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那并不认识的人走向我的世界,看不清面孔但却被自己认定为:可 恶的洋 人;我看见他们将木牌立于我从未去过但倍感熟悉的地方,上面写的字当初历历可辨,现在却也记不清楚,那时的自己却飞身化手作刀去劈;我看着那样多的人,说着乡音,唤我的姓,唤我的名。他们那样大声地呼喝,于我听来竟如同隔着玻璃一般,朦朦胧胧响作一片,听不真切。
我欲要叫喊,欲要奔跑,却行动不得。一记枪声击碎了那玻璃,于是血和尖叫,与我的名字,都在我的耳边真切的响了起来,一遍复又一遍。
最后我看见你的身影,穿着绿色的军 装,身上仅是血与伤。你端着枪,略看了看我,继续走进一片血海之中。
——
自这样的梦中惊醒,我略震颤一阵,才深深吸进冬日冰冷的空气以此冷静。头痛且眼痛,好似要炸裂。我眯起眼瞄了手机上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再也睡不着时提起自己的手,看到上周涂上的指甲油,艳红艳红的,如今磨剩下一小半,扎眼地看不得。我闭上眼,一点点剔去了,星星点点洒在自己的身上、发上。家中的那条闲时所养的金鱼吐着泡泡,没在叫我的名字。
我本以为那金鱼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我本以为你早该活过来了,没想到还沉沉地死着。
你在一片明晃晃的苍白中沉睡,而不是尖叫的血红中。你做着梦,一个复又一个,我全部记得。为此我有很久都不曾做梦,如今又做了,这样的胡乱而又真切。
你的梦里是你和他,一样的你和各种各样的他。不,不是各种各样的他,是相对一样的你打扰着相对不同的他。
可惜的是,成百上千的他却始终没有一个真的他。早餐的煎饼里夹上火腿或者生菜,我不相信你吃不出;肉馅儿的粽子和甜的豆腐脑,我也真不信你咽得下去——虽然定是没有你曾经说的那样难吃。
那你为何不醒?我再一次地向你呼喝着醒来。醒来为我诉说过去所发生了什么,醒来向我诉说你昨晚的梦是否同我一样,又有没有他的身影,醒来重新回到你的岗位上,免去我这些年一人咬牙替你做的工作。
可你只是看着我,眼神清亮且并无什么愧疚。
“要我醒来吗?”你笑,从不知何处拾起尖利的刀片,划向自己的左臂。流出鲜血,星星点点。“就算是这样我也醒不过来呀,所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看着你用力比着口型却说不出来话——事实上也的确无话可说。你是个荒唐的客人,知道自己身是客,却连退出主人家门的方法都没有。
于是你扔下那刀片,快步却踉跄的后退,并向后仰去——仍是仰向那血海。沉没,沉没,最终消失不见。
我也向后退去。无尽,无尽,最后仍要面对未知且可怖的世界,和未知且可怖的你。
人 民造就了我们,并尊称我们为“母亲”,然后其他母亲的孩子毁灭了我们。周而复始,这只是个残破的世界。
——
我自是假的,他们所说的上 海在战后闭上疲惫的眼复又睁开之后成了我这个假货。
你也是假的,他们所说的的北 京已在鸦 片香烟和冲天火光中弃世而去,余下你这个假货蜷缩在那样的苍白中。
他啊,当然也是假的,真的天 津不用说也早就在战争中死不见尸了。
只是仍余下这些假货,周而复始的死去再变成更假的假货,与这个世界粉饰太平地假笑着,沉入梦中抽身不得。初生时被人民唤一声“母亲城!”只那一瞬间是真的,只有那一瞬间不是假货。
——
你继续沉眠在你的梦中,我在假货的梦中和更假的假货世界中醒醒睡睡。
直到有一天,你在梦中的床上也坐起身来,看着身旁的人看了良久却也看不清容貌。于是你感到恍惚,无地自容,周身皆是比鸦 片和雾 霾更浓更深的迷雾。
于是你就在不是自家的地盘上,竟然下了泪去。
直到有一天,我在明明不是梦的地方看到多年之前的风景,听到那一声“母亲城!”于是真真假假一身的我,也下了泪去。
(瞎写!搞事!液!!)
(我=战后失忆的沪娘 你=战后昏迷不醒的京爷 他=阵亡的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