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ry,starry,starry night.星月夜
小镇终日雪雾,难得有如此良宵,星月满天。好似如果不去小镇的最高处——钟楼楼顶,去触碰那片星,那份月,就辜负了这良宵一般。
“今夜可是良宵,月朗风清凉。”忘记了是德富芦花,还是国木田独步,曾在《面对自然的五分钟》中,写下这样的句子,但这句子确确实实回响在切嗣的耳边。待他睁开眼睛之时,月光已悄无声息地透过缝隙,填满了半屋。
如此良宵,怎能令人不神往?
尽管夜中已至,切嗣还是轻手轻脚起了床,准备去一趟小教堂。
初来小镇时,切嗣就被那少有的晴夜吸引了,热情的镇民见他如此,便请钟楼的管理借了他一把钟楼的钥匙。
今天,他也准备踏着那花石路,在寂静的夜中,上到那高高地钟楼之上。
可能是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灿烂的星月夜吧?所以人才会轻而易举地被那缥缈遥远的天体所吸引,在那万籁无声之时,独立天地之间,试着在地面的最高处,接近苍穹。
即使是所经之路尽是晦暗之色,切嗣的心底也如那幸福的世人一样,有一片美丽的星月夜。
浮在蓝色的大洋上的珍珠般的小岛上,有着南国独有的暖湿空气,空气中萤火虫明明灭灭,星星点点,天上繁星无数,夜空澄明。眼中有着对明日的期待,心中尚存美好的星光。那是一无所知的年龄,是回不去的时光,是改变他一生走向的星月夜。
每每想起,切嗣心中都会隐隐作痛。但他还是穿好了和服,披上披风,准备出门。
“我说你啊,你是个作家吧,不是那个少了耳朵的画家吧,半夜起来盯着别人。”
【注】此处详见梵高与高更的同居故事,在此不多赘述。
“首先,我没有邀请你来,你是个不请自来的人,你最好心里清楚点。”切嗣不耐烦的回答,“其次,这旅馆是红砖建筑,不是黄房子。我更不会特意买把漂亮椅子给你。最后我强调一下,你也只是个神父,你不是塔希提岛回来的大画家。”
“我也没说过我喜欢南太平洋啊...”绮礼打了个哈欠,“你这种说话方式怎么不去当个律师啊,多可惜。”
“我做什么,用不着你来干涉吧?”切嗣系好了围巾,走出门外。
踏碎花石路面上的月光与昏暗的煤气灯光,轻车熟路地走到仍在开着的咖啡店。店主心照不宣的在每一个晴夜开到深夜,不知店里的猫儿已经做了几个有鱼的美梦了。向往常一样要两杯咖啡,一杯黑,一杯白。带上咖啡,走上那钟楼。
在钟楼顶上,俯瞰那熟睡正酣的小镇与大海。
在那昼夜相接之际,看那海上水汽蒸腾,不远处滩涂仍是微暗的淡蓝。山、海、山海环抱的小镇,还有镇上的一切,仍在梦中。
唯见昼夜相逐,红逐蓝奔,蔷薇色的光,一点一点,染红山冈。
夜渔的船已然归舶,点点金帆。
新的循环,又一次开始了。
这样的景色,哪怕是一遍又一遍地看,切嗣也不会厌烦。对于经过太多世人眼中的轰轰烈烈,跨过无数惊心动魄,最后落得个算是众叛亲离的下场,避居小城的人来说,平淡的珍贵超越了大喜大悲,是值得一遍一遍重复的美好。
无论身后的路再怎么腥风血雨,至少此刻,他的内心,在短暂的宁静中。
啜饮一口略冷的白咖啡,望煤气灯的朦胧中的小镇。若将此刻连缀成文,定是不输于《此刻富士的黎明》的佳作吧!
回去后,便写下来吧。
恍惚之间,有什么东西,披在了他的肩头。
“舞弥吗?....等等...你是谁?!”
“我可不是什么你的舞弥,大半夜的出门还来这种地方也够可疑的。万圣节早就过了吧,来这种地方,你都要成怪谈了。”
“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会来!”
“不过是为了确认你的安全而已,不要这样神经兮兮的”
“我承认,我是写过,我一定要死在自己手里。但从钟楼上一跃而下,高坠死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且不说尸体不成样子,单论尸体会被人翻动围观这一点,就令人难以忍受。我想安安静静地离开,不留痕迹的离开。”
“打住,要谈什么自杀理论最好找你的读者谈,或者发篇文章。我对你的自杀美学,一点兴趣都没有。比起听你长篇大论地谈生死,我更希望你穿上这件衣服。”
“你是没穿过和服吗,也不看看能不能套进去??”
“穿不进去那就披上好了。只要你没什么大事,其他随你。”神父眯起了眼睛,“你如果死掉的话,我就不会得到回报了。”
切嗣略嫌弃的披上风衣,“好了,你可以走了吧。”
“我还要把你带回去。”
“你能不能有点情怀?我也是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需要一些思考和平静的时间。我和你的关系还没有到相看两不厌的地步。”
绮礼没有再说话,顺手拿起旁边还没有开封的白咖啡,只是沉默地品着咖啡。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坐在小镇的最高处。
“切嗣,月色真美。”绮礼面无表情地说着。
“别用这种烂大街的套路了可以吗?对年轻的姑娘还说不准会有用,对我这种中年男人,还是个对文字极为刁钻的作家,这种套路,一点用都没有。”
“你不是说让我有点情怀吗?”
“算了吧,我发现你安静点就是最大的情怀了。落在屋顶的海鸥都让你吓得飞走了。”
“鸟比人重要吗?”
“难不成你在意大利进修过什么神学院吗?这问题真人文主义。”
“没准吧。”
“也许真没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