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Vain Hope
序章·圣夜之血
跑。
跑。
跑。
这是存在于少女心中的，唯一的念头。
那是披着白底金纹长礼服，如同天使般美貌的少女。她的眼眸如同最优质的红宝石般纯净，雪白的长发则如皎月般反射着灿烂的清辉。即使是雪莱和拜伦也很难描绘出合适的诗句，来称颂那超凡脱俗的容颜。然而此刻，天使般端庄的她却像逃家少女一样，在午夜的上海奔逃着。
宛如都市传说一般。
时钟已经敲过十二响，恒隆广场上奏起了圣诞歌，五色的烟花随着歌声冲上云霄，在静安区的天空中肆意绽放。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西方的节日也在这个东方国家盛行起来，仿佛作为元旦的预演一般，不算拥挤的人流在街道上涌动。白发的少女如同精灵般，从一群加夜班的OL间中穿过，宽大的袍袖翻飞，撩动女人们的裙摆。然而，没有人将视线转向少女，她们自顾自地谈笑着，仿佛经过的只是一阵快风。
当然，这是因为对于她们来说，如精灵般奔逃着的少女是不存在的。
“认知屏障”。
从层级（level）上来说是相当泛用性的术式，然而出自法政科的巴瑟梅罗手中，其强度与质感也是完全不同的。赋予围观者“无视”这一概念的术式，从本质上来说就是降低了施术者所相关的事物的存在感，并将其替换。此刻在人们的脑海中，将少女的存在与一片落叶无差。没错，即使下一刻袭来的飞箭命中少女的胸口或者腹部，血液四散炸开，想必也绝不会有人皱一下眉头吧。
“快速（γρήγορα），精准（Ακρίβεια），弧线（Είναι）!”随着高速咏唱的三节咒文，半米长的箭矢闪耀着强光，以大口径狙击子弹的速度向少女袭来。在接近的刹那，四条银色丝线从礼服的袖口如蛇一般延伸，将箭身紧紧包覆。箭矢的光芒刹那间暗淡下来，被四条银丝一引，扯进袖口。
遥遥射出这曳着蓝色尾光的箭矢的，是编织出“认知屏障”结界的魔术师其同伴，来自彷徨海追缉司的高阶神官。这种箭矢用斯廷法罗斯巨鸟的冠羽削成，附加了源自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神代魔术，象征“嗜血的狩猎”，只要命中目标就会施加虚弱的疲劳的诅咒，并从目标身上吸取鲜血。但箭矢必须沐浴在月光下才能享有月之女神的赐福，被银丝包裹、切断光源之后，也只有锋利这一优点了。

“啧，又没有命中。”魔术师轻轻咋舌。这已经是第六箭，而追击战持续了将近半小时，少女出人意料的敏捷和体力为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再这样持续下去，即使是巴瑟梅罗家的魔术师也很难维持高强度的“认知屏障”，而一旦他们的行踪暴露，这场追击就不得不终止了。魔术的隐蔽性高于一切，在这种大城市泄露神秘所带来的惩罚，是他也承受不起的。
高级神官闻言，面不改色地说：“不，命中了。”在魔术师疑惑的眼神下，他不迟不缓地说：“‘嗜血的狩猎’只要命中目标就会生效，如果切裂肌肤就会吸取鲜血，命中礼装则会榨取魔力。那件礼装连接着她的魔术回路，只要她用魔术防御箭矢，诅咒就会发动。”
魔术师接着神官的话说道：“也就是说，她现在背负着六箭的魔力流失。哼，即使是强化了魔术构造的人造人（homunculus），其魔力也该耗尽了。”
“没错。”神官默默点头，眼看着少女的速度慢了下来，拐入一条小巷。谈话间，他们已经偏离了闹市区，在这里，即使进行一些更致命的魔术战，也不会有人察觉。魔术师深吸了口气，再度强化了“认知屏障”的强度和范围。神官从背上取下第七支箭，咏唱道：“快速（γρήγορα），锐利（κοφτερά），杀戮（δολοφονίες）！”
话音未落，箭矢闪烁出妖异而浓烈的红光，向着少女射出。少女头也不回，再度挥出袍袖，六道银线骤然迸射，与箭矢碰撞在一起，却被一一撕碎。长箭去势不减，如同猛兽般咬穿了少女的手腕，巨大的力道将那纤弱的身躯带起，钉死在道边的基石上。
“得手了。”魔术师向其它负责包围和搜捕的人员发出传信，而后缩减了结界范围，仅仅将三人容纳其中。他拍了拍手，高声道：“如何，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这就是与魔术协会为敌的下场。”看他那骄傲的神色，仿佛这一切功劳都是他立下的。神官也不在意，向着被钉死在地上，低着头的少女询问道：“你的名字是，萨菲亚·冯·爱因兹贝伦，是么？”

少女闻言，抬起头，笑了笑：“是我。”
这一瞬间，天使般的容颜，以及被鲜血染红的礼服与银发，两者一同映入魔术师的眼眸。那难以言述的哀怜之美，宛如罪恶之花在眼前绽放，即使多次看过通缉令上的照片，也不禁让魔术师窒息。他轻轻咳嗽一声，收起了之前的作态，低头道：“萨菲亚·冯·爱因兹贝伦小姐，请你乖乖交出来吧。如果您愿意合作，我也可以为你美言······”
说到这儿，魔术师略微停滞了一些。他意识到了自己在撒谎，以自己的身份，是绝不可能通过区区“美言”，就免除少女死亡的命运的。他只是下意识的，希望可以挽救这即将逝去的美。
“哦？交出来？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名为萨菲亚的少女依然微笑着，仿佛没有感觉到右手腕上锥心刺骨的疼痛。
魔术师皱了下眉头：“别明知故问了，把你偷窃藏匿的‘圣杯’，交出来。”
萨菲亚耸了一下尚能活动的左肩：“‘圣杯’······么，原来如此，你们就是为了这个追捕我的啊。但是，你们不也很清楚的知道么?是否把圣杯交给你们，对我来说并无分别吧?”
“不，有分别。”沉默着的神官忽然开口，“把圣杯交给我，然后你可以离开，这是彷徨海的承诺。”
“什么？”魔术师楞了一下，继而大吼：“阿尔赫托非，你疯了么？！别说你，即使是彷徨海，也无法动摇魔术协会整体给出的命令！”
“不，那道命令本身就是假的。这一次的行动，不仅是我，任何一位神官都可以代表彷徨海，也可以代表魔术协会，这也是阿特拉斯院和时钟塔的一致决定。”神官一字一顿，话音如同巨石般沉重：“萨菲亚，交出圣杯，然后一生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你将处在魔术协会的保护下。这是彷徨海和魔术协会的承诺。请决定吧。”
萨菲亚眨了眨眼睛，而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真是优厚的条件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将圣杯交给你们，然后洗个澡睡个好觉······可惜啊，交出圣杯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言罢，她举起左手，轻轻将礼服敞开，“要说为什么的话——圣杯，就在这里。”
出现在礼服底下的，是规整而繁复，由沾染了鲜血的银丝绘制在少女洁白的胴体上，闪烁着幽光的六芒星阵。
魔术师静止了一刹那，而后苦涩地说：“原来如此，‘圣杯战争’的仪式，已经发动了么。阿尔赫托非，我们输了，魔术师不可能与从者（Servant）相抗衡。”
“不！还来得及，她手上并没有圣遗物，只要现在瘫痪她的魔术回路——”神官后跳一步，从背后摸出箭矢，却不禁停住了动作。
萨菲亚缓缓地，将被钉穿的右手抬起。伤口与箭的摩擦产生莫大的疼痛，让她的嘴角也不禁有些抽搐。即使如此，她依然带着笑容，将右手抬到胸前——连带着袖子里的六枝长箭。
“没有圣遗物？是啊，这就是我与你们周旋这么久的原因。”萨菲亚猛地将手中的箭矢攥紧，“斯廷法罗斯巨鸟，在作为阿尔忒弥斯的守护神鸟之前，在哪一段史诗中被记载，相必没有人不知道吧？没错，其名为‘十二试炼！’”
“不能再等了！”魔术师的脸孔因恐惧而扭曲，“杀了她！就算破坏圣杯也没有关系！”
“不，这是彷徨海的夙愿······”神官略一迟疑。就在这一刹那，萨菲亚将业已咏唱到末尾的召唤咒高声喊出：“——穿越抑制之轮出现吧！天平的守护者，赫拉克勒斯！”

“该死！！”神官一口气抽出三支箭，高速咏唱：“燃烧（καύση），死亡（Ο θάνατος），终焉（Το τελευταίο）！”三支由斯廷法罗斯的冠翎制成的箭矢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其中一枝原地炸裂开来，碎片在神官脸颊上划出长长的血痕。剩下两支箭雨一阵颤抖，散发出浓烈的毁灭气息，以歪斜的轨迹向前射出，眼看要刺入萨菲亚的双眸。
青色的光芒一闪，箭矢上的光芒毫无前兆地、突然熄灭了。紧接着，铁青色额的枪尖从神官喉头划过，带出一丝鲜血。神官的眼瞳瞬间放大，而后渐渐涣散，尸体如同被折断了发条的木偶，伴着沉闷的声响倒在地上。
“堂堂七尺男儿，竟对手无寸铁的女子出手，真乃宵小。”长枪一横，一身银白色盔甲的骑士呈现在魔术师面前。看着同伴的尸体，魔术师颤抖着后退了两步，硬挤出一丝笑容：“萨菲亚小姐，能谈谈条件么？”
萨菲亚靠墙站起，脸上是雷打不动的微笑：“当然可以，魔术师先生。只不过，这次交易的预付款，是您的右手。”
话音未落，骑士已然出枪。随着铁青色枪芒一闪，魔术师的右臂带着一柄用亚麻布包好的长剑落在地上。
“想拖延时间召唤从者么?且不说你还没有被令咒依附，难道我会在自己刚刚使用过的计策上栽跟头么。”萨菲亚的语调里透出一丝无趣，“提前做好了圣遗物的准备啊，不愧是法政科的巴瑟梅罗，对冬木的圣杯战争想必也很了解吧••••••但你们都猜错了啊。真是的，在爱因兹贝伦没落的现在，圣杯战争的真相，或许也——无人知晓了吧。”看了一眼抛去胆怯的伪装，认真寻思着退路的魔法师，萨菲亚摇摇头：“Lancer，杀了他。”
“遵命，御主（Master）。”骑士将长枪一甩，枪芒穿透魔术师的心脏。大量的血液瞬间从心脏泵出，沿着枪尖流了一地。随着魔术师的死亡，“认知屏障”的结界也被解除，喇叭声、车轮声和孩子的啼哭声——都市夜间的细微声响，如水流般涌进萨菲亚的耳中。松了一口气，萨菲亚猛然瘫坐在地上，捂住左手的伤口，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Master，您的伤势需要尽快治疗，不然有坏死的可能。不过，当务之急是远离现场，找一个藏身之处。”骑士将长枪放开，枪身如同白雾，消散在空气里。萨菲亚点点头：“带我去‘死之拳’酒吧，地图我用魔术传给你。真是狼狈啊，如你所说，伤口••••••不对？！”
萨菲亚忽然抬头，直愣愣的盯着骑士的脸。骑士歪了歪头：“Master，有何指示？”萨菲亚托住下巴，仔细思考了几秒，方才开口：“不对，你不可能是赫拉克勒斯，也不是我认识的英灵••••••你是谁？”
“原来如此。”骑士宽容地笑了，“我只是个路过的人，或者说是为了解救公主而来的王子。暂且，请您先这么接受吧，Master。”言罢，他不顾萨菲亚的惊呼将萨她抱起，踏着墙壁跃上高楼。在那里，一匹白色的骏马正静静地等着它的主人。骑士飞身上马，骏马发出清越的长嘶，带着银白色的王子与被血染红的公主向着北极星的方向踏空而去。
夜已经深了，圣诞夜的歌早已完结，喧闹的人们沉入梦乡。那一夜，静安区大半的人都梦见了一匹骏马，它踏出哒哒的蹄声，在魔都上空久久回荡。

写的很急，虽然是二次改稿但写到一半已经又变成新的故事了，所以还是等于没怎么润色，大家凑合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