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正年末，有着很好的天气，却不是个很好的日子。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入宫吊唁，三年又三年，每个三年京城都是另一番模样。我从满怀期待离家，到现在孤寂与沫漓二人呆在江南，我已经不想去想太多。刚归家，管家已经来说大小姐归来了在老地方等着我。这些年，每次回来，言桢都会回家小住，想想也觉得宽心。回房换了衣服，一路往归去来兮走去，似乎我们父女的默契越发好了。踩着青石板，忽然觉得自己格外想家，在外漂泊久了，还是家中好。转至凉亭，已看见了她）
言桢

（她转了身来，眼瞧着人有些憔悴了，和王爷去了的事情对于桢桢来说应该很是难受，就像我一样，每每梦中都会有那个人在。我现在还活着，只因为我的家人还在。她盈盈一拜，我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快起来。桢桢，你瘦了
（三年不曾见了，她似乎又清瘦了许多，看着这个孩子我又觉得她亏欠了极多。我很想抱一抱她，但是伸出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去。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清茶给她递过去）
云峄小子可好？阿玛给他的平安玉佩可有收到？

嗯，我会吩咐那小子，注意分寸
（东临和自己的侄子亲厚我素来不反对，毕竟是血脉至亲，自己的孙子自己不能照顾，交给儿子也是不错。眼看言桢，她眼里似乎多了些不明情绪，我想这丫头估计又是伤怀了。如今的言桢早已经没有了年少时候那般叽叽喳喳，已然成了我当初所愿的沉稳模样，只是看着现在的她我并没有像期待中那般高兴）
傻丫头，缘来缘去，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命，由天定
（这段日子我已经明白了许多，阿宸离去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祸事我也辨不清了，但我也不如当初的伤怀，这日子，还要过下去。这纳兰家，我还得撑下去）

回家？呵……
（这些年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让我回家，或许以前他们也说过，只是那时候一心就在外头，哪里还有归家之心。想当年自请离京的时候，走的是那般潇洒，怕是怨我的人也不在少数。我好像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不要回家之类的。如今细想，的确是时候回家了。只是我一介外官，没有皇帝召命，又怎能轻言回家）
想当年阿玛做官是因为你姑姑，让她在宫里不至于孤立无援。只是现在，娘娘她……
（说到这里也不忍哽咽起来，这始终是我心头里的一块疤。我清晰的记得，诀别时的场面，瑟曦看我的眼神里面那些东西。再闻言，继续问道）
后悔什么？

她会难过吗？如果会，她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
（瑟曦大抵是怨我的，否则为何这十几年来再也没有朝外头捎过书信，就连位及皇贵妃可以回家省亲也不曾回来过。作为哥哥，我一直自认很好。我自认为了解她，可是我却一点儿也不了解，我连她所思所想都不清楚。如今生殉有她，我自知皇命不可违，可是她明明有机会选择的。闭了眼不想再去谈她）
医术并不是仙法，如果医术是万能的，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死了
（那些我们所珍视的人，也都不会死。阿宸，也会好好活着）

（前些年有阿宸伴着，也很少想这些事情。如今脑子一放空，这些事情全都涌向脑子里，也开始思量年少时候做的那些是否太过任性）
也对
（这世上最割舍不掉的就是亲情了。不论如何，瑟曦与我都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只是多说无益，斯人已逝。言桢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我在听到阿宸离去的时候，也是把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如果我没有和他分开，他依旧在我身边，或许他就不会死去。分手的这段日子，他一定很难过。那封诀别信，那句我爱你，永远，一直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但是桢桢，斯人虽逝，但活着的也要好好活

（想要说出这句话有多难，没有人比自己更懂。有多爱，就有多悔，就有多想。只因为他陷害了我曾经最重要的人，可是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他已然成了我最重要的人。只是我恨不能随他去，我想阿宸他会等我吧，黄泉碧落。我现在苟延残喘，只因为有他们，还有整个纳兰）
唉。阿玛懂得，爱之深，所以……
（看着她掩面哭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将她拥进了怀里。记忆中桢桢永远都是那样坚强，就算是小时候我那般罚她也不曾落泪，她从来都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都会过去的，你还有阿玛额娘，你还有云峄和心美

这证明你深爱过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她，这种蚀骨之痛我亲身体会，以至于每每梦醒，都是满脸眼泪。若是东临再大一些，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我或许就会离开）
多想想你的孩子，你刚才不是劝了阿玛说如果伤心你姑姑，她会难受。那一样，你这样，额尔赫也会难受，你不想看见他难受，对不对？
（我第一次和言桢说这些话，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父子会以这种方式来做最亲近的事情。她长这么大，我是头一回抱着她，原来我的女儿是这般好）

这就对了。你这样，我们也会难受的。额尔赫是你的夫君，可你是我的孩子
（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愿意将内心的想法给说出来。看着遮满院子的花，花开花落，季节更替，就像是人的一生一样。我似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坦然，竟然将这些都看了透。她在我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慢慢退出了我的怀里，看她努力扯出的笑容，我也随着扯出了笑容）
是啊，哭过就好了
（但是，哭过真的会好吗？）
对了，桢桢，再过些年阿玛决定将纳兰交给你们，阿玛的孩子里你最让我放心，你愿意接手吗？

寻柯那孩子倒是不错，好吧，阿玛会考虑的
（桢桢从来都不让人操心，这些年也总是喜欢听听她的意见，几年管理王府也是练就了沉稳。只是她执意如此，我也不愿，本来管家就是个麻烦事。看之前大姐如此辛苦，为了家族终身不嫁，倒也是厉害。只是她前几日说起了继承人的事情，想将家里的生意慢慢交给小辈，我才慢慢考虑起管家的事。只是寻柯并非我子，大姐他们都知，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你额娘昨日说自己想要去香山，你陪她去吧

原来香山枫叶又红了呀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对维和实在是了解太少，她也不愿意与我多说什么，年少时候负气，离京也未曾将她带走。三年又三年的让她独守空闺，到现在我觉得很是对不起她。而维和好似并不喜欢与我亲近）
大抵是你回来了，你额娘心情好多了吧，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便是你
（自打言桢嫁人，维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直到东临出生，她才好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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