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风雨欲来
丽姬不大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永巷踉踉跄跄地走回昭德宫的,她只依稀记得,敏代在道出一切后突然撞墙而后弥留之际的那抹微笑。
纯粹的就像那个她当年初次赴那宫中夜宴时她对她的莞尔一笑,只是心境,却终是大不如前了。
黑漆漆的云朵把夜空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见一点色彩。犹为刺眼的便是那一道道闪电和那雷声阵阵。估摸着,紧接着来的便将是那场不可避免的暴风雨。
从永巷回来后,丽姬就一直坐在后园的青石阶上,再不曾移动。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喜庆的大红,公主在时,她每次都能被它逗的咯咯发笑,只是如今,物在人已亡,真当是道不尽的悲凉。
“夫人,快下雨了,奴婢扶您回寝殿去吧。”清儿看着丽姬如此很是心疼,却也只能轻声的劝导,更是不敢多说一个有关于小公主的事情。
丽姬不语,对清儿的话恍若未闻,清儿无法,只得伸手准备将她扶起,却在双手刚刚触及丽姬衣裳时眉头一皱,惊道:“夫人怎么淋雨了,衣裳都湿透了,快随奴婢换下了,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的好。”
清儿如是说着,心中却有些不解,看了看夜空,心中疑惑,明明雨不是很大啊?丽姬也不曾出过昭德宫的大门,丽姬又是如何将衣裳淋的如此湿的呢。
丽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犹如雕像一般对清儿的惊讶不作言语。如今的她,呆若木鸡,那眼睛除了流泪,怕是连眨都不曾眨巴一下。丽姬茫然的望着那个方向,那个葬有公主的王陵所在的方向。
清儿心急,这眼看就要有一场暴风雨了,丽姬不肯回去,若有了个好歹,赢政怕是不会放过她的,清儿一急,嘭地在丽姬跟前跪了下来,急道“夫人,回宫吧!您看,天就要下雨了。您衣裳本就湿了,当心再淋着。”
许是清儿跪地的声响惊动了丽姬,她呆然地看了看清儿,轻轻开口,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夫人……”
清儿还想劝慰,却被丽姬冷冷的呵斥,道“走!”
听得丽姬一声严厉的呵斥,清儿更为难过了起来,自她丽姬以来,丽姬从来未将她当奴婢看过,更是不曾有大声训斥过她,如今丽姬如此,倒不是清儿替自己委屈,她是真的觉得,丽姬是心伤了,她替丽姬难过得紧。
清儿没有退下,反是带着浓浓哭腔,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孩子咱们还会有的,只要您养好身子,然后跟大王……”
“孩子还会有的?”丽姬听到这句话时眼光里露出的凶狠令清儿顿时就将后头要说的话全部将望了,清儿有些害怕,她更不解为何丽姬会有如此的表情,悲凉而阴冷。
“轰隆轰隆——”
一道道闪电循身而落之后便是倾盆大雨。清儿顾不得其他,赶紧转身进内殿拿了把油纸伞过来,而等清儿拿着伞走出来时,丽姬却依然坐在园中一动也不动的。
雨水打在身上,丽姬瞬间觉得一阵寒意催来。身体不由得重重的打了个冷颤,清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赶忙迎上去撑着伞欲要拉丽姬进去,道:“夫人,我们进去吧!”
“丽儿——”
赢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丽姬冷冷地坐在园中的青石台上,任由倾盆的雨水拍打在她素白色的衣裙之上,她却似乎毫无知觉。
“丽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赢政愠怒却难忍心疼,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丽姬转身后冷冷看着他的目光怔怔地被停留在了半空。
赢政觉得,他从未在丽姬眼中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恨他。那是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表情。
“大王,夫人她一直不肯起身,奴婢没办法才……”赢政是清儿去请的,清儿了解她家这位主子的脾性,所以搬出赢政是最好的选择。
赢政心中一疼,接过清儿手中的油纸伞,又示意她进殿中去,清儿无奈地告了退。
电闪雷鸣,园中女子眸光深冷刺骨地看着那个替她撑着伞的男子,只觉心中满满的厌恶。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视良久,丽姬终究是问出了那个最不想去承认的铁定事实,丽姬知道赢政肯定得到消息她去过永巷了的,敏代的死他也肯定能猜到是因为她。
赢政眉心狠狠一笃,道:“不全是真。”呵!他倒也不拐弯抹角。
丽姬冷冷一笑,道:“不全是?那什么不是?什么又是?敏代的孩子不是你流掉的?还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你害死的?又或是我回宫之后就有伤胎的药掺入我的饮水食之中不是你授意的?”
丽姬一点一点追问,一步一步紧逼,赢政轻轻地摇了摇头,丽姬明了,敢作敢当,从来都是他赢政,不论对谁,都是如此。
丽姬凄然的笑了笑,看着他,道:“那敢问秦王,还有什么是不是如她所说的!”
赢政心中一痛,直直地看着丽姬,道:“我爱你,从来都是真的。”
丽姬闻言,突觉胸口一阵难受,冷冷地望着他,满是嫌弃,道:
“赢政,你真让人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