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们互相看了看，最终看向司守拙，由他定夺。
司守拙也拿不准这位燕眉燕大小姐是不是在帮方非解围。但这位大小姐若犯了“美女救狗熊”的毛病，他们还敢说声“不”吗？他们跟方非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何况现在这位校花女神这么和颜悦色地询问你。
“当然，我的荣幸。”司守拙思定后，彬彬有礼地回道。
燕眉一点头，司守拙率众离开——当然在此之前不忘威胁性地瞪了方非一眼。
可方非却没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燕眉。
大约为配合运动会，她穿了一身明黄的运动装，这效果使得她分外靓丽，让人舍不得移开眼。方非想，她真是衣架子，无论穿什么，都能穿出独特的韵味来。可是他还是忘不了最初的“白衣素裙”。
想到这里，不免想起之前的同吕品的一席对话，他不禁有些生气了。说不清这种莫名的生气。是因为气自己被吕品说中，恋恋不忘记忆中的初遇？还是气她总像风中的少女，来去自如，却轻易拨动自己的心弦？或是恨自己没用，许久未见，重逢却是这般狼狈？又或者莫名的介意，她怎么可以对那帮无赖少年这样友好？
可转念想来，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毫无道理。她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没什么！一个小插曲！”游走于他世界外的姑娘忽然开口了。
方非慌地抬头，见那姑娘仍是一派闲适地靠在树杈上，偏着半张脸，露出光洁的耳垂和半副蓝牙耳机。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姑娘居然一直在打电话。许是被这群坏小子打搅了她煲电话粥，这才顺带给他出了头。
无论什么原因，她的相帮都是实打实的，总该给她道个谢。方非酝酿着言语，却见那姑娘细眉一挑，骂道：“南三，你自作主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脸皮厚，别人的自尊心还值钱呢！”
“……打住，我懒得听你狡辩。”
“……好了，不管你承不承认，奥赛奖金的事儿就这么过了，姚晴姐莫名其妙欠你的情，我会帮她还。可求你以后，爱玩也别招惹我朋友。”
“……谢谢你，我完全没有想和你共享朋友圈的意思。我想她们也没有认识纨绔的必要性。行了，还有人在，不说了。”
“……什么？接风洗尘？好呀，请君入梦！”说完这句，燕眉干脆利落地掐断电话，懒得再分片缕心思给那个不靠谱第一名的青梅竹马。心算时间也磨得差不多，低头看手表时，刚好瞥见在底下徘徊的方非尴尬神色。
怎么着？你听我壁脚，我还没尴尬呢。燕眉不禁挑了挑眉。但以祂们数次短暂相处，大致知道这家伙是个脸皮薄、心思重的主儿，跟南三那脸厚如城墙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何况他还是笑笑的朋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随便搪塞点什么走个过场吧！
“对不起！”注意到燕眉打量了他一眼，在接受她开口责备前，方非涨红了脸抢先开口，又慌张补充道，“还有谢谢！”
意识到被误解，燕眉也无意解释，随意点了点头，一个纵步“刷”地从树上跃下来，落地轻盈，竟没能听出声响。
方非吓了一跳，呆呆道：“你身手真好……”
“确实！”燕眉一点也不谦虚。
“……”
可这位走错片场的侠客却没有立刻“江湖再见”的意思，而是又看了看时间，径自找一张凳妖坐下。凳妖就是南校对公共座椅的统称，之所以称之为“妖”，实是这些座椅为满足设计师顶破天的脑洞，被设计得一个赛一个的奇形怪状。比如，燕眉现在坐的凳妖，是一个圆滚滚的四翼红球（这让方非疑心设计师参考了《山海经》的“帝江”），翅膀四向分布，高高竖起，完全没有考虑落座舒适度。也难为燕大小姐独辟蹊径，挑选了这么一只奇葩凳妖，更难为“晨曦女神”气质逆天，背靠这么一个玩意，还能有侠客笑傲江湖的意味。

方非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违心恭维，还是沉默走开。但选择困难症有福了，他只需愣一下，就能看到一个绿衫少年分花拂柳而来。这人实在太耀眼，明明只是扎着马尾穿着运动短装，又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却偏偏明亮如日神。
燕眉好整以暇地迎上去：“恭喜啊，莺莺姐！又是第一！”
柳莺莺眉一扬，得意状：“小菜一碟！”显然这位也是个不知谦虚的。见燕眉已将注意力转到别处，也跟着张望，忽然眼睛一亮：“这不来了么？”
三点钟方向，穿着浅紫运动服的女孩，双颊如火烧，一脸疲惫，蹒跚走来。
好巧不巧，正是禹笑笑。
合着……她爬树是为了看马拉松？！方非灵光乍现，瞠目结舌。没错，笑笑代表南校参加了马拉松，站在这棵树上能看到不远处的操场，这个时间点确实是马拉松赛段（只是他被司守拙一行人搅了兴致给忘了），而燕眉是笑笑的好朋友，她破天荒地出现在校园一回就可以解释了……这么一盘算，每步推理都挺有道理的，唯独结论显得有点离谱。但是……总比爬树睡觉更合理一些……吧？
这厢方非还没腹诽完，那边燕眉已跨步上前，拦住想要就凳而坐的禹笑笑：“不行！”硬是拉住累得感觉掉了半条命的禹笑笑，扶着她随意慢走。而柳莺莺则精力充沛地叉着腰，随手拧开矿泉水瓶，咕噜噜倒头就喝。
方非叹为观止：同是跑马拉松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那位“青春女神”到底是不是人啊！虽说情况有点尴尬，他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表达应有的关切：“笑笑，你还好吧？”禹笑笑这才瞧见方非，神色明显有些疑惑，冲他点了点头，又看向燕眉。
后者一耸肩：“偶遇。”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话这么说就……被那位“青春女神”饶有兴致的眼神一打量，方非更觉尴尬，只好自说自话：“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嗯，再见……”说着转身逃离现场。早知道……他该早点沉默走开！
柳莺莺看着有趣，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燕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挑了张舒适度较高的靠椅凳妖，方才拉禹笑笑坐下，又从背包中拿了瓶电解质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柳莺莺不禁挑了挑眉：“同样是跑完马拉松的，我们待遇怎么差这么多？”
燕眉理所当然道：“要是莺莺姐你累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会竭诚服务呀。”
柳莺莺瞪眼道：“这还是我的错咯？”
燕眉点头，认可状：“谁让你有钢铁般的生命。”禹笑笑听了，纵然疲惫，也不禁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柳莺莺抚额认命，“钢铁般的生命也要补充能量。”
“怎么？”燕眉问。
“我去你们‘如意馆’吃点东西，晚点‘水冷心’见！”柳莺莺说着，一溜小跑去了，果然拥有钢铁般的生命。
同样是跑马拉松的……燕眉看了看俨然残血的禹笑笑，再次确信完全没必要担心柳女侠身体状况。想着摘下棒球帽倒扣在禹笑笑的头上，揽过她肩头尽量让她靠得舒服些：“休息一会儿吧！”
禹笑笑疲惫地点点头，昏沉间，她来到了一方暗室，掩面哭泣的女人，面目狰狞的男人，颐指气使的男孩……来回在她眼前交叠，直晃得她头晕。一团邪火从她心底往上窜，她怒目张口……忽然眼前一亮，触目所及是一张素净面孔，目光湛然，神色渊渟。
她怔了怔，意识回归正位，是燕眉。她牵起嘴角，勉力笑了笑：“刚才做了个噩梦，怪吓人的。”
燕眉点了点头，也没追问，反有些漫不经心：“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又开始了，逆天的审核速度…

*** ***
如意馆在南校的北边，水冷心则在南校中心，从坐落于南校南部的羽山去往如意馆，最短距离得横穿逐日大草原。而从如意馆去往水冷心，又得二穿大草原。二人走在路上，燕眉就意识到这个决策的错误性，这意味着她们要两次途径人流最密集地，这不仅违背了燕玄机“低调行事”的三令五申，也确实让她不胜其扰。毕竟，一路上应付一拨又一拨的“粉丝团”，也足够损人精力的。似乎……都怪……对，柳莺莺！反正跟她太久没来学校忘记场馆方位无关！
在她打发完第五拨热情追星族后，禹笑笑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燕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看着好友憔悴的脸色微微皱起眉梢：“你没事一定要折腾自己么？”
“没人参加啊。”禹笑笑叹气。南校的马拉松选手在四校中实在少得可怜，大概大家都抱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比赛我不参加有的是人参加”的心态。
“大侠你好歹也考虑下自己啊，”燕眉也叹气，“不是全世界都是柳莺莺。看人家云灵苏，明明体育全能，不照样谢绝参赛么？”
禹笑笑脑里浮现云灵苏秀美绝伦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她是运动健将。她迟疑了一下，问：“她这么行，那为什么不参加？”
“何止行，”燕眉说，“跟莺莺姐有的一拼。只不过人家云大帮主，认为运动会太浪费她的时间。她宁愿多看几本书写几篇论文。”
“姚晴呢？”禹笑笑又问。
“她？”燕眉直截了当道，“只要有比赛，她都喜欢！”
禹笑笑望天，无言可对。事实证明，能和燕眉玩到一块儿去的四校“女神”，绝非一般人！正想着转到别的话题，忽听到有人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禹笑笑么？”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宫奇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不远处。
“谁呀。”燕眉略一皱眉。
“别理他。”禹笑笑说，跟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继父的败家好大男，她实在没什么耐心。说着拉上燕眉准备走开。
可宫奇不依不饶：“怎么？瘸得像兔子？哦，刚跑完，第几名来着？”说着佯问身边的男生朋友，又自说自话道，“第六名？啧啧，连前三都进不了，真给南校丢脸……”
这孬种外强中干，只会嘴上讨点好，真动起手来比谁跑得都快。禹笑笑知道他的斤两，也无防可破，可见燕眉神色冷下来，倒是心头咯噔，生怕这位做事不惮后果的十佳好友为维护自己闹得满城风云，只怕燕叔叔那边不好交代。
正要劝燕眉离开，对首的宫奇听了同伴耳语，望着她也是惊疑不定，咬了咬牙，转身便走。
燕眉不明所以，禹笑笑却清楚得很，想必同伴告知了他燕眉身份，无论是燕眉本人，还是南溟集团，都不是宫奇愿意招惹的。
“什么，他就是宫奇？”燕眉听了禹笑笑解释，不由挑了挑眉，“还真是三岁看到老。”从小到大，一秒认怂的功夫就没落下。
禹笑笑不由失笑：“是是，你如今连拳头都不用挥了。”
南溟燕眉却不是会谦虚的主儿，说起这个，她反倒来了劲：“那我英雌救美的奖励呢？”
“过时……”禹笑笑还未打趣完，忽然目光一顿，笑容凝固在嘴边。燕眉顺着禹笑笑的目光望去，一个秀丽白皙的中年美妇站在不远处，食指半屈掩唇微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燕眉眉头一皱：“我们走吧。”

禹笑笑有些好笑，风水轮流转，这回换她劝自己离开了。但她的双脚却没听使唤，而是任由地中年美妇慢慢走近。
“笑笑……”美妇咬了咬唇，轻声道，“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禹笑笑没说话。也是，运动会期间对外开放，家长等校外人员可以自由出入。既然遇见了宫奇，没道理不会遇见她。
禹笑笑没回答，燕眉却忍不住代她回答：“你谁啊？笑笑跟你很熟么？”
美妇微微一颤，低头沉默间，眼圈儿渐渐红了。
禹笑笑叹气：“眉儿……”
燕眉也就不说话了，望着美妇，心中怒气难平。要不是路上人多眼杂，要不是顾着禹笑笑的面子，否则她真想问问眼前这个女人：她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才会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女儿遭继fu du打不发一词？才会那么多年……没看过女儿一眼？
禹笑笑沉默片刻，好似在下定决心：“你先去吧，我待会就来。”
燕眉略一沉默，看了看二人，说：“好。”一转身去了。
*** ***
心不在焉地走在无间小道上，燕眉心绪难平。说实话，她真不愿意禹笑笑再见到那个女人。可无论如何，骨子里血缘割舍不掉，她总不能干涉别人家事。
燕眉少有的愤懑难受。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对自己摇了摇头。说起家事，自家也是一团乱麻……
忽一转眼，一个少男背着女孩朝自己这方走来。那女孩伏在少男身上，露出一张芙蓉秀脸，清丽绝俗，我见堪怜。
燕眉不禁多瞧了一眼。倒不是因为那女孩容貌出众，而是人高马大的少男实在有些眼熟。那女孩跟燕眉的目光一相撞，随即羞涩地偏过头去，对少男耳语几句，似乎催他快走。少男一点头，随即加快了步伐。
被那女孩一番动作，燕眉莫名生出了自己是登徒子的错感。满心无奈之余，倒是终于想起那少男是何许人也。只因她从未跟那少男见过面，却辗转从照片录像里见过他的身影——“海鲜烟火”告白事件的男主角，传说史上最赚的体育男陆渐。
哦……
燕眉在心中长长地一停顿，这情景，是该跟姚晴说呢还是不该？怎么……尽被她碰见这种事啊！
*** ***
水冷心人山人海。燕眉在观众席里张望，一眼瞧见施妙妙在向她招手。大约还在跟谷缜闹别扭，妙妙姐看到她的表情简直是看到来自M78星云的救星。施妙妙左边空了两个位置，坐着懒洋洋的柳莺莺，右首则空了一个位置，坐着正冲她挤眉弄眼的谷缜。
看样子妙妙姐很想她坐到她的右边，好挡住谷缜永不停歇的视线。可燕眉考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要当万年电灯泡的好，何况谷少爷平时对她也不赖。
看见燕眉打完招呼，坐到柳莺莺身边，施妙妙显然是失望了半晌，不过片刻功夫，就跟谷缜“横眉竖目”地打情骂俏了。燕眉觉得自己的决定太明智了。
“禹笑笑呢？”柳莺莺抬眉问道。
“临时有事！”燕眉说，又看了看谷、施中间的位置，“给那个陆渐的么？”
“对呀，”柳莺莺嘻嘻一笑，“女友的比赛，他敢不来围观？小心晴丫头打断他的腿！”
燕眉就在心里对自己吐吐舌头，祈愿陆少侠来得及时，不要让她们的月亮女神发出雷霆之怒。想着将目光投向主台，居高临下，堪堪可见姚晴穿着艳红的泳衣，在做准备运动。远远瞧着，她好似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风华绝代、艳冠群芳。

谷缜适时扣了一个响指。
后面一整排忽然齐刷刷地站起，抬摄影机的抬摄影机，拉横幅的拉横幅，排山倒海地大喊：“姚晴姚晴，瑶琴知音；月亮女神，所到必倾！”
施妙妙脸刷得红了，好像这些丢脸的口号是对着她喊一样。偏偏对着嬉皮笑脸的谷缜，又想不起什么话出言驳斥，只得涨红了脸，将头埋得很低。
柳莺莺嘿嘿一笑：“这么大阵仗，晴丫头的风头真是出尽了。”
“也丢尽了吧……”燕眉眉毛抽搐了一下，隔着老远，也能看清姚晴似怒似喜的表情。观众席上，唯有谷少爷自得其乐，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安排的好戏。
耳边一串铃声响过，燕眉摸出手机，点亮屏幕，不觉怔了片刻。
“怎么？”柳莺莺注意到燕眉神色有异，关切问道。
燕眉想了想，说：“帮我跟姚晴姐告个罪！”柳莺莺一点头，注视着燕眉匆匆而去。
*** ***
找好合适的理由，发完给燕眉的讯息，表明不能到场一起看游泳赛的歉意。然后放落手机，呆呆打量天花板，禹笑笑自觉没那么难过。母亲这个概念，对她来说太陌生了。5岁以前，她还跟爸爸在一起时，或许是个温柔婉约的母亲。可之后呢？生活在重组家庭，她只是个忍气吞声的路人。回到爸爸身边后，她更是个毫无交集、陌生的称谓概念。
可是……一晃多年，再次相见，还是不免心生涟漪。
听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的近状，看她在后夫面前畏手畏脚、受尽凌辱，甚至她名义上的“男儿”都可以对她颐指气使。还是觉得愤怒、难过、伤心和不满。
所以……还是有那么点在意的吧？对，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关于过去太久被岁月淹没的温存。
禹笑笑环抱被子，神情恍然。
微一恍惚，便看见紧闭的门被轻轻推开，然后光线顺着门缝透了进来，照亮了晦暗不明的卧室。禹笑笑有些想笑，可是笑不出，只好保持神色，不动声色地看那人走了进来。能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随意进入她紧闭的世界的，或许只有一人……南溟燕眉。
“你怎么来了？”禹笑笑还是问。
燕眉扬扬眉毛，露出一个超大的笑脸：“我想你啦！” 一副理所当然不容置疑的口气。就像是阔别多年久别重逢的老友，下一步就该热情拥抱了。
可禹笑笑却对自己暗暗叹了口气，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人能将谎言讲得真真的。而明知是谎言，听者还是觉得真好。真好，不是孤单一人。
“我没事。”禹笑笑顿了顿，说。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口气倒像是指天画地的赌咒。
“我没说你有事啊。”燕眉满不在乎地坐下，“是我说‘我想你’！”
禹笑笑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行了，我知道你是来安慰我的，可我真的没事。”
燕眉却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看到禹笑笑有些头皮发麻，干脆别开目光、转移话题：“没看姚晴的比赛么？”
“是啊，”燕眉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一定会灭了我的，尤其是在那谁也没去的情况下。”
“那谁？”禹笑笑有些迷惑，有些好笑，“怪我咯？”
燕眉双手一摊：“好呀，那你要补偿什么？”
禹笑笑拍开她的手，说：“那你来干什么？”
“听故事啊。”燕眉一本正经地说。
禹笑笑看了看她，忽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说起来，初次见你那天，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什么？”燕眉叫屈，“我有这么糟糕么？”

禹笑笑哭笑不得：“要听故事，别打岔。那天本是家庭聚餐……”说到这里，她目光中透出一丝嘲讽，补充道，“是他们的‘家庭聚餐’。”
“嘿，看不出宫子难还挺注重家庭观念的么。”燕眉漫不经心地评价道。
“确实是个蛮豪华的地方，他们眼中的‘上层人的生活’。可才吃了一半，宫家父男就借机刁难我，而……她依旧低头在旁看着。这也没什么，我早习惯了。可他们那天不依不饶，还非要逼她说……爸爸的坏话。”禹笑笑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燕眉皱了皱眉，想问什么还是忍住了。
禹笑笑惨然一笑：“你不必忍着。她……确实说了。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反抗？”
燕眉轻叹一声：“所以，你忍不了了。”
“是啊，”禹笑笑也叹了口气，“我当场就把酒水洒到宫子难的脸上，然后跑了出来。可一跑出大厦，我就不知道该去哪儿……宫家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爸爸也远在北方，那时，我根本举目无亲。”
燕眉似乎想说什么，可终是沉默地看着禹笑笑。
禹笑笑似无所觉，恍惚了片刻，继续说道：“在夜色中，我茫然走了一阵，就被宫奇跟他的狐朋狗友追上了。那时我本绝望透了，可……”
“可是遇到了我呀。”燕眉扬眉一笑。
“确实……一直以来，谢谢你。”禹笑笑也笑了起来。
“说这些，不如再来谈谈我‘英雌救美’的奖励？”燕眉弯眸一笑，旧话重提。
“你要什么？”
“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燕眉以手支颐，想了想说，“……其实那天我是憋着一股气路见不平的。也跟你们一样，家宴，天下乌鸦一般黑！”
“俗语别乱用……”禹笑笑想抚额。
“别在意细节嘛。总之我也跟爸爸吵架了，因为……哥哥的事！然后我一气之下，也跑了出来。”
“是不是太巧了点？”禹笑笑说。
“何止啊，”燕眉说，“这不一眼瞧见一群男生欺负一个女生，没经思考，就冲上去了。那些男生花拳绣腿的，干翻他们容易，善后倒难。还好爸爸带人及时赶到，收拾烂摊子。”
“所以，燕叔叔是很关心你的。”禹笑笑说。
“我知道啊，”燕眉微一沉默，“所以，自那以后，我也没有跟他再吵过架。我总是觉得我失去了妈妈和哥哥，却不想他也失去了妻子和男儿。”
禹笑笑目含忧色地望了她一眼，转而微笑道：“燕叔叔推己及人，派人找到我爸爸时，曾对他说：‘不要等失去了才想去珍惜家人’。因为这句话，爸爸就决定不再跟我分开，可他只有一身力气，本想咬咬牙带着我去亡灵海采元胎过活，可燕叔叔又说北边苦寒、教育条件又差，对我成长不利，所以请爸爸留下，给他提供几个适宜的工作岗位，供他自行选择，却没有专门开绿灯，而是要求他用自己能力留下来，维护了他的自尊心。”说着又环顾四周，“包括这套他给我们找的房子，也是按照银行贷款的标准，慢慢还贷。不让我们因接受别人馈赠而低人一头。”
这些往事燕眉倒是头一次知闻，听着好友描述的父亲形象，她忽觉陌生，一时无言。
“其实……”禹笑笑望着挚友静默侧脸，迟疑一下，还是续道，“他帮我找到爸爸，再让爸爸承诺再也不离开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请我们留下，我想……多少有你的原因。他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CEO，这些年，却总是亲自邀请我来燕家玩，逢年过节从不落下，这待遇只怕他那些商业伙伴都没有吧！此外，还帮我解决就学问题，让我俩能一直同校同班，一起长大。他做的这些……”
“……其实都是希望，他唯一的女儿，在失去了母亲和兄长之后，仍能快乐成长，不形单影只。”

燕眉心头微震。父亲的形象一再在心头更新。这些事，有些是她不知道的，有些又是她习以为常的，加上燕玄机本人忙碌，父女俩聚少离多，导致她没那么在意，也没去深想。她早不是任性的孩童了，会将失去母兄的痛事怪到父亲头上，可她忽然觉得，对父亲的了解还是不够深，与父亲的交流还是不够多。或许，趁着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她们可以好好谈谈。
想到此处，她心下妥帖，转而笑道“这不对啊，明明是我想开导你，怎么变成你开导我了？”顿了顿，又故作委屈道，“那笑笑你呢？你是因为爸爸的特别关照，才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禹笑笑佯怒地拍了她一下：“你说呢？”说着又笑起来，“但我真的很感激。无论是燕叔叔还是你。对于一个当时自觉‘举目无亲’的小姑娘来说，我同样需要你的陪伴。你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燕眉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又歪头想了想：“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有了？”虽然相识多年，她们却不约而同地对初遇讳莫如深。
“没意外大概是了。”禹笑笑想了想，说。
“既然这样，要是以后我们绝交了，岂不是得先灭口？”燕眉说。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禹笑笑哭笑不得。
“所以啊，”燕眉微笑说，“为了人身安全，最好是当永远的朋友！”
禹笑笑抚额叹气：“这算什么一锤子买卖？”
“恕不还价！”燕眉一笑上前，抱住禹笑笑，“我们是‘青梅青梅’啊，笑笑你，永远不会举目无亲的。”
【第十二章 完】

第十三章 真爱大冒险
陆渐又不知哪里惹到姚晴了。
她已经一个星期不跟自己说话了。而且只要他去找她，她不是当做陌路人，就是拉着沈秀沈大公子装亲密。陆渐承认，他已经将她们冷战之前的对话全都捋了一遍，完全没问题啊？要是说没去看她游泳赛的事，他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而且她还夸他真助人为乐！
毫无头绪的陆渐只好去找谷缜。
谷缜听了陆渐的诉苦，只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大哥，你就长点心吧！”
陆渐茫然不解：“我、我……又怎么了？”
谷缜觉得这种事，他要自己不明白，有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的。当下也不点破，就说：“你死皮赖脸地去缠姚大美人，她总会告诉你的。”
陆渐摆手道：“不不，要是她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谷缜噎了一下，说：“大哥，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脑门，看看你脑子构造。”
陆渐奇道：“干嘛？”
谷缜说：“看看你是不是跟猪换错了脑子！”
陆渐有些委屈：“人人都说我笨，我真的那么笨么？”
谷缜忙道：“好吧好吧，我想想办法。”他委委屈屈的那样子简直……不堪入目，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他赶紧打断，沉思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不方便直说。本来找妙妙说项就好，可……哼。我还是去欠燕公主的人情吧！”陆渐才不管他的具体方案是什么，见谷缜应承，便觉得天不会塌下来了，才高兴了一下，又惊奇道：“你怎么还没和施家妹子和好？她还是不相信你吗？”
谷缜若有所思打量他一眼：“大哥，我真好奇你的脑子构造。”
陆渐一呆：“我又怎么了？”
“你的偶尔灵光怎么不用在姚大美人身上啊？”谷缜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又冲不远处路过的黑衣壮汉招手，“阳道师好啊！”惊得陆渐虎躯一震。
他们现在十天半个月就去一次剑道减压班。按谷缜的话说，现代人压力太大，就是需要寻求正确的方式解压。按说想法挺好，可问题是，谷缜来这里，就是偶尔划水练拳，经常上网谈生意喝小酒。而陆渐则受阳大剑道师青眼有加，被阳道师首席爱徒岳风拉去对练，实则……是当沙包。每次他练个鼻青眼肿，谷缜却优哉游哉，放松心情回家了。
陆渐对此很不解：“你在哪儿不都是上网吗？”
谷缜不以为然：“在这看人被虐，老子心里也爽。”
陆渐：“……”
思绪乱飞间，谷缜慢悠悠道：“哟，岳少侠又换女伴了！”
陆渐听到岳风，下意识地一哆嗦，这才张眼看向来人。左首剑眉星目的黑衣少年自然是“虐他千百遍”的岳风。右首却是个紫衣女孩儿，一脸娇憨地挽着岳风的手，眉里俏里，俱是万般柔情。
谷缜啧啧摇头：“这回是个痴心甜妹，口味真杂。”
岳风耳尖，老远叫道：“谷小子又说什么混话？”他们已经混得比一般的狐朋狗友要熟。
谷缜笑嘻嘻地：“小子只说好话！”
哪知那紫衣女孩儿耳朵更尖，拎起岳风的耳朵，耳提面命道：“好呀，你还带了多少骚狐狸来这里？”
岳风叹了口气：“依依。”
女孩儿嘴一撅，放落了手，目光却不甚委屈。
“好啦，岳少侠来来，大哥等你很久了！”谷缜打圆场，顺便坑了兄弟一把。于是陆渐的目光又变得不甚委屈。

“是么？”岳风咧嘴一笑，瞅了瞅陆渐，“几天不见不知精进了多少？”
陆渐唔了一声。
谷缜友情翻译道：“大哥的意思是，精进不少。”
岳风摞了摞袖子：“行，开始吧。”
陆渐就无限委屈地看向谷缜，后者一拍肩，鼓噪道：“大哥加油！GO！GO！”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塞回嘴里。陆渐只好暗暗叹了口气，咬牙准备迎战。吵架不是他的专长，打架……努力吧。
谷缜乐呵呵地敲着键盘，喝着红酒，准备欣赏每周娱乐放松节目。一不留神，紫衣女孩儿小狐狸似地凑了过来，她穿着毛茸茸的外套，蹭到谷缜胳膊上怪痒的。谷缜一瞬觉得岳风领养了一只小动物。
“Hi？”女孩儿介于熟络与陌生之间打了声招呼。谷缜料定她有所求，“坏心眼”一起，十分冷感地应了一声。
“我叫胡依依，古月胡，依依不舍的依依。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小七’。”女孩儿做了自我介绍，她话是跟谷缜说的，可目光一直没离开正在做准备运动的岳风。谷缜忍不住在心里骂岳风哪来的手段，身边的女孩儿一个赛一个的死心塌地，哪像他貌似风流佳公子，却连一条傻鱼都搞不定！
“哦。”谷缜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
胡依依漂亮的眉毛挑了一挑：“喂，你这人！刚刚有说有笑，现在装哑巴啊？”不过三句，就把本性露出来了。
谷缜皮不笑肉不笑道：“哑巴还能‘嗯、哦’？”
胡依依一本正经道：“哑巴不就是‘嗯嗯啊啊’的么？”说着还形象地演示了一遍。看得出她是认真的，所以谷缜不负所望地笑了笑：“谷缜。”
“哪个谷？哪个缜？”胡依依好奇地问道，看样子她忘记了最初搭话的目的。不过谷缜不打算提醒她，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谷雨清明之谷，玉缜则折之缜。”
谁知胡依依呸了一声：“酸透了！”
谷缜哈哈笑道：“对对，应该说‘八人口’不够吃的‘谷’，丝真死真死真的‘缜’！”
胡依依想了一下，说：“好玩是好玩，但太拗口了。算了，反正知道你名字了！”一副“我原谅你不跟你计较”的高姿态，偏偏一脸娇憨。
谷缜也觉好玩，一挥手：“算了，反正知道你名字了！”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嗳，等等！”小狐女终于想起了搭话的目的。
“臣没跑。”谷缜头不抬，只嘴动，十指“噼里啪啦”，一副分分钟上亿的模样。
“喂！”胡依依想揪谷缜的耳朵，还是忍住，选择“河东狮吼”模式。
“好吧，七公主殿下，请说。”谷缜叹气合上手提，转过来看向胡依依，目光真诚不欺，就差做个90度的鞠躬了。可胡依依却语塞了，她偷眼看了看击剑正酣的岳风，低头咬唇，雪白的脸颊泛起红霞，这效果活脱脱一个活苹果。
谷缜心说，哟，知道害羞了。不过介于小姑娘确实不好意思，他就忍住了脱口而出的吐槽。
“洗耳恭听。”谷缜有意放低了音量。
*** ***
今天岳风显然有些不走心，频频回望相谈甚欢的谷缜和胡依依。
这让陆渐有机可乘，竟然在第二战时打了翻身战。之后陆渐信心大增，待得岳风缓过神用起功来，二人交锋，也不再是一边倒的趋势。陆渐百感交集，不过更激动的是阳太昊道师，他对着岳风一通乱骂，又用充满鼓励的目光注视着陆渐，拍肩膀以资鼓励的力道险些害得陆渐内伤。

好容易训练和面壁完毕，岳风自带冷风地走到二人面前。胡依依立刻想扑上去，但想到谷缜的建议，保持不动，继续跟谷缜有说有笑。
“依依。”岳风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哦，你结束啦？”胡依依淡淡地问了一句。
岳风“嗯”了一声，心中有些别扭。认识小姑娘以来，她素来像只爱撒娇的小狐狸，百依百顺、热情满分，还是头回这么不冷不淡。于是岳风将目光移向了谷缜。
谷缜明智地别开目光，迎上走过来的陆渐：“哟，大哥，今天不错啊！走走，吃饭去！”
胡依依举手：“谷缜哥哥，我也去！”
岳风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咯噔一下，又狐疑地看了一眼谷缜。可谷缜还是没看他，而是笑嘻嘻地看向胡依依：“叫得这么甜，不破费不行啊！”说着这才慢悠悠地转向岳风，“岳少侠也一起吧？”
岳风想拒绝，又不想，正纠结间，胡依依突然说：“一起去吧！”
岳风立刻转头看她，可是小狐狸正专心致志地玩发辫，看不出她具体的态度。岳风心中哼了一声，面上堆笑：“谷爷请客，怎能不赏光？”
“得令！”谷缜拱拱手。
岳风又说：“我推荐一个好去处！那驻唱的还是我哥儿们！”
谷缜笑说：“岳少侠玩转的地方，一定很有趣……”说着看向准备出门的阳太昊，“道师要不要一起？人多才热闹嘛。”
阳太昊还没回答，岳风却哼了一声：“老不死家教严，那地方他一定不敢去！”
“臭小子！”阳太昊当即给了岳风一拳，“心里不爽找别人撒气啊？”
岳风恼羞成怒，大声说：“极乐塔！”阳太昊一僵，竟然真的没说话。
陆渐倍感好奇：“这是什么地方？极乐世界？”
岳风哼哼唧唧地说：“也差不多了。”用挑衅的目光扫了扫阳太昊，“怎么，老不死？去不去？”
阳太昊面色阴沉，冷冷说：“老子才不跟小鬼一般见识！”一背剑囊，大迈步去了。
谷缜看着有趣，一抱拳：“小子求听八卦！”
岳风一瞟谷缜，咧嘴一笑：“也没什么。老不死早年去极乐塔踢过馆，直接把馆主北野王打到残废！”
“遥想当年，雄姿英发啊！”谷缜虚摇羽扇。
陆渐动了动嘴，想说阳道师也太好胜了吧云云。岳风瞅了瞅他的脸色，笑说：“这事可不能怪老不死。极乐塔有个羽斗场，进去生死各安天命，不负任何责任。”
陆渐终于忍不住了，失声说：“这不是犯法么？”
岳风嘲讽一笑：“这是北野王自己定下的规定，他说什么‘人人心里都有一头野兽’，大家需要地方发泄角斗。这不，自掘坟墓了吧？”
谷缜笑着说：“如此说来，全是北野王自作孽。阳道师不该那副脸色，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啊。”
岳风看了一眼谷缜，似叹似佩：“好眼色！老不死自己也蛮得意的，不过有人不高兴了。这人一不高兴，他就头疼了。极乐塔不成禁区也得成禁区。”
谷缜斟酌一下，说：“莫非涉及情爱？”
岳风叹道：“我算是知道你生意为何做到那么大了。不错，不过这事关个人隐私，请恕我不能多说了。”
谷缜点头笑了笑：“岳先生生意场上也猛于虎啊。”
胡依依却不耐烦起来：“喂！我不是听你们互相吹捧，然后谈陈年子烂谷子的事的！”岳风看了一眼胡依依，转而看向谷缜：“怎么样？敢不敢去？”

谷缜笑说：“你说了这么多，我不去岂不遗憾？”
岳风一翘大拇指：“好小子！”
陆渐却有些犹豫：“可是那地方……”
谷缜打断道：“不怎么正经，大哥你正经人一定要去！”陆渐瞠目结舌，不太理解这逻辑。在陆渐想通前，谷缜、岳风一左一右，架着他去了。
*** ***
极乐塔离屠妖者剑道馆并不远，看来岳风是这里的常客。它的造型有些古怪。塔楼不是一座，而是一双，两座金字尖塔，正反针锋相对，在一片夜色中，它尤其耀眼——倒立的金塔活了过来，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谷缜啧啧道：“红男绿女，醉生梦死啊。”
岳风咧嘴一笑：“那还用说？”胡依依鼓着小嘴，想对岳风耳提面命，想到谷缜的话，再度忍了一忍。众人排队进塔。
塔内又是另一番风光。有人佩戴假面，有人以真容示人，双塔流光变幻，扰得人人迷乱，笑语无处不在，呼应塔中的巨响，令人仿佛置身惊涛骇浪。个中错错落落地放置着大圆泡——那是给客人的包厢。远远瞧着，倒像是置身于大海中，无数泡沫漂浮在海，如梦如幻。
忽听得一个沙嗓门大吼：“一千个太乙神雷！”惊雷如闻号令，客人随着号令群魔乱舞、尖叫不歇。
却听得那个沙嗓门唱道：
“草木青青，远来友人，山花绽笑，明月开怀；
春光过眼，只是一瞬，你我情谊，可传万载；
白云悠悠，只是须臾，你我情谊，千秋如恒；
草木青青，远来佳宾，心如金玉，振振有声，
佳人绽笑，少年开怀，友人是谁，
说与你听，西方巍巍，大哉昆仑！”
歌词颇具古意，歌声粗犷苍凉，如一匹雪域独狼。
岳风嘿了一声：“这小子，走深情路线了！”说着众人挑了一个圆泡进去，泡内桌椅俱全，竟然还算宽敞。胡依依按着建议，故意挨着谷缜坐，岳风分明瞧着了，心里哼了一声，面上还是笑嘻嘻的。
众人一坐落，就有戴着面具的侍者进来，竭诚服务。岳风点了几道特色酒菜，又说道：“去‘传音室’告诉‘西昆仑’一声，他山字底的大王来了！”
侍者虽然迷惑，但顾客就是鸿蒙，只好负责传话。沙嗓门唱过两首，换成了洪亮的女音，自由热烈地唱起了不知名的摇滚，又点燃了新的热潮。
“嗨！哥儿们！”岳风看见来人，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谷缜顺眼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迈步走来，剑眉虎目，英武精悍，只胡子拉遭，衣衫不整，降低了点印象分。他身旁尚有一个白衣少年，腰别玉箫，眉眼俊俏。
“不敢不敢！山字底的大王岳风王。”男人抱了抱拳。
岳风哈哈大笑，也跟着拱手为礼：“西昆仑别来无恙？”跟着向谷缜等人介绍说，“这就我哥儿们梁萧，极乐塔的驻唱，人称‘西昆仑’是也！”
谷缜咧嘴一笑：“这可不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么？区区谷缜，西校小霸王，久仰久仰！”
梁萧哦了一声，也笑：“东校东财神，了不得了不得！”两人皆笑。梁萧又指着身边的白衣少年说：“说起来也是‘圈内人’。新来的‘玉笛才子’，北校的乐之扬！这儿难得投契的小子！”
乐之扬于是自嘲笑道：“真是惭愧，流落江湖，卖艺为生……他爹的还是不合调的！”在极乐塔这种纵情享乐的地儿，玉笛确实“曲高和寡”了点。

谷缜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四校联谊会，我听过你的演奏。跟这儿确实不搭。有个人的地方，倒是适合你。”
乐之扬奇道：“哪儿？”
谷缜看向岳风：“‘寡妇清’苏媚烟姐姐旗下有相关的吧？”岳风就不禁摇头：“果然是经商的，到哪儿都盘算着！”说着看向乐之扬，“冲这眼缘，这事我承包了！”
乐之扬拱手笑道：“小子前途，多谢霸总襄助了！”
梁萧剑眉一挑：“好小子，跟这儿来挖墙脚的呀！”
岳风眨眨眼：“北野王还有脚可挖？”
梁萧给岳风一拳：“好小子，小心舌头烂掉！”说着大喇喇地坐下，“守秘密的人，左耳进右耳出，就肚里啊，装酒多！”
岳风笑道：“自不敢怠慢！”说着给各人倒酒。几个男生，多有好饮的，几杯酒下肚，立刻亲成同胞兄弟。
胡依依看此情景，老大不满，但又不好当面说，就暗暗踩了一下谷缜的脚。谷缜暗暗吸了口气，腹诽道：“天下女人都不好惹，一个赛一个狠。”骂过之后，正事还得帮着办。
“我说，光光喝酒，太没劲了！”谷缜叹气道。
岳风哦了一声：“怎么？还要行酒令？”
“不够刺激。”谷缜摇头。
梁萧听到“刺激”二字，诡秘地笑了笑：“怎么？你还要怎么刺激？”
乐之扬摇头笑道：“这我可不敢了。”
谷缜一本正经道：“紧跟时代玩烂的梗儿——‘真心话大冒险’。规则我定，诸位敢不敢？”
岳风说道：“虽然玩烂……有何不敢？”
梁萧笑说：“一直在冒险，不怕再多一次。”
乐之扬点头道：“舍命陪君子。”
陆渐自是唯谷缜是从。
谷缜叫来侍者，要了纸笔，写了几张，随手捏成团，跟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罗盘来。梁萧看着咋舌：“好小子，随身还带这个！”
谷缜笑说：“个人的兴趣，不过这玩意不同寻常。”
岳风笑道：“怎么个不同寻常？”
谷缜叹了口气：“别提了，被我家物理系高材生母老虎改造了。罗盘功能是没了，只能随机停在一个方向。”
梁萧眼睛一亮：“然后就用这玩意当骰子？”
谷缜一翘大拇指：“不错！罗盘指针转到谁，谁就被点名！”
岳风摸摸下巴：“这倒有些意思。”
谷缜笑说：“这玩意就由我来操作，怎么样？”见众人无异议，他着手摆弄银针，却见它滴溜溜地转过几圈，稳稳地指向谷缜自己。
岳风不禁大笑：“这随主的玩意，好好！真心话？大冒险？”
谷缜叹了口气：“真心话这里没要听的人，还是大冒险吧。”随手拿过一个纸团展开，读了出来：“‘给你手机通讯录名单第3个异性发短信说‘我爱你’并邀请其来到现场。二者缺一不可，没达成即大冒险失败，接受在场任何一人指定的惩罚。”
他一读完，众人皆笑，只陆渐一脸担忧地望着谷缜。
梁萧笑得尤为起劲：“让我猜猜，你通讯录第3个异性一定不是你家母老虎吧？让她知道可怎么办呢？”
谷缜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愿赌服输。”跟着编辑短信发送出去，再将这条短信给众人逐一过目。

乐之扬摇头笑道：“玩的够大！”
岳风一翘大拇指：“好赌品！”
梁萧笑嘻嘻地说：“等聚会结束，她没来，你可输咯？”
谷缜点头：“自然自然。继续。”说罢继续转银针，这回转到了身边的陆渐。陆渐立刻窘迫起来，支吾说：“我……”说“真心话”吧，当众还真说不出口，说“大冒险”吧，谷缜的前车之鉴血淋淋着。
“大冒险！”谷缜干脆地替他决定，“喏，就近拣一个算了。”
“哦……”陆渐来不及思考，只好依命行事，展开一看，不禁松了口气：“一口气喝十杯虫露酒，再做50个俯卧撑。”体罚他可以的！
众人无聊地看完他一本正经做惩罚，谷缜忍不住吐槽说：“大哥，你真没趣。”
游戏继续！
这一次转到了岳风，胡依依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他。
“真心话吧。”岳风懒洋洋地说，一扫陆、谷二人，似笑非笑，“各种大冒险还真经受不住。”
“好！”鱼儿终于上钩。
谷缜故意沉思一下，说：“以下问题你必须保证出自真心，天地可鉴!”
“以下？”岳风耸耸眉毛，察觉出其中的不妙，可不能当众反悔，只得一点头，“好！”
谷缜笑了笑，说：“第一问：你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是？”
岳风懒懒说：“一生没完呢。”一听这话，胡依依立刻想揪他耳朵，合着你的最爱还在未来？
谷缜强调：“目前的人生。”
岳风略一沉默，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胡依依，后者立刻羞红了脸，不等他开口，先叫道：“有什么好说，换一个！”
谷缜叹气：“美人之命，何敢不从？你一生中最难忘的是什么时候？”
岳风一怔之下，陷入了沉默。胡依依应势紧张起来。
最终，岳风叹了口气：“我可以跳过么？”谷缜看了眼胡依依，见后者专注而望岳风，一时得不到首长指示，只好说：“好呀，以一换三！”
胡依依却一撅嘴：“一跳再跳，有这么耍赖的么！”虽然第一问是她帮着跳的。女人的心思你别猜！谷缜只好摇头笑道：“依美人之言，岳少侠准备如何？”
岳风却没有嬉皮笑脸，难得神情肃然地叹了口气：“依依。”胡依依就沉默了，咬了咬唇，一扭头冲了出去。
“依依！”岳风站了起来，对众人匆匆说了抱歉，只好也追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谷缜打了个哈哈：“这上面的事儿，大家都懂的。我们玩我们的，继续继续！”
这回转到了乐之扬。
“风水轮流转，玉笛才子接招吧！”谷缜说。
“前车之鉴，果断大冒险啊！”乐之扬笑嘻嘻地说，顺手拣过一个纸团，展开读道，“邀请距离你最近的一个异性，加入玩一场游戏。失败则接受在场任何一个人指定的惩罚。”
梁萧大笑推了一把乐之扬：“行啊，好手气！堪比谷爷！”
谷缜却称职地锁定目标：“看！斜对面的四人桌，一个在吃的胖子，一个死皮达拉的瘦子，一个趴着流口水的懒鬼，而剩下的尖下巴女神就是你要搭讪的对象。”
乐之扬耸耸眉：“谢谢兄弟牌指南针。”整理了一下衣领，过去了。梁萧摸摸下巴，一锤定音：“小乐这是拯救女神于苦海啊！”陆渐动了动嘴没说话，心想，游戏玩成这样真的好么？
*** ***

苏若兰不得不后悔今天的这次约会。
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答应臭小子来这个鬼地方，陪他的狗朋猪友一起吃饭！就算不是红酒咖啡烛光晚餐，也可以是悠闲清新的田园野餐吧！可是呢，纵目所至，只有鬼哭狼嚎、群魔乱舞！而邀请她的对象，此时正趴在她对首，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才成熟一点啊？苏若兰在心里叹息。
这时候，她眼前忽然一亮，就好像一直在抽风的画家终于笔锋一转，画出了一幅水墨晕染、工笔细描的精致画来。
她见到了有生以来最英俊的少男。他应该是踏月而来，白衣翩翩，玉笛斜挂，带着月的温柔和玉的温润。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应该是最初的少女梦中，那个骑着白马带你海角天涯的王子。
苏若兰一瞬竟有些恍惚，以为是对现实的失望，无端坠入了梦境。可梦境开口了，笑容明爽，言语温和：“对不起，我们在玩一个游戏，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苏若兰斜眼看了看依旧懒怠的臭小子，冲这个突如其来的白衣少男优雅颔首：“当然可以。”再不回头，并肩去了。
“神速！”梁萧看着走过来的二人，咋舌道，“说了一句还是俩句？”
“一切看脸。”谷缜一本正经地说。
“这样……真的好么？”陆渐小声地嘀咕道。
*** ***
“死狐狸，你没眼睛吗！”一直在吃的胖子——简真暂时放下食物，狠狠地推了一把昏昏欲睡的懒鬼——吕品。
吕品保持着姿势不变：“事实证明，我没瞎。”
“那你没见你被挖墙脚了么？”简真恶狠狠地低吼道。
吕品挑挑眉：“被挖的是我，你气什么？”
简真噎了一下，盯着乐之扬的背影，愤愤不平地嘀咕道：“不就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大不了的？”
吕品将手靠在耳边，做了个倾听的姿势，旋即又放在鼻前摆了摆：“哟，谁家的醋坛子倒了，怎么这么酸啊？”
死皮达拉的瘦子——方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简真旋即恶狠狠地瞪向方非：“那小子很好看么？我怎么不觉得？”
方非只好违心说：“那个人，长得不怎么样。”
简真面露笑容：“我就说都两只眼睛一张嘴嘛，苏学姐什么眼光！”
吕品冷冷说：“世上最可悲的事，就是自欺欺人。”
简真恼羞成怒，低声嚷道：“有人、不有狐可真了不起！被挖墙脚也不吭一声！”
吕品淡淡说：“我心里有数，不劳多管！”
方非目透忧色：“吕品……”
还未说完，却见吕品摆摆手，似笑非笑道：“死肥猪，你说都两只眼睛一张嘴。可我看啊，人家的眼睛明亮有神，比你大了一倍不止；人家的嘴巴，又哪及得上你的血盆大口呢？”
“死狐狸……”简真作势欲打，方非忙拦在中间：“你们想被清理出场么？”简真本就虚张声势，找到台阶，立刻坐了回去，化悲愤为食欲，继续卖力清理食物。
吕品瞅着简真，却呲呲冷笑：“对，就是这么大！血盆不止！”
“吕品！”方非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