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姑娘

清瑶本来不叫清瑶，姑娘大名鼎鼎，文登村里王翠花是也。
奈何村里闹瘟疫，连着死了十数人，路过一个跳大神的随手一指，说王翠花乃是妖邪源头，驱逐出境，方保周全。
王翠花一脸懵逼。
村人尽要动手，王父好说歹说，才劝村人给了一夜时间。
王翠花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老爹以三钱银子卖进了青楼，隐约间，王翠花还看见那跳大神的跟父亲凑一起嘿嘿笑。
那时候，十三岁的王翠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五六年后，清瑶姑娘懂了。

这世上，多的是六亲不认，又偏偏怕人冷眼，她家里两个弟弟一个哥哥，多她王翠花一个姑娘，不如多三钱银子。
这间青楼唤做雨楼清歌，别致风雅，每个姑娘都是仪态万千，唯独王翠花刚来的时候痴痴呆呆。
当时给王翠花做登记的姑娘，后来成了头牌，唤做清秋。
清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王翠花回答，我刚才，是被我***了对么？
清秋点头说，你得习惯，咱们这儿多半是被亲***了的。
王翠花泫然欲泣说，那以后，我是不是就没爹了？
清秋噗嗤一笑说，没有就没有啊，你记住，这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既进了雨楼清歌的门，这也得习惯。
王翠花哭鼻子，无措，茫然。

清秋站起来，拍拍王翠花的肩膀，咧嘴笑道：“别哭，以后我罩你。”
王翠花抬起头来，像受惊的小鹿。
随后，十四岁的清秋因为装。。逼而被老鸨骂了一顿，扣去三成脂粉钱。
清秋冲王翠花吐了吐舌头，又是一笑。
在接下来的三五年间，清瑶跟清秋一起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学步伐姿态，也学床上一百零八式。
作为年长一岁的老学姐，清秋的日常就是拿着小木棍打清瑶手心，打得青红，才堪堪让王翠花背上几句。
清秋扶额丢了木棍说，算了算了，反正你好看，我就不管你了。
清瑶眨巴着眼睛，喜滋滋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吃饭啦？”
清秋瞪了一眼清瑶，在桌子上刷刷刷写下一张小抄，“吃个屁，嬷嬷是要检查的，你先背着，到时候记不住再偷偷看两眼……别拿那么明显，你是不是傻！”
清秋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清秋清秋，那个……为什么嬷嬷要我们下节课拿皮鞭和绳子？”
“……不好说，你学就是。”
“清秋，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放心，你现在没什么钱给他骗，别把身子给了就行。”
“……清秋，那位公子消失了，我听人说他要成婚了。”
“早跟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在这种地方你得习惯。”
……
“清秋，你怎么了，昨晚你去哪了？”
“……没什么，总有这么一天的，雨楼清歌也是妓院，妓院里的姑娘，哪有卖艺不卖身的？”
清瑶一懵，看得清秋有点心烦。
清瑶说，你，清秋你……被人睡了？
“确切点说，是被人*了，以后还会被更多人*，咱们做这行的，总要习惯嘛。”清秋背转过身，漫不经心的说着。
半晌，清秋听到背后没有声响，悄悄回过头来，发现王翠花红着眼正望自己。
清秋望着那双红眼，伸手就想打，那个被她天天打小棍，打成条件反射的姑娘头一次没躲。
清秋的巴掌凝在半空，清瑶抽泣着说，清秋，想哭你就哭吧。
清秋没忍住，还是一巴掌摔在清瑶肩膀上，“哭个屁，你都这样了，我想哭也不能哭啊，哭了多怂，姐得罩你啊！”
清瑶咬着嘴唇，眼泪簌簌而落，一把抱住了清秋姑娘。

天明时分，清秋把包裹塞到清瑶怀里，感叹道：“如果有机会，真希望你可以永远都不回来。”
清瑶古怪的看着她，说你怎么了，跟平时不像啊。
清秋抬头，咧嘴一笑摸上姑娘的脸，“小美人，以后出门在外长点心眼，还有，别忘了爷，滚吧。”
清瑶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太对。
直到清瑶回到家乡，才发现村中一片焦土，已是换了人间。
当年村中人误食毒蘑菇，被跳大神的指出之后已然无事，清瑶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有人告诉清瑶，几天前来过兵马，将此处夷为平地，为首的告诉村人，是为当年的妖邪报仇来了。
清瑶有点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还未卖身，认识几个公子哥，也没有这种手握兵权的人，能认识这种人的，都是清秋啊。
啪。
手中包袱坠落在地，清瑶一瞬间明白那些不清不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清秋说，小美人，以后出门在外长点心眼，别忘了爷。
清瑶脑袋有点晕，她明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为什么会派兵屠自己的家乡？
而且再过两天，就是自己的生日，如果自己走了，清秋怎么交代？
清瑶豁然抬头，她猛的想起，如果雨楼清歌真的有规矩，让每个姑娘在初夜卖出之前都能回家，又怎么可能没人看管？
清秋想让自己，替她去看世界之大。

如果是这样，那包袱里一定有清秋留给自己的信！
包袱里只有一张纸，做小抄那种，上面两句话。
“爷是头牌，你不用担心。爷说过，你别哭，会罩你的。”
站在荒原古道上，清瑶姑娘又变成了王翠花，懵逼，失措，一无所有。
她不想做清瑶，也不想一无所有。
王翠花深吸了口气，掉头向东。
东方是雨楼清歌，东方是辽阔清秋。
雨楼清歌里，老鸨已经出离愤怒，她看着嬉皮笑脸的清秋，终究起了杀念。
她说，咱们这的规矩不能坏，不然个个仗着自己是头牌，都反出天去还了得？清秋你懂规矩，你说该怎么办？
清秋歪着头笑，不就是死么，临死前能救王翠花出去，我很开心。
老鸨冷哼一声，挥手，清秋已被人抬了下去。
血一溅三丈，尽被收进白绫，卷着清秋的尸体便丢进枯井。

当清瑶回来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踪影了，老鸨很是讶异，勉强笑着，骗她说清秋已被人领走，富贵荣华。
清瑶哦了一声，慢慢回转屋中，背后还传来老鸨的喊声，说让她准备一下，今日接客，客人可是位将军，等你很久了。
清瑶没有回应，她在原先放小抄的地方发现一张纸条，笔走龙蛇，烂得一塌糊涂，
是清秋。
她说，如果你看到这张纸，就证明你不听话，爷很生气！虽然这时候爷大概已经死了，不过你千万别哭，哭就落了下乘，咱们在青楼混的姑娘，怎么能随便哭呢？你好好活着，替我活，在青楼里继续培养下一代，乖，千万别闹。
后面似乎还有两句，清瑶已经看不清了。
门外又传来老鸨的喊声，清瑶长吸口气，泪水和哽咽一起咽下。
她说，妈妈，我刚回来有点饿，麻烦送碗汤过来……直接送去将军房里也可以。
老鸨应了一声，很是欢喜，头牌换了一个个，这雨楼清歌，还是自己当家做主。
清瑶闭上眼睛，在房中站了一刻，终于睁开眼，唇角上扬，步履温婉，仪态万千的推门而去。

房间里，有将军的护卫检查，查出两颗蘑菇，清瑶淡淡一笑，说这是妈妈给我的，说是能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红唇开阖，白玉般的牙关轻咬，姑娘笑着吃下一片蘑菇。
进屋，下毒，将军笑得猥琐。
清瑶也笑，笑着问，将军此前认不认识清秋，她有没有说过她的家世，我好奇得紧呢。
将军说，清秋说自己是被父亲和一跳大神的联手，卖进这里的，那时候，她只有十三岁。
清瑶笑了一笑，缓缓推过汤去。
将军饮罢，也无雅兴听曲观舞，急匆匆便要进入正题。
清瑶笑了，想着清秋姐姐你看啊，那些小棍子打过的手心，偷偷看过的小抄，到最后什么都没用。
疼。
随着下体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清瑶的意识反而渐渐模糊，身上的将军忽然一声大吼，卡住清瑶的脖子，瞪大了眼睛说你敢对我下毒！？
清瑶面色惊恐，奋力挣扎，带着泪痕说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盯着清瑶，看了半晌猛的跃起，冲出门外。

清瑶躺在床上笑了，她知道将军一定听到了自己在门外的话，汤也是老鸨派人端来，如果将军有时间，他或许还会仔细追查，会发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但是现在他就要死了。
雨楼清歌之内，一片刀剑出鞘之声，王翠花听见老鸨慌张的辩解，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呼喊戛然而止，楼内楼外复归平静。
王翠花躺在床上，已经呼吸困难，她想起清秋对她说过的话，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清秋，我没哭。
不过，我也没听话乖乖活下去，谁让你先骗我呢？
你看，不仅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啊，得习惯。
王翠花笑着，伸出双手，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什么人，要与她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