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田小野:瞿希贤最后的时刻
[陈老宇博客按语] 中国是不是象一些国外舆论所说的,正在成为一个空巢大国?
瞿希贤老太太进入晚年后,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孩子们全都远在欧洲。他们至多一年回来陪伴她几天。在她病重后,他们相继尽力多回来陪妈妈。尽管他们尽可能地拖长假期,但毕竟工作在异国他乡。因此,当瞿希贤老太太辞世的最后时刻到来时,陪着她走完人生最后道路的,是她的八个比她年轻三十岁的非亲非故的网友。
瞿希贤(网名:井蛙)老太太还是很幸运的,尽管她从不写博、从不发贴、从不灌水、从不拍砖……。但是,以近九十岁的高龄,她坚持上网。她是网站《田小野和她的朋友们》的忠实读者,对那儿的很多人非常熟悉。这样,她就有了一大群热爱她呵护她陪伴她的网友。她晚年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是从网友们那儿得到了真正的欢乐。所以,陈老宇说,比起其他空巢家庭的孤独老人,瞿希贤老太太是很幸福的。
不过,在中国,瞿希贤的遭遇已不是个别事件。城市知识精英的子女远渡重洋,把他们的父母留在了国内;城镇大批居民的子女走南闯北,把他们的父母留在了老家。农村亿万强壮青年进城打工,把他们的爷娘留在了农村。空巢现象已遍及到中国城乡各个领域。瞿希贤的故事,就是它们的一个代表,它向我们这个时代,向我们每一个人都提出了这个问题:如何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的空巢现象?如何能市场化、社区化、制度化地让一切老人都得到可持续照料?让我们所有的老人都能安定、安全、安心地安享晚年,安度余生?这是一个新问题。
最后,让我们向《田小野和她的朋友们》的全体网友致敬!在你们身上,陈老宇看到了“老吾老及人之老”的民族精神!
图片说明:半年前大家给老人过了88岁生日,那天老人非常高兴。
井蛙是2008年3月19日上午11点4分走的。但我认为严格意义应该是9点40多分。我是9点45接到护工小莲的电话∶姐!老太太不行了!大夫让你快来!在奔往医院的路上我又接到高干病房钱主任的电话。病房里医生护士们在向她嘴里还是鼻子打气,可我看到床前的心电图显示她的心脏不再工作。小莲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脸憋得通红紧咬着嘴唇。我出来搂住小莲拍了拍她,她哭了出来。小莲说今天早饭喂不进了,她吓得赶快叫来大夫。
哦,那最后一顿饭是昨晚。我喂的。良娣送来12个小馄饨,她都吃完了,还喂了送来的蔬菜羹和一小块红薯。问她吃饱了吗?点点头。还吃吗?摇摇头。现在良娣给她做的半流质饭食,她每顿都吃的特别好,经常说∶真香!好吃!有次是皮蛋肉粥,她吃完一大碗还说没吃饱。
医生简单介绍了情况后提醒我要不要通知什么人来,慌乱中我给援援打了电话,给莫莫打了电话。她俩也是井蛙的忘年交。援援的父亲严良堃,井蛙写的合唱几乎都是他挥的。莫莫的父亲是《牧歌》的词作者海默。……院方通知了组织上,国交和文化部的人来后,“抢救”就停止了。国交的李秀清留下了。秀清的姐姐李秀琴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我和秀清小时就认识。援援和莫莫都放下手头的事赶来了。莫莫还带来了一位男士,也是北影的。莫莫到后马上给李丹丹打电话,丹丹也是井蛙的忘年交,李劫夫的女儿,前些天刚刚在病房为井蛙画了速写。莫莫说丹丹哭着要来,住在大兴,我说太远别来了。最巧的是边东子,他们夫妻拎着大箱的水果来看井蛙,一进病房就傻眼了。边东子和井蛙成为忘年交也与父辈有关,他母亲斯季英是井蛙文革中关在监狱的狱友。
图片说明:在这个老人的晚年,田小野像女儿一样一直陪伴着她……
这样,我和援援,莫莫和郑春雨,边东子和徐成,良娣和秀清,一共是八个人,我们一起送走了井蛙。小心翼翼为她穿衣,小心翼翼一起抬着她,小心翼翼放在车上,小心翼翼推着她,出楼有一小段土路,我们不愿意她有一点颠簸,我们把车抬起来,我们抬得动,因为我们有八个人。
援援说井蛙是有大福之人,不但走得没有任何痛苦(原以为肺癌窒息会有很痛苦的阶段,骨转移也会很疼,但是井蛙都没有)最后一顿饭还吃的饱饱的。特别是,她最喜欢结交50多岁的朋友,最后我们八个50多岁的朋友同心协力一起送走了她。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不会寂寞。
12点多了,援援和莫莫说谁也不能走,大家一定要一起吃顿饭。小熊需要代表正在从欧洲赶回来的伊露、伊力向最后为井蛙送行的人表示感谢。这是老规矩。饭后,援援回单位继续开会,莫莫为摄制组上午约见的演员推到了下午1点半,我则直接赶往学校开会,2008我还有一个学校重点课题,下午发放课题经费的记帐本。……井蛙生前最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个习惯一直带到她生命的终结。
图片说明:老人并不孤独,她是田小野和她的朋友们这个网友家庭的母亲。
一个大智大勇的女人就这样突然地走了,一个有着无限魅力的朋友就这样轻易地失去了。援援和莫莫都不让我哭,还冲我吼。她们说,我们应该让井蛙平静安详地睡去。
中央歌剧院李丹丹为井蛙作的病房写生∶
我们学校的徐平复教授在病房的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