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她挡剑已有十二年。十二年对于他，很短也很长。
寻遍高人，踏尽千山访万水，是漫长。
能看着她，跟她聊些有的没的，是短暂。
这种漫长而短暂的日子，还是要结束了。
他低头看了看沉沉睡着的绿衣少女，圆润的脸颊没有消瘦半分，如墨的发丝安静地排在鬓边，连腰间的合欢铃也歇在最顺手的位置，只要她一起身，便可以摇着铃铛，半气恼半不屑地说“秦无炎，怎么是你？”
毒公子和万毒门，销声匿迹已久。那场大战后，世上便少了很多狠辣无情的魔教妖人，多了许多挽救苍生的少年英雄和一个落魄流离的魔教余孽。
围绕在她身侧的伤心花已经盛开到极致，蓬勃的生气向沉睡了十年的少女涌去，像情人的手一样拂动她的长发、眉目、唇齿、胸膛，然后渐渐消散。少女圆圆的脸突然多了几抹红晕，睫毛也在微微颤抖着，不出所料，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凡”，随即又困到极致的昏睡了过去，秦无炎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圆脸，微微红了眼眶，终于，她活过来了。
第二日，他早早地起了身，换下寻常的暗色衣服，仔仔细细地擦了半个时辰的控妖笛，来到她床前。她睁开了眼睛，屋子里暗暗的，四周的窗户都被蒙上了薄布，于是她揉了揉眼睛，方看清了眼前的人。“秦无炎？小凡呢？“放心吧，那小子还活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碧瑶打量着秦无炎，他仍穿着青色的袍子，腰间别着控妖笛，额边留着一缕碎发，连说到张小凡时讨厌的样子，都与以前一模一样。
“我要去找他，”她挣扎着起身，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白白睡了十二年，还是这个样子”秦无炎好笑地看着碧瑶虾子一般扭来扭去，俯身扶着她靠在了床头。
“什么十二年？你是说，过去十二年了？”
“要是从你傻呼呼地去挡剑那天算起的话，刚好十二年又四十天，”他看着碧瑶又纠结又震惊又怀疑的眼神，突然很想像昨日一样捏一捏她的圆脸，才抬起手又觉得实在唐突，便放在唇边咳了一声，“我会慢慢和你说。”

碧瑶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仍然有点恍惚。十二年，小凡入魔，父亲抑郁而终，大哥与幽姨不知所踪，秦无炎说的时候很平静，只说到他从崖上坠落，爬了数日才要接近地面，便被她从天而降砸回原地时，才带了点笑意。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无妨，我会带你去见张小凡。”想到自己法力尽失，她点了头。
“下来吃点东西。”马车停了，秦无炎冷淡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碧瑶揭了帘子，有些胆怯地打量着熙攘的陌生人群，不自觉地抓住了扶着她的袖子，惹来秦无炎讶异的眼神。
这是一处不小的客栈。双层小楼雕栏玉栋，刚漆了金的栏杆还散发着浓烈的异味，几乎要遮住了门前惨烈的血腥味。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姑娘，似乎因为偷了吃的，被打得奄奄一息地丢在门边示众。又是个是非之地，秦无炎皱了皱眉，抬手勾了勾碧瑶耳边给她戴上了面纱。“秦无炎！”碧瑶停了下来想看看那小姑娘，却被他一把拉了进去，“都自顾不暇了，”秦无炎滤去茶叶渣子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还管那么多闲事。”
“自然比不得毒公子冷血。”碧瑶看他波澜不惊的一张脸，有些气恼，“这些人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打成这样，**不如。”
“杀一儆百，是这些市井之人一贯的手段。”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了点嘲讽，又侧头点了几道菜，不再看碧瑶不忍的样子。
“谁打的这孩子？”才上了菜，一对浅蓝束冠青云打扮的男女就走了进来，女的相貌平平，气势却逼人，男的抱着剑站在门边，强行一身正气。
“怎么，你们二位是来为这小贼出头的？”前一秒还点头哈腰的掌柜揣起了手，打量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不过是偷了你些吃的，便下这么重的狠手，你这个店，我看也不必开了。”那女弟子拔了长剑却被男的按住，悄悄说了些什么。
“姑娘这话说的没理，若人人都来偷些吃的回去，谁还开店啊，都去偷吃的好了。”胖掌柜抽出手朝小二招了招。
“你！”她一把推开师弟，拔出了闪着蓝芒的长剑。
碧瑶早已连人带饭被秦无炎带到楼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青云两人与客栈打手一通叮咣乱砸，继而那胖掌柜趴在地上连连叫大侠饶命。
“我们青云中人，最见不得你这等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恶棍，以后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姑娘我见一次，砸一次！”那女弟子颇为骄傲地看了看门口看热闹的百姓，报出了师门名头。
“小姑娘，这锭银子你拿着，以后别再偷东西吃了。”抱着剑的男弟子忙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小姑娘手里。
两道蓝白人影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别看热闹了，还要赶路。”秦无炎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快吃。
碧瑶白了他一眼，闷闷地扒了一口饭，“你不救，总有人救。”
“原来是在救人？我还以为他们跟那孩子有仇呢。”秦无炎笑了笑，把那盏藕粉鸽蛋羹朝她推了推。“打砸了一通立个名头就跑了，还真是青云风范。”
“你这种人当然不明白。”碧瑶懒得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脸，埋头吃了起来。
我这种人么…秦无炎突然有些愤怒，“他们打了人砸了东西丢下银子热热闹闹地走了，却不知道救下的人要受什么样的折磨，”见碧瑶骤然安静下来，他垂了眼，“要知道，求人不如求己，求救不如自救。”
碧瑶突然觉得有点内疚，戳了戳他紧握着的手，“喂、秦无炎，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倒是难得的乖巧。秦无炎深吸了口气压住失控的情绪，“粥喝了，走了。”
“你刚刚给了她什么东西？”碧瑶被摇晃的马车颠得浑身酸疼，扯开帘子问道。
“好玩的小虫子。”秦无炎没有回头，只伸出手要拉帘子。
“你不是说求人不如求己吗？”碧瑶扯着帘子不给他拉下，语气有几分俏皮。
“能不能用好活下来，还是看她自己。倒是你，若还想活蹦乱跳地见到那张小凡，”他顿了顿，有点威胁的样子，“就松开手。”碧瑶被他唬住，乖乖地坐回了车里。

夜色有点凉，秦无炎很快生了堆火，又从车上拿了垫子铺好，扶了碧瑶坐下。
“明日应该就到了。”他自顾自地啃着一块干巴巴的饼，淡淡地道。
碧瑶嫌弃地看着他啃得正香的样子，又想起他从前说过的话，露出了几分怜悯之色，“喏，给你。”她拿出一个素色小包，解开了捧着，原来是小小的方帕盛着几块白糯的如意糕。
“你留着吃吧，省得晚上又饿的吵人休息。”秦无炎喝了口水咽下了饼，没有接过。
不识好歹！碧瑶收回帕子，自顾自地拈了一块恨恨地吞了下去，又觉得太静了些，只好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救得我啊？”
“鬼厉，就是张小凡，”秦无炎见她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应该已经集齐了你的魂魄在合欢铃里，却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我被青云弟子打下悬崖后竟遇见了你的肉身，只好救了你上来，你躺了两年，也就醒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碧瑶瞧着他坦然的一张脸，又想起他从前似真似假的关心，心里也信了几分，“秦无炎，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愿意带我来见小凡。”终于带了些真心的感激。
“无妨，举手之劳。”秦无炎只盯着眼前的火堆不放，没有转眼看她，“正魔敌对，别对他提起我。”
“好，”想到明日终于要见到心上人，碧瑶圆圆的脸有些忐忑，“秦无炎，我没有变老吧。”
秦无炎终于转头看了看她，她不再是安静又沉默的睡颜，圆圆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盈盈杏眼，鲜活又明艳。他点了点头，“还和从前一样好看。”
碧瑶被他猝不及防的赞美吓了一跳，继而又慢慢绽开一抹笑，“秦无炎，你可老了不少。”

终于来到了青云山下。
“我打听过了，他就在草庙村。”秦无炎侧过身指了指，语气从容，指尖却微微颤抖。
“谢谢你，秦无炎。”碧瑶这才放下了心，扑面而来的暖风和花香，是她阔别了许久的人间。
“这个你带着，”秦无炎从腰间解下了一支碧绿的小笛子，“你的身子，恢复的比我预期的慢了些，如果这些药吃完了你还未恢复，拿着这个笛子去找村里唯一的郎中，他有办法找到我。如果好了，你丢了便是。”他说的很慢，字字句句都在斟酌，生怕她拒绝。
“好，”碧瑶冲他灿然一笑，“秦无炎，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救得我，但是我欠你一条命了！以后你若遇到刀山火海，来找我救你！”她水绿色的荷花袖又扬了起来，俏皮地拍了拍秦无炎的肩膀，袖间淡淡的香味拂过他的肩膀，秦无炎有一阵恍惚。
“我走啦，”碧瑶见他不说话，只好把笛子收在腰间，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朝草庙村走去。
小铃铛的声响渐渐远了，秦无炎站在温暖的日光下，吹着最和煦的春风，却似在风雪里赶了一夜的路，从头顶到指尖，透骨冰凉。“碧瑶…”站了良久，他才低低叹了口气，“但愿你会当一个好人。”

“碧瑶小姐最近吃的有些圆润了。”
“碧瑶小姐上街，看上了一支翠玉簪子，却没带钱。”
秦无炎边听边翻着手中的药书，波澜不惊的面容微微带了点笑意。
“村里的人有些议论..说张小凡被….被魔教妖女迷了心智。”
修长好看的手指顿了顿，却很快又翻了一页。

天阶夜色凉如水。
自从醒了以后，碧瑶就很怕凉。从前她最怕热，但凡入了夏，青龙大哥早早就在她屋里备好了冰块，幽姨会下山替她买上好几身轻薄的夏衣，连爹也不舍得催她练功，无奈地让她回屋凉快去。“好冷啊…”她裹紧了被子，眼眶里却全是泪，“怎么这么冷呢…”，她满不在乎地抹了抹脸，用力地把头埋在被子里，半晌，低低的呜咽声才伴着破碎的风声响起，也揉碎了门外的摇曳的人影。
一间简陋的酒肆。
她守着这间酒肆已经好久。每一夜，散发着腐朽霉味的老旧桌椅全是叫喊着的醉汉，让人好生厌烦。终于到了这一夜，角落里坐了一个安静的紫衣公子，正在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紫衣暗纹，白笛翩然，好像在她梦中出现了无数次一般。她正想去搭个讪，却被人拉住了手。
秦无炎其实很少喝酒，因为很难喝醉。上次喝酒，还是在狐岐山，终于摆脱了毒蛊的控制，与世间唯一的好友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杯。这一次喝酒，是他实在不明白，碧瑶要的，究竟是什么。从前，她孤身越过正魔的千年深堑，只为拉住张小凡不断退后的手，如今，她明明就在张小凡身边，却好像并不安稳。

“小凡，我们上街好不好嘛，”碧瑶抓着张小凡的手臂撒娇道，“好几天都没出门了，我都闷坏了。”
“可是今天我要上山去，回来抓只兔子烤给你吃。”张小凡拍了拍碧瑶愤愤的小脑袋，“饭都在炉灶上喂着，你法力还没恢复，要安心养身体。”
“好了，”碧瑶闷闷地转了个身，抱着手道“你走吧。”张小凡无奈地摇摇头，出门去了。
“不许我上街，我偏要去。”碧瑶随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拿了点散碎银子悠哉游哉地往村里走去。
“这位碧瑶姑娘啊，居然使出了根本没人用过的痴情咒，”说到这里，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低头咽了一口茶。“伤心花、合欢铃、加上血肉之身，才救下了张大侠的性命。”“原来张大侠身边那个女子就是那位碧瑶姑娘。”不知谁说了一句，“这碧瑶姑娘果真是与魔教不一样的。”
这位说书先生，好像并不普通呢。碧瑶嗑着瓜子打量着他，他眼神湛然，一看就是修行之人，对当年的事情也说的像亲眼所见一样。
“可是小竹峰那位足足等了张大侠十二年呢，我上山送菜的时候见过一次，真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美。”店里的小二也凑了个热闹，“要是我，两个都娶了!”一阵哄堂大笑。
碧瑶皱起眉头，正想着怎么治治他，就见那语出不逊的小二在地上打起滚来，看似随手泼了杯茶的说书先生却收了物件走了出去，她心下疑惑，便跟了过去，只远远地看见了他进了一家药铺，再也没出来过。

“为什么说不是他？”
终于摆脱了那些难缠的正派弟子，碧瑶才松了口气，张小凡就急忙问道。“我今日去看过，是斩相思的毒，那些毒蛇，分明是他的控妖笛引来…”
“我醒来后曾见过他，他，他比从前变了很多，不会是他。”碧瑶打断张小凡，素白的手不断绞着衣角。
“他是装的..他对你…”张小凡慌忙咽下还未出口的话，“总之我会查清楚的。你别担心”
从碧瑶回来以后，每一日都像有了新的滋味，张小凡这一生都未如此安心过。碧瑶总说不清楚自己怎么醒的，他也就权当上苍终于怜悯她这一点痴心，许她回了人间。可是，秦无炎的出现，鬼王宗旧部的纠结，草庙村可怖的尸体，却恰恰说明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碧瑶见他沉默不言，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若只是为了示威，抓了自己岂不是比杀草庙村的人容易许多，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秦无炎即使杀人，也绝不会选在她眼前。

碧瑶推开帘子，走进了药铺。
已入了夜，药铺里没什么病人，只有正中央坐了个童子髻的小郎中，正满头大汗的切灵芝。
“哪里不舒服啊？”小郎中头也没抬。
“你切这么多灵芝做什么？”
“昨日切坏了给少宗主的灵芝。师父罚我切满一个月的量。”小郎中边抱怨边抬头，继而手上一歪，“你又切坏了….”碧瑶见他又横着切了一刀，不忍心地看着他。
“姑娘、姑娘是来找人的吗？”小郎中像是想起了什么，咳了两声，“烦请姑娘出示一下信物。”
“你是秦无炎的徒弟？”小郎中提着一把暗暗的灯笼，带她走进一条密道。这密道里明明摆满了烛台，却一只蜡烛都没点。
“是关门弟子。”小郎中清了清嗓子，稚嫩的脸上有几分得意。
“那你连药也不会切…”碧瑶好笑地看着他突然直起来的腰板。
“…少宗主，莫欺少年穷。”
小郎中领着她走到一扇门前，有节奏地敲了数下，门刚一打开，便禁了声缩着头跑了回去。

这是一处临水的阁楼。
夏风徐徐，大片的荷花香涌来，秦无炎负手站在窗前。
“药备好了吗？”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
“毒公子转行做大夫啦。”
深紫色的背影顿了顿，理了理衣襟方转过身来，“怎么来了？”
“正道那些人知道你没死了。”碧瑶收起玩笑的心思，直说来意。“草庙村死的那些人，他们都说是你做的。”
“我知道了，”秦无炎皱了皱眉，“我会尽快离开这里。青龙与幽姬，我已派人四处打探，若有消息，阿喏会去找你。”
“嗯，他们那些正派”碧瑶侧着脑袋想了想，“总说我们心狠手辣，可是他们明明赢了，却还要赶尽杀绝。成日里这样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要踩着我的尸骨扬名立万而已。”秦无炎抬头望了望月亮，笑的坦然。
“那你呢？为什么要重建万毒门？还是为了振兴圣教...”
“圣教式微，百年之内无力回天。”
“但是，那些苟延残喘的所谓魔教弟子，他们把身家性命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即使赌输了，也得保他们一条命。”
湖边的水气升起，碧瑶看不清他的脸，却又觉得从没像此刻一样看清楚过他。
“太晚了，送你回去。”
秦无炎见她穿的单薄，不愿再多说，便开了密道的门领她走了出去。

“真羡慕她，永远这样天真不知愁。”
陆雪琪见张小凡呆立在草屋门口翘首以盼的样子，内心的酸楚与怜惜，翻江倒海一般涌上心头。
“雪琪...他们不该跟着碧瑶去。”初夏已到，张小凡却觉得有些冷，用力地搓着双手。
“秦无炎是要利用她复活兽神，他的野心，一点也不比鬼王小。”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会带碧瑶走。”张小凡不敢抬头看她。
陆雪琪拿着披风的手慢慢垂了下来，“要去哪呢”
“哪里都好,这世上，她只有我了。”张小凡像在解释，又像在拼命说服自己。
月色真好。草屋前小小的身影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只要闭上眼就看见秦无炎似真似假的关心，陆雪琪欲言又止的委屈，张小凡低眉垂眼的无奈，碧瑶干脆一夜未阖眼，只呆呆地对着烛火坐了一宿。
“那位毒公子实在狡诈！居然在预先在蜡烛中藏了毒，迷昏了我们。”嘈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碧瑶忙贴着窗户听过去，“不过抓到了一个小童，先拷问拷问再说。”
昨日的小郎中，已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满脸的血，腰背仍挺的笔直，像棵被砍到的小松树。
“原来名门子弟也兴严刑逼供这一套，”碧瑶环抱着手走了出来，仍是笑吟吟的样子，“何必这么麻烦，可以问我呀。”她虽然对着正派弟子说，看向的却是张小凡。
“此番多谢碧瑶姑娘为我们带路，看来姑娘对张大侠果然情深意重。”红衣女子嘴角扬了起来，抬了抬下巴斜睨了碧瑶一眼，
“虽然说没抓到毒公子，但他已被玄火鉴重伤，跑不远的”她脸上几粒痘子泛着红光，厚厚的胭脂在干裂的唇上纵横交错，说到秦无炎的时候，那胭脂又她被咬着牙抖落到了嘴里。
“他与你有什么过节，你这样恨他？”碧瑶不愿再看她，只朝着小郎中的方向踱了两步。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红衣女子撇了撇嘴，从鼻孔哼出声来。
“那张小凡不也是魔教弟子吗？你们眼巴巴地跑来这里，是为了杀他咯？”碧绿色的人影忽的一闪，电光火石间，碧瑶已握住了小郎中右臂，拉起他护在了身后。“少宗主，”小郎中扯着嘴角冲她笑了笑，被折断的双手像木偶一样摇摆着，“我好疼。”只说完这句话，便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一丝气息也没了。
正派众人一时不察，被她夺了人质，一个个拔出剑来，却只看着张小凡。
“别过来！”她抬起手远动了伤心花，微弱的光芒闪烁起来，她已经看不清张小凡的脸，那些蓝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剑指着她，微微开卷的剑锋上还残留着几分干涸的血迹。可能是小郎中的，也可能是秦无炎的。
张小凡怒极，挥袖抬起噬魂棒，卸下了他们的兵器。“你们滚出去！”
“小凡..”陆雪琪见他生气，忙抓住了他的手，柔声安慰道。
碧瑶歪着脑袋瞧了瞧他们，又瞧了瞧冷在地上的小郎中， “他不过是个连药也切不好的小郎中，只是沾了魔教弟子这四个字，就罪该万死是吗。”
“没有什么人是该死的。”
她的长发被风吹起，苍白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我要走了。”
“碧瑶！”张小凡扑上前拉住她冰凉的手，“昨日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再也不问世事了，狐岐山也好，渝都也好，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碧瑶扯开他的手，像隔了十万重远山似的看着他，“你们不该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