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众口，三人成虎，叫炎三到街上溜达了一圈，带回来的故事听的我都啧啧称奇，赶上戏本子里写的东西，不排折子戏出来都是浪费。当日赴宴的都是苏州城中富绅贵人，最知祸从口出的理，但事与愿违，话还是传开了，为之方固德特亲登门告罪，错不在他，自是宽宥于他】
【话说传的广，实则也不过私下叨叨，少人敢拿此谈抚台的闲话，可外头风平浪静，我这座私宅中却是风雨不断，尤其是霁虹阁那，话传的最甚。忖着火候差不离了，步到霁虹阁，没隔着什么屏风竹帘，径自进她内室，在她床对过安了把太师椅，端坐其上，挥手叫一众奴才尽数退下，观她神色道】
我辛苦救你上来，可不是要你再寻一回死

【这座宅子改姓穆前此阁便已建成，但从未来过，自她和昀姐儿住进来后更不好踏足，论数还是头一回踏足，借她哭的劲儿，转目好生掂量了一番，许是叫她俩姑娘住着的缘故，到处都是闺阁气。约莫一盏茶过，耐性磨尽】
行了，你也该哭的差不离了
【入她耳的话先尽数出自我的口，自然明了她哭的是什么，除去所谓贞洁名声，怕更让她介怀恐惧的是她那个小情郎因之弃她而去，心嗤多大的出息，泰然道】
当日讹传是昀姐儿落水，哪想救起的是你，你且捡了条小命回来，有什么亏处？既是木已成舟，众口铄金，恰好你并未议亲，而我发妻早亡，那就这么着吧，将错就错，我三书六礼正迎你进门，任谁还能再道什么闲话？

长辈？我怎不知殷穆两家还曾沾亲？
【昔日母亲留她在家住，不过是看着她外祖母和母亲闺中的交情，称呼皆是以此来论而已，实算不上什么叔侄，可话从两边说，非要说是也是，非要说不是也不是，全看怎么说，显然她要往挨的着论】
我是个鳏夫，常年放外任，我母亲早巴不得我能续弦娶亲，身边还有个人照顾
【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闲点了点太师椅圆润的扶手，明知故问道】
这是解决目下困局最好的法子，你却如此推三阻四，倒不想着你名节有失的事了，难不成你觉着嫁我委屈，抑或是已有什么心上人了？

【他们二人往来书信看了不知几封，其内情真意切堪比话本，好似天各一方的苦命鸳鸯，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折子戏而已，京里那位如今日子惬意的紧，眼瞧着就能做周家乘龙快婿，与她书信不过应付而已】
【因知这些前因，再看她今日情状，不由在腹内嗤笑不已，不怪叫穆琎唬的团团转】
既没有委屈，也没有心上人，你我不过是男未婚女未嫁，我要迎你为妻有何不可？
【不与她过多缠斗，自顾下定论】你只两条路可走，我予你三日时间考虑，倘若当真不愿，三尺白绫、烈药快刀我替你备下，事后自会替你圆个合适的理由，让你得以落叶归根，可若你三样都不取，我便当你是应下
【起身欲行，复添一语】自然，还有第三条路，只不过我瞧你不像会是苟且偷生的，又是最惜名节
【到霁虹阁前后不过两盏茶不到功夫，吩咐奴才把白绫和刀药给她预备好，且看小姑娘自个儿如何选】

【七月初三由苏州出发，巡视江苏境内的绿营水师，近来私盐成盛，盐枭亦是愈发猖獗，事无关百姓生计，而是我任下安平，大计考核上的评语，端凭此也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信不得各州府奏报，非要亲眼所见才可，一周下来便是两月时间，再回到苏州时已到九月中旬】
【二十三这日仍在衙中循忙驱忙，不是炎一在耳边提醒，险忘了家里还有一人，更忘了隔日就是她回京的日子，抽空回府，到家时已近酉交戌时，不忙更换官服，直接奔霁虹阁过去，没再独闯她内室，而是去了东厢房，差使院内奴才】
去叫你们主子到这来

【不知是她来的太慢，还是霁虹阁奴才的手脚快，八分热的水沏好了茶，已然递到手边，接茶的功夫她姗姗而至，一声“七叔”入耳，是她故意与我寻不痛快，小姑娘的把戏而已，浑然不觉称呼已然不对，搁下茶盏，指一旁叫她坐下再说】
这几月我巡视在外，疏忽你了，咱们的事已在两家过过明路，吉日定在来年二月十四，年底我正回去述职，想来这些你已经知道
【屋内只掌了两盏灯，一盏在我手侧案几，一盏在她对过的屋柱上，借微弱烛光端详她一眼】
路上舟车劳顿，略有清减也是应当，苏杭的饭食你吃不惯，不当紧，往后多吃两年也就惯了，这你要住着习惯就还给你留着，倘若无所谓的话，你留下的东西我就叫人都挪到西江草堂去了

【指腹抚过被热茶沁温的盏腹，已进初秋，晚风微凉，屋里却被笼的极暖，独她一个冷然相对，拒人于千里之外，可鱼已入笼，她定在我的砧板上，是油炸还是清蒸，抑或哪日我心血来潮做道鱼羹，还不是全听我的意思，无需此时和小姑娘计较旁的许多】
也好，这处阁楼地处僻静，夏日荫凉，我那时有幕僚出入，确实不大方便
【好整以暇摆弄她的喜乐，不似之前几句话后匆匆避嫌，今日有大把的时间可同她荒度，鱼的刺骨不是硬吗，那就一点点的磨】
说点你不知道的吧，我在京不能久留，大概三月中旬模样就得回来，瑞哥儿漱姐儿年纪还小，我路上赶，怕你们娘仨儿受不住，你待到六月再带他俩过来，正好在家替我给母亲尽尽孝，到时我派人去接你们

【未作反驳，仅似笑非笑问道】不如等三九寒冬过去，再待一年春暖花开如何？
【没把屋内的奴才散去，是给她留的最后一寸余地，姑娘面薄，总不好逼迫的太紧，可瞧着她是个赶着不走骂着倒退的，非得我进一步，她才肯挪一脚，既是如此何乐而不为】
我从前养过一只虎斑猫，是我舅家表兄不要送我的，起初觉着它顶烦人，不是扯坏我的纱帐，就是在我的窗课上拉尿，一早想把它扔了，但顾忌我母亲娘家的面子，便忍了下来，养着养着也就养出些情分，可谁知道那是只养不熟的小畜︱生，那天它又撒了泡尿在我的窗课上，我揍了它一顿，它回头在我手背上抓出三道血檩子，扭身越窗跑了，我这个气啊，叫奴才无论如何要把它给我抓回来，我想扔它是我想扔它，可不兴它欺主自个儿逃跑
【言到此处，拈起盏盖寸许，松开手指听得一声盏盖与杯沿相碰的脆响】
后来奴才把它给我抓回来了，你猜那只猫怎么着了

【在外巡视水师并非是个安逸活，几乎大半时间是在营中度过，另有大半在路上周转，饶是有州府官员尽心尽责，营中亦精心备了下榻之所，可身不劳却心劳，回来后也未得安歇，再好的身子骨经不住连轴转，昨夜才歇了两个时辰不到，这会儿太阳穴突突跳着疼，食指中指并在一处，重抵在太阳穴旁】
不忙，咱们日子长着，往后我再讲给你听
【话说透了便没意思了，她自怨自艾丧着精气神，无非是太闲了而已，找点事给她早晚琢磨，免叫大婚那日娶的是条死鱼，兀轻笑道】
不过也怨不得那只猫，畜︱生终归是畜︱生，再好也养不出人味

【一回生二回熟，大早上一睁眼便在脑海中浮出这句话，一日下来也确实如此，虽此番是续弦，一应礼节却不变，独是婚书底色不同。旗人在京久了，学了不老少汉人的东西，同样的理儿，和他们比邻而居时候长了，婚仪中也掺杂了好些旗人的规矩，被簇拥进新房，入目是褥面上红枣莲子桂圆摆就的双喜字，跟着喜娘呼和的繁礼，挑起了她的红盖头，挽衣角，结碎发，宽面、水卧蛋入口，再饮一盏合卺酒，礼便终成了】
【离小登科的时辰还早，新妇有女眷照顾，外头宾客正在等着，许是而今位高权重，又惯是脾性古怪，有起哄架秧子的，却没有造次失分寸的，饶是如此酒仍不少喝，敢对外头人摆脸色，对自家兄长只有认栽的份儿。没回新房盥洗，在小书房更换过衣裳才回去，摆手散去仆妇，拎起小泥炉上坐着的茶壶，自倒半杯茶润嗓，瞥她一眼问道】
方才吃过东西了吗

【她来接便松手，动作似是早已捻熟，在前院时让柳三郎打趣问续弦算不算老夫少妻，他话音没落已吃了我一脚，和她年纪是差了七岁不假，却算不上大，我也不过虚岁才二十六，正是风华正茂时，哪里当得一老字。一息前还如此想，当不经意瞟见她袖口下半遮的纤细柔荑，才始觉日月积恶，一岁也是个坎】
【饮罢盏中茶，轻摆了摆手，自解外头批罩的月色长袍，随手搭挂在西壁前的小屏风上】
明天还要拜祠堂见姑婆，寅时将过就得起，折腾一天了，早歇了吧
【因做新房用，卧榻已几经香薰熥暖，不似平日所居，只这香气过犹不及，掀起被子时叫猛熏了一记，微不可见攒了攒眉头，先她自顾安枕，吹灭床头角灯，指罗帏向她解释】
今儿的喜烛不能灭，但我睡觉不好有亮，我屋里的罗帏总是多落两层，你要不习惯就挂起内里这层，虚微借点光

【抬起小臂遮在眉目上，恩道】放下吧
【为图大喜的喜庆，室内一应陈设尽铺满大红色，在烛光映下更是灼目，罗帏落下便是遮天盖日，半丝光亮透不进来，放下挡在眼睛上的手臂，转身侧向内，微躬身，不过须臾的功夫，呼吸变的平稳绵长】
【大喜之夜当做什么，莫说是个男人就知道，自个儿已是二回手哪能不晓，故作姿态是为叫她暂时卸下防备，耳目聪明，清楚近在咫尺的枕边人是醒是眠，约莫不出过了多大会儿，帐外喜烛爆出一声响，翻身揽过她，手掌顺着她卷起的寝衣一角伸了进去，低沉声道了一句】
别挣！

【阳盛于阴是天给的，比力气她并不是个儿，可男女事不是倚强凌弱，即便是要用上一些手段，她情不愿，心也得甘】
【手臂桎梏住她，由不得她许不许，并起她两只腕子攥在掌中，抬压在她头上，帐中太暗，枕被上金线绣的鸳鸯看不见，连罗帏四角垂挂的香囊也瞧不清，可掌心中似长了双眼，轻而易举褪下她的衣衫，她在躲，我亦有些不大耐烦，左右这一晚她得不着舒坦。掌下的身子绷成了弓弦，却不防碍我急切成事，肆意索取身下的稚嫩青涩，附耳慰抚道】
总是要受的，你越躲越挣就越疼

【这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了头，非得尽兴不可，哪怕心里头不尽如意，身上也要彻底舒惬才为好。她挣她的，我做我的，能配合自然是好，非要抵触也不是不能成，夺了她的元红，再而后只是为己的一份私心，充耳不闻帐中异声，自顾自随心行事，不在乎她会疼的更重，心底甚而觉着要她更疼些也好，疼的深才能记的深】
【一歇事成便从她身上翻下，没过多温存，亦没有再次索要，在旁歇平气息，重穿上寝衣，点燃床头角灯，被褥间尽是风雨过后的痕迹，鸳鸯锦被遮盖在她身上】
我叫荷香来服侍你
【目光只在她脸上扫过，拂开罗帏下床，唤来她的丫鬟，自去盥洗更衣，而后叫人在东次间铺好床褥，吩咐丫鬟去告诉夫人，我在这头歇了】

【简放是在外，没有什么休沐不休沐一说，归京是述职，述职的事早就了了，又是在新婚中，虽说归任在即，但宴请的人多归多，鲜少有排在晚上的时候，更鲜有压着不放人的，都是极识趣儿，尽孝也好，温存也罢，通通予我闲当。俯身从她手中抽出书卷，折回封页上瞧了眼名儿】
这种奇闻志怪的书通篇胡说八道，不过是在酒馆茶寮听了只言片语，再回去胡写一通，你要喜欢不如找女先生回家说书
【随手仍在床边的方几上，传丫鬟熄灯落帐，重回在一片寂静昏暗中】
你想咱们就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