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回到刺史府,狄公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愁眉紧锁、一言不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开口,都那样默默地注视着狄公。
突然,狄公握紧拳头,猛砸向桌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凶手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犯案,真是可恨至极!”
“凶手?阁老您的意思是说这不是厉鬼所为?”永忠不解地问道。
“你说呢?”狄公反问。
“林大人,这世上根本就无鬼怪,所谓厉鬼,其实只不过是那些奸邪恶佞之徒为掩盖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精心编纂的谎言罢了。”元芳解释说,他现在与狄公一样,可谓是忠实的无神论者。
“可是,如果是人在搞鬼,他的动机是什么呢?据我所知,周员外为人谦和谨慎从不与人为敌,百姓更是对其爱戴有加,是什么人想要加害于他呢?”在永忠看来,此事颇为扑朔迷离,除了厉鬼作祟,他一时间真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永忠啊,员外也许没有仇人,但他有一样东西足以让任何人对他心生歹念。”狄公表情凝重,慢慢地说道。
永忠仔细地思索着,还是元芳快了一步,答道:“是钱。”
狄公点点头,“不错,元芳说的对极了。”他缓缓地站起来,踱着步,“员外的钱财在普通人看来可以说是不可想象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那……有没有可能是情杀?周夫人虽年华已逝,但风韵犹存、仍有几分姿色,有人见色起意也很有可能。”永忠试着跟随狄公的思路。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案情尚不明朗,什么可能都是有的。我们再来想想,员外没有子嗣,他死后,他的这巨大的家产将归谁所有呢?”
“是……夫人!”永忠猜测道。
如燕刚刚一直在一旁沉默,听见永忠怀疑夫人,她坐不住了,“不!不可能是夫人!如果她是为了谋夺周家的财产而杀害员外,那么十年前她三个儿子的惨死又怎么解释呢,一个母亲是绝不可能为了财富而杀害自己亲生骨肉啊!”
狄公摇摇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过如燕说的倒是给我提了醒,也许这件案子真的与十年前的悬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阁老,您越说我越不明白了,难道说十年前的三个周公子也是被歹人害死的?”
“难道不是么?”狄公慈祥地看着永忠,反问道。
“这……”永忠仍是一头雾水。
“呵呵呵呵,好了永忠,我们暂且把十年前的事情放一放,只考虑现在这个案子,啊。你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没?”
“可疑之处?永忠愚钝,还请阁老赐教!”
“呵呵,元芳、如燕,你们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没?”
如燕点点头,认真地说:“嗯,我觉得这件案子疑点颇多。”
“哦?说来听听。”狄公看上去很是高兴。
“首先是时间和地点,我们都知道周员外夜晚从不出门,就是为了防着厉鬼,那么是什么让他甘愿冒着危险跑到后花园去呢?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封信,有人约了他三更时分在后花园门口相见,我想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不然这封信不会不翼而飞,我猜想这封信定然是被凶手拿走了。”如燕推理起来井井有条,很有狄公风范。
元芳接下去说道:“还有就是,尸体躺着的位置,他面朝上,头朝外,说明凶手定是之前就隐藏于后花园的树丛之中突然对他展开袭击,这也正说明了写这封信的定是凶手,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员外会在子时去后花园呢?他袭击了员外之后正好被出来解手的丁智看到,或者说他是故意等在那里,等着被人看到,让人们相信这是厉鬼作祟。可是有一事卑职仍无法明了,就是为什么员外遇袭竟没有发出声音,一般人看到怕人的东西,定然会下意识地大声叫嚷,这样在后堂值夜的丁智没理由听不到啊。”
如燕又接口道:“也许,后花园不是第一现场,凶手是在外面袭击的员外,然后再把他抬进园内,再用员外的钥匙将门锁住,最后故意被仆役看到,造成员外在园内遇袭的假象,这样,就算员外叫喊,丁智也是无法听见。”
“哦,原来如此,呵呵,我怎么早没想到。”元芳豁然开朗。
二人先是相视一笑,可转念又想起之前刚吵过架,不觉有些难为情。如燕垂下头,开始把玩起身上的饰带,元芳则是在东张西望,偶尔尴尬地搔搔头。
狄公看着这俩人,朗声笑道:“好啊,你们二人这一唱一和,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啊?哈哈哈哈!”
“哎呀,叔父,你又取笑侄女了!”如燕害羞了,脸上绽开了朵朵晚霞。
永忠也跟着狄公笑了起来:“李将军和如燕姑娘不愧为阁老的亲信,如此这般推理,真是令人心服口服,永忠惭愧啊!”
“林大人,您快别捧了,我这后背直发冷啊。”元芳露出腼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