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个人后来成了很了不起的运动选手呢。前两天看他又回来这边了，还带着个短发的女孩子，不由又翻出这首歌来想放放看了，哈哈哈，怎么说呢，我大概是个很老土的人吧。”老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樱木君？晴子心中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大抵是他高一时候受伤的那些日子在这附近做康复训练时候会来吧，

原来那时他那时就是每每坐在这片海洋上读着自己写给他的信。对着大海喊出的是他的称霸全国的志向吧。
樱木坐在沙滩上，孤身一个人，海浪拍着他的身体，他面向着远处的天空。这样的神奈川，他是有些不习惯的。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安西教练在他心中一直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纵然后来他为了前程去了东京，每每回来的时候，总觉得起码教练还在这里的，无论做什么，他总觉得还有家可回。他也知道。这些都是他人生中必然要经历的，只是他一时还无法适应，让他的心空荡荡的，无处安放。
海边回响着，他很熟悉的一首歌曲，这样孤孤单单的情景让他想起那些复健的日子。那时他很难熬，没有人知道他多么着急炙热地期盼着回到球场上去，回到大家的身边，他其实很害怕自己一个人。 那时晴子每周寄来的信件给予他萤火虫般的慰籍，说不上精神的支柱，可却是他那些日子里最最期待的事情，她大抵也是喜欢自己的吧，樱木那时这样想着。

“还是劝你不要陷得太深哦。”洋平时常来看望自己的时候这样提醒着，他说，人总是一叶障目的，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所以选择看见自己想看的，忽略了那些自己不想知道的，然后在自己的心中信以为真。
可是很多事情，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得到，樱木知道，曾经在晴子的心中有过他的一席之地。
那时候觉得复健的日子多么难熬，可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它快乐之处的，起码那时晴子在心中还是属于自己的。
除了迫切地想要回去打球，还有多少的迫切是想要早点见到她呀。
他在海滩上，稚嫩地画下一把把伞，在两边一遍遍重复地写下自己和晴子的名字，有时候有小孩子给他踩乱了，他还会气结好久。
那时每次他来到这里，也会听见海边的咖啡厅里放着一首歌曲，渐渐的坐在海滩边听着那首歌，成了他习惯，他没有认真听过那些歌词，樱木花道不是个感性的人，可是却莫名地觉得那样的旋律多么符合自己的心情。
“晴子，我喜欢你呀！”
他对着海面，这样大声喊着，等待再见她那一日，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大**。”冷冷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流，流川枫！”樱木见他一身运动服好似在慢跑的样子，刚从晴子的信里得知他的近况，还很不服气呢。
流川拉开外套拉链，对着他秀了一把国家青年队的制服。
“啊！可恶的流川枫！一定是因为我缺席你才选上的！”樱木指着他不忿的说。
流川没有再和他多话，拉上拉链便继续跑开了。
“我都在等着你回来。”樱木看着他跑远，只能继续读着手中的信，“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
这句话给了他多大的信心让他熬过那些常人难忍的复健过程。
“你最喜欢的篮球，正等着你回来！”
晴子，现在，我回来了，可是你又在哪里了呢……时光交错，樱木在心里默默念着。
自己回去了，他没有失去篮球，可是他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晴子。如果那时自己没有受伤那么久，如果不是那时每天留你和流川朝夕相处，也许以后十多年的时光也不会错付了…
即便在机场，他那样伤你，这十几年，也无法弥补我走掉的那些时光吗？你终究没有接受我。
那天在安西教练的葬礼上，他看见身怀六甲的晴子，挺着肚子忙里忙外，那一刻反倒提醒了他，这个女子的存在，而这个女人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我不想永远活在晴子的阴影之下。”上一次带藤井回来一起探望教练，半晚从教练家中出来，在海边散步的时候藤井只是这样和他说道，不吵也不闹，一个平时从不说不的藤井，这么多年，也有她的自尊。
他没法挽留什么，因为，被她说中了，赤木晴子确实深深地藏在他心里某个地方。女人猜他们的心思，总是猜的那样准。
没想到，他再次回到神奈川的海边，那首歌还在播放着，只是换了歌手吟唱，这一次，他认真地听出了那吟唱的歌词。
“想要聆听，天空的声音，
澄心倾听，海风的声音，
想要知道，大海的声音，
一直探寻着，你的声音，
越是觉得，无法见到你，
越是想要，与你相见，
河流的低声，大山的细语，
好似你的声音，被我感知着，
闭上眼睛，就会听到，
你银铃般的笑声，
若是我的声音，能够传达给你，
今天同样要为你歌唱，
伴随着大海的声音，
想要聆听，天空的声音，
澄心倾听，海风的声音，
想要知道，大海的声音。”
这么大的海，这么深的水，包罗万象，孕育了所有的生命，好像也可以藏下我们心中所有的秘密。
“老爹，我还是喜欢她呀，怎么办？”樱木大声对着海面这样喊着，就好像当年他想要鼓足勇气和晴子告白的那一天。
可是这么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像什么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做，老爹你也会有这样的感叹吧。记得上一次见到他，他还嘀咕着，怎么好像还没做什么，就这么老了，代表日本参赛好想还是昨天的事情。时光这么的虚幻，总会在我们一眨眼间，就把一生蹉跎过了。这些年，我什么也没做到，没能靠近她，也没能忘掉她。如果不是每每再见到她，打篮球这件事已经占据了我全部的时间。
又怎么能怪她呢，在感情上是我自己不够勇敢吧，在你受伤之后还那么迫切地渴望从你的心中得到感情，被拒绝后就不敢再靠近，只是不痛不痒，不远不近地小心保持着距离，未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真正温暖过你。这些年，自己和流川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不曾在她的身上付出多少的精力。
也许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晴子才是最最勇敢的人吧，被流川拒绝后，她这么勇敢地努力了这么多年，直到再一次站到他的身边。如果当初被你拒绝的我，能够你这样的勇气，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人就是这样，如果感情就像比赛，哪怕那年我们在全国大赛败给了爱和，可是已经全力付出过了，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可是如果不曾尽全力，总会后悔的，所以总会想如果再来一次也会就不是这样了吧。
所以在情感里全心去爱的那个人，即便没有最后没有什么结果，也可以坦然放下了。而有所保留的人，反而未来的岁月里总会想，当年有那么好的一个人，如果我好好待她会怎样，然后活在无尽的不甘心中。
不愿面对这么多年，却在一回首间，她已为人妻，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失去她了。
“一直探寻着，你的声音，
即使我，变成了老爷爷，
也同样会在这里歌唱，一心思念着你，
大海的声音啊，风儿的声音啊，
天空的声音啊，太阳的声音啊，
河流的声音啊，大山的声音啊，
载着我的声音，而去吧。”
……

【Chapter28】Rain
“樱木君怎么没有带藤井一起来呢？”在海滩正巧碰上了樱木，晴子笑着问他，“婚礼定在什么时候了？”
“要…过些日子了吧。”樱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晴子有所察觉。
“没，没什么，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樱木搪塞道。
大概不方便外人插手吧，也许樱木是这个意思，纵然自己和藤井这么多年的发小，很多的事情，外人是无权置评的，这点，晴子太明白了，那么些年她也是如此过来的。
刚过四点，流川就准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抬手露出手表，算是告诉他们适可而止。
“为什么一直都不能好好相处呢？”晴子坐上副驾驶，困惑地嘟囔着。
“没必要。”流川专注的发动了的车，吐出几个字，转头看她一眼：“吃松饼吗？”
樱木花道，从他们两第一次见面，这个人就给他心里深深的留下了一个印象。他和仙道那种亦敌亦友不一样，他永远是毫无章法的，却充满活力的，他的存在打破了很多流川枫对于篮球有限的认知。原来篮球不是加减乘除，除了追求技巧和胜利，也是要用整个生命去体会的。如果没有他，流川想，也许自己的成就也就那般了，是他破除了流川某种程度在精神上的自我束缚。从看不懂，瞧不起，到英雄相惜。流川一向冷漠，可是他对花道说的话，大概比谁都多。
如果说仙道当年的存在，不断激励着自己前进，那么樱木的存在，就是让他不断地看清自己的不足。也许在一个球员的成长中，这样的两个角色，缺一不可。
山王的比赛，没有樱木一而再再而三对泽北的补防，当年的他一个人根本拿不下来。也许，樱木是出于本能，是为了胜利，和他在那一瞬间却莫名觉得，再没有比樱木花道更可靠的人了。他从那一刻真正懂得教练说的那句话，他不如仙道，不如在他的心胸，信任队友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并不代表你不行。篮球不是一个人运动，胜利也不是一个人的胜利，比起这些，和队友一起共同的成长远胜于一切。哪怕我们拿下十几二十个总冠军，我们就是最强的队伍了吗？不是的，只有一支互相给予机会和信任，不断协同和成长的球队，才是别人永远无法超越的。不是因为我，才有了球队，是因为球队需要，才有了我们。
樱木之于他，即便他不想承认，也是共同战斗和成长过的，甚至相较于湘北的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高一那年，他从国家青年队集训归来，在晴子最初进入队里分担经理事务的时候，彩子这样嘱咐过他：“流川，你可好好好和晴子相处哦，她未来可是要接替我管理球队的。”
这个女孩子，他只是是知道这样一个存在罢了，赤木学长的妹妹。
因为彩子就快升入了高三了，大部分时间也只能负责队伍中常规事务，例如他参加选拔赛代表队，外出参训这些个人琐碎的事情便教给了晴子去打理。她很细心，也很周到，他练习到多晚，这个女孩就会陪伴到多晚，记录数据，整理体育馆，关窗锁门。流川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对球队非常负责的经理而已。
她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看他打球，眼冒红心，只是默默的那样站着，然后再默默的把所有事情做好。因为从来不曾关心，所以流川不会知道，高一的时候，她也那么疯狂的迷恋过自己，只是某一天起，流泪了，梦醒了：“流川君的心中根本没有我进入的空间了。”
她确实没有办法那么快放下对流川的喜欢，可是站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再也没有任何希冀了。因为知道不会得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害怕失去的了。只是这样默默地，日复一日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流川的心满满的，可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甚至不想打扰他人生的晴子心里却从此留下了一块空地。那时，因为和樱木关系很好要，她想远在医院的樱木一定很记挂篮球吧，所以每周她会把队里的情况写成一封封信件，给樱木寄去。慢慢的，她也会期待樱木给她的回信，有时候也会说上一些悄悄话。樱木总是这样亲切而容易靠近，和他说话没有那么多的顾及，会让晴子很轻松。可是晴子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这样的樱木在自己的心中，也曾占有过一席之地。
那几天，连续下着大雨，外出那样的不便，社团里的消耗品也不易去采买。流川还是雷打不动的留下来一个人练球，晴子忽然有些心疼，即便不是一个喜欢流川的女孩，也会为他心疼吧。她放下整理的数据，撑起伞就往斜风细雨里跑去。
自动贩卖机因为这几天连续大雨的关系，多处都不曾换上新的商品。这么晚了，她只得一个一个机器去找，然后把所剩无几的宝矿力买下来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流川练完球开门的一瞬间，一个淋得有些狼狈的晴子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她笑的有些犯傻，把抱在怀里的饮料递给他：“流川君。”
这样的她，让流川有些意外，她这是做什么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习惯罢了，又不是非喝不可，自己也没有拜托过她，多此一举。
流川接过一瓶，道了声谢，就往更衣室走去了。
晴子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失望，自己也没有想过他会回报自己什么不是吗，这是没用的她，仅能为流川做的事情而已了。
“喂.”她关好门窗，却听见流川冷冽地声音，回头见他背着包，还站在走廊上没走。
“太晚，一起。”流川撂下这几个字，不等她反应，转身往外走去，晴子愣了片刻，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风雨不减，她只得拼命地举高伞，他这么的高，让两人不得不靠的很近雨伞才能勉强遮住两人的身体。
流川走的很慢，晴子想，他和樱木还有哥哥是不同的，这些篮球队员，人高马大，走起路来她总是像要小跑一样才能跟上，从小到大她倒是习惯了。流川却可以放缓了步子，让走在身边的人都不吃力。
因为她力气很小，伞在风雨里左右飘摇，两人的身上多多少少淋湿了不少。流川右手撑着车把，左手把她手中的伞一把接了过来。她脸颊有些发烫，他一定会嫌弃自己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晴子是不自信的，无论学习还是运动，她总是要花比别人更多的精力才能最好。她知道，流川他们是男孩子，自己自然不能和他们比，可是哪怕彩子姐那样干净利落的魄力她也是没有的。进了队里以后她觉得自己的作用无非也只能打打下手，实在不像一个强队的经理该有的素质。也许这样柔弱的她，以后毕业早早嫁个人相夫教子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她就是有点不甘心，她还在努力，还在寻找，自己最合适的事情。我也想要有我的梦想啊。
伞不大，些许的雨滴地打在他们身上，她瞥见流川的校服衬衫湿的都有些透明，但是靠在他身边，却觉得他身上微微散发温热。
她再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流川这样走在一起，她在学校见过很多一起上下学的情侣，总觉得那样真美好，可是她连想也不敢想这样的画面里会有流川。因为无望，所以不敢做梦。
走到家门前，晴子有些胆怯，但是还是开了口：“流川同学，请…请等我一下…”
她开了门快速的遮着雨跑进了家里的玄关。流川撑着伞，有些莫名，看她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件雨衣递给他：“流川同学……这…这个…”
看她站在雨里淋着的样子，流川有些木然地接过雨衣，把伞还到她的手里：“谢谢。”
晴子有些受宠若惊，她想起第一次想要递块手帕给他擦血，他却冷冷的一句：“你很烦哎，不要你管。”让后来每每想要靠近流川的她，总是做好了不被接受的心理准备。
也谢谢你，流川，谢谢你接受我的好意。

【Chapter29】兄弟
那天之后，每每晚上练完球，流川会等她好锁完门窗一起走。倒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只是前次见彩子和宫城两人晚上在社团合计练习赛的计划做到很晚，宫城理所当然地替她把包背了起来：“太晚了，阿彩，我送你回去。”
和别人相处的种种，流川是很少注意的，但是他也会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知道。原来很晚的时候，出于礼貌或安全，也是应该送女孩子回家的。
那天雨后，他才察觉到那个天天默默做着杂事的她不也是个女孩子吗？所以，也该被送回家吗？她那么的纤弱，比彩子看起来更没有办法的保护自己。反正自己每天练球也练到了这么晚，算是顺路吧。
后来慢慢在路上，他们会开始聊些什么，总不能一路总是这样沉默着，大多数时候是晴子说，他听着。有时候聊队里的事，有时候聊比赛的事，或者NBA的各队表现，流川不曾接触过什么女孩子，所以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看NBA有什么不妥。有时候对于各队战局什么，流川偶尔也会开口和她讨论一两句。
春意阑珊的周日午后，已经有些闷热，虽然训练下午才开始，晴子早早就出了门，在海边闲逛了一会儿，排队买了两份最近人气超高的松饼，提在手里便往学校去了。
“好过分啊，一直缠着流川同学。”几个亲卫队的女生，出现在路口，拦着她的去路嫌恶得看着她。
“哎？”她们说的是每天和流川一起回家的事吗？
“不要装作自己很懂运动的样子就去接近流川同学。”
“我是本来就…”晴子想要争辩。
“不要太过分了！”那女生喊着在她肩膀上狠狠推了一把。
“啊”本来就背着很沉重的运动背包，被她这样一推，晴子整个人失去重心便倒在了地上。
她不由摸了摸手肘，一阵刺疼，擦破了皮，手里的松饼也散了一地。
“真是恶心！”三个女生忿忿地说道，转身离开了，每人还不忘在她的松饼上狠狠踩了一脚。
“啊！我的松饼！”晴子心疼的看着被踩烂的松饼。
“喂。”清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流川推着车出现在不远的路口，他把车推到晴子面前，看着她：“起得来吗？”
“啊，流川同学…”晴子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怕了拍身上的灰，让他见到这样的自己好丢脸啊。
流川原本骑了车准备早点到体育馆练球，远远就看见小路上几个女孩推推搡搡，他本不想理睬，只是无意一眼瞥见了湘北的背包，人群散去，看见摔倒在地上的果然是球队的人。
流川懒得理会这些女生吵闹些什么，倒是有点意外她会和这些麻烦的女生扯上关系。见她不顾手肘的伤口，把散落一地的松饼都捡了起来，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全都丢进了随身的垃圾口袋里。
“处理一下。”流川递给她一个消毒棉和ok绷，因为自己打球经常会受伤，母亲总是在自己包里随身放着这些。
“谢…谢谢…流川同学。”晴子低着头接过这些，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两人一路往学校走去，晴子不似平日多话，脸色有些闷闷的，禁不住小声嘟囔着：“好可惜…排了好久的队…”
不过是几个松饼，有什么大不了，女人的心思真是无聊，流川这样想着，谁叫她自己惹上那样的事情。
“真的好难买到…每天只卖三十个呢……”晴子抱怨道，“好想让流川同学尝一尝呢……”
“下次一起。”流川甩出一句结案陈词，真是啰嗦。
“一起去？”晴子瞪着大大眼睛看着他。
“嗯，下周。”流川明明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她却偏偏做那么多多余的事情，与其让她再去排一上午队拎回来，不如自己直接去好了。
这难道是……约会？……晴子忽然心里像小鹿乱撞的起来，胡说，一定不是……这一路，晴子的脸比简直比夏日的太阳还要火热……我要穿什么衣服去呢，要不要化个淡妆，最好把头发也弄一下……她心中已经快要把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盘算个遍了……
从我出生至今，这大概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天才樱木回来啦！”体育馆的门被打开，那个火红色头发的身影出现在了久违的球场。
“樱木！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吗？”大家都喜出望外地一阵欢呼。
“完全没有问题了！”樱木比出一个v的手术，“天才樱木又要发威了哦。”
“你可别因为荒废练习这么久就拖了大家的后腿哦。回来必须加倍的练习。”宫城俨然一副领导的姿态提点着他。
“哈哈哈，本天才在复健期间还是每天做着练习的，你们就等着吃惊吧。”樱木哈哈大笑起来，立刻四下张望着，“说起来，晴子小姐也在吗？晴子，晴子…啊，晴子小姐。”
樱木一番扫视后看见拿着记录板的站在场边的晴子，手舞足蹈地就跑了过去。
“晴子小姐，我回来了！”樱木高兴的大身高说道。
“啊，樱木同学,你终于可以赶上夏天的比赛了！复健很辛苦吧？”晴子也高兴地回应着。
“是啊是啊，说起来晴子小姐后来为什么给我写的信越来越少了呢，是很忙吗？果然少了我樱木，这样的球队管理起来很伤脑筋吧，啊哈哈哈哈哈。”樱木自自问自答着，并没有发现球场另一侧的流川。
原来之前和他那么要好的那个女生就是她吗……
第一年的时候流川从来不曾在意过晴子这个人物，他只隐约的记得碰见过樱木和一个女孩子一起练球，每次比赛的时候总向台上比着什么手势耍宝，他的口中天天不停念着的“晴子，晴子”……
晴子？
“晴子，我喜欢你啊！”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那日在海边，樱木那个寂寞的身影，还有那充满向往的声音……
原来，是她……
“流川同学…”晚上流川练完球背起包径直往门口走去，晴子不禁出声叫住了他，他今天是有什么事情着急回去吗？
“自己回去。”流川撂了这句话，算是对她的告诫，以后自己懒得再送她了，识相的话，她就该每天早点回去，不要等到这么晚了。
“流川……”晴子看着他的背影，……她能感到一夕之间，一切都将要改变了……
周日的午后，晴子坐在校门口的花坛上，这一周来流川和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那种距离。可是她没法忘记，他们周末说好的那个约定。她穿上了自己最美的衣服，略施粉黛…从日出到黄昏，人来人往，来去匆匆，可是人群中却没有他的身影……原来朝思暮想这个词，会是这样一种让人难受的感情…
自己也没有资格和他要求什么，不是吗？自己并不是流川的什么人，他也许只是看自己可怜，那些天才会偶然送一送她吧……她怎么能要求那样一个高在云端一样的流川，心里放得下这么一个卑微的晴子呢……
她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连警察先生都好心地上前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被这样一问，晴子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地就掉落下来，纵然我这么的卑微，可是…可是…明明我都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为什么你还要来到我的生活中呢……
“流川君，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美国吗？”两年后的机场，他即将远行，她赌上了全部的勇气，想要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留下一个说法，“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可以吗？”
她看着流川震惊地望着她，期待他口中能给她一个美好的答案，哪怕现在的我还不够好，是要你说一句，让我等你，我也会努力的。请你，请你，给我一个承诺吧，就当是给这么没用的晴子一个努力下去的动力。
她的眼睛，忽闪着泪水，单纯而澄明，三年了，流川第一次正视这个事实，她那么美丽。
他想起那个白 痴，对着大海奋力嘶喊的样子，想起三年以来一起打过的那些硬仗，互相较劲着却鼎力相助的那些日子……
“回去吧。”他只能淡淡地丢下这一句，转过身往安检处走去……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女子的表情。谁少了谁，活不下去呢，他流川枫可以，就没有谁不可以。
海边公路的旁，整齐地排列着一些二层的小楼，这里开着很多设计师的店铺或是惬意的美式咖啡厅，这些年来，不少已经换了好几轮的店家，唯有几家，屹立不倒。这家二楼的小咖啡厅，很多游客慕名而来，总要排上一阵子队才能等到阳台看得见景色地位置。
流川望着海面，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他来探望樱木，在海边听到一首三弦配乐的日文歌曲。他一向不太听这种类型的曲子的，可是那首歌却在后来的日子里让他体味了许多次。
夜晚的羽田机场，人际寥落，他一个人站在大屏幕前，看着上面放着各个国家机场的俯拍夜景，那么繁华的美国，灯光璀璨，那就是他的未来。他忽然有些想家，在还没有踏上离开的时候，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故乡产生了不舍。
虽然后来在美国的那些日子，充实而忙碌，那些确实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所以他再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愫，可是每每他来到临海的城市，看着那没有边际的太平洋，他脑中总是会想起在大洋彼岸，他听到的那首歌曲，和那群人的身影。
“想要聆听，天空的声音，
澄心倾听，海风的声音，
想要知道，大海的声音，
一直探寻着，你的声音，
越是觉得，无法见到你，
越是想要，与你相见。
……”
原来那年的樱木，是这样心情吧。
兄弟妻，不可戏。
樱木花道，我不是没有给你留过机会，那十几年就是我留给你们的光阴，只是如今……
流川望着夕阳下，专心吃着盘中松饼的晴子…只是如今，我已比你更不能失去她了。
仿佛多年前他失约的午后，斜阳巷陌，她瘦弱而孤单的身影，终于等来了那个回心转意的男子……

【Chapter30】转身
“花道，小田叶子连续请了三天的假没来上班哦。”球队的经理在休息的片刻找到樱木，“你是不是和她熟识？去看看她出了什么事情吗？这样可不行哦。”
“啊，是。”樱木应着声，心里不禁思索了起来。
“嘟——嘟——嘟——”电话响了很多声，终于被接了起来，“叶子吗？”
“啊，是樱木君…”叶子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有些沙哑，让他意识到了出了事情：“叶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没有…”
“你现在在哪里？”
东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门口，看见樱木的人们议论纷纷，毕竟是这样一个颇有名气的运动选手这么行色匆匆地出现在这种地方。
“都是你自己不好，如果你自己不去做那样的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我们已经快要没有办法负担孩子的生活…”
“住口，没有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的地步！”
走廊上就能听见病房里传来的争吵声，小田，你这个混 蛋，樱木气急之下猛的就推门而入，病房里被扔到地上生活用品和摔坏的行动电话，让他蓦地有些震惊。
“樱木？”病房里的人也有些意外，小田的脸上随机就化作了讽刺的笑脸：“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樱木花道，你到现在还要惦记着别人家的媳妇儿吗？”
“你太失礼了，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叶子无力地劝阻着，却被不顾她伤口的小田一把甩开了手。
原本不想让叶子为难的樱木，看见她头上的绷带，打着石膏的腿脚和脸上无法掩饰的淤青，又见到这一幕，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上前扯住小田的领子就把他拎到了一边：“你他 妈 的是个男人就别把气撒在女人身上！叶子这么起早贪黑地去做那些工作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每天在家浑浑噩噩的你！你要是有种就自己出去东山再起，动手打女人，算什么男子汉！”
小田给他吼得怔在原地，半晌之后，忽然露出一脸颇有些凄凉的冷笑：“现在了不起了？成了国民选手了，就来看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笑话了，是吗？”
“小田，樱木不是这个意思…”叶子挣扎着想从病床上下来。
“闭嘴，没你的事。”小田转头冲她吼道，许是下意识反应，叶子吓得僵在了原地不敢动，瑟瑟发抖起来。
“你简直…比高中时候还要混。蛋！你凭什么这么糟践叶子的心！”樱木也有些发抖，只是他是因为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出手打过架，可是小田的所作所为，实实在在已经挑战他忍耐的底线了。
“你想打我吗？那就动手啊，让大家看看国民篮球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小田的笑，像是绝望之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蔑视，“你是她什么？”
“什么？”樱木似乎一时无法分辨他的用意。
“你是这个女人的什么人？”小田再一次问了一遍，一手打掉了樱木扯住他衣领的手，“疏不谏亲，我跟她之间想要怎么样都好，也没有你说话的份！”
撂下这句话，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甩下这两个人便要走出病房。
“小田。”樱木出声叫住他，“有什么了不起，再糟糕也不过从头再来罢了，曾经身为运动选手的你，竟然连面对人生的勇气都没有吗？以后不要跟别人说你打过篮球，太丢脸了。”樱木回过头去看他，“别小看篮球！”
“别小看篮球！”
……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那是当年看见身为不良少年的樱木穿上篮球服的自己对他说出的话。
他瞧不起樱木，瞧不起他在最好的年华里浪费青春，瞧不起他做什么都半途而废的性子…这些都是作为运动选手的他的骄傲。
大学毕业之后，为了生活所迫，他放弃了篮球，这没什么可丢脸的，他确实没有樱木那样的天赋，可是进入了公司之后他的人生也没有那么顺利，失业，面试，碰壁，放弃……
生活的折磨，让他忘却了当年的那份傲气。身为运动选手的傲气，不在于什么输赢，而在于他们比在运动中旁人更加坚强,更好全力以赴的个性。如今回想起来，他时常也在路过一些学校的时候看见篮球上那些努力练习的孩子们，自己当年喜欢篮球的心情，不在于篮球本身吧，而是球场上，有兄弟，有梦想，有我们可以跌倒了也可以再站起来勇气和耐力。就是这种磨难的感觉，让我们在篮球场上享受和快乐。
小田回头看了樱木一眼，没有出声，径直离开了这个房间。
“樱木君，对不起……”叶子掩着面，小声啜泣起来。
“叶子……”樱木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是我造成小田他误会了，我应该介绍你去别的地方工作才对。”
“不是的，樱木君…”叶子慌忙擦掉眼泪，努力想冲他挤出笑脸，“如果没有樱木你帮忙，也许我们早就撑不下去了。小田他不是怀疑你，只是自己有些不顺罢了。这么些年了，我们都知道樱木君是个好人。”
樱木本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劝叶子离开小田，开始新的人生什么的，可是小田那句“疏不谏亲”，让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越暂了。不是我一腔热血就能帮的了别人，有些时候，人生确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多考虑一下别人的立场，把事情做的周全一些，叶子今天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了。原来给予也是要有体谅的，自己这么多年来，无论对谁，一再地想要给，却没有问过别人，接受得开不开心。他忽然想起来流川枫这个人来，那年他失误输给了海南，所有人都跑来给予他安慰，甚至晴子也只是劝他不要自责，可是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越是被别人谅解就越是自责的心情。唯有流川，以那样的方式，让他走出了阴影，现在他想起来，瞬间明白了，那时候流川故意拿话激他，跟他动手，难道都是故意的吧。
原来早在很多年前，还是个高中小鬼头的流川，就对别人的感受这样的明了了，他的给予是那样的无声无息的……
这就是我不曾比上他之处吗……
“樱木，樱木…”叶子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唤了回来，看见他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叶子不禁笑了出来，这一笑让她伤口不禁有些拉扯的疼痛，樱木慌忙上前看她。
叶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良久，她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樱木问道：“对了，前几个月在报纸上看见了之前在湘北见过的那个女孩子的新闻，她好像和NBA的篮球选手完婚了呢，之前你们都是同校吧？”叶子这样问道，“记得那时候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了樱木君，正巧那个女孩子路过，樱木你赶紧就拿书包遮住了自己不想被她发现我们两在一起。那时我就在想，樱木一定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吧，成为篮球手一定也有这个女孩子的功劳。”
“可是…”叶子低下头说道，“一个曾经对你再重要的人，也终究会过去吧。爱别离，求不得，因为人有这样的心态，所以永远没有办法的感受当下的幸福。”
“虽然现在的我没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叶子认真的看向他，“可是，樱木君，人生有的时候不就是一个转身吗。”
一个转身？她的这番话引起了樱木的若有所思：“所以，叶子你…也会一直等着小田转身回来吗？”
“嗯。”叶子充满信心地笑着，“他一定会回到以前的样子的，我会等着他回来的。”
“叶子……”樱木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看着她满是伤痕却依然明媚的笑颜。这个女人，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被爱，自己当年没有白白爱过这个女孩，“加油吧。”
樱木又在病房了陪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医院。叶子看见挂着的点滴快要挂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按床头的铃，可是身上的伤让她颇有些吃力。
一双手在她努力去够的时候，已替她按下了电铃。这双手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小田……”
她转头，就对上了小田那双发红的双眼。“为什么…不走…”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个傻女人的一字一句都让他的心碎了一地，“为什么不跟樱木走…你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
“啪！”地一声，这一个耳光让小田有点猝不及防，“叶子……”
“你太过分了，不要侮辱樱木君！”叶子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滚烫的泪水，像是她内心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不可以…这样侮辱我…”
“叶子！”小田一把把她揽进了怀里，这颗心都被她哭碎了，碎了好，碎了好…粉碎了以前那个懦弱自私的自己，才能为你重生一个颗更好的心。

【Chapter31】花开堪折
夕阳终于落下了，随着霞光，好像一点一滴地落入了大海之中。人流渐渐散去，潮汐也渐渐平复了心情。独自一个人，独酌一瓶，看着夕阳西下，夜色降临。
坐不了一会儿了，樱木这样想着，明早还要回去训练。近来他周末有空总会开车来神奈川逛一逛，看一看海浪，放空一下自己。
大家都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什么他的人生却这么糟糕呢？小田，你说我现在功成名就了，看不起小人物。什么小人物，总能拥有自己的幸福吧，这么多年，起码还有叶子对你不离不弃，可是我呢，我就只能永远仰望着一个不可能得到的梦吧。人这一生，很多东西不能强求，自己私心下可以拥有的就只有那么多吧，那些名利谁知道不是我命中其他的东西换来的呢。
“大白 痴。”熟悉的声音传来，流川枫？！这家伙竟然也没有回去东京。
“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樱木意外地喊了起来。
“只有你们可以来吗？”流川一副“与你何干”的样子，在海滩上坐了下来。晴子那个操劳的性子，近来因为教练家里的事，劳神费心，不免身体容易出现问题，她不想到处奔波，便留在了神奈川的家里养胎，而流川也只得由她，自己每天往返于东京和镰仓之间。晴子还笑话他，这下没有办法说“离家近”，这么任性的话了吧。
你们？樱木有些困惑，回忆半晌，想起来莫非他指的是上次自己和晴子偶然在这里遇见的事情吗？
“喂，那是…碰巧遇上的。你小子，可不要对晴子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哦。”叶子的事情让他有些后怕，从来不向流川低头的他，也免不了解释一番。这个家伙，他根本不了解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下到底在想些什么，谁能保证他和小田那个**不是一样的人呢，谁又知道他私下会对晴子做些什么样对事情。
“那种事情，不要去碰，一次都不可以。”流川吐出这句话，看了樱木一眼，算是警告。
他说的，不是碰面吧，他竟然看出来自己内心是记挂晴子的，没有放弃的。他是在忠告自己，婚外情这种事情，何时何地，也是是永远不会被原谅的，所以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把她拉进这样万劫不复的陷阱里。
“你是在…警告我吗？”樱木看向着他，“还是说，你竟然不信任晴子小姐？”
流川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可惦记的了，那晚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
他是故意的……樱木想起他在国外给晴子发信息的那晚，收到了流川的回复。他是…故意让他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夜的，那是他在向自居宣告主权？！
“**！”樱木起身，冲着流川就是一拳，羞辱和愤怒化为了他的攻击，让他失去了理性，本来就没有立场不是吗，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忽然就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樱木花道，爱了晴子这么多年，把她奉若神明，他们何曾没有近在咫尺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亵渎她的美好，只是静静地为她争取更好罢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抢走她也就罢了，他不是已经拥有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非要撕开他的伤疤，亵渎对她美好的记忆。
“你把她扔在日本一走了之，现在在外面玩腻了，又回来让她给你收拾那些烂摊子！”樱木在他不及回过身来又是一拳，**，他从高中时代就对晴子爱答不理，让她以泪洗面，去了美国和那些女人花天酒地之后，然后现在又让晴子来给他伺候一家老小吗？自己和晴子这么多年确确实实地错过了，可是，晴子跟谁都可以，起码应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唯独流川这家伙，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他居然……他居然利用晴子的善良……
“你这家伙要是真喜欢她…”樱木上去扯住流川的衣领，“就不会走得那么干净利落！”
“你没走，又怎样？”流川挑眉盯着他。
“你…竟然来和我说这种话。”樱木觉得他在那眼里满满的都像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笑他这么多年的无用的付出，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怒火，口不择言起来：“所以，你回来，睡完了她，现在来和我炫耀吗？”
“疯够了没有？！”流川反手就是给他一拳，这个家伙胡说八道些什么。
樱木踉跄了几下，抹掉了自己嘴角流出来的血，想要再起来：“我要是你…我要是你…”他再次扯住流川的领口将他按在沙滩上，流川没有反抗，樱木看见他双眼漆黑深邃，如同潭水，波澜不禁，如凉意入心，让他不由冷静了几分：“…我才不会让她等我那么多年…”
他松开双手，有些颓废地跌坐在沙滩上，这么多年，我只想等自己成为了最棒的选手，才有资格跟你在一起，可是这条路，走到太久了，太久了，甚至为了走完这条路，我却牺牲了你。我不是流川枫，生来就丰衣足食，万人敬仰。晴子，爱上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自卑，那时我快乐地以为我拥有一切。到你和流川告白的那天我才知道，洋平那年说的对，这么好的女孩子，男人又不是瞎子。她值得一个更好的男孩子。而我，愿意为你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人。
“樱木君！流川！”晴子焦急的声音从远处的栈桥传来。
“你们…没事吧……”晴子看见他们似乎起了争执，便朝这里三步两步的赶来。
“你来干嘛？”流川不答她的话，只是质问。
“我…我睡醒了…没见到你…”晴子红了脸，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的回道。
樱木别过脸去，自欺欺人，她太依赖流川了，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我先回去了。”樱木转身要离开这个海滩，可是还不曾走多远，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晴子微弱的声音：“枫……救…救我…”
他下意识地回头，她倒在流川的怀里，即使夜色之下，血，一滴，两滴……打在沙滩上那么鲜艳……
“晴子！”
………
夜晚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只留樱木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
“花道！”洋平从急症室外匆匆赶了进来，他正好这几天回神奈川来处理家里店铺的事，正好就接到了樱木深夜的电话，“晴子怎么样？”
“大概，没事了吧。”樱木看了一眼病房，这样回道。
“怎么会出这种事？”洋平不由认真地看着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和他谈话，“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知道了。”樱木把身体靠在长椅背后的墙上，有气无力地感叹道，“大概，我只会给她带去麻烦吧。”
洋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安西教练去世之后，樱木表面上没什么，可是心中却仿佛失去了一个坚定的依靠，他开始变得不安，浮躁，迫切地想要抓住一切身边能留住的，就好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般，要把玩具紧紧地攥在手里，一种与生俱来的惧怕和执着。他在乎的真的未见的是晴子，只是迫切的想要留住生命中的东西罢了，那是他来自生命深处的一种莫名的恐惧。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吧，当你想抓住什么的时候，双眼被蒙蔽，在这个过程中，你反而失去了更多。如果坦然面对的话，你会发现整个世界似乎，都是属于你的。就好像你去看一幅名画，拼了命地工作赚钱，把它买了回来，它就真的属于你了吗？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落得不过虚名一世罢了，死死的攥在手中，那种心情反而没有办法去体会作者想要传递的心意；可是，如果不曾占有，熄灭了患得患失的这颗心，抱着轻松的心情，哪怕站在美术馆里，好好地去看一看它，真的对作者心领神会的时候，这幅画，已经永远地留在你的心里了，谁也抢不走。可是这样的道理，他说给樱木，也许他也不会懂，洋平只能笑了笑，说道：“我最近听到一个人跟我说了这一样的事情。”
樱木没有说话，洋平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个人从高中到现在，大概被甩的次数也和花道你国中时代差不多了吧。而且比你还要惨很多，像是和他交往的女生两个月忽然胖了三十斤啦，接近他的其实是诈骗犯啦，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结果他就抱怨为什么上天总是对他这么差。”
“真的有这么倒霉的人吗……”樱木不由问道。
“是啊。就是这么不顺，他就在想难道我命中注定吸引的都只能是这么奇怪的人吗。后来有一次他去地主神社许愿，顺道抽到了一只签。上面说，他一直遇到的都不是他命里注定的人，上天只是在帮他去掉错误答案罢了。为了让他能看清自己注定的那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已经出现了，就在和他公司一墙之隔的隔壁。”
“命中注定的人？”樱木有些不解地看向洋平。
“是吧。所以爱情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吧，只是合不合适而已。如果总是在不是自己注定的那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就会总是觉得自己人生是不幸的，然后反而错过了自己应该拥有的。”洋平笑道，“就好比，樱木你命中注定是个篮球手，所以在那之前做什么你都不会觉得满足和开心。直到你遇到了篮球。”
“你觉得你是为了什么一直打球到现在呢？为什么能成为国民篮球手呢？”洋平继续说，“是因为晴子吗？最开始或许是吧，可是渐渐的你就会发现，你本来就是一个要成为篮球手的人不是吗？就算没有晴子，换言之，换了别的人，别的机会，你此生还是会做这样一件事，那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
“所以花道，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你越放不下，只会让你更看不见你命中注定的东西罢了。”

【Chatper32】阿拉丁
检查完后，晴子从昏睡中醒来，虽然没有大碍，可是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血色。医生刚刚嘱咐过，她的身子本来就弱，不可以再经历过度的惊吓和情绪波动了。
流川看她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不由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要。”他要起身，却被晴子扯着了衣角，“我什么都不要，就这样就好。”
他流川只得默默坐回了她的病床边，替她关掉了照明的灯光：“睡吧。”
晴子安心地闭上眼，宁静的海边小城，万籁俱寂，早早地进入了梦乡，没有华灯碍月，皎洁的光芒便微微透过窗帘，让她睡容映照在他的眼中，安静而纯洁，如同柔和的月色一般笼罩在他的心里。
她的手依然微微地扯着流川的衣角，因为渐渐睡着，慢慢地有些松开。可是流川还是没有从她的指尖撤回自己衣服。抓住就好，让我们彼此确认对方的存在，我们抓住了彼此就好。
就在上一刻，他把晴子抱在怀里送来的路上，她的血染上了他的衣服，明明脸色苍白，难过地好像已经随时会昏厥过去，她仍然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服：“枫…听我说…”
“不要说！”流川想喝斥住她，这样的情景让他想起了几年前让他心如死灰的一个早晨，他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晴子看懂了他的心思，可是她不能不说，这是她为人母的尊严：“如果…如果…那样的话…救孩子…”
流川被她的话怔在原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一幕：“胡说什么。”
“听我的…流川…”她抓紧了手中流川的衣服，忍着疼痛，又在次向他确认着，“不要管我…保住孩子…那是你的…孩子…”一阵阵的疼痛和失血耗尽了她的体力，说完这句话，晴子无力地昏厥了过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吗？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张报纸上的照片，和抽屉里触目惊心的报告。
“You peeked at my drawer?”
“I did.”
“We can have other children in the future.”
……
“不要管我…保住孩子…那是你的…孩子…”
……
她气息虚弱的声音，却字字珠玑地敲在他的心里。
为什么…别人可以拿去换取功名利禄的东西…你要拿你的生命去保护……
他的手扶在她的腹部，既然是我流川枫的孩子，我不允许你再出现那样的事情，在出生以前就认输，实在太懦弱了！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在我的生命里，你们两，谁都不可以！
走廊的长椅上，樱木把头靠在墙角，迷迷糊糊地就过了一夜。樱木只觉得有人往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毛毯，他太困了，没有睁开眼来，嘟囔着动了动身体：“洋平…别动…”来人没有回应，只是稍微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的身边。
“喂。”又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人冲他脑袋上推了一下，嘭地一下，他正好撞在了墙上。“啊！”这一下把他疼的彻底从梦里惊醒了。
流川仍旧那副万年不变的不喜不愠的样子看着他，指了指身后的病房：“叫你。”
樱木看着身上的毯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该不会是流川这个家伙给自己盖上了毯子吧……他脑子还没形成这样的画面，自己就赶紧否决掉了，那个狐狸，怎么可能。
因为有些内疚，樱木一直不敢进去看晴子的状况，他觉得自己那样幼稚且狼狈的行为被她看到之后，实在没有面对晴子的勇气。
他迟疑地走进病房，晴子的床边还坐着另一个女子的背影。
“藤…藤井……”樱木有些意外，可是她和晴子这样好的关系，想来探望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么，晴子你休息吧，我出去给你买点要用的东西回来。”藤井起了身，向晴子道了个别，边向病房外走来。
经过樱木身边，她只是一贯地冲他浅笑一下：“樱木君。”然后二人便擦身而过……
樱木有些愣在原地，太云淡风轻了，尽管她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可是他依然不习惯她这样客气的语气，一错而过的那个瞬间，他忽然想抓着她的手，好好的问一问她，但是他没有…他有什么资格，问她呢。
“樱木……”晴子试着唤回他的神思。
“啊…晴子…”樱木回过神来，看见晴子坐在病床上，一如既往的冲他温和的笑着，她的笑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就想她的名字，晴朗而温和。如果说她如春日，那么藤井就是清风，淡淡地拂过你，像是那些年窗口扫过书角的清风，不留痕迹，却留在你永恒的记忆里，一旦想起挥之不去。
他想问晴子好不好，可是他怎么问的出口呢，这是他短短几日里第二次来到医院看一个女子了。上一次是叶子，这一次又是她。多多少少，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们受到了这样的伤害。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他的头发一样火红，无论靠近谁，都会把对方灼伤。放走藤井是对的，这么一个雅致的女子，让她一向云淡风轻就好，不要因为我而变得烽火连天。
“樱木君，对不起…”
听见晴子这样说道，樱木有些困惑有些慌张：“不…晴子小姐…是我…”
“是我太迟钝了，这些年都没有察觉到樱木君的心意……”晴子这样说着，“如果能早点知道樱木的心意的话，一定不会让你这么煎熬的。”
“晴子…”即便这样的时候，她还是对任何人都用这样的温暖。
“因为不知道你的心意，我以为我们只是从高中时代一直那么要好的朋友，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什么困难，总是第一时间和樱木君商量，这么多年，我现在才察觉，原来我也是很自私的一直想把樱木君困在我的身边。就因为当年问了那一句，你喜欢篮球吗？内心总是觉得樱木君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无论多么辉煌，总觉得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所以自己总是有权利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
“晴子你…”
“是真的…”晴子认真地看着樱木，“我也许真的有这样的心理，只是现在才敢面对罢了。樱木你还记得，以前你陪我看过迪士尼的一部动画片，叫做《阿拉丁神灯》，当时为了让我看到首映，你还去排了一夜队买票呢。”
“啊…似乎是…”樱木从回忆里搜寻出那样一个画面，似乎是一个人和一盏神灯里住着的神明的故事。
“阿拉丁因为觉得是自己释放了灯神强大的法力，所以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灯神地付出和守护。”晴子低头默了片刻，又抬眼看他，“那个故事里，灯神说为了感谢你，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樱木你还记得阿拉丁的愿望是什么吗？”
樱木想起半天，具体的情节他实在无法记起。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得到爱情，所以把自己变成王子；第二个愿望是为了保护爱人而全力地去战斗。第三个愿望就是…还给灯神自由…”他在晴子的眼中像像是看见了这么多年的一草一木，一朝一夕，“我的灯神，你，自由了……”
似乎听见“叭”地一声，他的心真真实实的像是有什么打开的声音……
“请问，你喜欢篮球吗”
“用暴力去伤害别人是最低级的了！”
“樱木选手，请问你第一次灌篮得分是什么时候？以后一定会有人这样问你的！”
“樱木，我在等着你回来，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你最喜欢的篮球，正在等着你回来！”
……
再见了，我的灯神。
再见了，我的阿拉灯。

【Chapter33】莫待无花
在梦醒时分，呢喃了一句：“流川同学…”唤出口，她便从梦里醒了来，虽然没有人听见，可她还是觉得好丢脸，她近来总是做梦，这些梦醒之后便忘却了大半，可是她还记得的那些依稀的梦里总能见到了少年时代球场上的流川，从那时起她就觉得，没有比他再值得信赖的男人了。其实在那时她看到的更多的是樱木的成长和努力，说她喜欢流川，可是那时她对流川的了解也许远远不如樱木吧，他不喜欢自己是对的，晴子这样想。如今站在他的身边才知道，他给别人的这种信赖感来源于他的一步一个脚印，也许是她赤木晴子孤陋寡闻吧，她没再见过任何比流川更努力的人了，仿佛此生有限，来生未知，他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跟了流川以后，她少了那么多的幻想，每天安安心心地生活着，可是偶尔也会多愁善感起来。还是莫作是念了。她常常打掉那些不好的念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现在陪伴在你身边，我就知足了。
怀孕之前，她还偶尔早晨可以练练投篮的，这是她从小的习惯，就像是很多人小时候被培养去学钢琴，去学画画，她晴子本来就没什么特长之处，不过跟在哥哥身边跑跑跳跳，篮球对于她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表达方式吧。她喜欢自己投篮的感觉，也喜欢陪在他们身边看他们日复一日的练习，也许就是这样的她和流川最好共同语言吧。
以前流川不在，她还是可以陪陪翔太做基础练习的，可是近来被接回东京之后，已经被流川完全禁止接近球场了。好寂寞啊，她这样想着，偶尔还是会在场外偷偷看看流川教翔太打球。
“听好，我只会教一次。”流川看着满头大汗的翔太，这样说道，“无论以后要教你的兄弟还是什么人，都是你的事。不要再来找我。”
翔太愣了片刻，弟弟的未来将会被托付给自己？感到责任加身，荣耀却慎重。
“回答。”
“是，父亲。”
得到他的回应之后，流川让他继续进行基础的练习了。
打篮球，真的很辛苦，晴子这样想，从小到大，她看过那么多人从社团离开，也不能怪他们，年少的时候气血未定，能坚持下来的人又有几何？就像古往今来，高材绝学者那么多，最后成就者往往寥寥。也许流川这样的人在很小已经把挑战和磨练变成了人生的一种习惯了吧。男儿就是要有这样的血性才好，无论翔太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这样的性格总是要有的。翔太骨子里也是个负责且要强的孩子，流川深知他的性子，这样的责任付诸于他，他必然会对自己要求倍加严格，倒不是要他自己争强好胜，是要他体会不负他人。
流川因为训练繁重，只是一周会来指导翔太一次，最初的时候是不懂的怎么和翔太交流的，很多时候翔太达不到他的标准他很快会失去耐心，那时晴子还常在流川不在的时候私下教一教翔太基础动作，翔太反而能够完成得很好。她自然没有流川专业，可是要论怎么样让孩子理解自己意思，她总是擅长的。按理来说，流川这样忙碌的作息之下，应该为翔太请一个家庭教练的，可是晴子却坚持没有，她认为无论是枯燥的练习和父子间的交流正是他们两个人生不同阶段中最需要的事情。
“枫，你蹲下身来看一看这个房间。”晴子曾经和流川这样说道。
流川有些不解，但是还是照她的意思，蹲下身来仔细的打量了这个房间。
“是不是和你平时看到的都不一样呢。”晴子问道，“这个就是翔太眼中的世界，他看到的东西都是和我们不一样的，所以他对事情的想法也是和我们不同的。”
流川起身，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所以和他说话也好，沟通也好，要用他的思维或者语言的方式去说，他才能更好的吸收吧。”晴子自嘲的笑一笑，“也许我在篮球方面远远不能和专业选手相比，可是要说让孩子明白我的意思，多少还是有些经验的，
因为以前刚讲课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毛病，时常说一些我们觉得很常用的话，可是孩子们却一脸好像不明白的样子。”
“我认为，没有比让生命的经验和信息传递给别人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他知道，从他打球至今，缺乏交流是他天生的缺点，教练从很早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这个问题，因为对于他来说自我的这条路走的太熟练了，已经成为了他举手投足间的一种惯性，这种惯性成为制约他对全局把控的一个瓶颈，他有刻意去改变过这样的习惯，但是偶尔到了一定的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的以独自解决的方式来处理，例如回到国家队以后，成年之后一直待在美国的他其实不是很适应日本的打球方式，很多时间，他宁可自己处理，也懒得多说废话与人交流。可是晴子的话，提醒了他，一个没有交流球队，即便有了再好的球员，也很难有机会更上一个层次了。晴子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搞得定翔太，应该搞定其他人也没有困难了吧。
晚上回到房间，晴子正卧在床上看书，不曾睡去，这些日子，纵然他训练的程度不减，他还愿意晚上回来时常看一看她的睡脸。
见流川进来，她把书合上放在了床头，是一本诗词选集。她总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自己只有在早年学习语言的时候，被逼着读过一些英文的诗选，实在不是他这样的性子会去喜欢的东西，可是他也会被这样的女孩所吸引，优雅的，沉静的，美好的。
她近来有些多愁善感，早晨睡醒的时候，听见她在梦里叫他：“流川同学。”还让他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她只有在高中时代这样称呼过自己，可是看她那幅醉颜微酡的样子，想是在酣然睡意中做着什么样的梦吧。
“怎么不睡？”流川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伸出双臂，一副小猫的样子，只得俯身抱了抱她。
“睡不着。”她搂着流川的脖子，一脸无奈。
“那要怎么办？”流川老实地这样问道。
“可以哄哄我吗？如果听着你的声音，它一定可以睡的很好。”晴子抚了抚肚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流川。
“好。”流川沉声答她，替她放下枕头，盖好被角，看她安静地闭上了眼。他想了一下，只得开口数道：“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晴子不由笑的睁开眼来，看见流川那副神情，自己还是见好就收吧，只得乖乖地闭上了眼。流川清冽的声音，他刻意放得缓慢而轻柔，感到他的手掌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身体。亲爱的流川，就让我…小小的任性一下吧……
“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呢，晴子和流川君结婚已经有些日子了。”公园里，藤井整理着替晴子买来的书，近来晴子总被禁止出门，在家无趣，只得由她送些书来让晴子解解闷了。
“说起来，晴子从国中的时候就很迷恋流川呢。”松井也在一旁打趣地说，工作之后她被调派到了大阪的公司，每次回来关东的时候，她们总是抓紧了时间聚会。
“讨厌啦。”晴子被提起那些小女生的狂热表现不由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那时候流川同学好像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哦，晴子难道婚后不会觉得寂寞吗？”
“也许…”晴子笑道，“那时候总想着想要依赖一个很厉害的人，这样的心态反而会让男孩子觉得我很麻烦吧。如今不想把自己的悲喜建立在别人身上，反倒可以坦然站在他身边了。”
“冰山总算让你融化了，不是很好嘛。”松井这样说着，看了看藤井手里那些书，提醒道：“虽然说不能常常出来走动，你买得书也太多了吧，听说怀孕期间用眼过度会对眼睛损伤很大啊。”
“才不会。”晴子笑得一脸满足，“会有人读给我听的。”
……
“流川，这么晚。”三井坐在吧台前跟里面的服务生比了个手势让他送来新的杯子。流川走到他们身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总不像你这种大少爷，天天闲逛还能活的那么滋润。”宫城晃了晃杯中的冰块，漫不经心地说着。
“笨蛋，别胡说。你以为经营这些这么容易吗？”三井有些气结地和他争论。
“哈哈哈，三井集团的远房亲戚，在东京各个最好的地段开店还有什么需要经营的。”宫城故意笑着这样刺激他，明知道他最讨厌被人说成仰仗家里的大少爷，可他越是这样，宫城就越喜欢逗他，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流方式真是想改都难，“不如和你伯父谈谈给我们公司注资的事情吧，哈哈哈哈。”
“我才不参与他们那些事情。”三井不屑地白了宫城一眼，身来自带日本最大家族财阀的股份，可是他并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所以自己出来开了这些店。
流川听着他们两这样斗嘴，眼皮都快要打架了，困的他撑不住，脑袋几次差点直碰了吧台，要不是他们非要约了一起来三井的酒吧看季后赛的直播，真的打死他也不会在这么晚出门。
“啊，花道，你总算来了。”宫城的声音把流川的思绪拉了回来，入口处樱木也一副刚训练完精疲力尽的样子，背着包就来了这里。看见流川，他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径直走了过来坐下。服务生自觉的拿出来他平日里喝的酒，给他倒好送来。因为酒吧离得并不远，每天训练完，来三井的这家酒吧和他们插科打诨，成了他的习惯。只是没想到流川也会来罢了。
“喂，流川，晴子怎么样了？怀孕的女人可不好伺候吧？”宫城挑起得这个话题，让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樱木没法问出口，可是多少他还是想知道晴子的近况。

【Chapter34】你我之间
藤井因为寄出请柬有些日子，却一直不曾收到晴子回复，便打了电话去宅邸询问。
“也许是我很久没有去看邮箱了吧。不过安排婚礼那么多的事情，只要你和樱木君一定很忙吧。”晴子心中虽然有些困惑，却没有向藤井透露自己的想法。
“你果然没有收到我们的邀请函吗？我们不打算办婚礼，想要去旅行结婚呢，花道他一直说想去美国看一看，可是前些年赛程实在太忙了，借着这一次一起去呢。所以只是注册之后大家一起吃个饭聚一下罢了。”藤井解释道。
“啊，这样吗……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来找我吧，我在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呢。毕竟樱木君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很多事情要你一个人料理呢。”
“晴子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养宝宝吧，我们都等着看宝宝可爱的样子呢。等你和流川君商量好再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好，那么就再联系了…”虽然这样回说着，晴子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挂掉电话之后，本想去找管家先生问问请柬，心里却颇感奇怪，按照道理说管家先生每每都会例行去确认信箱，然后交付他们，可是近来却完全没有了。
“请问…最近是否有请柬和信件寄来呢？”晴子到了楼下找到管家先生问道。
管家默了片刻，似乎思索着什么，然从容不迫地道歉道：“实在抱歉，是我最近疏忽，信件收来之后没能及时处理。都放在书房了。实在抱歉，下次一定不会了。”
晴子回到书房，一边翻看着信件，一边仍然心存疑惑，管家先生每日有条不紊，并不会因为忙碌就造成这样的失误，但她不愿细思其中原由，既然找到就好了。
“啊，是这个…”翻到藤井寄来的请柬，下面顺势掉出来一个卡通的信封，晴子有些吃力地俯身去捡了起来。展开的那一刻，她不由心里一暖，是以前班上的孩子们给她写来的信件，里面已经可以使用不少的汉字了，孩子们告诉她，以前她带着大家种下的夕颜花已经开了，想要请老师回去一起看看，全班的孩子都在最后签上了自己名字。看着他们稚气的字体，晴子忽然眼眶有些发热，你待孩子们的每一份用心，因为单纯，他们都是感受得到的，明明是自己先离开了他们，可是他们却还这样记挂着自己。其实晴子梦中也常常梦到自己的那些学生，在流川和她一生的理想之间，她是有所取舍的，她记得自己请假去美国之前孩子们还和她约定好说一定早早点回来。可是因为不敢看他们失望的眼神，晴子向学校提出辞呈的时候，并没有敢去见一见他们。晴子也知道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取舍和告别之中，无论自己还是孩子都要学会成长，可是还是害怕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毕竟自己是有负于他们的，与其说是他们需要我，不如说是我自己更放不下他们吧，晴子这样想着。
因为流川说过不可以出远门，她特意没有告知司机和管家，只说出去附近见一见朋友。
“好危险啊。”坐上了东海道线的晴子，拍了拍胸口，为什么自己只是出个门都要好像做贼一样呢。看着窗外渐渐往神奈川开去的景色，她的心里久违的有些兴奋，孩子们，等着我，老师总算赶在花期之前來看你们了。
和流川渐渐趋于平静的生活让她反觉心中不安，加之自己近来连他生活上的事情也无法插手打理了，很多事务都被交付了他的助理和管家先生，她知道那是流川对她的关心，可是这样她会越发的质疑自己的价值，原本辞职之后她觉得自己至少是可以撑起一个家的，可是渐渐连这样的生活方式都失去了。她知道，少年时代很少人会向往着成为“银座的妈妈”吧，每天去逛逛街，喝喝下午茶不是很惬意的事情吗。可是人生总要做些什么吧，不然我生命的价值又是什么呢。她也知道，也许只是在孕期的这段时间的特殊情况，未来总还会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可是近来她越是一人在家就越是焦躁的心情却让她钻进了牛角尖里。她想起来，以前安西夫人和她说过，一旦心往外奔驰了，要么就是提不起劲什么都很懈怠的样子，要么就是难以静下来总想不断地去做些什么。晴子有时会自我对照的想，也许我现在正是第二种吧，明知道如此，可是还是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本想着可以早些回去，毕竟出去了这么久，她并不想让流川担心，可是正巧赶上了平日里非常照顾他们这些晚辈的主任退休的聚会，她实在不忍推辞，席间更不好催促，只得由他们把酒言欢，可是大家都知道她有孕在身，不但专门为她准备了精进料理和温水，连平日里吸烟的同事也都躲去了别的地方。大家还是这么体贴啊，晴子这样感叹着，想着回去一定太晚了，便用手机把聚会上的照片传送给了流川，并告诉他有同事会送自己去车站，请他放心。这样应该很周到了，总不至于再担心了吧，晴子合上了手机。
到了聚会结束的时候，晴子刻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流川却并没有回复，按照每日的习惯，他应该还在练习或还在回去的路上所以不曾看电话吧。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心中却种下了小小的不安。
“晴子小姐现在应该现在生活非常幸福吧。”送晴子回车站的电车上男同事这样问道，“有了那么棒的先生，确实没有再出来工作的必要了呢。”
“啊，虽然是这样说…”晴子笑了笑，“可是和孩子们每天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快乐呀。”
“怎么可以这样的话呢，全国的女性们都可是在羡慕着晴子小姐呢。”同事不由打趣着说，“啊，说起来有位和我认识的去了NHK的朋友，还问我和晴子小姐有没有联络呢，流川选手回国以后很少真的很少接受媒体的访问啊。可是大家都非常想看到关于流川选手的消息呢。”
“大概他天生就是那样的个性吧。”晴子想起来在高中时代开始，新闻社的前辈们想要采访他都没能成功，也许一个专注了太久的流川，是不习惯被人打扰的吧。
“那位主播小姐以前和晴子小姐同校，说不定你们还见过呢。”
“哪里？”晴子坐在车上收到了流川言简意赅的短信，便回复了自己所乘的线路，想来他应该会让司机先生在东京的车站等着自己吧。
刚出改扎口，却见到流川自己站在那里，晴子自觉有错在前，上前好好地向他点头陪笑地道了个歉，流川默不作声，转身往停车场去了，晴子这才感到他确实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这一路他不曾说话，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在他开车的时候晴子一般也不会打扰他，可是他今天的沉默却让车里的气氛不同以往让人倍感压抑。
“枫。”进家门之前，晴子还是叫住了他，“你是为了我去聚会的事情生气了吗？”
流川没有说话，只是径自开了门进去。
“啊，Daddy回来了！”翔太满头大汗地跑到门口来迎接了两人，高兴地汇报道，“今天的练习完成了呢。”
“加二十次冲刺。”流川看他一眼，丢下这句话。
翔太有些意外，晴子知道流川正在闹情绪，便对翔太道：“应该还有精力吧，翔太愿意接受更高的挑战吗？”
“这个…”翔太有些犹豫。
“先去试试看吧，翔太要加油哦。”抢在流川发话之前，晴子先把翔太哄去了后院，她不好违背流川在翔太面前的下达的指令，只能嘱咐管家照顾好他。
“流川，这样对孩子不好。”进了卧室，晴子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他。
“这种事情，与你无关。”流川没有理会，在床边坐在下来。
晴子多少有些内疚，因为去之前并没有和他告知，“如果是因为去了横滨的事情，是我不好，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孩子。可是碰上了一直非常照顾我的主任前辈退休，就回来得晚了一些。”
流川依然没有答她，让她有些着急，“如果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总该告诉我吧。”
流川翻出手机，放到她面前：“什么聚会？”
“哎，怎么了吗……”晴子疑惑地看着自己给他发去的聚会照片，因为怕他担心所以告诉他自己和之前同事们在一起，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可以喝酒吗？”流川看着她质问道。
“喝酒？！”晴子懵了片刻，慌忙解释道，“没有的事，他们特意给我准备了温水，连料理都是精进料理，大家都非常照顾我。”
流川冷哼一声，并没有接话，把手机扔在了床上，便自己去到衣柜前准备换衣服。
见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晴子这些日子积攒的情绪忽然间不可控地涌上了心头：“你竟然不信任我…”
流川愣了一下，回头看她，她两眼通红的站在原地，“我为了这个孩子，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喝酒…”
他想起上次晴子抓住自己领口的样子，那样的她确实不是会作出那样没自控力的事情，可是她今天的不告而别，也确实让他精神一紧，尤其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并不是不信任晴子，只是不想让那样危险的事再一次出现罢了。
她站在那里，潸然泪下的样子，让他既心烦又心疼，他撇过脸来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些信…是你让管家先生收起来了吧？”晴子看着他继续问道，她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冲动过，除了之前翔太在学校和人打架的那次，不，这次她更加觉得无法控制，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想化为泪水争先恐后地替她诉说，“我一点自己的生活都不可以有吗？”
“你想要什么生活？”现在的她在流川眼里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到东京来！”越是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晴子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我已经为了你连这辈子的理想都放弃了，难道连一点点自己的生活都不可以有吗？”
“那就回去吧。”流川平静地这样说，那个说要陪自己去美国的晴子，说只想待在自己身边的晴子，原来也有她想要的生活。从來没有见过她哭的如此歇斯底里样子，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原来这样的生活，并不再是你想要的了；原来这十几年，我们早就改变了。
晴子听见他的话，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半晌，她吐出一个字：“好！”
她去柜子里取了手包和外套，就要往门外走，流川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他一时间力气太大，让晴子有些生疼，不禁吃痛的低吟了一声。
流川下意识忙松来了手，小心翼翼地来看她。
“流川…”她抬眼看他，“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这样手足无措过，如果是以前，Mary这样，他通常转身就走，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可是晴子呢……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丢不下这个女人了，温婉的她，乖巧的她，坚强的她，还是如今无理取闹的她……
流川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给我五年…再回五年，我就陪你回去。”

【Chapter36】劫
“晴子在担心什么吗？”彩子把买来的饮料递到晴子面前，她最近看起来不似之前那样快乐了，等待检查报告的这一会儿她却总是望着窗外跑神，明明她和流川都不是那么敏感的人，却觉得她莫名的心事重重。
“没什么。”晴子接过饮料，是健康的茶饮，彩子还是那么细心。
“不过是例行的孕期检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彩子会错了意，便宽慰她，“不过第一次做妈妈总会紧张吧，说起来，我那时多少也会吧。”
“倒不是这个。”晴子笑了笑，她想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会不会在怀孕的十个月中出现什么婚姻的问题呢……”
“你是说…”彩子想了片刻才领悟她的意思，“流川吗，不会吧……”
“也许是我多心吧。”晴子仍然惴惴不安。
“他这么受欢迎你会不安也很正常吧，不过真是杞人忧天啊，那小子在任何方面应该只有一根筋的脑细胞吧。”彩子摆了摆手，晴子怎么近来怎么好像变得好像高中时代那样幼稚起来了呢，总是一副越来越不了解流川的样子。
“可是他确实没有回来呢…”晴子只盼自己多虑。
“哎？最近都是吗？”彩子有些惊讶的说。
“不，只是一次而已。”
“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彩子撅了撅嘴巴，认真地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之前也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果是真爱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哎？宫城学长吗？”晴子颇为意外地看着她。
“总会有些女下属什么的吧，也在他的衣服上发现过长长的头发。”彩子托着腮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怎么说他也是在高中时代短短半年的住院期间和十个女生告白过的家伙，绝对不可以轻敌吧！”
“那是因为那时还没能跟彩子学姐在一起的缘故。”晴子也忍不住为宫城不平道。
“但至少说明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吧。”彩子完全一副局外人的表情在说着这样的话，晴子实在不能理解：“如果真的遇见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学姐都不在乎吗？”
“因为最后还是自己乖乖回来了所以觉得没什么可生气的了吧。说起来，也许是想引起我多多注意他呢。”彩子若无其事地这样说道，“但是流川会有所不同吧。”
真希望有彩子这样看透一切的淡然态度啊，永远自信满满的样子，晴子不由叹了口气，我大概永远没有办法像学姐这样运筹帷幄了。
彩子拍着她的肩膀勉励着：“但是流川那个小子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你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是这样吗……”晴子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茶饮喃喃自语，外面濛濛一片，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这种不安的感觉又是为什么呢……
东京的雨总是来的很突然，早晨还隐隐地能看见太阳，忽然就下起了小雨，空中乌云密布起来。
因为想和彩子在外面待到下午，就没有让司机先生跟来，晴子不喜欢那种被人等着的感觉，总觉得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太过匆忙。彩子让她站在街边的小店门口躲雨，自己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把雨伞。
“真伤脑筋啊。”晴子挠了挠头发，早知道就不这么任性了。
“很久不见啊。”身边躲雨的人群中忽然传来这样的问候声，晴子不自觉回过头去，那个穿着休闲开衫的女子正望着自己。“是我吗？”晴子这样确认着。
“真是一样的记性呢。”那女子笑着走上前来，望着街上的雨帘，似乎并没有看她。
“到底是和谁…”晴子有些疑惑，她似乎不知是在拿自己和谁做着比较。
女子从随身的手包中抽出一张名片递到晴子手里：“今天不太方便，你有一同来的同伴吧。改天的话，我们再单独见面吧。”
晴子接过名片，仔细地回想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子。
“晴子，晴子…”雨中传来彩子的声音。
“那先这样吧。下次再会。”那女子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笑容，向她告辞后往人群中走去了。
“到底是谁呢……”晴子看着她的背影依旧困惑。
彩子已经收了伞来到她的身边：“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在看什么吗？”
“啊，并没有。”晴子不知为何把名片藏进了袖口之中,总觉得那女子并不想让彩子知道她的事情。
后来数日里，晴子已经渐渐将这件事情淡忘，只是如旧的生活着。天气渐渐转寒，十二月的东京，空气中已是隆冬的气息，午后她在屋中向往张望，玻璃上总蒙上一层朦胧的冰霜，即使如此，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星星点点的彩灯也在告诉她，圣诞将要临近了，翔太因为在美国长大，素有过圣诞节的习惯，晴子想，虽然没法亲自好好张罗，就在最近应该要去给翔太买些礼物的，应该请彩子姐得空再陪自己出去一趟，该给流川添些换季的衣服了，其实他是很怕冷的，以前高中的时候，他一定是队里穿的最多的那个。
入冬之后，流川回来的时间也渐渐变早了，每天晴子会给他泡好茶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才会去一旁看书，时不时抬头看看他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拿着遥控器看电视的样子，这样的片刻闲暇的时光，对于晴子来说，已经是她觉得自己人生中能承受的最大的幸福了。
冬天暖暖的屋里总是让人容易犯困，那些眼花缭乱的节目并不能让流川打起精神，正好困得进入梦乡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把他从睡意中唤了回来，晴子看见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愣了片刻，忽而起了身往书房走去。
电视上嘈杂的的声音还在响着，晴子却无心去听了，可是她想起彩子说那些话时笃定的样子，便打消了自己不安的心思。回过神来正要好好看书，无意扫过电视上的人却让她分外眼熟，她有些意外，正是那日在雨中递给自己名片的女子，NHK新闻主播，河合麻理。因为她的名片上简单清爽，并没有过多的信息，只有姓名和号码而已，所以她前些日子一直没能想起。
她说“好久不见.”难道自己曾经和这样的名人也会熟识吗？
正要仔细地去回想，流川已从书房回了来，见她看着电视过分专注的神色，唤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晴子甩了甩头回过神来。
流川拿起遥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让翔太收拾一下，Mary要来日本陪他过节。”
“圣诞节吗？”晴子想了想，“枫也要去吗？”
“不用。”流川没有看她，手里继续没有目的地换着台。
“如果翔太有意愿的话，送完他还是一起吃顿饭吧。”晴子的笑里透着无尽的善意与温和，“毕竟对于他来说是一年只有一次的相聚吧。而且我也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呢。”
流川默了半晌，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日本真是一个多元化的地方，圣诞节的当日，球队里也放了半天的假期，中午帮翔太打得好一切，把他和流川送上了车，目送他们远去。翔太这个圣诞节一定会很高兴吧，虽然不是我能给你的，但也希望你脸上挂着笑容，晴子回到屋里，本想小憩片刻，却被电话扰了清梦。
“晴子小姐，我是河合麻理。”电话那头的女生传来，和电视上一样的声色，晴子再度确认了她的身份，“麻理小姐，上次没能认出您，真是非常抱歉。”
“晴子小姐。今日很空闲吧，出来喝杯下午茶怎么样？”麻理像是算准了她的起居作息，时间卡的这样精准，让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啊，好的，我等一下便过去。”
这家“茶亭羽當”虽不比L’Ambre，但也在东京算小有名气了，一派现代年轻人喜欢的欧式极简风格，透过落地大窗就可以看到外面奔走于东京大街小巷的那些络绎不绝的人，一个大城市中，你若生存不下去，自会有人来，这些来来往往身若浮萍的人们为着自己在世间的立锥之地融入这漫漫的潮流之中。
虽然是家喫茶店，可是这里的咖啡却也非常有名，晴子不能喝咖啡，遂婉拒了麻理的推荐，只要了一杯温热的抹茶，抹茶的热气从泡沫间盈盈而上，越发稀薄，透过这若有若无的云雾，晴子朦朦胧胧间看着麻理的面容，眼前越模糊心中却越明晰，她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女子的信息。
看见她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麻理笑看着她：“怎么，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前辈？那时想要采访球队的…”
“与其说要采访球队，不如说冲着流川去的吧。”麻理把糖打开，放入杯子然后用羹匙满满调动着，“我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吧。”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扔到晴子面前的桌上：“不好奇流川为什么那天没回家吗？”
她用力有些过猛，似乎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照片被从信封里摔了来，从信封的边缘露出一个小角，落在晴子面前的桌面上。
晴子忽然想起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对，自己就像是潘多拉，这个世界原本只有爱，美满和善良，因为好奇，打开了上帝的魔盒，从此释放出欺骗，自私，背叛……一切都是人间罪恶的根源…
她不想让自己的心中充满这些，可是照片露出的一角已经表明了他的去处“Hetol”…
“我不想知道。”是谁都好，她不想知道，晴子拿起手包，起身要走：“失礼了。”
“也许你不想知道，但是读者们一定很想知道。”麻理没有阻止他，只是表面了自己的立场，看她没有再要走的意思，冲她一笑：“坐吧。”
她虽在笑，这笑里却包藏着无尽的恶意，妒忌和诱惑：“有多少运动选手从小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在就要站上巅峰的时候，止步于那些不良的丑闻。这样的事情在NBA也不少吧。何况这里是日本，哪怕只是坊间有所传言都足以影响一个人在民众之间的口碑，然后渐渐走出人们的视线，何况还有铁证如山的照片奉上呢。一定会被国家队除名，然后从此断送自己的前程吧，毕竟再是什么英雄，也不能接受你有道德瑕疵，这就是民众的心声。”
晴子不语，因为知道她一定会说下去，终于抓到致命的弱点，她又怎么会放弃。
“所以离婚吧，这样这些照片就不会被公之于众。”麻理抛出了自己的底牌，“即便不信任我也没有关系，离婚恢复单身，这样的行为也会被大众所接受，你说是吗？”
晴子原本还幻想，自己还会有其他的筹码吧，或许还会有别的路可选吧，那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给她的，可是她直接断绝了自己的后路。说来也对，如果她要的是别的，今天坐在这里的应该也不是自己了吧，她所拥有的不就只有流川而已吗？
但是，不可以哭，晴子，不可以在她面前哭，这样就让他们如愿以偿了。
“太失礼了。前辈。”晴子抬眼看她，一时眼中的坚定让她有些慌了神，这女人要做什么，“拿着这样的照片，到别人妻子面前，前辈太失礼了！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如你所愿。”
说完，晴子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听见麻理在叫她。
“这个还是收下吧。”麻理走到她面前，把信封塞到了她来不及穿上的外套口袋中，依然是那副训练有素的笑容，“就当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看着她浅浅消失的背影，晴子的视线有些迷糊，华灯初上，这么繁华的东京，在她的眼泪变成了荒芜，她的身心这一刻体会到一种叫做崩溃的感觉，彻底的，万劫不复的……如同整个世界在她眼前瓦解，殆尽……她没有穿外套，冬天，很冷，可是这冷，却抵不过她心里的万丈寒冰……
流川进了卧室，看她没有开灯，不过九点，便已睡下。流川躺到她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捋着她的发丝：“不舒服？”
她的鼻音很重：“下午出门忘穿外套了，让我睡一下就好。”
流川不再打扰她，可是这么厚的被子，碰到她的手脚却是冰冷，他不觉从身后拥住她的身体，想把身体的温热传递给她，这几个月，她太辛苦了吧。
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她不敢出声让他听到，身体渐渐被他温暖起来，可是这颗心却再也冷的无法融化了……
窗外的街上还不时传来圣诞的歌曲，对于多少的人来说又是个不眠之夜吧，大家都只记得这个洋气的日子，很少有人记起冬至也已来临了吧，白昼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终于在这几天到达了黑暗的终结。
一年中最冷的日子，终于来了。漫漫长夜，于我而言，再也没有尽头了……

【Chapter37】新年
十二月三十一日，旧年的最后一天，在落雪之下，滋生万物的能量已经慢慢潜藏，涌动了吧，旧的终会逝去，一切都会从今日起慢慢新生和开始。晴子把叠好的衣服一一放进衣柜里，把他的外套熨好都挂得整整齐齐，这是流川枫一直以来的习惯，他是个有些轻微强迫症的人，从高中起就发现他的柜子总是整齐地按照规律去陈列和摆放东西，如果复杂的东西他宁可舍弃，对东西他没有太多的执念，所以他的房间一向是简无可简的，只在交给晴子打理之后加了一些让他并不觉得麻烦的装饰。晴子在高中时代陪他出去参加国体合宿训练看见过他的行李，尽管那时她是没有资格去帮他整理收纳的，可是仍然觉得会为这样周正细致的人所折服，真是一个教养良好的男孩子，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总在这毫厘之间吧，也许因为从小被这样训练，所以他总是比别人有着更强的自我控制力与缜密的心思，确实如此的，也许大家都觉得流川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可是球场上的他不是这样的，或者说对于他在乎的事情，他是细致而敏锐的。晴子从那个时候起也染上了这样的一个习惯，这是很好的，整理东西的习惯会帮助她糊涂的思维变得清晰。
这一切对影响都是无意的，流川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在这么多年里一直默默地模仿着他的习惯认真地生活着呢。直到很多年以后，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晴子也没有让他感到异样，就是这么一点一滴渗入了他的生活之中，没有痕迹，却无处不在。
晴子想起彩子说的一番关于夫妇生活的话，她说宫城自己也知道一天都再也离不开她了，因为如果彩子不在，他连自己上班的鞋子都会找不到在哪里。想着那样手足无措的宫城学长的样子，那时晴子笑了出来，可是彩子却说，再多的喜欢也会慢慢趋于平静，只有这样的相濡以沫才能让彼此不离不弃。
原来彼此照顾惯了会成为一种习惯吧。可是…晴子想，只要远离了，任何的习惯慢慢都会改变吧，就像他的身上，又带了多少Mary留给他的痕迹呢。反正他是一个对任何麻烦的东西都不会有执念的人不是吗？情感就算比物品难以割舍，但慢慢也会舍弃的。
晴子提笔，本想写些什么，落在信封上只剩“珍重”二字而已，附上他的所有银行卡，家门钥匙一同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从来没想到，真的惧怕的事情到来的这一天，也不过如此，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满目疮痍，就是静静的，一如既往的，原来地球真的少了谁，都可以一样娓娓转动。她想起幼儿园时候打针的心情，惧怕着惧怕着，可是怎么也逃不过，终究会到来，如同死亡，如同新生，我们的命运，原来终究避不过的。如今，来临了，我的脑子只要一片空白而已。
新年伊始，让我们彼此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吧。
流川回到家里，茶依旧在壶里放好，水已经暖好，连他的拖鞋都摆放得太过整齐，整齐得像一种仪式的来临，因为晴子不能弯腰，女佣不会那么用心的，近来他还在心里默默抱怨过玄关的拖鞋总是不曾对齐，他不是挑剔，是在习惯看到一切都有条不紊罢了。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房间确实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明明警告过她不可以乱跑的，他本有些生气，却在床头的柜子上看见她摆放的东西，太显眼了，她从来都让床头的柜子上干净得空空如也的。
明明摆放了很多东西，可是他却觉得那个白色信封才是万恶之源，这信封明明折痕很新，没有打开的痕迹，纸张却莫名的有些皱起，他打开的瞬间明白了一切，**！她还在信封背面附上两个字，“珍重”。珍重个鬼！你什么都没有搞清楚！
电话里传来一首的钢琴曲，流川以前从来很少给她打电话的，从来没有强迫着被听过什么久这首音乐，他不知道这曲子的名字，却莫名地觉得有些悲凉，太过平静，不好的寓意，他有种想切断电话的冲动。
“流川。”她的声音忽然传来，如同那首曲子一样，如夜一样平静。
“哪里？”流川言简意赅抛出两个字。
“不必来了，流川。”她淡淡地这样说，“我没有办法原谅你。而且…”
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她说道：“我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和你说过的吧。”
“你让我觉得，不值得。”晴子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陈述这一个并不来自她内心的事实，因为不是来自自己的内心，所以可以这样无动于衷的说出口吧，“就这样，有空我们去办手续，再见。”
她合上手机，一言不发地看着公园里嬉戏的孩子们，想起那年在学校门口等他的心情，只是比那时更加绝望，更加没有结局，因为这次先放手的是自己，人生这种事情。一旦不再努力了，就真的什么希望都不会有了。
景色真美，雪花安宁而纯洁，可惜遮蔽了月色，美好总不能兼得。听别人说，世间一切，青青翠竹，郁郁黄花，都是为了让我们明白真理才存在而已。
可是我至今仍然…无法悟到呢。
流川枫，我只要你万事安好，无论以后我在哪里。
“晴子不在这里。”父母都没有出来，赤木这样说完，直接要关上大门。流川猛的把手挡住了门沿，不让他移动。
明明知道会悬殊的吧，还要这样一较高下吗？赤木从来没有这么厌恶眼前这个曾经是队友的男人，晴子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自己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和流川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大着肚子忽然说要寻找自己的生活，这合理吗？要不是她以***，他一定会好好找流川问个明白，她生命中刚烈的性子，隐藏了三十多年，在这一天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想要守护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容别人接近。
看见流川，他的火气忽然上涌，就是眼前这个人，把晴子逼入这样一个“以***”的境地。
好，那么你就去死吧。他用力地要把门关上，管他什么选手的生命，断送就断送吧。
流川死死不肯想让，明明门在一点一点地靠近，他拼尽自己的力气，坚决不松开手。
两人像是赌上自己毕生的尊严，僵持在原地。这小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赤木看见他的眼里，有种要杀人的戾气，不是力气输赢，而是他生命里一种非常执着的能量，告诉他，即便这双手毁了，这一刻，也决不放手。
被他震慑的赤木，不由松开了手，这样的流川，这么赌上性命和前程的流川，怎么可能让晴子受莫大的委屈呢。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实在难以辨析。
“她回神奈川了。”赤木松口这样说道，“她不愿意待在这里。”
流川愣了片刻，她哭得歇斯底里的模样忽然浮现在自己脑海之中。
“我一点自己的生活都不可以有吗？”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到东京来！”
“我已经为了你连这辈子的理想都放弃了，难道连一点点自己的生活都不可以有吗？”
他渐渐松开了手，如同放弃了了什么一般，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赤木看着雪夜里消失在黑暗中的流川，更不能分辨这二人的心意。
“哥哥，按我说的告诉他了吧。”身后，传来妹妹的声音。
“嗯。”赤木关上门，回过头来，“信不信，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雪，一点一滴，落在他的手心，跨年的钟声还在持续敲响着，一月一日，来临了。这是他有生以来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了。

【Chapter38】尽头
回到家里，另一辆Porsche Cayenne正停在家门口，之前因为Mary要在日本待一段日子，已经留给她和想要作为代步工具了。所以知道是他们来了。
“Daddy.”翔太跳下车门跑来抱他，眨着双眼看着他，“Mum said she will accompany me a few days more.Please do not let her live in the hotel.”
Mary从车上下来，明艳动人是她身为模特一贯的职业素养，看见流川，笑着打了个招呼：“Hi，Kaede.”
“Daddy，Please！”翔太摇着他的身子，“I'll go to school tomorrow.But I want to see my mother more days.”
Mary没有说话，仿佛一切都不是她的意愿，只任他们父子之间交流。
流川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回了一句“OK.”
“Thank you，Daddy！Really！I will not delay my daily practice, I promise.”翔太兴奋的一蹦一跳，向流川保证着，然后跑回车边，要和管家一起帮Mary搬行李。
“Where is Haruko san？”翔太拖着箱子，进了屋四处打量着，想把晴子介绍给自己的母亲，可他在Mary面前是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称呼晴子的。
流川有些不悦，瞥了他一眼，还是回道：“Go for a travel.”说完便往自己房中去了。
夜里窗外很冷，屋里生暖，让玻璃上结上了厚厚的雾气，他用手擦掉了一片，终于把这个世界看清晰，你到底，在哪里？
床很宽阔，他第一次这样觉得，最初的时候，因为他睡觉的习惯不好，有时还会在睡着之后，卷了她的被子，早晨起来，看她会冷得成一团，却不肯叫醒自己，让他自责的忍不住替她盖好被子。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流川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有些赌气地想，自由了，就再也不用顾及另一个人的感受了不是吗？
门被打开了，因为怕她夜里起床看不清，门从来不会上锁，走廊的灯也为她留着。
她在身边躺了下来，那香水的味道，熟悉且陌生，这是他脑中更久远的记忆。
Mary靠在他的背上，放弃了她全部的倔强，只是想要靠近他而已。
“Happy brithday，Keade.”我不想你孤单一人，尤其是这样的夜里。让她离开是为能再一次回到你的人身边，转身看一看我吧。
“I am married.”流川没有回头。
“Where's your wife？”Mary想要提醒他，那最终将成为一段完成时。
很久，他没有说话，就在Mary认为，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的双手从身后环过他的身体，轻解他的衣扣。
流川拂过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他没有很用力，可是每一丝举动都说明了他的态度：“She go for a travel.”
他的这句话让她不自觉的也松开了手，流川枫是个从来都不撒谎的人，她深知，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只因为他心中，他真的这样认为的罢了……
他第一次见到Mary的那晚，远隔重洋，他第一次想起那个女子，而她替代了自己的思念。如今，那个女子似乎比太平洋更遥远了。咫尺天涯。只是，你就是你，我已不会那么幼稚了。
流川起了身，拿起自己床头的电话，离开了这个屋子。
她不想再问他要去哪里，她躺在属于另外两个人的床上，知道此生我们再也没有靠近的可能了……
书房收拾得这么干净，明明每天在这里待得最多时间的就是她，竟然一点痕迹也不留，走的真彻底，流川这样冷哼了一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人走了，书带走了，可是气息是无法骗人的，他闭起眼，总觉得这里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她从来不用香水，可是读书的时候总喜欢燃上一只水沉香，那是一种树木受伤以后结出的精华，分毫燃尽，香满须弥。也许不止是空间上，还有时间上的停留。
他睁开眼来，看着这间屋子，书桌，台灯，窗帘……想象着她在这里翻阅，燃香，读书的样子，她在书房的时候流川从来不曾打扰她的，可是他似乎就是知道，她那沉静清秀的容颜是怎样的安然。人不在，想起的才统统都是她的可爱之处。这几日来，她总说要自己陪她去想去餐厅，想看的电影，给他做他最爱的菜，他以为那是她在家闲的无聊要打发时间，如今想来，那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吧，看到那些照片之后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思，把每天当作他们的倒数计时来度过。
罪魁祸首，流川想着，反身起来，翻出那个他原本已经扔掉的信封和里面的照片，角度位置恰到好处，让他看起来像是拥着麻理的样子进了酒店，两人的面容却拍的异常清晰。照片上的楼层上一行模糊的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灯光璀璨，万家灯火。
孤身一人 彷徨在大都市，就像被人丢弃的空啤酒罐。
晴子坐在路边的车道上，在这充斥着欲望的街头，就连夜空繁星也难以照亮我们。
“我想出去散散步。”她想逃离一起与她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逃离光明，是因为心中有太多阴暗的东西，怕被光明所照耀。
爸爸妈妈当然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问，可是他们除了第一天之后却没有再问，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话题，彼此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越是这样知她懂她，让她的罪孽越是深重。是自己太不孝顺了，让他们时至今日还要为自己担心，都是自己不好，可是她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再经不起一点的负担了。
她这么多年，自认光明坦荡，无所遮蔽，唯有流川，是她藏在心中唯一不能触碰的东西，一碰就会翻江倒海，难以自持。
见到了他，圆了少时的梦。原本以为就像阳光，照进她心里的最深处，这些秘密会慢慢消灭，公之于众，从此可以再无遮蔽。
可是如今，对他的挂记却成了她最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有把自己藏进最深的黑暗之中，而终结之日，遥遥无期。
因为不能再说，任何人也不能说，她不想让他们怪流川，也不想让他们难为自己。哪怕今天流川枫亲自站在我面前，我也再也不会说一个字了。如果非要探究彼此的一切，才叫爱的话，还不如永久长眠。
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如今却依旧无法干涸。
我一定是疯了，他明明做出这样的事情，比起他的背叛，我竟然更担心的却是他的前程安好。
没有办法生他的气，为什么，为什么，如果能有一点点对他的怨恨的话，如今也不会这样的悲痛了吧。
对你的爱像是对憔悴不堪的心落井下石，渺茫的思念，在这个悲剧的夜。
夜风拂面，像是他清冷的指尖，一辆CENTURY从她面前驶过，晴子听见有人唤她名字，晴子抬头见那车忽然又从车道上倒了回来，这么任性的开法实在只要那些财阀的富家公子才会有的吧。
“晴子！”车上的人焦急地跳下车来，三井学长？
“学长…”晴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赤木他们在到处找你。”三井把她从路边扶起来，他原本还以为是东京街头哪个宿醉的不良少女，却在后视镜里看见她哭花了的脸，让他瞬间踩下刹车，“我刚碰到赤木，你和流川的事我听说了。”
“学长…”在这个荒凉的世界里，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人，仿佛缓和了她心中的万丈深渊，晴子失去力气一般哭倒在他怀中，因为不亲密，不在乎，所以反而可以诉说吧。
三井有些僵直，可是半晌，他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个他们共同的小妹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么浓烈的情感。
他不了解晴子的过去，不了解晴子期盼的未来，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客观地体会晴子的现在吧。
“你想回家吗？”三井小心轻轻问着她，感到她轻轻摇了摇头。
坐上三井学长车，看他在窗外打完电话，开了车门上来，发动了车：“去散散心吧晴子，我和赤木他们都说好了，这几天让你去散散心。”
这样的夜里，还有人相伴，真是无比幸运，车里放着一首很多年前WANDS乐队风靡日本的曲子。
“在世界结束之前
谁愿给我讲一个
与繁花盛开最贴切的不幸
谁都满怀着期望 却又不相信永远
可是也一定梦想着明天
………”
这世上，若有人能再深刻不过的懂得曾经失去挚爱的痛苦，也许就是三井学长了吧。与你们而言，是篮球，是承诺，是恩情。与我而言，只是一个与他直到世界尽头，也不愿分离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