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妍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在對上眼前笑面如花的楚慕青時,深深為她的心機所折服。
“子青,我怎麼會忘了你呢~這些年來,可是你幫我出了好多主意,幫我成功追到了舒墨!”金太妍豪爽地上前,強烈地控制住自己殺人的衝動,高興地拍了拍楚慕青的肩,笑得一場燦爛,“這等恩情我沒齒難忘,還準備什麼禮呢!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十八個蹄髈可等著你呢~”
楚慕青是宮中的侍女所生,從小不受女皇的寵愛和關心。她本人好似對政事完全不感興趣,天天遊手好閒著。一年半前,她和京城第一紈絝之女金太妍一見如故,成為了至交好友。
只是楚慕青表面天真浪漫,內心卻早已被黑暗的宮廷腐蝕的一乾二淨。為了在宮中生存,她從小很會看人臉色,金太妍詭異的神情,分毫不落地落進了她眼裡。那一瞬間,她的心不安地跳動了下,可很快,在看見金太妍親昵地拍她肩膀,和往日一樣一副好姐妹的樣子,她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微笑地開口:“好啊,子淵請客,我定當不醉不歸!”
就在兩人客套地寒暄時,金府門口劈裡啪啦一陣鞭炮齊鳴,緊接著,人群一陣騷動。金太妍抬眼望去,只見一頂紅色的喜轎緩緩落在門口,媒婆笑顏逐開地走到金太妍面前,催促著木訥不動的金太妍:“金小姐,是時候踢開轎門將新娘子接出來了~”
前世,金太妍不等媒婆開口,早已急巴巴地踢開了轎門,一臉激動欣喜地將季舒墨接出,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金太妍成功迎娶上了季舒墨。
可現在,金太妍卻深深地糾結了。
原想當眾丟給季舒墨一紙休書,讓她丟臉地遠轎返回,淪為京城笑柄。可今兒來金府的達官權貴太多了,弄不好,不僅沒讓名滿京城的季舒墨丟臉,自己這個聲名狼藉的紈絝子弟反而被扣上始亂終棄的渣女之名。母親會因為她的衝動之舉在官僚面前抬不起頭來,金家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最重要的是,金太妍再遇了楚慕青,意識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有著前世記憶的她,能清楚地預知未來,若是今朝她未娶季舒墨,所有的未來都將從這一天改變。
萬一楚慕青又出其他損招陷害金家,又利用金家其他的人……她根本防不勝防!
對未來瞭若指掌,才是她最佳的利器!
所以,未將楚慕青引入自己設的局前,不如先將季舒墨娶進門。
一是現在就放她回去,實在是太便宜她了!留她在身邊,可以暗中好好地折磨一番。二能***楚慕青讓她以為自己仍沉浸美色而掉以輕心,三能順著季舒墨這條線掌握楚慕青栽贓的證據,必要時將她們倆人贓俱獲,讓她們自食其果!
心中開始佈局的金太妍,不斷地為自己鼓勁著:微笑!金太妍,你要微笑!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你心中的恨意!
金太妍快步朝著喜轎走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急不可待地樣子讓眾人一陣起哄。她抬起紅色的長靴,輕輕踢了踢轎門,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轎中的動靜。
清風輕輕吹起珠簾,一隻如同白玉般修長柔美的手指緩緩而優雅地伸出。手指輕輕掀起珠簾,半露出一張如詩如畫的側臉,金太妍的心克制不住地一跳,在對上那雙清冷淡泊的眸子時,心中的那根弦怦然崩斷,發出了低啞的顫音。
她以為自己在看到季舒墨時,能瀟灑一笑,結果她低估了自己三年的感情。光是望著季舒墨緩緩掀開轎簾,她的心就撲通撲通亂跳著,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下去。
因為愛,所以恨,所以不甘,所以不舍……所以,格外的痛苦……
這一世,她必須要斬斷這絲不該有的感情!要好好地守護金家!
大紅喜袍輕舞飛揚,金太妍身姿俊挺,沒有往日奢靡的紈絝氣質,反而有股難以訴說的堅韌。這樣正裝貌美的金太妍,讓緩緩撩起轎簾的季舒墨一怔,有絲奇怪的恍惚。
“舒墨。”金太妍溫柔一笑,眸光柔情似水。她輕輕地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指,牽起了季舒墨白皙瑩潤的右手,在她小小的抵觸下,與她十指相扣地將她從喜轎中緩緩牽了出來。
十七歲的季舒墨是京城最美的一朵嬌花,三歲成詩,五歲作詞,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乃是京城有名的第一才女,多少外子夢寐以求的最佳正珺。
這等才貌雙全的女子最終卻被一個紈絝女娶回了家,讓不少外子心中哀歎:若是自己有金太妍一半的厚臉皮,說不準也能將季大才女娶回家了呢!
金太妍追了季舒墨整整三年,連金太妍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一個喜好調戲內子,愛逛青樓的紈絝女卻在遇到季舒墨後,一見傾心,竟當眾發誓非季舒墨不娶,還努力刻苦地追了整整三年,甚至略用了一些手段,讓季舒墨被迫嫁給了自己!
在眾人都認為金太妍配不上季舒墨時,她故意轟轟烈烈地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甚至暗暗發誓,一生一世只對季舒墨好!
那時的自己異常天真地以為,自己的誠心終有一天會打動季舒墨。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中翻滾著,金太妍壓抑住自己心中的苦悶,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自己不掐斷季舒墨右手的衝動。
被她小心牽著的少女穿著一襲大紅衣袍,原本清雅精緻的容貌,在盛裝打扮下,有著一絲別樣的嫵媚。在走出轎門的那一霎那,幾乎驚豔了在場的眾人。
她眼瞼微抬,目光不期然地對上了人群裡那抹青色人影,見她緊緊凝視著自己,有些抵觸地想抽出與金太妍十指相握的手。
她這樣的小舉動自然落進了時刻關注她的金太妍眼中。前世,金太妍以為季舒墨臉皮薄、害羞,如今瞧著,恐怕是不願意她多碰吧。
而以前,只要季舒墨不願,她絕不會強求,可現在……
呵!你不是喜歡楚慕青麼,你不是為了她不惜嫁給我利用我嗎!如今矯情個屁!
“舒墨,你這一路過來,身子有些虛。不如我背著你跨火盆吧……”柔情似水的目光凝視著季舒墨,在她還沒開口拒絕時,金太妍已經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深切演繹出一位疼愛夫人的好妻主,惹來四周一片起哄和叫好。
金太妍的親熱讓季舒墨的身子一瞬間僵硬了起來,金太妍感受到她在她懷裡的輕顫和隱隱的抗拒,甚至於目光驚慌又小心翼翼地望向了人群裡一臉陰霾的楚慕青,她的心情忽然舒暢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抱著季舒墨小心翼翼地跨過火盆,卻沒有立刻放下她,而是抱著她向著大堂直接走去。季舒墨蹙了蹙眉,想掙脫金太妍的懷抱,卻又礙著圍觀的人群,只能小聲得對金太妍說:“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和楚慕青眉來眼去?真當我金太妍是眼瞎不成!
金太妍心中冷哼了一聲,抱著季舒墨的身子惡趣味地抖了抖。季舒墨差點從金太妍身上摔下,心中一慌,條件反射地勾住了金太妍的脖頸。
一瞬間兩人貼得十分近,幾乎眼對眼,鼻尖對著鼻尖,就連嘴唇都無限曖昧地挨近著,仿佛季舒墨正主動親吻著金太妍。
季舒墨身上有股淡淡熟悉的書香味,是金太妍曾經魂牽夢縈、愛之不惜的味道。這樣的熟悉,讓她忍不住想起了往日重重,一股窒息到心酸的感覺慢慢在心中發酵著。
她多麼能希望自己能寵著她,愛著她,護著她一生一世。而她確實將她含在嘴裡怕化掉,捧在手中怕摔掉,恨不得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予她。她更是為了她,從一個浪蕩不羈的紈絝女變成了一個癡情種。
想到自己的百般情意,最終只是季舒墨和楚慕青聯手設計金家的一場局,她的心如針紮般地劇痛的,心中充斥著不甘和憤怒,恨不得現在就劈死這兩個賤人。
沒想到對她百依百順的金太妍竟然拒絕了自己的請求,季舒墨一時間錯愕地金太妍的懷裡,竟沒發覺兩人曖昧無限的動作。畢竟金太妍從不會勉強自己,無論她想要什麼,她提出什麼,哪怕是再珍貴的東西,若她想要,金太妍都會滿足自己。
可現在,她只是讓她放自己下來,她竟不願?!
互相擁抱的兩人心思各異,爭分奪秒地算計和試探著對方,可這樣曖昧無比的動作讓遠遠觀望的楚慕青打翻了醋罎子。她神色陰霾,眉頭緊蹙,咬碎了一口銀牙。
這時,一道不和諧又熟悉的尖銳嗓音遠遠傳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竟放了一個這麼大又這麼旺的火盆堵在門口,萬一我家小姐燒著了怎麼辦!快把你們小姐喊過來!”
看守的門衛望了一眼門口的兩名少女,那戲謔輕蔑的眼神讓說話的少女立刻炸毛,嘴裡更是喋喋不休罵個不停。
這麼刁蠻的小丫鬟讓門衛心中更加不屑,為了完成自家小姐吩咐下來的任務,她仰著頭,冷哼道:“愛進不進。今日是小姐娶正珺之日,才懶得理你們呢!”說著,手一揚,在火盆上又添了一些木柴,一瞬間,原本就燒得旺盛的火苗騰地燃起了熊熊烈焰。
“娶正珺?!”粉衣的小丫鬟臉色又青又白,好半響才怒駡道,“你們,簡直欺人太甚!小姐,我們走!金太妍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二世主,憑什麼讓小姐從小門嫁入,還讓門衛隨意欺辱!還讓小姐做小,我呸呸呸!”
“小賢!”紅衣少女急急地呵斥了一聲,面色不愉地說,“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
她話音未落,已掀起長長拖地的紅袍,準備一咬牙從火盆上跨過,卻聽到一道清冷熟悉的嗓音在她三尺遠的地方響起:“把火盆扯了。”
紅衣女子僵硬地抬起腦袋,在對上金太妍淡淡的目光時,黑曜石般清澈漂亮的鳳眸迸發出一種炙熱的情愫,倒映著滿滿的都是金太妍的身影。
可當她看見金太妍親熱地抱著季舒墨,而季舒墨又親昵地勾著金太妍的脖頸時,整個人宛如被潑了一身的冷水,清澈的水眸瞬間灰暗了下來。
她有些低落地輕咬著唇瓣,又抬頭小心地看了金太妍一眼。
這樣哀然的神情讓金太妍的心揪了起來,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她竟不自覺地鬆開了抱著季舒墨的雙手,雙腳條件反射地朝著那抹憂鬱的紅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