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刚要进真君神殿时,恰好遇到梅山老大从里头出来,道过好后梅山老大便要离去,忽而又想起件事,十分疑惑的问,“东海那位八太子的新妻子,应当是没什么法力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
“噢就是那天她忽然跑进真君神殿来,我们一下子还认差了人,可看她飞走时的那样子,法力还挺不错。”
“赵小姐来找二哥?”杨婵更奇了,他们都说不上认识啊。
“反正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一宗奇案。
“二哥。”
杨婵走进真君神殿时,杨戬正坐在案前看着文书。
杨婵在华山为百姓做圣母,为刘彦昌做妻子,为沉香做母亲,不能说一点都不辛苦,但他们长久的在一起,有温暖的安慰,有真心的爱护,他们都在她的心上,那些都是甜蜜的负担。
但在杨戬身边时却仿佛回到少时做家中幺女的时候,她被大家宠爱着,保护着,那时以为这样的快乐无忧将是永远。
谁知大祸临门,她只剩下二哥这唯一的依靠,一起走过那段艰难岁月后,二哥成家了,她回了华山,孤寂像是她脚下的影子,一刻不停的跟着她,幸好,在她以为自己都快要崩溃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二哥为了她尝尽艰辛终换得她一家的平安喜乐,她总希望能再为二哥做些什么。
杨婵想起外头私下里传得兴起乃到传得越来越离谱的事,令闻者如遭天雷击……
“二哥,你……”杨婵刚一开口,反倒不知如何说下去,哎算了,她哪能瞧得出她二哥的心思。
“二哥,沉香与小玉从万窟山回来时,向我提起了一件事,说是不知哪位去拜祭过小玉的母亲,我想来想去,你说是不是三公主,她如今已经能出海了,要不要向她说说小玉的事?二是,人家为你遭的罪不小,我想请她来华山,起码得好好感谢人家。”
杨戬一听,却悠悠给杨婵泼了冷水,“她如今面子上还抹不过来呢,别看她如今好似真成长得跟四公主似的,实则倔起来还是一样一样的,你要请她,只怕不容易。”
杨戬一下一下轻叩着扇骨,沉吟片刻,“至于小玉的事,问问她的心意吧。”
想请人,得去西海守株待兔。
杨婵听着,却觉摸出些其他的味道来,“二哥,你已经见过三公主了?”
半晌,杨戬应了声“嗯”。
杨婵回到华山,便着实安排请三公主的事,“沉香,你去西海请三公主来,就说是我有事找她。”
不过跑个腿,沉香爽快的应下了,于是……
第一趟,西海,人不在……
第二趟,东海,四公主说如今的三公主野得只有她找人的份,没有别人找她的份……
第三趟,八太子传了信来,三公主终于回来了,可三公主说她另有要事,沉香火急火撩的赶过去,送去了杨婵的亲笔信。
人家帖子都下了,寸心脸皮再厚也不好再推却。
择日上山。
寸心一路走到圣母庙里,大片大片的桃花开得正好,风一来,纷纷扬扬的下了场桃花雨。
寸心穿花过林时,一枝桃花斜斜横在眼前,枝头缀着几朵初绽的桃花,细致的粉色从中心渐渐褪成淡色,像极了寸心从前用的胭脂和了水慢慢渗开,寸心凑近了鼻尖碰到桃花,弄得鼻头痒痒的,嗯,开得这样艳丽热闹,香味却清淡得很。
寸心半举了手,比了比自己的桃花色衣袖,嗯,颜色差不多,这是阿琅的母亲用了龙绡做了新衣送给她的,袖口一段收紧的地方隐隐泛着桃花金色,却是她的龙鳞所化,寸心对此颇有些自矜。继而寸心不知怎的又勾出些老远老远的旧事来,她曾安逸的调脂弄粉,费心的打理着精致衣食,等待良人归……
雅致的妇人生活远去,如今倒活得像是个野蛮的少女,真真是休要说什么万事转头空,未及转头时便已是大梦一场。寸心不觉伤心喟然长叹,近来她老是叹气,哎! 杨婵说只约了寸心,便当真只约了寸心,沉香小玉连同刘彦昌一块都打发出去了。
两个女人说什么都方便。
杨婵端了碟鲜果摆上石案,瞧着寸心正手指大动,却被还没来得及凉下来的桃酥烫得左手换右手,差点就了掉出了手,不禁笑了起来,“三公主,你别那么急啊,放碟里凉凉先。”
寸心忙忙丢下了桃酥,又是甩手又是呵气,忙得乱七八糟的,不意瞧见杨婵温柔的笑容,像是,做了母亲的人,果真是不一样,寸心挺好奇,“你一个人既要做华山的圣母,又要做刘彦昌的妻子,还要做沉香他们的母亲,你忙得过来吗?”
杨婵只是笑着摇头,如同长辈为后生解惑,尽管从年龄上看,寸心这个后生约莫还要大上那上百岁,“这不仅是我的职责,也是我一直渴望的,哪有什么忙不忙。”
这段话简直就是爱是付出的注解,寸心不刻到底有多少个人跟她说过爱是付出,除去与杨戬那段糊涂岁月,直到从西海带了个阿琅出海玩,暂且充当了阵好姐姐,累得她够呛,深刻体会到付出实在是件费心费力的事。寸心回到西海后,在西海岸上躺着,身后是温热的海沙,耳畔是一阵一阵的海浪声,她出生前西海便是如此模样,她离开了千年之后再度回来,西海岸仍是这样,也许她本不该离开西海。
“以前,我说的是我还出海前的年少时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恣意任性,因为我是最小的那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当那个被爱的比爱别人的要好过很多是不是?”
“这哪能这样比呢,比如说,在弱水下界时,你在杨府照顾二哥,我们都看得出来,你过得很快乐啊!”
寸心一口茶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得泪眼朦胧,忙冲杨婵摆手,别提以前咱们还能做朋友!
“那……那个,你找我来,是有要紧事啊?”
杨婵重新替寸心抖光了水的茶杯续上茶,温柔的道,“头一件,是想要谢谢你,为了二哥受了数百年的禁足贬谪之苦,再一件是,我听小玉说有人去祭拜过她母亲,那个人是你吗?你可知道小玉的身世?”
杨婵见寸心茫然的点头又摇头,便又接着道,“小玉的母亲,便是狐妹,想来这也真是缘分,兜了一个几百年的圈子,倒入了我家的门,我跟你提起这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见见小玉,她长得跟狐妹很像,性子更像。”
寸心慢慢的,一口一口,咬着桃酥,良久,寸心才叹着气道,“不见了吧,知道她过得好便好。”
杨婵瞧着寸心神色几经纠结,继而又带了些许寂然,又想起杨戬的话,“二哥说你如今本事见涨,脾气也见涨……”
嘁,就不能说她句好嘛。
“说你一句就跑……”
不跑难道杵那当柱子啊。
杨婵瞧着寸心隐有咬牙之意,不由笑了起来,一笑当泯往事。
两人随意的谈着,不知怎的谈起了杨婵的父母。
“其实吧,以前父母亲还在的时候,我跟二哥总以为世上的夫妻应该都是像父母亲一样,相敬相亲,我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我不是母亲,执不来长剑成不了保护众人的屏障,二哥也不是父亲,他大约学不来书生的低眉浅语,我们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最后却并不是合适自己的。说到底,在一起,爱也好被爱也好,过得高兴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