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一）
十月的雨是阴冷缠绵的。
朴灿烈身着黑色笔挺西装，披着一件深灰色的亚麻制风衣。左手插进兜里，右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朝着墓地中心走去。
奶奶病逝了。
今天，律师会宣读遗嘱。
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分散着站定。一旁是朴父和张鸢，另一边是依旧面无悲喜的张艺兴。
张鸢缩在朴父怀里哭的不能自已，朴父安慰着她，自己眼里也尽是悲恸。
朴灿烈眼底尽是讽刺。为何张鸢演技如此拙劣，自己父亲却仍旧看不透她的惺惺作态？
是人到中年就会越发糊涂，还是沉淀下去的爱在作祟？
转过头看了看一边麻木的张艺兴，到底还是有点感触的。
他穿着深灰色的绒面西服，面容干净清秀。耳朵被冻得有些发红，看他穿的衣服也确实是有些单薄了。
不像是亲人，倒像是死者家属花钱请来站着撑场面的。
除了那份淡漠，倒是与朴矜去世时，站在礼堂外的自己莫名有些相像。
忽然又想起那年深冬了。
只是这次，再没那么难过，也没那种无助了。
倒也没有扑过来给自己抱抱再暖耳朵，比自己还失控，风一吹就掉了眼泪的小家伙了。
朴灿烈抽了抽鼻子，抬起手。旁边的律师立刻递过去一个纸夹，翻开后，里面是几张印着字的纸。
朴灿烈抽出纸张，交替着看，入了神。旁的朴父终于忍不下去，伸手把朴灿烈手里的几张纸打散，眼底通红。
“朴灿烈。你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了，现在她尸骨未寒，你倒着急的在她墓前就研究起遗嘱来了？你还是人吗你？”
朴灿烈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好脾气的蹲下身，一张一张的再把纸张收好，递给朴父。神情淡然。
“看看吧。”
随后就转了身，走到稍微空旷些的地方，就收伞上了车。
一点一点，消失在雨雾里。

（二）
男人气冲冲推开朴灿烈卧室的门，身后紧随着张鸢。朴灿烈见状，不急不慢地从沙发站起来。
朴父气的给了他一巴掌，朴灿烈的嘴角立刻挂了彩。
揉了揉脸，朴灿烈脸上挂着笑。
“怎么了？父亲。”
“朴灿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不就是想开了公司的老员工，都安排上自己的人吗？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一天，艺兴还在一天，都不会容你这么做！”
“不愧是父亲。我的打算被您猜对了一半。”朴灿烈把两个杯子摆在面前，往杯子里倒了花茶。“我的另一半打算是，把您和小妈送回美国，顺便把张艺兴也开了。”
“你！”朴父还要再打朴灿烈的耳光，却被朴灿烈钳住了手腕。
“你就从来都没问过，我妈去哪了么？”
朴父一愣，重重坐在椅子上。
张鸢小心翼翼靠过来，看朴灿烈的神情如看魔鬼。
“我妈在美国过得很好。一家团聚，现在只缺您二位了。”
朴父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逼我走了。那如果我不走呢？”
“那朴家的公司就要改姓了。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转掉也够我吃蛮久的。”
“朴灿烈...我们到底谁欠了你？”
“你们朴家，除了朴矜，谁没有欠我的？而且，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你只会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朴父转了转茶杯。“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占有百分之五十及以上股份的，才有一票决定权。”
“我会争取到那百分之二。或是，与他们同归于尽。”
“朴灿烈，你疯了。”
“我从回到朴家的那一刻，就从来没有冷静过。”朴灿烈走到门口，拉开门。“四小时后起飞，路上安全。”
他不仅要拿回朴灿烈的那份，还要拿回朴矜的那份。
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么就毁了它。

鹿晗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眼睛看着车外。
车路过原先读的高中时，鹿晗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心里不可抑止的泛起了酸涩。
鹿晗在那里得到了他，又在那里失去了他。
他还是那个世界上最最好的他，鹿晗却再没本领让他像从前那么热衷。
手机里的歌切到下一曲。鹿晗只是听到前奏，眼角便有些泛潮。
李嘉恒坐在天台的内侧墙上，脚踩在承载台边。冲一边的鹿晗招了招手，他才小心翼翼的探过来身子。
“注意安全。”
“好。”
两人坐好之后，李嘉恒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铺在两人中间。又把手边买的巧克力放在衣服上，再把蜡烛用力插在巧克力外的锡纸上。
“打火机呢？”
“在我这。”
鹿晗在自己的衣兜里摸出打火机，递给李嘉恒。李嘉恒接过，把小蜡烛点燃，笑着叫鹿晗闭眼。
鹿晗闭上眼后几秒，睁眼又吹灭了蜡烛。
鹿晗把蜡烛捻起，放在一旁。沿着锡纸中心被插出的痕迹，用力一掰。把碎块递给李嘉恒一个。
李嘉恒望着鹿晗的眼睛，笑了。接过巧克力，三两下拆开了包装，咬下一块含在嘴里。
他的眼睛黑的纯粹，而又有光亮点缀，像是含着星星一般，闪呀闪的。
甜。
李嘉恒又咬了一口巧克力，依旧目不转睛。鹿晗被盯得红了脸，李嘉恒才收敛了些。
“学长会唱歌吗？”
“我唱歌走调。”
“哈哈哈，那学长唱一首听听。”
“鹿晗你找揍。”
鹿晗又笑了笑，就没再说话，抬头看着星空。

“谁今昔一别 几度流连
花期渐远 断了流年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
看却花谢离恨天
再相见
方知浮生未歇”
鹿晗听到声音，回过头。
他的声音低醇浑厚，唱起慢歌很好听。
四面蝉声迭起，迎着旋律。
微风阵阵，牵动着鹿晗的心。
“若挥袖作别 流云万千
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夕一别 一别永年
苍山负雪 浮生尽歇”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
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把千年咒怨轻湮
成全了谁的祈愿”
是李嘉恒第一次给鹿晗唱歌，也是李嘉恒最后一次给鹿晗唱歌。
李嘉恒没发现的是，鹿晗眼中沉溺下去的热烈与细腻。
那一刻，鹿晗几乎想向他托付自己的终生，终生与他一起。
想与他一起经历，想陪他风雨同舟。
可是他没有。
他也没有。

朴灿烈坐在办公室内，看着一份资料出了神。
奶奶死后将公司股份分成三份，给自己百分之四十九，给张艺兴百分之十九，给父亲百分之五。
老太太一共持有股份百分之七十五。
那么还有的百分之二去了哪里。
烟雾环绕在朴灿烈身侧，烟灰缸里按满了烟头。
如果按照公司的规定，持有股份占百分之五十及以上的才会拥有一票决定权的话。那么老太太分给自己百分之四十九，是无心之举，还是。
朴灿烈皱了皱眉。
不过按照这么算的话，就算对方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分之四十九，勉强与自己相等而已。
朴灿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词。
老奸巨猾。
既维持了公司的两方平衡，又把自己彻彻底底的维护好了。
同时也消除了自己独吞公司的念头。
朴灿烈又抽了一口烟。细细回想着从前，不知是自己的哪些动作太大，惹了老太太的疑。

敲门声打断了朴灿烈的思路，他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
“进。”
看清来人后，朴灿烈挑了挑眉，神情戏谑。
“怎么。来找我投降的？”
张艺兴拉开椅子坐下，笑着打趣。
“去你的。”
看此时的两人，倒像是多年的好友了。
“下一步准备先吞了谁？说出来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朴灿烈勾了勾唇角，眼睛定定地看着张艺兴。
张艺兴倒也不惧，回视着。
“你。”
张艺兴笑了笑，捡了桌子上一根烟来叼在嘴里。
“有火么。”
朴灿烈从抽屉里摸出打火机，朝他的方向丢过去。张艺兴接住，掂了掂，打开点着了烟。
启唇，烟丝从张艺兴的唇间翻涌而出。
“朴灿烈，我不得不承认，你赢了一切。”
“但你，却失了人心。”
朴灿烈本挂着笑的脸冷了下来。
“你真以为你的把戏天衣无缝么。老太太早就看透了，只是不舍得把她的嫡孙打回原形。”
“她都没把握把我将死，你就有？”
张艺兴笑了笑，避开了他的问题。
“你想在公司里有自己的制度，就要先让人家服你。”
“拭目以待。”
“你说会不会有下一个，忘恩负义的朴灿烈呢？”
张艺兴起身，转过头向门口走去。
“嗯，我们拭目以待。”

（三）
鹿晗下班后，无所事事的散步消着食。
去吴亦凡那里工作已经快一周多了。全然没有之前的顾虑，看见吴亦凡也不会太尴尬了。
长时间接触之后，鹿晗发现吴亦凡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没变的。比如依旧喜欢听Backstreet Boys的歌，比如依旧坦率大方，说话也不懂拐弯直戳人心。但也有很多地方是在变的，比如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逗女孩儿了，总冷冰一张脸。
还有就是，他又开始抽烟了。
鹿晗每次看见他抽烟，总会不自觉的蹙眉。虽然依然有想要冲上去掐断他烟在骂他一顿的冲动，却再没了那么做的理由。
反正从今往后，会有这么一个人，来替自己完成这些的。
穿过胡同，鹿晗看见了一个24小时营业的音像店。觉得有些脸熟，就索性进店看看。
进店绕了一圈，才依稀想起是从前和哪个同学结伴来过。唯一有印象的是在门口懒洋洋趴着的一只猫，如今正窝在柜台老板娘的身侧，依旧一副慵懒的样子。
弯着腰仔细寻觅着，怀里已经踹了几张CD，绕到最后的CD排处，准备结账了。
突然就停下了脚步，鹿晗直起了身。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不知怎的，这些情绪中偏就挑了别的异样，五味杂陈。
鹿晗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很熟悉，很熟悉。
“吴先生，你也来了。”
“嗯。”
吴亦凡淡淡的应了一声，手上拿着一张CD，向收银台走。
鹿晗盯着吴亦凡的宽肩，突然很想上前去抱一下。不过手感一定不好，他那么瘦，抱起来骨头一定直硌人。
吴亦凡较从前来说，瘦了很多。不知是怎的，鹿晗一个现在来说的局外人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好受。
他结完帐就走出了店，头也没回。鹿晗垂下眼，上前补了空缺。

拎着纸袋出了店门，忽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鹿晗脚步一顿，回头看去。胡同尽头一片漆黑，倒是看不清有什么的。
这家音像店开在胡同的最中央了，其他方位都是居民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离了音像店微弱的照明，胡同两边就都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什么了。
鹿晗正准备往前走，就又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了。
只是这次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
“鹿晗。”
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
鹿晗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什么，鬼敲门，鬼打墙，鬼吹灯的。有些僵硬的回过头，才发现原来是吴亦凡。
“...有事吗？”
原来的吴亦凡藏在胡同里，自己在暗对方在明，自是看不见自己。后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是恰好能被音像店里的光线照到的地方，谁知鹿晗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吴亦凡在心里轻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的怕黑怕鬼。
月光和灯光掺下，吴亦凡被显得更加清瘦苍白。鹿晗看着，心口像是被扯住，一丝一扣的漫着痛。
“有事吗？”
鹿晗又问了一遍。
吴亦凡没回答，一步一步的朝着鹿晗的方向走，直到两人之间只隔了几公分。
他垂下头，与鹿晗对视。
如同一只觅食的猫，鬼使神差的，凑近，在鹿晗脸上轻吻了一下。
鹿晗愣在原地。
吴亦凡又把手里的CD塞给他。
“送你。”
声音又是之前那样低沉，只是又多了几分坚定。
鹿晗垂下头，一愣。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鹿晗轻轻摸了摸自己脸上，被吴亦凡亲吻过的地方。
他那一吻实在是太轻了。以至于鹿晗甚至分不清，是他的吻，还是一阵微风。
音像店的灯牌闪烁着，今晚的夜仿佛十分的安静。
胡同边的路灯似乎出了故障，此时才陆续的亮起。鹿晗看了看四周，顿时安心了许多。
得空才看了看手里的CD，是Backstreet Boys的唱片，《The essential backstreet boys
》。忽然恍然大悟。
这家音像店，像是梦里才能出现的场景。
这次与你的相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呢。
不从得知。
如果当这一切梦境，都开始慢慢崩塌。
我是否只能坚定，你曾与我一起。

吴世勋看着窗外的光芒渐渐消失殆尽，接踵而来是漫漫黑夜。
华灯初上，马路上依旧川流不息。
从起床就开始昏昏沉沉的，一天好像只吃了一顿饭，其余都是吃些零食填肚子。他在的时候，自己生活作息还算规律。这一出远门，又是在家放寒假，本来就糊涂的自己就更加糊涂。
吴世勋觉得有些口渴，就去厨房倒了杯水喝。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继续回到客厅拿起游戏手柄。
玩的是以前经常和他一起玩的游戏，可以单机也可以双人的。
一阵游戏音效的嘈杂后，吴世勋倒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红体的GAME OVER，只觉得心堵得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电视的光晃得，吴世勋的眼里像是有泪光，一闪而过。
可能是习惯了从前的生活。现在的我总是觉得，坐在这里打游戏的，该是两个人才对。
缺了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就是心里不是滋味。
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了，累不累，难不难熬。
想着前些天已经打过电话了，这几天就先别打了。别扰了你心烦。
吴世勋翻过身，把头埋在抱枕中间。
可是我，就是好想你啊。

（四）
一杯咖啡放在了鹿晗的手边。鹿晗从座位侧过头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
鹿晗在脑子里迅速搜寻了一下，才隐约想起。这人姓慕，是吴亦凡众多助理中的一位。似乎刚大学毕业，在公司也算是年龄小的了，总还没说话就闹个脸红。于是就被吴亦凡安排着主要管理私人事务了，和鹿晗也自是极少打照面。
鹿晗和她不怎么熟，也就是平时见面点个头的关系。见她突然给自己送咖啡，有些摸不着头脑。
“慕助理，有事吗？”
小助理垂下头，脸通红。似乎酝酿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开口。
“前辈，今天下班您有空吗？我...”
鹿晗笑了笑，回道。
“叫鹿晗就可以了，我进公司不比你早多少。”随后又站起身。“我今个确实是走不开，另外谢谢你的咖啡。”
鹿晗俯下身，从抽屉里挑出几颗奶糖，塞进小助理手里。
“给你的回礼。”
小助理点了点头，攥紧手里的奶糖，就往助理办公室走去了。鹿晗松了口气，把咖啡放在桌角，准备一会去水槽倒掉。
高考前夕，每夜都要靠咖啡来提神。以至于后来一闻到咖啡的味道，就恶心得想吐。
他假装没看见小助理眼里的失落。
尽管她早已打听好了他今天的工作安排，也早就摸透了他下班后的安排。
可鹿晗还没有准备好去开始下一段恋情。
即使他反反复复，准备了几年。
即使他彻夜难眠，也仍旧无法从中脱身。
因为如果他还没放下，就投入到下一段恋情中的话。是对对方的不公平，也是对自己的不公平。
可当他失去了爱他的资格后，就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上其他人了。
就再也没有能力，去爱上任何人了。
而那年的感情，就好像一杯苦咖啡。
比起对它的依赖，更多的是吞咽后无可抑制的，慢慢压抑上来的苦。

吴世勋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指间夹着香烟。他摇下车窗，看着窗外的盛况。
在这种一线城市，堵车再正常不过了。吴世勋打量着马路对面的景致，突然有些眼熟。
车流缓缓向前流动，像是那年珍贵的记忆，缓缓安睡在森林里。
即使风吹雨打，日月不居。
朴灿烈和吴世勋在电影开场前四十分钟，出来转了个弯。谁知回去的路上，却又突然堵起了车。
这次像是格外严重，十几分钟了也只挪动了十几米。吴世勋不停地看着表，好看的眉皱着。朴灿烈腾出手，轻轻抚平了吴世勋的眉心。随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绕到副驾驶那边，打开吴世勋手边的车门。
“下车。”
“那你这车...”
“会有人来拖车。”朴灿烈牵起吴世勋的手。“准备好了么？”
“啊？”
朴灿烈不等吴世勋反应，就牵着他，朝着电影院的方向跑去。
朴灿烈带着他，穿过车海。在一辆又一辆的车之间穿梭，直到两人都大汗淋漓。
吴世勋终于跑不动了，拽着朴灿烈停下，扶着膝盖喘粗气。
朴灿烈看了他一会，突然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我背你吧。”
吴世勋抬头看着朴灿烈的眼睛。
他眼睛里溢满真诚与坚定，让吴世勋不得一点怀疑。
朴灿烈蹲下身，背对着吴世勋。
“上来。”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如他为人一般。
感觉到一股并不怎么重的力从背后压了上来，他才直起身，掂了掂背后的人。
“小祖宗，抓好了。”
吴世勋伏在他背上，没应话。
明明仍是少年模样，他肌肉线条已出落的明朗了。背虽然不算宽厚，但是扑上去，也是会有安全感给予。
他的呼吸为你规律，心脏为你跳动。他的一举一动，皆是为你而温柔。
吴世勋抿了抿唇，鼻尖拂过的是他身上青橄榄的清香味道。
即使背着吴世勋，他跑步的速度照刚才也慢不了多少。
他背着他，在车流中穿梭流走。他只管伏在他背上安稳，什么也不管，什么都不顾。
吴世勋敢把自己赌在他身上，是因为他知道朴灿烈不会让他输。
朴灿烈只觉得，自己存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就只是吴世勋。
“朴灿烈。”
“嗯？”
“我爱你。”

鹿晗摇摇晃晃的走进家里，用脚勾住大门关上，甩出了很大的声音。懒得开灯，往前走了几步，直接倒在沙发上，挺尸状。
今天是吴亦凡请老员工和新员工吃饭。虽说只是一次小型的聚会，可是也少不了敬酒奉承什么的。鹿晗本就不擅长那些，现在泛起后劲来更是脑子晕的不行，胃里翻涌着恶心。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鹿晗掏出手机，闭着眼睛在手机屏幕上乱划，终于接通了。
“到家了？”
那边男人的低沉声音，让他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
“嗯..在家了。”
“喝点果汁，解酒。你以前就不能喝酒。”
鹿晗愣了一下，继而有些生气。
“别说以前！”然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语气放柔了些。“过去的事了。”
“嗯。”那边顿了顿。“那你，早点睡。”
“别！”
“怎么了？”
兴许是酒劲上来了，鹿晗的勇气倒是也增加了不少。一说出那个字，自己都被吓了一下。
“陪陪我。”
鹿晗觉得，以吴亦凡的性格，一定是要挂电话了。
“..好。”
鹿晗愣住了。
之后，便是一腔酸涩从鼻腔向上冲，冲到眼泪都渗了出来。
他想，吴亦凡一定是喝醉了。
他想说的有太多太多了，他无时无刻不想把这些委屈和他说。
可是他不肯听。
这次他终于肯听了，自己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你..有想过我吗。”
“有。”
“你恨我吗。”
“不恨。”
“可我恨你。”
鹿晗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突然所有的委屈和郁结都淤堵在了胸口，有些难受。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鹿晗抹了抹眼泪。“是我自己不争气。”
“可是我现在甚至不敢选，是叫你吴亦凡呢，还是叫你李嘉恒呢。”
“吴亦凡，你变得太多太多了。”
“人都会变的。”
那边的声音异常冷静，一下子刺中了，此刻崩溃着的鹿晗的神经。
“李嘉恒，我恨。”
“我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兜兜转转，你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李嘉恒，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把我放弃了。”
“我爱你啊...”
接着鹿晗便昏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部痛得要死。打开手机一看，昨天的对话一共持续了四十几分钟。
可是回想起来，自己和他大约只说了十几分钟的话。
那么那快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是一直都在听自己睡觉吗。
或者，他也说了什么。
痴情的人，总是又聋又哑。
那么，你能听到我吗。

（五）
“你说老太太是不玩我呢，都撒手了还得给我圈个笼子。”
边伯贤笑着把朴灿烈手边的空酒杯给填了个底，又坐到一边。
“可能你家老太太也觉得你这次回来没什么好心思了吧。一下子就要吞了整个公司，谁家不心疼？”
“偏要落在张艺兴那外姓人里她就舒坦了？”
“灿烈，你现在有些偏离初衷了。”边伯贤抿了一口红酒，唇边占了酒渍。“原来你只是想把张艺兴赶出朴家，现在你是想毁了朴家。凡事还是多想着些的好，别太武断了。张艺兴在这方面确实是比你优秀些，现在不是也把公司打理得挺好了？灿烈，你就没想过，万一公司在你手里毁...”
朴灿烈皱眉，摆了摆手。举起一旁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别说我的不想听的话。”随后修长手指又转了转桌上的骰子，一副打不起兴致的样子。“他能学，我也能学。而且在我这，没有万一。”
边伯贤垂下眼，没接话。
朴灿烈想了一会，突然说道。
“对了，叫你找的股份的事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
“边伯贤。”朴灿烈皱起眉。“你是不是被张艺兴说服了？”
边伯贤停在原地，愣住了。
嘭一声，边伯贤手里的酒杯在朴灿烈脚边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