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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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个夜晚群星静寂
我的爱人身披白鹿皮
从阴暗而辉煌的隐喻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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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隔岸相望
我只能隔岸相望
看她沉默，种植鹿角
看她采撷红色伤口般的果实
看她睁大眼睛，惊讶，困惑
看她振臂模仿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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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现后我不曾阖眼
像观赏一部绝伦的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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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她学习鹿鸣，第二夜
涉水之时，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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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深陷，山脉悠远绵长
而山脚下有溪流涌动
时而沉静，时而暴怒
她向森林深处掷出一根细细的蚕丝
像编织一个粗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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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彼岸树木落叶
于是迫不及待登陆
我委身于残存的阴翳之下
听她走过，如同拨动古老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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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火苗敲打空气，眼角干涸
我一如既往对着月亮歌唱
第三夜时，她侧耳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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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还我真实的夜色
还我沉重的良心
请让我立即睡去
请让我永远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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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子啄落的桑葚
她拾起并抛向天空
我的爱人露出微笑
熟睡中的月光苍白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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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四夜下起暴雨
硕果与枝条奔走失散
她不曾忘记寻找雨滴中
最清澈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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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与热冲向天空
冰与火坠落大地
她长久地凝望沸腾的溪流
宛如描摹《创世纪》的油画
温良是顷刻，暴怒亦然
她张嘴想要发出呼唤
而风雨之间，唯容得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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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让我忆起我的一生
迷茫，仓促，饱含泪水
这个夜晚我们翻山越岭
这个夜晚我们远离冰冷的岩石
我教她说，拉莫拉
我信仰的神的名字
拉莫拉，她指指自己被雨淋湿的胸脯
这里，拉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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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她发起高烧是第五个夜晚
梦中她言语含糊，时而呜咽
数不清的词句在她口中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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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钟敲响，我的眼中浸透黑夜
云朵在天上织成蛛网
被月晕渲染得恍若黄昏
白海豚从她脸颊游过
她说，拉莫拉
小小的拉莫拉，身披白鹿皮与火焰
在她小小的胸脯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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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于祭祀
类似于祷告
类似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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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她醒来时轻盈得像一片飞羽
同时眼波沉静，睫毛低垂
第六夜湿润的鹤唳回荡
像在控诉一个镀金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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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与太阳格格不入
言语与我格格不入
因为白鹿尚未送出请柬
拉莫拉还没应允我发声”
她开始歌唱，像我遇见她前的每一个夜一样
唱白鲸在白令海岸搁浅
唱木马与亡国的遗迹
然后她起身，咳嗽
如同打碎一面玻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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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先知的姿态解读隐喻
不知疲倦，挖掘灵魂深处
隐喻永远在地下，无关生死
隐喻比言语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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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第七夜，她不再说话
此时星宇同样静默，宛如失去声带
山谷中鹿角长成大树，挂满伤痕般的红果实
溪水依旧，那里曾是她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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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生长的咽喉，唯我的爱人不能发声
山茶花开满锁骨，我从未吻过那样的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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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拉说，太阳升起
曙光便开始驱逐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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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恢复为默片，鹿群重返森林
我的爱人迎着光向前奔跑
我的爱人没有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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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