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败了,败得溯古今之罕有的彻底。 而伤了元气根本的赵国,自此再无与秦一争之力。
此事因上党而起,秦服其劳而赵得其利,十七座要地之城不费吹灰之力尽入囊中。以当今秦王的脾性,必不与他善罢甘休,此事赵国君臣不会不知,却到底贪心之过,利令智昏。
不言将樽中酒一饮而尽。这已是第二坛杏花白。
上党已失却不知自省,节节败退之下反怨怼廉颇坚守不出。阵前走马换将,听信什么秦军不畏廉颇惟惧赵括的谣传。
这一仗赵军难胜,却未必不能阻秦于关外,耗他个数年数月。日久粮草匮乏,秦军城池既得,退兵方为上策。 可终究,终究…… 又是一樽酒尽,不言一抬手推翻了眼前酒坛,破碎声起。
秦国胜,她本无不悦之理。然方才那少年紧抱着她坐骑前蹄不肯撒手,却终教家人捂了口拖开,涕泪满面,口中呜呜不止之景同他先前切切之言却于脑海中往复无歇。
他哭喊着:“求你,求你救救彘儿哥哥,他快死了,他快死了。”
怎么救呢?
她伏在案上轻轻地笑,带了醉意,带了微嘲。长平战场上为秦军所坑杀的赵卒,又岂会至今仍留得命在?
太迟,太迟。 她只能喊一声:“酒来!”
酒来。
以筷击樽,她轻声哼唱起一曲《节南山》。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
忧心如酲,谁秉国成? 又是谁……秉天下?
被沙土掩埋去半截的手拼命挣出,向空中抓握,挣扎,终至垂落一侧,再无动静。
那只挣扎伸出的手为护他被削去了三根指头,他认得,那是彘儿哥哥。
被宽宥性命的少年没了命地往回跑,不分昼夜,终于一头栽倒在家门之前。高烧三日,从此痴傻疯癫。见了骑马往长平方向走的便扑上去苦苦哀求。
长平之战,便只放回了二百来个如他一般年纪尚小的少年,除此,赵军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