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再来的青骢马
阿琅拎着绀珠的坠绳晃荡荡的飞了下来,站在堤上,远远瞧见杨戬立在船头,身后一轮明月,修长身形逆在月光里,显出极漂亮的轮廓。
阿琅冲着杨戬笑嘻嘻的大力挥手,“前姐夫,我找三姐去了啊,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三姐的,不会叫她去冒险杀妖找兵器的。”
阿琅远远瞧见杨戬似是点了点头,往前一跃扎进了湖里。
阿琅不过下沉了三尺,水中月色已然消失殆尽。绀珠却渐渐散出水碧色光芒,继而盛放,前头衣曳着绮丽通透大扇尾的锦鲤飘飘摇摇游过,甚至能看到细细筋骨。
绀珠之芒可令周围半里之内纤毫毕现,比普通夜明珠强多了。
阿琅找到寸心时,寸心正坐在湖底大青石上捂着脸哀叹,阿琅伸手拍了拍寸心左肩,趁着寸心惊起向左巡看时,迅速转到右边,看着寸心大惊的样子咯咯大笑。
寸心被阿琅同一招耍得心有凄凄然,伸手拍上阿琅的脑门,“我说你换点新鲜的也成啊。”
阿琅捂着脑门,一脸委屈,偏还带着几分得意,“可就这一抬你还每次都上当。三姐你不向来惧黑吗,这里黑漆漆的你居然还老老实实坐着,小妹佩服。”
寸心更想捂脸长哀了,一遇上杨戬就什么都乱套了。“杨戬走了没?”
“走啦。”
“好,咱们回船上去。”
两人浮上水来,翻上了船。
阿琅在寸心边上坐下,伸了缠着绀珠坠绳的手在寸心眼前晃荡,“前姐夫亲自找出来给我的。”
寸心拿过绀珠,绀珠通身大碧,表面似有远山云雾缭绕,寸心以指摩挲,像是要擦去那层烟雾,接着绀珠渐渐起了变化,碧色渐渐退去,中心有人影活动,再细看,却是杨戬拿着一束花看院里走进屋来,脸上一片温柔笑意,在一人面前矮身下来,呃,那是……
寸心吓得赶紧扔开绀珠,绀珠中心光影顿熄,恢复成大碧色,坠在绳上大大荡悠,差点打到阿琅脸上。
阿琅颇有些莫名其妙,“您见鬼啦?”
当真是见鬼,绀珠有记事之能,凡你所想要记起的已忘之事,以指拂过,皆能映出此事,可送花这回事寸想她没忘啊,她还刻她大大发了一场脾气。那她到底忘记了什么?算了,不纠结了。
寸心转了话题,叹着气说,“人家好好一记事的神珠,被你拿来当夜明珠用,你也忒不识货了。”
阿琅正想反驳,说你才是不识货的领袖哩,忽而想起好歹寸心于千万人中挑中了杨戬,这眼光其实够可以了,虽然不知为什么又很没眼光的跟杨戬分了手,但看来寸心似乎也颇觉唏嘘,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温柔相待安抚人家才对,于是期期艾艾的开了口,“三姐,你也别太难过……”
寸心顿时奇了,她们是不是在哪里谈岔劈了,“你再怎么败家,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很难过的。”
“啊?不是,我是说……前姐夫问了我很多事情,问你在西海过得好不好,我觉得吧,前姐夫人挺好的,你干嘛跟人家搞得生死不见似的?”
“那是因为他就是那么个人,就是因为他那么好,我才……哎你小孩子不懂。”
“我……我看你才是不懂。”
小船晃晃悠悠到了西陵桥下,桥下铺开大片大片的芦花,如银如雪,湖面漫起水雾,映着月色空濛,当真是唯美如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上了桥,寸心瞧着桥边一片叶上凝成一颗露珠,渐渐渐渐往叶端滑去,压弯了叶身而后终于落下。似是美人腮边盈盈一颗珠泪终于承受不住哀伤委而去之。
寸心想,她应当是真见到了那雾气中身姿绰约的美人。于是住了脚步,以剑止住阿琅冒失的前闯。
阿琅瞧见寸心凝神,四周看看,前面地势平缓,隐在雾中的一排松柏,此外再看不到什么了。遂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三姐?”
“不知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松下有人。”
可这里除了她俩明明没人。
寸心与阿琅相对瞪眼愕然间,忽听得细细清音叹息声。
循声望去,前方停着一辆油壁车,绰绰约约走来一位女子,衣裙绮错似月下冷波荡漾,行止时环佩随裙而动,有细碎琤琮似水之声传来。
她很美,美得凄楚而幽怨。
听得她低低吟道,“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透入骨髓的荒寒与绝望。
寸心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独自伫立,望着远方,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天色渐明,一场雾气袭来,隐去了女子与油壁车的身影。
待得寸心与阿琅拨开雾气再来看,又什么都没有了,好似什么都没出现过。
寸心瞧见松下有地突起,便一直往前走去。
阿琅抱着双臂搓个不停,跟在后头跺脚,“哎,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呢,她是幽鬼啊还是妖啊,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寸心指了指墓碑,“她可能叫苏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