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锲子
这是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凡人的凡人和一个已经知道不是凡人的凡人有了一个大概是凡人的凡人孩子的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第一个凡人就已经死了，她本就在生孩子时难产，虽勉强活下一条命来，也只堪堪挨到孩子五岁便撒手人寰。不是凡人的那个凡人硬生生在历劫过程中觉醒了记忆和神力，霎时间风云变幻，天地间的震动更是直冲九霄。
勉强料理过妻子的后事，不是凡人的那个凡人便带着他的那个凡人孩子回了天。
哦，我想我忘记说了，那个凡人孩子，就是我。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晓得什么是凡人，也不晓得什么是天。

【一】
阿母的后事料理得极快，在我还没从阿母这到底是在逗我玩还是睡着了的选项纠结出个结果来，阿父就已经一把火将阿母和阿母躺着的那张千工床一起烧作了灰烬。
“阿昙，阿父带你去个新的地方。”阿父瞧着我，神色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急切，他大概是极怕我拒绝的。
可我怎么会拒绝呢？
我拉着他的袖子，学着往常阿母的样子，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阿昙自然是要一直和阿父在一起的。”
“是啊，”阿父的表情放松下来，“阿昙自然是要一直和阿父在一起的。”
阿父说着俯下身子把我抱了起来，我这才瞧见他身后还站着个人来。那人一袭蓝衣，腰间还扎了个白带子，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可是哪里不一样呢？
我也不晓得。
我唯一晓得的，是这满屋子的所有人里，唯有他给了我一个尚算得上和善的眼神。

【二】
阿父抱着我走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大约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太多，我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也迷迷糊糊不知道今夕何夕。
这怨不得我迷糊。
任谁一睁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还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都不会很快就明白过来。
先前跟在阿父身后的那个自称为重霖的人很快就走了进来，看起来很有些憔悴。
“我阿父呢？”我半坐起身子，压着被子仰头问他。
“你阿父……”他像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天才扯出一个笑来，“你阿父很快就回来了。”
他还是没告诉我阿父去哪里了。
我重重把下巴抵在腿上，心里感觉空空的。
重霖说得不对，阿父并没有很快回来。我在床上从百无聊赖等到再次困极睡着，也没能等到阿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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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又搬家了。
重霖说他最近事忙，怕照顾不到我，便把我托付给了据说是阿父好友的连宋。
他比重霖更好看一些，也似乎比重霖待我更亲近一些。
可我没见过他。
准确的说，那天来我家里的那些人里，除了重霖，我也再没见过谁了。
连宋家里大概更富贵一些，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许是为了区分开我的身份，他许我唤作他三哥。
这辈分有些奇怪。
我瞧着他眨了眨眼经，从善如流地叫道：“三哥。”
“诶——”连宋笑眯眯摇了把折扇应到，又指了指一边指挥着人的红裙子姑娘，悄声道，“那是你三嫂。”
我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那姑娘，意会地点了点头。
那大概是他喜欢的姑娘，喜欢得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统统给她的姑娘。
那姑娘名唤成玉，瞧起来鲜妍明丽，两颊一边一个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分外好看。
“阿昙，”她笑着唤我，“你尽管放心在连宋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找他就是，他若敢有什么怠慢，不消你阿父出手，我先替你收拾他！”
“喂！”连宋合上扇子敲了敲石桌，神色却没见得有什么不快，嘟嘟囊囊反驳了几句，就和成玉两人笑闹起来。
瞧着他们，我觉得自己也是高兴的。
只是，我好像有些想阿父了。

【四】
来到连宋家的第二天，府里的管家带着人陆陆续续又给我的小院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小到书房里的琴棋书画，大到房屋里的屏风软塌，就连院子里，也比着我的身高搭了个秋千架。
穿着红裙子的成玉趁机拉着我偷偷溜了出去。
进来时尚不觉得，这一出去，才发觉连宋这府邸着实太大了些。等七弯八绕地见了来时路过的花园，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再玩耍的兴致。
和成玉合计了一下，我们索性便寻了个凉亭，又要了些茶水糕点，翻起了话本子。
说是这么说，大多时候我也只是在听罢了。
成玉讲话本时带着一种和她平时完全不同的细腻，不过三两句便把我带入其中，跟着里面的人动起了真感情。
故事的最后停留在一个春天，那个善良的小小姑娘在度过无数个孤单寒冷的日子之后，终于握着良人的手，走向自己期盼着的明天。
“这倒是个不错的结局。”翻完了话本的最后一页，成玉还有些意犹未尽，抓着我的手又感慨了半天，前前后后把那姑娘的好反反复复念叨了好几十遍，直到我实在附和地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
她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送我回了院子后又扭捏着给我塞了只金锁，转身就跑了出去。

【五】
成玉送我的那枚金锁极好，半盘的金凤卧在流云中央，瞧着极是精致。
我没好意思就这么白白收下，拾掇拾掇自己的东西，勉强找出一对玉坠儿，狠心拆解开来，托连宋送给成玉。
眼瞧着连宋的身影越走越远，我丢了笑意吟吟的模样，心疼地在床上打起滚来。
我来这里来得急，什么东西也没顾得上收拾，统共这么一对玉坠儿还是之前顺手揣进怀里的。这下可好，我捻着手里余下的那只玉坠儿，只剩一个了。
苦着脸把玉坠儿包起来放回盒子里，我坐在椅子上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攒些好东西才是。要不然，礼物都不好意思再接了。
顺手写下明日的出行计划，我敲着桌子想了想，又添了几样要买的东西，满意地回身去找连宋。
“去集市？”许是从没去过那般鱼蛇混杂的地方，连宋的脸上带着一种异常难言的表情。我想了想他非富即贵的身份，体贴地建议到：“你使人陪我去便好。”
连宋的表情瞬间更苦恼了。
“你年纪还小…”他纠结着绕了绕扇子，“有我陪着，也好帮你掌掌眼。”
“哎？”我眨了眨眼，笑，“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