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坑。《半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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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这篇旧东西之上改良的新东西。从于曼丽死了之后起稿。

第一章.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多年以后明诚恍然记起重遇于曼丽的那天，虽然画面模糊仍觉得历历在目，因为那时上海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
接头的地点是在郊外的小林，白日还清暖温煦的小树林到了夜间，温度骤然直降到零下，料峭寒风无孔不入地渗入他裸露在外的每一个毛孔，入夜更凉几分。
树叶受风拂拨相撞沙沙作响，应和他迈入丛林的缓步声。
于曼丽就出现在那羊肠小道的尽头，整个人都陷入一片胧胧里，墨润青丝简单盘了个髻。昏光晦涩不明间，她脸上的神情都模糊。她牢牢靠着身后的干瘦树干，面容倦怠毫无血色，猫眼微阖，将睡不醒模样，像是要死了，然而胸膛起伏间，仍能感觉到略重的呼吸声，昭示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明诚犹如当头被人给了一棒，说未被这场景吓到也着实不可能，人是他当时亲手下葬的，那张结婚照是他亲自搜身拿出来的，面前这场景却是？
他僵直了身子停在原地，多年得训的素质教会他这时不能轻举妄动，虽说是错愕面上早已恢复冷静，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传说”于唯物主义者而言很难成立。
于曼丽虚弱睁开眼睛，眼看着面前火堆将灭，她艰难摸索了身旁一根细长的干柴抻入火焰中戳弄了一把发黑的火芯，赤色火舌随着她轻轻动作勉力重燃，腾起虚弱火星窸窣响了一下。她苍白如纸面色映衬着红光，这才有了几分生机模样。
明诚下意识摸索腰间的枪，指腹刚刚碰到枪柄的瞬间，于曼丽虚浮的娇哑声线飘飘散散裹着冬寒淋淋的凉薄慢慢落入他耳中。
“别浪费子弹了。明长官。”
悲凉的，不带一丝生气，又掺杂随遇而安的无望感。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稍使力动手就能掐死，也不必怕我挣扎。”
明诚看她模样，上下打量一会，终是放下警惕，他拨开眼前的丛丛杂草，近前，在她面前蹲下。
她身形渐渐在火光中、在他的眼皮底下清晰，美眸流盼，下颔尖尖，微弯以示友好的唇角，青丝胜墨。
——饶是落魄至此也难掩姿色。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也是个荒凉深夜，他躲过旁人耳目奉命前来替她料理“后事”，只晓得这女人是明台的生死搭档。彼时她被打成筛子，暂时性休克，毫无生机的躺在乱葬坑中。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他也不例外。
皎白月色照耀下她皙肤透白雪亮，干涸的血迹一点一点渗在她身周勾勒出模糊轮廓，白月光抚过她冰冷身体似为她素染一层郁白仙衣。白与红交错间，美艳而清丽。
明诚第一次想到“清水芙蓉”这个文绉绉的词。于曼丽是天生的尤物，不论死活。
他眼尖捕捉到她兜中当作接头信物的钢笔，察觉到她的过于虚弱，不消片刻便将思路缔结理清，瞠眸相对，鹿眸间有光，明明灭灭。
“你？”
“我是你的任务。”

明诚等不及过夜。
尽管他的脑子还没到纸糊的地步，有些话还是憋不到明天早上。
他略带戾气的打开明楼卧房的门，当适时，后者正优哉游哉对窗而卧喝着半夜茶，听那“砰啷”一声险些儿没一口凉茶卡喉咙眼里。要说这明家大家长着实是有公子哥的范儿，也只不过是错愕了一时半会，下一刻掏出手帕来拭了拭嘴角的茶渣，气定神闲。反正老二夜半敲门到他房也不是第一次。他不咸不淡的问句，人接到了？
“在我房里。”明诚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在那堪比X射线的大哥式祥和目光下无处遁形，万幸小祖宗和他未婚妻这两日出去玩儿了，不然还不知这个家得出什么幺蛾子。
“喔。”明楼轻轻应了声，站将起身走到他近前，拿自己的手帕给他拂了肩上还未化尽的落雪，明人不说暗话，娓娓道来，“她没有死成。以J统各方要密作为交换，我们救了她。是个素养很高的特工，上头的意思……点到为止。于曼丽伤重在身，你明日一早就带上她去南京，我在那里约好了医生。——以公职差干的由头。”
他坐在床头盯着女人因高热而润红的脸，感慨着人生无常，生命真是又强大又脆弱，无数念头与伤感怀春翻覆心头就差想要起身提笔作画宣泄负意时候，于曼丽睁开了眼睛。
明诚还是下意识的探出手抵在腰间。
于曼丽双眸失神，神情寡淡，消瘦得整个人都陷入他的大床里。
“不相信我么？明长官。”
她看明诚的眼神缥缥缈缈，床头灯不够光亮，她陷在明与暗之间，凄凄惶惶的神情，“不相信我良禽择木而栖么。”
明诚就要掏枪的手不上不下卡在腰间顿了会，然后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手把手扶她起来时，女子纤柔的发丝撩过他额角。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于曼丽咽了口水，带着沙哑的喘声，“有一颗卡在心口的子弹没弄出来，留了个隐患，现下是病了……是你的任务啊。”
明诚侧身协她拘着水杯，偏头稍稍斜了一点角度，莫名觉得她在笑，故作轻松的话语，还有微微抿起的唇线。
任务。

第二章.白如白牙热情被吞噬
风尘女子。通缉犯。黑寡妇。特工。明台的生死搭档。
这些都是明诚之前道听途说的，有关于于曼丽所有的标签。
小小女子，命途坎坷。
去南京的火车还有一个白昼才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于曼丽靠在独立包厢的软垫上阖眸休息，明诚与前来串门的大叔对弈，落子时展开交谈。
“你们这是去哪？”
“南京。”他说道，修长手指把捏圆子的模样煞是风骚，眉毛横皱予思量。
“那儿时下动荡，不安全。”
“求医问药，不得已为之。”
“哪家医院？”
“南京大学就诊中心。”
“喔。替我向谭医生问好。”
“当然。”
明诚舒缓眉头朝人笑笑，棋盘上的厮杀有渐明胜者的趋势，他有极大的赢面。
老先生移了目光到于曼丽身上，眼尾的纹路漾开慈祥体恤，看他们的目光带有调侃意味，瞳眸闪光点点，像个玩世不恭的老顽童，“几年不见，也有太太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明诚愣了一下又笑开，于曼丽睁眼看他们，是一幅长慈幼恭的和谐画面，老者抛下棋盘告饶作别，包厢里又只剩下他二人。死一样的沉寂。
于曼丽身体虚弱，他给她盖上个保暖的毯子，无意间接触到她裸露在旗袍外的皙肤时，刺激般的冰凉。
明诚倒吸了一口冷气。
火车笛鸣，长啸锥心。
“不止是为了我吧？你还有其他的任务？”
于曼丽突然想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她心里塞塞的堵着，不舒适感难以言喻。
明诚缄默良久，不欲撒谎，也不知如何搪塞过去。
她艰难的笑出声，声如风铃般脆嫩，异常干净。
火车过了一个隧道，终于有明光吞噬了她眼前的黑暗。

若仅只把那些烫心烙骨的画面重重叠叠地一遍一遍慢放，不论放得多慢还是会闪过，留下的只有痕迹。
她回不到起点，举步维艰。
明台的故事里以她为主章开头，用隔阂的笔调勾勒着二人的疏远，她拿着安比黄粱一梦的剧本，用女二号的身份短小的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位置。三章以后，由她无意灌溉孕出的那颗凸顶男主角心头的幼苗，被上帝笔下滚滚淌流的黑色墨水淹死。
真快啊。
不论是暗流汹涌，还是机关算尽，终于已到了尽头。
但是拂之纸上，又有千字文章。
隆冬，他们停驻南京。明诚是个做事处处周到的人，于曼丽的手术因为明家的关系被安排得很快，冬末春头时，她休养得就已经差不多。左不过二月半光景，又能七手八脚的给在南京“忙着生意”的明诚添乱。前线抗战已是白热化，敌后局部战争也达到了高潮，明诚在南京不比上海繁忙，但仅仅秉持着G党这一层身份，内忧外患就已足够让人担惊受怕得夜不能寐。
于曼丽有时会偷偷混入G军的医疗部队，那个地方，每日的生离死别是家常便饭，上一秒还抱着战友悲鸣哭号的军人也许下一秒也一样血洒轩辕。城外新冢旧墓排排列，青草从绿油油长到枯黄也只不过是顷刻半会儿的事。这就是战争，在硝烟弥漫的这一方地域，没有办法停下。
她已经没有可以亲尝“悲欢离合”的人选。王天风已死，郭骑云已死，明台离她而去，她的眼泪都已经干了。**得久了，很多事情就不会再想起，许多人的面孔也都慢慢模糊。
人的感情是主观的，只要是自己主动放弃了，时间稍稍一久就能过去。

那一角黯空洒过一阵转瞬即逝的流星雨，她站在夜空下，阖眸深思了很久。
夜微凉，她忍不住用自己纤瘦的手臂环住自己，缩了缩身子。在明诚站到她身边的时候，不禁向热源靠了一靠。
“冷了就回去歇着。”男人身形高大，挡住她绰绰有余，隔着风衣都能感觉到的，骨络里散出的可靠温暖的暖度。他有些别扭的，甚至是笨拙的挪了些距离出来，绅士得好笑，故作冷漠的声音透着紧张。
“小气。”于曼丽呵着气聚在小小掌心里，揉了揉自己的脸，年轻的脸透着二八少女的娇俏模样，唇翘微嘟。
明诚侧脸以望她绝世容色。这是一个鲜活的、美丽的、与众不同的生命。
于曼丽的特工素养无需多言，在她出院稍有好转后就能下地替他打理南京“面上”的生意，她天赋异禀，许多事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省下了他手把手教的辛苦；夜间他抱着电台累眠的时候，她给他披衣，悄悄做完他没做的。抛开她表面的这些天赋与成熟不谈，私下里却又是孩子气得紧，和普通女人一样挥金如土，对衣物首饰毫无抵抗力，每每敲他一笔后还能堆笑嘻嘻美其名曰“劳工补偿费”。
不过百坪的复式小楼，这日子过得跟家一样。
他想起从前陪着明楼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从未少过女孩子的仰赖与倾慕。明楼能说会道的冷幽默，一身翩翩公子的正气自然是很讨人喜欢，只是他那时候不喜留意这些，沉默寡言的性子虽有不少人爱慕可也免了诸多打扰。
彼时大哥翻着一部小说抬抬眼皮子打趣他说，这样以后可是没有女孩子要的。
他握了画笔对着半成图左看右看，甚是无心的答了句，你明家还少我一碗饭不成？
基于此之上，于曼丽的出现显然对他而言是个措手不及的难题。
本就沉默寡言，加之没有与异性相处的经验，没有明台的巧舌如簧，于曼丽的活泼可爱是始料未及的。
“明天陪我去纪念馆看看好不好？”她引着他走回厅中去，炭火在炉子里烧的正旺，很暖和，映得她的脸色发红，软嘟嘟的。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明诚俯身捡了木棍戳戳炭，低音炮肃紧。
“怎么？就不许小女子身怀爱国之心去悼念一下亡灵呀？”于曼丽裹了蚕丝被对着暖炉在沙发上躺下，看来是今晚就在客厅露宿的气势。
“好。”
明诚点点头，而后又觉得这么敷衍不合适，想起今日附近闹市起了乱子，索性陪着她在客厅里躺着了，他思量着开口，照顾人的别扭口吻。
“你睡吧。我替你看着。”

重温的时候找到一个隐藏式粉红。
DVD版21j里大哥让阿诚“给毒蝎”发电，收电的是我们小曼丽啊——这算是间歇性…交流？

第三章.红是蚊子血般平庸
他们向着南京大屠杀的旧迹一路走下去，沿途城荒无济，处处有碎石为障。这里的阴戾并未随着时间的迁移有所兑减，战争与屠杀在此留下了太多的流亡与悲剧，大量的流浪汉与贫民是那场不幸遗留的证据。于曼丽善心犹在，难以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贫民视而不见，这时候条件允许，她常常塞一些钱财饰物给那些无辜的百姓。
明诚默许，嘴上却说她太仁慈不像是疯子教出来的学生，这里的贫民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接济得过来的。
他们返途路径青楼，目睹了个不满十四的小女孩哭闹着被几个壮汉强行架着就要进去。明诚还未回过神来，于曼丽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驾出招过去，三拳两脚放倒那些壮汉。明诚回过神来，有个挨了一拳的漏网之鱼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直向那小女孩刺去，他在那一刻尤是记得明楼嘱咐过的“未到必要时刻不许开枪”，飞身上前却也早已慢了一拍。电光火石间于曼丽抢先扑上前，将魂不附体的小女孩拽入怀中，生生以血肉之躯受下一刀，刀尖没入肩头，削下一大块血肉，伴着女孩凄厉的惊呼。
汩汩沸血自她伤处顺流涌下，这样血淋漓的熟悉场景，堪堪是和一年前他刺杀南田洋子时的伤景重叠。
她脸上同样是饱含苦痛复杂的万千绪色，与他那时候虚情假意摆演面上的神情，极为讽刺的重叠了。
明诚这才恍然记起，于曼丽是这乱世中不幸沦落风尘的一女。
十五岁那年，她无人营救。
他们带着小女孩回了小公寓，明诚沉着脸替她包扎止血。问责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曼丽这是救人一命，除了医疗伤口，他无话可说。
小女孩扶着于曼丽摇摇欲坠的纤瘦身体梗着脖子掉眼泪，于曼丽未伤及的手支于床面撑着残躯，双唇微翕，白齿间漏出小小的呻吟，眼梢镀开浓烈又隐秘的落寞。
“别哭了。”
她带着不接下气的喘安慰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别哭了，语气更像是在乞求。
女孩子手忙脚乱的抹着眼泪却越来越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豆大的热泪接二连三落下来融进被单里，根本停不下的决堤。
于曼丽忍不住酸了鼻头，偷偷抹了一下眼角，抬头时无意间撞入明诚那双深邃的鹿眼，男人皱着眉头别开眼睛。
明诚重申了一遍她的话，“别哭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二女，口气略烦躁。
他清楚的瞅到于曼丽渐红的鼻头，嗅出她即将忍不下的心酸。
不要哭了。
像是对从前的自己说。
那一年的新年他有了新的家，餐桌上大姐美丽的身影以及大哥书卷气渗透的气息，他的一帆风顺从那时候绵延开来，幸福落地便是长长的十八年。最开始的时候他不适应，在酝酿极致温馨的餐桌上感动得满面横泪，漫漫长夜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无声落泪悲悯自己的过去，九岁的孩子是很敏感的。
但后来他的泪腺终于还是干涸了。
他把所有的眼泪流干在获得重生的那一年，从那以后常常对着凄清月轮告诉自己，日后再苦再痛再难熬，也不许掉一滴眼泪。
真正在乎你的人，何曾舍得让你满面泪痕。
伤口入骨，那偷袭的刀尖淬了轻毒，他替于曼丽剔除毒性已发的腐肉，皮表下翻腾着的血肉漫开强烈的腥气，就连鼻尖吸入的空气都带着浓重的气味。
于曼丽松口泄出一声呻吟，疼得头晕目眩。
明诚望着她愈渐不好的神色，伸出宽厚的大掌握了握她小小的手。
“不疼的。别怕。”
甚是安稳的口气，低低醇醇的，一字一顿，裹着她心口给了无法言喻的温暖。虽然那安慰话语与现实对比是个谎言，但却意外的让她感受到了真心。
在那萦绕耳边久久不去的只字片语中，让她侥幸的泛着少女般的喜意。
原来身边还有他啊。

写小曼丽救人这一章也是酝酿了好久啊。
这里两个人都有句“别哭了”，好像特别适合给大家做阅读题？
比方说曼丽为什么让小女孩别哭了，阿诚哥为什么让曼丽别哭了。

第四章.一笔一画斟酌从容
明台的生死搭档，该如何与她相处？
这是明诚带着于曼丽出院后入住明楼在南京的小公寓的当晚，思考的一个问题。
男女本该大防，可时下能照顾于曼丽的只他一个。但太过没距离，男未婚女未嫁，也着实不妥。
可她是明台的生死搭档。——既不是太太，给她强行扣什么明台的帽子？她是明台的东西吗？
明诚站在映衬着外头灯红酒绿的窗前，晃着酒杯，噎下一口香醇红酒，摇摇头。他视线偏转，目光投向窗镜中投射着的自己，几夜睡眠未足，他胡茬未净，昭彰憔悴。视线稍稍偏戈一点，就瞅到了那重伤未愈的美人就在他身后的大床上卧着，睡颜如画，云被未盖紧实。
他最喜欢给于曼丽盖被子。
目睹那云被严严实实地将女子姣好身段牢牢裹住，就像给她穿了一件坚不可毁的防御衣，任何刀枪剑戟都刺不进去，免疫所有伤害。以及她梦中被窸窣碎响吵醒，迷蒙间感觉到他身边时，会微微弯起的嘴角。于曼丽这时候是毫无防备的，有时她会微微睁开水雾氤氲的猫眼，带着昏昏然的哑音娇喏唤他一声“阿诚”。他是个沉稳的男人，能听出她声语中的探询与依赖，一声“睡吧”纵然说得轻描淡写，滤经他低醇声线也能酝出无比魅力。
在南京的日子悠闲远胜过上海，除了打理明家几笔在外的挂头生意以及传递一些情报，剩下的时间都在照顾于曼丽上度过。
但不得不说，明诚在这方面着实是个外行人。比方说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是名义上的假夫妻，但出门在外时，明诚常常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放任踩着高跟鞋的于曼丽身手矫捷的追上来，非要她掐一把才能记起彼此的身份。有时房里堆积的报本文书太多，于曼丽只能揉着眉头，咽了咽喉咙陪他扎入书堆里找他要的文件。
这个男人看上去严谨可靠，事实上也是警惕心一放下就喜欢“在小事上给周围的人找麻烦”的主。与其说是让他照顾于曼丽，不如说是有了个于曼丽才能更好的料理他在南京的内务。
与明诚不同的，是于曼丽待在他身边时渐渐流露出的，她独一无二的甜美与俏皮。
她在冬日的清晨忍着冷，披衣起来给他做早饭。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娇纤的身子徘徊在灶台与餐桌间来回穿梭，乒乒乓乓的厨具敲打声，和着她拘于唇齿间的甜蜜音符，奏出不知名的暖暖晨曲，在他下楼时旋身侧脸对着他笑，给他一声“早上好”。她赤着脚踩在阳台的瓷砖地上给他洗衣服，白嫩脚踝冻得粉红。她个子不够高，有时候需要他帮忙才能挂好衣服，他立在她身后能闻到体香和着洗衣粉的清香，偶尔她回身抱着小盆离开时，柔软发丝无意拂过他鬓侧。
明诚慢慢地竟在这氛围里嗅出一点家的味道。想起当年桂姨领他回去的刚开始的那段时日，晨起也有早饭的香味，睡前她也在阳台洗衣。
他慢慢生出自己尚且年幼时的安全感。只是这回陪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神通广大的明楼，而是千娇百媚的于曼丽。
清晨他陪她吃完早饭，在她收拾毕碗筷转身走向水池时悄悄从报纸里抬头看她忙碌的窈窕身影。夜里他在她洗衣香中守着电台昏昏欲睡，却能知道她轻手轻脚的给他披衣，将他手边冷却的咖啡换成热牛奶。有她在的时候，他闭上眼睛，面前是一片馥郁花香的丛林，有蓝天碧云，有百花齐放。

春即末时，他们之前发给上级的请求返回上海的相关电报终于有了答复。
于曼丽端坐在电台前，攒着黛眉，秉笔一字一字将听到的电波迅速抄写下来，明诚神色不惊地站在她身后用脑子当场翻译。
“上海情势紧迫，望火速归队支援。”
这是可以想见的。死间计划的实施进行到了80%，在明台成功获救洗清所有嫌疑下被生生打断，敌后战场的停滞不前造成了前线有些紧迫的局面。上海的情报网因为这个小组的分崩离析，像是被撕开了巨大的裂缝，其损失难以填补。再则便是明家而今的处境……
于曼丽握着钢笔的手捏紧了些，嶙峋骨节咯吱作响。
——青瓷和楚歌。
她手下秉着的尖利金属潦草划过脆薄纸纤维，句点落符险些儿戳破纸页，晕开大块的墨迹。
“新的代号？”明诚若有所思地盯着。
她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办？”
“将计就计。”他言简意赅，语速极快似劈过的闪电一般，举杯自饮一大口红酒，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回，酒意让他更加清明。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于曼丽仄首，挑眉看他。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明诚拉开二楼的窗帘，外头的斑斓灯光窜进屋内，刷新他们的视野。
“我们首先要把坐不住的人喂饱了再说。”

青瓷清茶倾城歌。这个代号的含义是这个。
楼诚和双曼真是帅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