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不肯好好吃饭的魔王被拎到了走廊里。琪莎拉把他的饭碗重重地搁在教室外的小圆桌上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室。
魔王也不反抗,慢悠悠地坐在了新的“王座”上。他翘起二郎腿,手指弯曲抵着下巴,目光聚焦于走廊另一头同样形单影只坐在教室门口的孩子。那孩子也在看他,长着和他相似的脸,却露出全然不同的神情,是一种近似绝望的哀伤。
那是亚图姆,和魔王同名同姓的堂兄弟。又一个弟控属性发展到极端的双胞胎哥哥。
眼下对方看上去抑郁得跟死了弟弟也没什么两样。他两眼低垂,嘴唇紧紧地抿着,仿佛下一秒就将哇哇大哭。
那模样换谁看了都会心疼。
除了魔王。——他的心全系在自家弟弟身上了,可没有多余的心疼分给别人。
只是魔王仍旧忍不住嘲笑:“你这个样子真难看。”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另一个亚图姆绝对会用“那又如何”给顶回去。但他现下仅是懒懒地眯起眼,默默低下头继续对着他的午饭发呆。
魔王微微一怔,对超出预料的结果感到十分意外。
对面那家伙真的是亚图姆吗?
一个女孩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她跑到亚图姆的身边,笑脸盈盈:“亚图姆,你快点吃,吃完我们一起玩玩具吧。我今天带新玩具了噢!还有,阳光也很好,阳台上的花都开了!好漂亮呢!”
亚图姆无精打采地捧着饭碗,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女孩有些失望,踌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游戏他……一定会没事的!所以说……你就别再自责了,打起精神来吧!”
听到游戏二字亚图姆才总算有了反应,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又长长地叹口气。“抱歉,杏子。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女孩本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好尴尬地把那些安慰话咽回肚子里。
走廊上又只剩下两个名叫亚图姆的别扭孩子。
如果是因为另一个游戏,魔王或多或少能理解对面那位的心情了。他用勺子重重地敲击饭碗,成功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亚图姆白了魔王一眼,不作回答。
“你们‘决斗’了?”
“没有!”亚图姆瞬间怒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和你不一样!”
这话太刺耳,魔王也怒了。他“唰”地一下站起来,连头顶竖起的金色呆毛都气得直摇晃。“你什么意思?”
“我可不会和伙伴玩‘黑暗游戏’。”
“我没有和他玩那个!”
“那你的朝日为什么会进医院?”
“那你的游戏为什么会进医院?”
他们大声质问彼此,却谁都不愿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掩藏的攻击本能又露出了它的锋芒,咆哮着将浮于表面的冷静碾压成粉末。相似的狰狞曝露在他们的脸上,不愿被触碰的伤口在他们的心底隐隐作痛。
他们是堂兄弟,家里又住得近,经常带着弟弟互相串门,关系很是不错。——只有“武藤游戏”这个名字能让他们撕破脸,毫无道理可言。
“亚图姆你下午想和我回家是吗!”
“亚图姆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大概是经验使然。琪莎拉和伊西斯心有灵犀地冲到走廊里,及时阻止了一场恶战。两位女神完全不顾形象地厉声大叫,将两个气红了眼的孩子分别拽回各自的教室。他们俩要真打起来,可就不是送保健室那么简单了。
至于那两碗饭,不想吃就不吃了吧。饿一顿又死不了。
亚图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每每闭上眼睛,大脑就不受控地想到因他而受伤的双胞胎弟弟。魔王的质问亦不断地徘徊在耳畔——“那你的游戏为什么会进医院?”
他从来都没有为了什么事情如此内疚过。就算是某次把潘多拉按进马桶里差点闹出人命,他也觉得没什么好内疚的。今天早上也……要不是被杏子拦住,他可能会再往躺尸的羽蛾身上多踩个几脚。
不对,它们的本质还是不同的。潘多拉和羽蛾是坏蛋,他们欺负人所以罪有应得。而伙伴是好人,好人不应该受苦的。这么一想,他更加睡不着了。身体翻来翻去,被子也被踢来踢去。
“就算不想睡,也请躺好别动。”
冷冷的声音从他的头顶飘过。他立刻恢复成平躺的姿势,仰望面带愠色的伊西斯。她的脖颈里挂着古埃及风格的首饰,和她本人一样,美丽且神秘。他是打心里佩服她的。她特别厉害,不仅会变出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总能猜出大家在想什么,连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了若指掌。她说这归功于脖子上的“千年首饰”。
亚图姆向上空伸出手,像是要试图抓住它。
“它说……伙伴会没事的……对吗?现在也是吗?”
“是的。”听到这话,伊西斯的语气软了下来,她的手指捋过他的金色留海,“你难道不相信我所看见的未来吗?”
“我相信!”
“那就睡吧。说不定你醒来后,游戏就会出现了呢。”
“说不定你醒来后,他就会出现了。”另一边,琪莎拉也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魔王半信半疑地嗯了一声,终于在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琪莎拉俯下身,为他盖好那条差点被主人拆光线头的被子。
时间随着欢快的秒针,滴答滴答地流逝。
琪莎拉和伊西斯看着各自墙上高挂的时钟,巴不得把时间和指针一起拨快N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