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髠初期,短毛军士兵精神都很强,不容易抓到俘虏,军事技术也不错,老人说,那时候短毛鬼子站在牛车上,开枪打人,车是动的,人也在跑,却能枪响人倒,拼起刺刀来,咱们大帅这边两三个家丁对一个,不一定能占着便宜。体格也好,受点轻伤满不在乎。有一种未经证实的说法,说短毛鬼曾有意派了许多短毛妓女到泰西诸国去,一旦怀孕,便回国来生下孩子。所以短毛军队里有不少个头不小的,都是泰西种。
我们也应该具体地看一看,端着尼米枪在海南“拉大网”的短毛兵,扛着打字机在据点练操的短毛兵,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田凉,本是一名流浪儿,被髠贼收罗为其爪牙。时过境迁,半个世纪后,他已成为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回忆起年轻的时候踏上了攻打朝廷的错误道路,他深感忏悔,并感叹当时所受的愚民教育。他说:“战争时期的年轻一代,出生于贫困的年代,他们是直到战争结束时,还不知道什么是个人自由的一代人。”
他说,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当兵光荣,元老们优秀,大澳宋国强大等等。他写道:“那时候,元老院给我们灌输的是‘大澳宋帝国是世界最大强国,是头等民主国家’这样的思想。”“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充满了‘澳宋是天神庇护的国家,每元老都是神的子孙’的说教,元老院告诉我们,为了使人民富裕起来,只能占有大陆的资源,统治别的民族,在此基础上,谋求共存共荣,除此没有别的办法。元老院还把实现这种统治的战争叫作‘圣战’。对此,我们是毫无戒心地接受了,教育的力量实在是可怕。”为了“圣战”而参军,当然是无上荣耀的。他回忆说:“美田村曾有一个当兵出征的人,在大陆攻略中战死了。他的家属究竟如何承受了这一哀伤事件,固然无从知晓,但在村里却成了一个天大的喜事。他是本村第一个荣获元老院勋章的人。在村边,特地为他树立了一个极其壮观的墓碑,全村还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这使我深深感到——人生在世再没有比为元老院尽忠这件事更光荣的了。”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不难理解,髠贼治下的青年人都愿意“献身”。他说,“这在当时的青年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一朝国家需要,‘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这比每天的三顿饭还要自然。”
当年,大明青年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只有接受短毛的愚民教育:元老是最优秀的,澳宋帝国是世界最强国,参加“圣战”无上光荣。
参军光荣,澳宋是世界最强国,这是短毛治下青年从小受教育逐渐形成的两个梦想。等到他们真的走上人生道路,这些梦想一个个都破灭了。
先说参军,也就是入伍离开家乡那一会儿光荣,等到了军队,才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田凉回忆说:“作为新兵的惟一享受,也只不过是到服务社买点饼干或馒头藏到厕所里去打牙祭而已。如果不小心在队内的内务班吃,就会受到老兵的厌恶和嘲笑。”满怀理想到了军队,却只能跑到厕所去发泄,给家人的信件中,还只能报告自己是多么幸福——因为军队里有严格的邮检制度。
短毛的伏波军是怎样的一所“学校”呢?这所“学校”是崇尚暴力的。打耳光,举枪站立等体罚是家常便饭。士兵受到暴力的对待,不敢反抗,只得把怒气发泄到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老兵打骂新兵,新兵则打骂百姓——大明的百姓。文明的举止和丰富的知识,在短毛军队中是吃不开的。田凉说,“在澳宋军队中有一种明显的倾向性,那就是故意刁难知识分子和学历高的士兵。”“好像越是无教育,就越能胜任其职,”“浑身总是汗味和马粪味”的人,“大口大口地喝酒,搂着生活秘书消愁解闷”的人,“杀人放火都不在乎的充满杀气的人”才会赢得荣誉和尊重,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这所“学校”是鼓励犯罪的。要作战,首先就要学会玩弄女人。田凉回忆说,“为了满足性的欲望,不,为了培养一个像样的杀人部队,使之玩弄一下女人,那简直算不了什么。”他说,他来到大陆,“等待我们的并不是皇上的军队。上级号召士兵们首先要去‘养精蓄锐’”。
“‘没有没和女人接触过的吧!’‘没有接触过女人的人,就打不了仗。’所谓‘养精蓄锐’,就是要去体验女人。上岸后,短毛士兵便结队成群地走向军中茶室,说是茶室,却不卖茶,那里就像医院里那种造价低廉的大病房。在一条长廊的两侧拉着帘子,里面是细长的屋子,有五十张左右的床排成了一大排,女人们躺在床上等待着。
士兵们在帘子前面排着队。有的帘子上面还附有红色的记号,这表明里面的女人带有性病。分配给每个人的时间是十五六分钟。如果超过了时间,外面的人就会催喊:‘还没完呀?’有些老兵为了挑选自己喜欢的女人,到处扒开帘子寻视。这真是‘伏波军’士兵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时代。”
除了学会玩弄女人,还都学会了偷窃。在军队中,“个人之间互相偷窃官发物品的情形已成为家常便饭,”而一旦丢了东西,“即便丢了一双袜子也要成为‘事件’。全体新兵吃够了拳头以后,还要遵循‘寻找’命令,到处去寻找。所谓‘寻找’,就是要到别的队去偷的意思。为了不使自己队内洗过的衣服丢失,不得不在晒衣场上派兵看守。”
习惯了暴力和杀人,学会了玩弄女人和偷窃东西,才算是“毕业”了,成了一名合格的士兵。每一个青年有了这一番经历,在精神状态上都有很大的改变。田凉以他的三个战友为例,说明了这种变化:同年入伍者A君,生长在农村,曾是村里的模范青年,也是个热心研究农业生产的人。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辛勤的劳动磨炼了他的意志和性格。他不仅敦厚笃实,而且富有才干,是一位当时流行的元老式的优秀青年。但是,A君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凶恶残忍的家伙。他曾说过:“军队是依仗权势建立起来的毫无人性的无情无义的集团,军队里的教育是胡说八道。我原有的人生观,在军队中被彻底粉碎了,我变了。”
他在以后的所作所为中,完全变成了无情无义的魔鬼。据说他留在训练队任职后,对新兵的教育也是极其残酷的。
同年入伍的B君原是琼州地方一个寺院的僧侣,他严格遵守寺院的清规戒律,为修身到处化缘,飘泊流离,饱尝了人间的辛酸,对任何艰难困苦都能做到坚韧不拔,毫不动摇。但这位年轻的“杰僧”入伍后却感叹地说:“军队的教育全是胡扯,只要肩章上多一颗星,就得称他们为上司,而他们无视部下的人权和人格,要求部下在自己面前俯首贴耳,把折磨别人视作享受。他们做事为所欲为,毫无顾忌。这种残忍的虐待,除了在军队之外,在人世上,甚至在地狱里,也是不可能有的!在军队里生活还不如下地狱。”
同年入伍者C君,是芳草地学校出身的高材生,甲级文凭。由于学习期间可以延缓征兵期,他比我大4岁,胸襟开阔,像长兄似的。然而有一个年龄比他还小又没有受过教育的两年兵,只因比他多一颗星,便成了C的上级,盛气凌人地耍威风。C君为此事极为恼火。他说道:“我在学生时代,要是像在军队这样严酷的教育下学习,也许没毕业就成了博士了。老师和母亲都会为我高兴的。”
纯朴的农村青年,刻苦的模范僧人,文雅的大学学士,经过髠贼的“培养”,就都变成了杀人狂。田凉说,“正是号称‘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澳宋帝国军人教育的体制’造成了这一切。”他说,“这样的罪行绝不会再度出现在忠君爱国的国家。”换言之,用那位上过大学的C君的话说,伏波军的一些作法,“若在有皇上的时候是无法饶恕的。”
参军无上光荣的美梦破灭了,那么,既然伏波军内部当官的欺压当兵的,老兵剥削新兵,但仍有相当战斗力呢?这是因为,这些青年还有另一个梦:澳宋是世界最强国,元老们是不可战胜的。这个梦,又掺杂着自尊感,比第一个梦更难破灭。许多短毛鬼子士兵忍受着上级的欺压和老兵的拳头,是因为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们:我们是为元老院而战!慢慢的,这个梦也破灭了:原来短毛鬼在许多方面都算不上强,别的人也同样优秀,在某些方面甚至更优秀。田凉是一名军官,他似乎比一般士兵更早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回忆说,当他来到大陆时,觉得明国比临高还穷,很有点瞧不起。因他是军官,相对而言,行动比较自由,看到江南的建筑,看到北京高大的城楼,他开始感到,朝廷也很了不起的国家,皇上也很聪明。他说:“在临高听到的轻视朝廷的宣传论调,与现实完全相反。我深深地感到”
短毛鬼子的军用产品也不像元老们所宣传的那样威力无穷。田凉甚至认为:“那时,临高产品质量低劣,这不仅暴露在制造业方面,也暴露在其他武器及机械方面。其特征是经过一段时间使用后,就出了纰漏,性能下降,发生故障以至不能使用,步兵用的步枪其可靠性很高,但是比步枪高一级的武器,尤其是打字机之类的,士兵则抱怨说:‘它一见到敌人就不灵了!’据说在我们缴获的战利品中,有大明御制的一窝蜂、万人敌等,其威力就比我们的枪大得多。”
短毛鬼子的将军和元老们一味地轻视敌人,夸耀澳宋如何优秀,以此蛊惑人心。然而,他们却没有告诉人们如何分析敌人,应该怎样去干,预言靠吹牛皮,那是永远也实现不了的。说是采取“不扩大方针”,实际上在扩大战线。说是“速战速决”,实际上在长期作战。使用过的毛毯大衣又出现了,还有鲨皮靴和竹鞘刺刀等等,就连耳目不合格的人也应征入伍了。沉醉于酒色的军官和下士官的行为令人目不忍睹,士兵们的偷盗和找“花姑娘”的事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