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花者》
人像画师很想立刻逃开。
他实在受不了了，左耳边是大名震耳欲聋的吼叫，右耳边则是一个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这儿的武士发出来的慵懒敷衍声，左右的音波失衡让他觉得处在蹂躏状态下的脑袋嗡嗡作响，快要爆炸了。
他是来大名府画像的。可是事情从晨间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他头发乱翘、眼圈发黑，面前的宣纸还在等着他挥毫。纵使他画技一流，无奈眼前这个异色头发的武士好像一只难以驾驭的野兽。他早有耳闻，听说即使是大名亲自下达的命令，在这号称“鬼斩”的男人面前也如马耳东风，刮过就算，要不要执行还得看他心情。他今日终于领教到了，一切比起传闻有过之无不及，奇怪的是大名居然可以容忍他这般放肆。
大清早就搞得鸡飞狗跳，连江户的奉行所都全体出动，就是因为一向戒备森严的大名府竟在昨夜突然遭窃，一件价值连城名唤“朝颜”的以冰玉髓精制而成的雕花不翼而飞。又据多嘴多舌的町奉行所渲染：那盗贼手法出奇高超，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甚至没有留下半点有价值的痕迹，只有大名府雇佣的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武士曾在昨夜与之交过手，因此，这人就成了逮捕犯人的唯一希望。现在，这个武士就坐在人像画师面前……
打着呵欠，搔着脑袋，一脸无趣。
“你到底有没有见到那盗贼！？”身材臃肿的大名暴跳如雷，跟弹珠一样上下乱窜。
Zoro不耐烦地把手伸进浴衣搔抓着胸脯，“忍者，”他沉下脸来，放慢语速，纠正，“那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忍者。”然后，一屋子人无言地看着他邪恶的掀起嘴角，缓缓舔了舔舌头。
“老夫才不管他是什么！你不是与他交过手了？我在问你有没有好好记住他的脸？脸！”大名伸长脖子啪啪拍打着自己肉嘟嘟的脸。
Zoro嫌弃地一把将贴过来的油腻肥脸拨开，眯起双目，目光飘向虚空。
“脸嘛……”
画师见他终于若有所思，立刻双眼放光，打醒精神，着笔蘸墨，蓄势待发。
月下的黑色剪影有着清瘦的身形，一袭忍衣勾勒出的轮廓实在过于潇洒，一见难忘。目光接触之时，盗花者将手中包裹斜挎于背，一脚踩着翘檐，居高临下俯视着zoro。身为忍者，完全不躲藏、不遮面，挑衅的神情在他脸上一览无遗，令zoro全身一阵无法遏制的兴奋战栗。鬼彻妖光绽放，缠绕着杀气。zoro遇上了强劲的对手，盗花者在鬼彻的狂舞下游刃有余，甚至单手接下他的杀招，并在极短的时间里作出令他吃惊的刁钻反击，对方动作迅捷如电，力道狂野，几个危险的交错擦身，月光太清澈，那家伙激战正酣的脸完全暴露在zoro眼前——
一头灿烂金发，肤色白皙，湛蓝的异色眼瞳熠熠生辉，眼神凛冽，摄人心魄，眉梢倒是很奇特，高鼻梁，轮廓很有立体感，薄唇间露出的牙齿洁白，有一个瞬间，那人轻咬嘴唇的动作让zoro丢失了一个心跳。
他从来不曾丢失过心跳。
“交出赃物，我也不会放过你。”zoro扬起头，刀镡在肩膀上磕了磕，话音刚落，他便清楚地看到那人勾起了唇角，赠与他冷笑，顽劣的眼神夹杂着嘲讽，刹那间散发出的气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诱惑，令zoro实在是很享受与他的目光对峙。
Zoro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鬼斩——！老夫在问你话！”
走调的天外飞声带着喷溅的口水强硬闯入，令神游的绿发武士又被迫回到了大名府。
“臭老头！我听得到！”zoro怒喝，脑门蹦出了青筋，对被打断回忆相当不爽。他愤而转向画师，目露凶光，拇指朝向自己的脸一戳，“那家伙脸长的和我差不多。”不过比我好看一些。不不，我比较帅气，他比较俊俏……呕……作为一个男人，生的俊俏！九成以上是娘娘腔！
不过他绝对属于极少的那一成……
“愣什么！快动笔！那盗贼脸长的跟鬼斩一个蠢相！”大名催促呆愣的画师。
“忍者。”zoro黑面纠正。
不管是哪一方，都不好伺候，都不敢得罪，画师接连称是，额头汗珠滚落，提笔便在宣纸上勾勒出和zoro相似的脸型。
“接着说不要停！把你见到的一毫不差的描述下来！老夫就算把整个江户城翻过来，也要抓到他！”
“哟，挺有志气。”zoro摸着下巴嬉笑，“只怕他是京都人氏，现在早已溜出了江户。”虽然只得一句，但还是听得出，那家伙有着地道的京都腔。
那般身手，有谁能拦住他？
“你怎么知道？！”
“I guess!”洋腔滑调的绿发武士晃着脑袋。从异人那儿听来的鸟语，用到这个语境准没错，虽然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You guess？！”大名的鸟语发音非常纯正，就是拐的弯有点夸张，这让zoro暗自佩服了一下下，并且在心底暗自模仿了一下下。“鬼斩！老夫的'朝颜'就是在你手底下被盗走的！你应该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
不就是一朵喇叭花？这老头又跟火烧屁股一样又蹦又跳，音阶还拔得老高，实在吵死人了！
zoro眉头打结，面色难看，盘膝坐在矮桌前的蒲团上努力挖着耳朵。
“你说你打赢了他！为何不将他缉捕！？”
“缉捕？”Zoro挑了挑眉，双目浸染了深沉的颜色。“哦，缉捕……”他又盯着矮桌若有所思，半晌，自言自语似的嘿嘿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名倒抽了一口气，盯着他目瞪口呆，半天又炸了。“你这蠢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话音渐远，Zoro表情微醺，早又一头扎进沉思。
那是一场举世罕见的高手对决，两方僵持不下，但在zoro的死缠烂打之下最终演变成了持久战。察觉到那家伙体力不如他，却仍旧高傲的不肯认输，zoro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言语越来越放肆，出招越来越痞，眼神越来越流氓，动作越来越难以预测。他完全能感觉到那人炸毛了；再交手几招，就在他的指尖从那人脸上有意无意蹭过第二下的时候，那句京都腔很浓的言语就从那人的唇齿间像毒液一般吐了出来，虽然言辞粗鄙，但声音清冽，这是zoro第一次被人骂了还觉得挺爽。
那句恶毒的话是这样说的——
“天杀的绿藻脑袋！老子宰了你！”
但不等那人将他的狠话付诸行动，zoro已经率先出手。他是天生的战斗王者，鬼影般疾速的挥刀佐以强悍的攻击力道，掀起的刀影狂澜刹那间便将那人攻至墙边的暗影里，清瘦的身躯狠狠撞击在墙面上，盗花者已无路可退。就在对方吃痛、破绽乍现之时，鬼彻角度刁钻，刀尖逼退了那人试图作出的反击，又顺势横亘于白皙的脖颈前，迫使对方不得不扬起了下巴。下一个瞬间，zoro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并且极快地伸出右臂撑住了墙面。
他侵入了他的亲密空间。
湛蓝的眼睛霎时睁大，充满了惊讶和怒火。
不用怀疑，这是江户史上最强的一次壁咚，并且是强迫性的，用刀。
Zoro坏笑，眼看着那人眼底怒芒一片，一脸想咬死他的神情，他突然就很想逗弄（调戏）他。
激战至此，鬼彻应该饮血正酣，可对方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zoro很满意地又靠近了一些，仔细的看着他，放任自己的心跳加剧，左膝缓缓欺入了那人双腿间。
紧贴的腹部立刻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zoro揶揄，“绷这么紧，怕我吃掉你？”
对方一脸杀气，却无奈何。
“喘这么厉害，还打么？”zoro靠近那人耳边，“不如这样……”
“你又在发什么呆？！”
天外飞声闯入，弹珠攻进来了。
Zoro的表情跟拉了八次稀一样。
大名府的小厮们一拥而上，勇敢的把大名从暴走的绿发武士手里抢救下来。因为他们商议后觉得那武士如果再继续揪着那老头吆来喝去晃来晃去，老家伙就铁定嗝屁了。
Zoro气势汹汹一屁股重新坐在蒲团上。
画师从这个武士打结的眉头间看出他的耐心快要磨光了，他决定当机立断，开口询问。他觉得zoro一介粗鲁的野武士，跟文人墨客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根本不懂得怎么去描述一个人的长相，他要帮他一下，否则他手里的画像就算画到天黑也画不完。
“小人斗胆询问，”画师揩了下额角汗珠，小心开口，“那盗贼……那忍者，五官可有特别之处？”
“五官？”zoro凶恶地重复，好像没听懂。
“就是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画师慌忙解释。
“我当然知道！”zoro有些面红。
画师的提醒让他又一次回忆起了唇齿间的柔软，完全忽略了被小厮们拼死抱住、企图冲上前来与他为难的大名。
画师尴尬无解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武士，先是双目直勾勾盯着他猛看，继而缓缓抬起双手“啪”一声拍上自己两颊，片刻之后，又古怪地捏住了自己嘴唇……脸颊不知是被他自己拍红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红的很不正常。眼睛明明在盯着他，但又不像在盯着他。这一系列的诡异举动令画师觉得头皮隐隐发麻，更有张牙舞爪的大名在他旁边怒目嘶吼，这更加剧了他的心慌难安，他只是控制着不逃跑便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Zoro对周围充耳不闻，指尖捏着嘴唇继续入定。
“不如这样，成为我的人，今夜我就放你走。”
那句话结束之后，在那人完全傻掉的注目下，zoro轻轻咬噬住他的嘴唇。
淡淡的烟草气息，很舒服。
Zoro莞尔，凝视着虚空，拇指滑过下唇。
他当然没有得逞，还不小心让那炸毛的家伙反击成功，从他手里逃走了。
Zoro起身，束好腰间佩刀。
他该启程了。
“喂！你要做什么？！”
“臭老头，别挡路！”
“放肆！当初老夫就是看中了你的刀术才重金请你来看门护院！而今！老夫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你这虚有其名的落魄武士竟连一个区区飞贼都抓不住！”
“所以！我要走了，你保重！”zoro青筋着把手偛进浴衣里。
“**！你想让老夫被人当成笑柄吗？！你可知'朝颜'乃是要进献给征夷大将军的生日贺礼！是献给将军啊！是将军啊！而今！你让我拿什么去献寿？！把你装匣送去可好？！”
“免了。”zoro面色漆黑。
“而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抓到那盗贼！鬼斩！你把画像给我搞定！描述不出来你就亲自给我画！”
一声轰然巨响！水墨飞溅，宣纸飘落。大名瞪着眼珠卡了壳，画师下巴砸地，汗如雨下；一只穿着木屐的脚从碎裂成两半的矮桌中间缓缓收了回来。
zoro磕了磕木屐，转身迈步走向庭院。
“你去哪里——！”
身后传来大名的鬼叫，zoro头也不回，“去找老婆。”
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也不管那家伙答不答应，反正zoro认定他了。他刚刚好，不偏不斜，正巧拨弄了他的心弦，搅乱了他的心跳，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放过他？
“老夫命令你回来！在没有画完像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zoro停住了脚步。
大名喘着粗气望着他。
Zoro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画个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长相！
一声震慑大名府的断喝响起——
“而今！”zoro扶着腰间的武士刀，弯起嘴角。他突然转过身，杀气令整个大名府邸都停止了呼吸，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他学着大名的讲话方式，声音低沉而又干脆地说道——
“而今我已忘记了他的面容。”
<终>
人像画师很想立刻逃开。
他实在受不了了，左耳边是大名震耳欲聋的吼叫，右耳边则是一个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这儿的武士发出来的慵懒敷衍声，左右的音波失衡让他觉得处在蹂躏状态下的脑袋嗡嗡作响，快要爆炸了。
他是来大名府画像的。可是事情从晨间到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他头发乱翘、眼圈发黑，面前的宣纸还在等着他挥毫。纵使他画技一流，无奈眼前这个异色头发的武士好像一只难以驾驭的野兽。他早有耳闻，听说即使是大名亲自下达的命令，在这号称“鬼斩”的男人面前也如马耳东风，刮过就算，要不要执行还得看他心情。他今日终于领教到了，一切比起传闻有过之无不及，奇怪的是大名居然可以容忍他这般放肆。
大清早就搞得鸡飞狗跳，连江户的奉行所都全体出动，就是因为一向戒备森严的大名府竟在昨夜突然遭窃，一件价值连城名唤“朝颜”的以冰玉髓精制而成的雕花不翼而飞。又据多嘴多舌的町奉行所渲染：那盗贼手法出奇高超，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甚至没有留下半点有价值的痕迹，只有大名府雇佣的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武士曾在昨夜与之交过手，因此，这人就成了逮捕犯人的唯一希望。现在，这个武士就坐在人像画师面前……
打着呵欠，搔着脑袋，一脸无趣。
“你到底有没有见到那盗贼！？”身材臃肿的大名暴跳如雷，跟弹珠一样上下乱窜。
Zoro不耐烦地把手伸进浴衣搔抓着胸脯，“忍者，”他沉下脸来，放慢语速，纠正，“那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忍者。”然后，一屋子人无言地看着他邪恶的掀起嘴角，缓缓舔了舔舌头。
“老夫才不管他是什么！你不是与他交过手了？我在问你有没有好好记住他的脸？脸！”大名伸长脖子啪啪拍打着自己肉嘟嘟的脸。
Zoro嫌弃地一把将贴过来的油腻肥脸拨开，眯起双目，目光飘向虚空。
“脸嘛……”
画师见他终于若有所思，立刻双眼放光，打醒精神，着笔蘸墨，蓄势待发。
月下的黑色剪影有着清瘦的身形，一袭忍衣勾勒出的轮廓实在过于潇洒，一见难忘。目光接触之时，盗花者将手中包裹斜挎于背，一脚踩着翘檐，居高临下俯视着zoro。身为忍者，完全不躲藏、不遮面，挑衅的神情在他脸上一览无遗，令zoro全身一阵无法遏制的兴奋战栗。鬼彻妖光绽放，缠绕着杀气。zoro遇上了强劲的对手，盗花者在鬼彻的狂舞下游刃有余，甚至单手接下他的杀招，并在极短的时间里作出令他吃惊的刁钻反击，对方动作迅捷如电，力道狂野，几个危险的交错擦身，月光太清澈，那家伙激战正酣的脸完全暴露在zoro眼前——
一头灿烂金发，肤色白皙，湛蓝的异色眼瞳熠熠生辉，眼神凛冽，摄人心魄，眉梢倒是很奇特，高鼻梁，轮廓很有立体感，薄唇间露出的牙齿洁白，有一个瞬间，那人轻咬嘴唇的动作让zoro丢失了一个心跳。
他从来不曾丢失过心跳。
“交出赃物，我也不会放过你。”zoro扬起头，刀镡在肩膀上磕了磕，话音刚落，他便清楚地看到那人勾起了唇角，赠与他冷笑，顽劣的眼神夹杂着嘲讽，刹那间散发出的气息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诱惑，令zoro实在是很享受与他的目光对峙。
Zoro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鬼斩——！老夫在问你话！”
走调的天外飞声带着喷溅的口水强硬闯入，令神游的绿发武士又被迫回到了大名府。
“臭老头！我听得到！”zoro怒喝，脑门蹦出了青筋，对被打断回忆相当不爽。他愤而转向画师，目露凶光，拇指朝向自己的脸一戳，“那家伙脸长的和我差不多。”不过比我好看一些。不不，我比较帅气，他比较俊俏……呕……作为一个男人，生的俊俏！九成以上是娘娘腔！
不过他绝对属于极少的那一成……
“愣什么！快动笔！那盗贼脸长的跟鬼斩一个蠢相！”大名催促呆愣的画师。
“忍者。”zoro黑面纠正。
不管是哪一方，都不好伺候，都不敢得罪，画师接连称是，额头汗珠滚落，提笔便在宣纸上勾勒出和zoro相似的脸型。
“接着说不要停！把你见到的一毫不差的描述下来！老夫就算把整个江户城翻过来，也要抓到他！”
“哟，挺有志气。”zoro摸着下巴嬉笑，“只怕他是京都人氏，现在早已溜出了江户。”虽然只得一句，但还是听得出，那家伙有着地道的京都腔。
那般身手，有谁能拦住他？
“你怎么知道？！”
“I guess!”洋腔滑调的绿发武士晃着脑袋。从异人那儿听来的鸟语，用到这个语境准没错，虽然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You guess？！”大名的鸟语发音非常纯正，就是拐的弯有点夸张，这让zoro暗自佩服了一下下，并且在心底暗自模仿了一下下。“鬼斩！老夫的'朝颜'就是在你手底下被盗走的！你应该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
不就是一朵喇叭花？这老头又跟火烧屁股一样又蹦又跳，音阶还拔得老高，实在吵死人了！
zoro眉头打结，面色难看，盘膝坐在矮桌前的蒲团上努力挖着耳朵。
“你说你打赢了他！为何不将他缉捕！？”
“缉捕？”Zoro挑了挑眉，双目浸染了深沉的颜色。“哦，缉捕……”他又盯着矮桌若有所思，半晌，自言自语似的嘿嘿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名倒抽了一口气，盯着他目瞪口呆，半天又炸了。“你这蠢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话音渐远，Zoro表情微醺，早又一头扎进沉思。
那是一场举世罕见的高手对决，两方僵持不下，但在zoro的死缠烂打之下最终演变成了持久战。察觉到那家伙体力不如他，却仍旧高傲的不肯认输，zoro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乐趣一般，言语越来越放肆，出招越来越痞，眼神越来越流氓，动作越来越难以预测。他完全能感觉到那人炸毛了；再交手几招，就在他的指尖从那人脸上有意无意蹭过第二下的时候，那句京都腔很浓的言语就从那人的唇齿间像毒液一般吐了出来，虽然言辞粗鄙，但声音清冽，这是zoro第一次被人骂了还觉得挺爽。
那句恶毒的话是这样说的——
“天杀的绿藻脑袋！老子宰了你！”
但不等那人将他的狠话付诸行动，zoro已经率先出手。他是天生的战斗王者，鬼影般疾速的挥刀佐以强悍的攻击力道，掀起的刀影狂澜刹那间便将那人攻至墙边的暗影里，清瘦的身躯狠狠撞击在墙面上，盗花者已无路可退。就在对方吃痛、破绽乍现之时，鬼彻角度刁钻，刀尖逼退了那人试图作出的反击，又顺势横亘于白皙的脖颈前，迫使对方不得不扬起了下巴。下一个瞬间，zoro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并且极快地伸出右臂撑住了墙面。
他侵入了他的亲密空间。
湛蓝的眼睛霎时睁大，充满了惊讶和怒火。
不用怀疑，这是江户史上最强的一次壁咚，并且是强迫性的，用刀。
Zoro坏笑，眼看着那人眼底怒芒一片，一脸想咬死他的神情，他突然就很想逗弄（调戏）他。
激战至此，鬼彻应该饮血正酣，可对方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zoro很满意地又靠近了一些，仔细的看着他，放任自己的心跳加剧，左膝缓缓欺入了那人双腿间。
紧贴的腹部立刻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zoro揶揄，“绷这么紧，怕我吃掉你？”
对方一脸杀气，却无奈何。
“喘这么厉害，还打么？”zoro靠近那人耳边，“不如这样……”
“你又在发什么呆？！”
天外飞声闯入，弹珠攻进来了。
Zoro的表情跟拉了八次稀一样。
大名府的小厮们一拥而上，勇敢的把大名从暴走的绿发武士手里抢救下来。因为他们商议后觉得那武士如果再继续揪着那老头吆来喝去晃来晃去，老家伙就铁定嗝屁了。
Zoro气势汹汹一屁股重新坐在蒲团上。
画师从这个武士打结的眉头间看出他的耐心快要磨光了，他决定当机立断，开口询问。他觉得zoro一介粗鲁的野武士，跟文人墨客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根本不懂得怎么去描述一个人的长相，他要帮他一下，否则他手里的画像就算画到天黑也画不完。
“小人斗胆询问，”画师揩了下额角汗珠，小心开口，“那盗贼……那忍者，五官可有特别之处？”
“五官？”zoro凶恶地重复，好像没听懂。
“就是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画师慌忙解释。
“我当然知道！”zoro有些面红。
画师的提醒让他又一次回忆起了唇齿间的柔软，完全忽略了被小厮们拼死抱住、企图冲上前来与他为难的大名。
画师尴尬无解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武士，先是双目直勾勾盯着他猛看，继而缓缓抬起双手“啪”一声拍上自己两颊，片刻之后，又古怪地捏住了自己嘴唇……脸颊不知是被他自己拍红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红的很不正常。眼睛明明在盯着他，但又不像在盯着他。这一系列的诡异举动令画师觉得头皮隐隐发麻，更有张牙舞爪的大名在他旁边怒目嘶吼，这更加剧了他的心慌难安，他只是控制着不逃跑便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Zoro对周围充耳不闻，指尖捏着嘴唇继续入定。
“不如这样，成为我的人，今夜我就放你走。”
那句话结束之后，在那人完全傻掉的注目下，zoro轻轻咬噬住他的嘴唇。
淡淡的烟草气息，很舒服。
Zoro莞尔，凝视着虚空，拇指滑过下唇。
他当然没有得逞，还不小心让那炸毛的家伙反击成功，从他手里逃走了。
Zoro起身，束好腰间佩刀。
他该启程了。
“喂！你要做什么？！”
“臭老头，别挡路！”
“放肆！当初老夫就是看中了你的刀术才重金请你来看门护院！而今！老夫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你这虚有其名的落魄武士竟连一个区区飞贼都抓不住！”
“所以！我要走了，你保重！”zoro青筋着把手偛进浴衣里。
“**！你想让老夫被人当成笑柄吗？！你可知'朝颜'乃是要进献给征夷大将军的生日贺礼！是献给将军啊！是将军啊！而今！你让我拿什么去献寿？！把你装匣送去可好？！”
“免了。”zoro面色漆黑。
“而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抓到那盗贼！鬼斩！你把画像给我搞定！描述不出来你就亲自给我画！”
一声轰然巨响！水墨飞溅，宣纸飘落。大名瞪着眼珠卡了壳，画师下巴砸地，汗如雨下；一只穿着木屐的脚从碎裂成两半的矮桌中间缓缓收了回来。
zoro磕了磕木屐，转身迈步走向庭院。
“你去哪里——！”
身后传来大名的鬼叫，zoro头也不回，“去找老婆。”
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也不管那家伙答不答应，反正zoro认定他了。他刚刚好，不偏不斜，正巧拨弄了他的心弦，搅乱了他的心跳，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放过他？
“老夫命令你回来！在没有画完像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zoro停住了脚步。
大名喘着粗气望着他。
Zoro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画个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长相！
一声震慑大名府的断喝响起——
“而今！”zoro扶着腰间的武士刀，弯起嘴角。他突然转过身，杀气令整个大名府邸都停止了呼吸，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他学着大名的讲话方式，声音低沉而又干脆地说道——
“而今我已忘记了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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