路边原本空荡荡的枝桠笼着一层淡绿色的烟雾，杏花带雨，沾衣欲湿。天色发阴隐约又要落雨，风起，枝上桃花落，没于旧年衰草中。天气实在算不得好，路上自然也没什么人。早上糕饼有些干，萨摩想着跟路边人家讨口水喝，顺便打听点消息。
柴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抖下些灰尘，一个拄杖老伯迎出来，听萨摩讲明来意，回身盛了碗水。
“老伯啊，我刚从那边来，看着有挺多人围在那儿说是什么厉鬼上门闹了人命，怎么回事儿啊？”
老人一听就皱眉，摆摆手“什么厉鬼，我看呐，是冤魂索命一看你就是新来的，这事儿少掺和。”
萨摩闻言一愣“我确是新来的，这个中曲折，还烦请老丈提点提点。您看我出门在外，又是一个人，您说了我也好小心些。”萨摩说得小心，老伯看了生了几分同情，放缓了语气“罢了，都是两年前的旧事，有个外乡人在西北边河旁草滩上失踪了。前几天有个孩子偷跑去玩，撞了邪，吓得高烧不退，昨晚的鬼八成也是从那儿来的。”
“那您怎么说是冤魂呢？”
“毕竟白家赶出去的人嘛，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眼看那老者似有不耐之意，萨摩也没有多问，一转身，竟是朝着西北去了。
李郅把现场的事处理结束，没看到萨摩多罗，刚想问问双叶，右肩上忽然一沉，差点条件反射把人扔出去。
浅色衣衫的少年倚在他身上，因奔跑浑身散着热气，胸口剧烈起伏，被汗濡湿的褐色长发散落在泛着潮红的脸旁，李郅看着一时忘神。
惊艳。
仿佛整个天地在这一瞬都寂静了，料峭春风中，似有桃花在一冬的尘埃里悄无声息地绽放，阴郁的天色下顿时生出几分明媚。
“呼……你们先别收工，西北的河滩上……有……”萨摩断断续续地说着，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晕过去。
李郅赶紧腾出手揽住那人，“你慢慢说，不急，河滩上有什么？”
“一具白骨……应该跟白家人有点联系……”萨摩多罗弓身撑着膝盖，目送着李郅的背影，皱着脸嘀咕“我去，亏我还辛辛苦苦跑腿，有没有点良心，给你们送个信我容易吗我，当心回去让四娘冷死你……”
待到喘息稍定，萨摩直起身也往门外走，不知是不是刚才跑的太剧烈的缘故，腿有些使不上力气，雨后地滑，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好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堪堪扶住他。
从一旁传来一个有些沙哑却仍不失轻柔悦耳的声音“这位官人要小心啊。”
萨摩抬起头看着面前这男一女，“谢谢啊，你们是……白少爷和白小姐？”
“正是，”女子勉强笑笑“方才出去找我哥，我嫂子她……”白芷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一张秀气的脸上如今却无一丝血色，写满疲惫与悲痛，眼睛红肿，含着水光，似乎随时又要落泪。
“白少夫人的遗体已经被送回大理寺做进一步检查。”
“小婉一心向佛，素日待人温和有礼，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究竟是谁会下此毒手……”
萨摩赶紧安慰白竺“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的，你放心。”见白竺情绪稍微稳定了，试探着开口“据说白家两年前赶出了一个人，是谁啊？”
白竺有些茫然“官人问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莫不是你们有无定的消息了？”白芷一把揪住萨摩的袖子，急切地想知道下文。
“只是在河滩上发现一具白骨，还不确定……那个人叫无定？”
“叫卫无定，原本是家乡发大水逃难而来，老夫人收留的他，你们若看到手腕上有五枚太平钱，那多半是他了。”白竺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不安的白芷。
气氛微妙。
“呃，他们还在河边等我，有消息会通知你们，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