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NCT‖180109【改编】情不错付（马诺俊 中长 古风）

　　第三十一章
　　镣铐沉重，囚衣肮脏破旧，昏暗的牢室里，前几日还光鲜的人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昏沉沉地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他紧紧皱着眉头，手扶着自己蜷起的右腿，像是痛极。
　　“黄仁俊。”李帝努立在牢房外，张开嘴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痛得厉害。
　　黄仁俊睁了一下眼睛，转过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便又把眼睛阖上了。
　　李帝努转过身，向狱卒道：“劳烦这位小兄弟，帮我开一下牢门吧。”说着，他又掏出一块碎金子递过去。
　　狱卒慌了神，连连摆手：“李将军别为难小的了，让李将军进到这儿就已经是破例了。”
　　“求求这位兄弟，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李帝努红着眼圈，硬要把那块金子塞进狱卒的手里。
　　狱卒一下子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李帝努上前抓着铁栏往里瞧，又唤了一声：“黄仁俊。”
　　“走吧，”黄仁俊挪了一下身子，面朝着墙壁，不去看他，“我没事儿。”
　　李帝努的喉结动了动，轻声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我看过上呈的那些所谓你和废齐王联络的书信，那些书信只有一封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便一定有破绽。”
　　“有没有破绽都不要紧，”黄仁俊的声音沙哑，“这天下都是李敏亨的了，不要再做无用的功夫了。走吧。”
　　“黄仁俊！”李帝努蹲下来，“黄仁俊，你过来。你让我看看你，我看一看你就走。”
　　黄仁俊不动弹，一味地锁在最远的角落里。
　　“黄仁俊，”李帝努咽了一口唾沫。
　　黄仁俊不应声。
　　“黄仁俊，”李帝努强压下哽咽，“我以后再来看你。”
　　------
　　李帝努抹了一把脸，转身下到另一个囚室。
　　“你来了，”邵阳这边儿的守卫并不像黄仁俊的那样严，邵阳这时正靠坐在铁栏上，面上没什么表情，“来得还不算晚。”
　　李帝努蹲在邵阳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去看过将军了吗？”邵阳问得平静。
　　李帝努闷着脑袋点了头。
　　“小兄弟，”邵阳扬声对狱卒道，“五公子有几句话要跟我说，能不能通融一下？”
　　大概是上头没有特别指示要求严格看守，年轻的狱卒挠了挠脑袋，道：“快着点儿啊。”说罢便转身走了。
　　狱卒出去，反锁了外头的门。
　　“二哥昨天来过一趟对吗？”李帝努抬起头，“他跟你说了什么吗？让你认罪？还是让你供认黄仁俊的罪？”
　　邵阳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摆手道：“没有，他不过是来看看，他没说什么特别的。”
　　李帝努又把脑袋耷拉了回去。
　　“好了，”邵阳道，“你也精神精神吧，我接下来跟你说的，都是正经事情。”
　　“李帝努，”邵阳的声音很低，却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时至今日，你好不好奇当年的事情？”
　　李帝努闷声道：“我只知道，二哥为什么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额驸做事从来都是这样绝的，堵人后路，从不留空隙。”邵阳慢慢道，“李帝努，你还记着将军右腿上的伤吗？那是当年被额驸硬生生打断了骨头才留下的病根。”
　　李帝努猛地抬起头，震惊地望向邵阳。
　　邵阳继续说下去：“当年，我是公主的近卫，那些年月的事情，大概除了额驸，公主和将军，便是我最清楚了。公主和额驸定情的时候，甚至一直到大婚之后，都不知道将军和额驸的关系。那时候将军还年轻，常和额驸争吵，闹着要出府。将军毕竟是个男人，当时我们谁也没往那方面想，也以为将军是闹小孩子脾气，额驸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后来才知道，就为了将军说要出府，额驸把将军关了近一年，打骂羞辱，差点儿给生生作践死了。将军身上的那些旧伤，将军畏寒，还有常常梦魇的毛病，都是那时落下来的。”
　　“将军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子了，养了小半年才好些，后来便去了边疆。”邵阳看向李帝努，“李帝努，你说，如果你是将军，时至今日，对额驸即便放不下，还会剩下情吗？”
　　李帝努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邵阳站起来，“回来！李帝努，站下！”
　　李帝努终于停下了步子。
　　“你是***？！”邵阳喝道，“你现在去找额驸，发狠打他几拳，能有什么用？！”
　　“我是不聪明！”李帝努转过身喊道，“我没有办法了！你们说得对，你们说得都对，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我没有办法！可是怎么办？！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扳倒他，”邵阳压低了声音，目光炽炽，“李帝努，扳倒他。”
　　-----

　　第三十二章
　　“扳倒他，”邵阳压低了声音，目光炽炽，“李帝努，扳倒他。”
　　“我早年是宫中的暗卫，护卫过当时还是皇子的新帝。新帝现下是额驸的傀儡，看似昏庸无谋，实不过藏了锋芒罢了。新帝极孝顺，即便为了太后和公主的平安，也一定会和你联合，如此便有可能扳倒额驸。”邵阳盯着李帝努，“李帝努，只要你肯，便能救将军。我想，现下有这个能耐的，也只有你肯救将军了。”
　　说着，邵阳从脏兮兮的囚衣袖管里摸出一卷布条：“这上头写着的地方，你去一趟，我从前藏下的，现下你正需要。还有给公主和给将军的信，烦劳你一定要亲自交到他们手里。”
　　“好，你放心。”李帝努毫不犹豫地接过布条。
　　邵阳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一步一旦迈出去，你的命数便改了，你现下的安稳富贵便再没有了。一旦事败，额驸是不会顾念手足之情的。你便这样决断，半点儿都不惧怕吗？”
　　李帝努语气里没有半点儿犹豫：“你说了，现下只有我能救黄仁俊，也肯救黄仁俊。二哥无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黄仁俊被他折腾死。”
　　这时候，狱卒开了外头的门进来：“快点儿吧。”
　　李帝努赶忙把布条藏在袖中，与邵阳道：“我改天再过来和你细说。”
　　“李帝努，”邵阳盯着李帝努，“要保重将军。”
　　李帝努看向邵阳，牢房里有些昏暗，他不曾看清邵阳脸上的表情。
　　三更之后，狱卒们撑不住，都靠着墙壁半闭着眼睛偷懒。
　　邵阳坐在囚室的草蒲上，回想起七年前温宁遣他去护卫黄仁俊时的情形。
　　他不愿意，争辩道：“卑职在宫中便是护卫瑞王和温宁殿下，如今为何要去护卫他？”
　　温宁公主是如何说的呢？
　　啊，对，温宁公主是这样说的。
　　“邵阳，从今日起，黄仁俊便是你唯一的主子。你从前如何侍奉六皇兄和本宫，以后便如何侍奉他。这是本宫对你的最后一个命令。”
　　邵阳看着地上的草蒲，喃喃自语：“其实，卑职这一生，就只认温宁殿下这一个主子。”
　　晚秋萧瑟的夜风里，刚刚入宫的他还是个愣小子，猫在宫墙跟下，满心都是兴奋。师傅今天说了，他可是以后要做暗卫的人。
　　宫道上，一个小丫头摸着黑，迈着小碎步子向这边儿跑。
　　他胸中充满了护卫宫城的正义，一把抓住小丫头的后领子。
　　“谁？”小丫头惊慌地低声问了一句。
　　“我倒要问问你是谁？”他插着腰，一脸得意，“你寻思什么鬼点子呢，要这样鬼鬼祟祟的？”
　　“嘘，”小丫头半弯着腰，着急地求他，“小哥哥，行行好吧，姑姑要是逮住我，又该教训我了。”
　　他上前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人长得这样漂亮，却这样不守规矩。”
　　“我...”小丫头一跺脚，“我是景宁宫的，小哥哥，你便放过我吧。”
　　“那可不成，”他一把抓住小丫头的袖子，“你这样淘气，就该让姑姑教训你！”
　　他就这么把小丫头扛了起来，抓回了景宁宫。焦急的掌事姑姑见了大惊失色，喝问他是哪里当差的，竟然如此折辱温宁公主。
　　挣扎得满脸通红的小公主拉着脸跑了进去，而他被姑姑揪着耳朵拽了出去，被在师傅那儿结结实实地告了一状，然后被师傅操着板子，一顿好打。
　　他那时年纪太小，之后回想起来，也只记得，当时屁股真疼，差点儿开花。
　　还有。
　　温宁公主长得真漂亮。
　　后来长大了，等他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时，他便已经明白尊卑了。
　　他在心底狠狠地妒忌着能迎娶公主的额驸，甚至妒忌着吏部侍郎家的庶子明翰，至少明翰还有资格倾慕公主。
　　他还妒忌着小时候的自己，那个能把小小的公主扛在肩头，一路仰着脑袋走回景宁宫的自己。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
　　您如果真的只是哪个宫的小宫女，那该多好。
　　邵阳缓缓地站起身，盯着囚室里冷硬的石壁。
　　李帝努与新帝各取所需，既能救将军，又能救皇室，也算一石二鸟了。新帝是公主的亲哥哥，只要扳倒了如今权势滔天的额驸，公主便能平安永康了。
　　公主安好，将军安好，一切如愿。卑职虽看不到那一天，却希望卑职走后，终会有这么一天。
　　如此，卑职这一生也不算辜负。
　　邵阳抿了抿嘴唇，铁血的汉子眼圈有些红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把到了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
　　子婳。
　　囚室的石壁上一声闷响，站得近的狱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片刻之后，牢房里乱作一团。
　　“有犯人撞壁自尽了！”
　　“有重刑犯！！快！快去通报！快去！”
　　“头儿，头儿！这儿...这儿有血书...是认罪的血书！”
　　殿下，保重。
　　将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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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有坏报，好人终有好报的

　　第三十三章
　　半睡半醒之间，黄仁俊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翻了个身，蹙着眉头抱紧了被湿气逼得剧痛的右腿，慢慢睁开了眼睛。
　　李敏亨就站在草蒲边上，噙着笑低头看他：“白日里头，仁俊倒是好睡。”
　　黄仁俊一下子爬起来，踉跄着扶墙站稳，戒备地看着他。
　　“额驸爷才是好情致，倒肯站在这种地方跟罪臣说话，真糟蹋了这身好衣裳。”
　　李敏亨叹了口气：“仁俊，我是来看看你的，我担心你。”
　　“多谢额驸爷关怀，”黄仁俊勾起嘴角，“额驸爷如此抬举，罪臣不敢消受。”
　　“仁俊，你便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李敏亨问。
　　“仁俊，”李敏亨柔声道，“我...我不过是想让你跟我服个软。前几日我真的气疯了，我知道你和五弟的事情，我真的...仁俊，是我不对，但说到底，我不过是想让你跟我服个软而已。”
　　黄仁俊嗤笑了一下：“不敢，额驸爷说笑了。”
　　李敏亨看了一眼黄仁俊身上脏兮兮的囚衣，脸上的嫌弃一闪而过：“仁俊，你瞧瞧你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额驸爷有话，不妨直接示下。”
　　李敏亨见黄仁俊一味硬着，暂且是说不通的，只得直接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黄仁俊愣了，却听李敏亨道：“仁俊，你的罪名定下来了。虽是谋逆，却是受奸人挑唆，罪减一等，等几天圣旨便会颁下来了。”李敏亨牵住了黄仁俊的手，“仁俊，我不忍你在这儿受罪，这些天你也算得了教训了，便跟我回去吧。”
　　“什么意思？”黄仁俊琢磨着李敏亨话里的意思，突然觉得有些心悸，“定了什么罪？什么叫受奸人挑唆？”
　　“仁俊别怕，”李敏亨微笑着，柔声宽慰道，“没事儿的，只是充作官奴。我已经说与圣上了，你的奴籍会直接过在我府上。”
　　黄仁俊不接话，李敏亨伸手摸了摸黄仁俊的脸：“仁俊，这次我定会好好对你的，你放心。”他顿了顿，道，“仁俊，我答应你，只要你乖乖的，等再过几年，我就把你的奴籍除去，好不好？”
　　“什么叫受奸人挑唆？”黄仁俊的心脏狂跳，“什么奸人？到底是谁？”
　　李敏亨心情甚好地微微笑着：“昨天夜里，贼人邵阳在囚室里撞壁自尽了，留下了血书，把所有事情都担了下来。仁俊！”
　　黄仁俊一直目眩，他猛地一退，背脊重重撞在了石壁上，身子顺着石壁滑了下去。
　　“疼不疼？”李敏亨搂着坐在地上的黄仁俊，替他揉着背脊，“怎么回事儿？怎么这般不小心？”
　　石壁硬得很，撞上去真疼。
　　邵阳撞上去的时候，大概要更疼吧。
　　李敏亨一面给他揉着，一面道：“邵阳也算个忠仆了，我不过稍稍点拨了一下，他便办得这般周到，省下很多麻烦。可惜他出身暗卫，家人无处可查，不然真该好好替他安置家里。”
　　邵阳那么挂念公主，走的时候，大概心里还是不踏实的，还有很多放不下吧。
　　黄仁俊慢吞吞地抬起头，好不容易才张开了嘴：“是你，要他去死的？”
　　李敏亨下意识地扳起脸：“这叫什么话？”他看着黄仁俊的脸色，只能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伤心，他毕竟跟了你那么久。原本按照规矩，他是不能下葬，尸身也要即刻被丢到乱葬岗去的。但我让人把他的尸首扣下了，等晚些时候就好生安葬了他，抬去乱葬岗的尸体不是他的。仁俊，等你的伤病大好了，我就带你去祭拜他，好吗？”
　　“仁俊，”李敏亨把黄仁俊揽在怀里，“如今我已经是一人之下了，新帝也要让我三分。新帝也好，皇后也好，温宁也好，再没有谁能挡在我们中间了。我都想好了，以后让温宁带着老大住到府上东院里去。至于阿萱，她的性子的确不好，等老二长大些，我便遣她回章京去住着。”李敏亨抱紧了黄仁俊，“以后就咱们俩，只要你不喜欢，便没有别人，好不好？”
　　李敏亨感慨起来：“仁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争吵，为了温宁。想一想，从前你跟我耍小性子，都是在吃醋。仁俊，”李敏亨声音轻柔，“咱们俩分开这么些年，不过是为了旁的人。以后我就只陪着你，咱们不吵架了。”
　　“公子。”黄仁俊的声音很小很小，听起来像是强忍住哽咽。
　　李敏亨惊喜地问：“仁俊，你唤我什么？”他扳过黄仁俊的肩膀，捧上黄仁俊的脸，“仁俊，你再唤一次，好不好？”
　　“公子。”豆大的泪珠顺着黄仁俊的眼角流下来，他抬起头，弯着眉眼驯顺地笑了。
　　“乖，”李敏亨一把把黄仁俊抱在怀里，“不哭了，乖。”
　　“公子，我错了。”黄仁俊的手慢慢伸出去，抱紧了李敏亨的背脊。
　　“好了，好了，”李敏亨伸手在黄仁俊的后脑上轻轻揉了一把，“你以后乖乖的便好。”
　　黄仁俊蜷缩在李敏亨怀里，抬起脑袋去亲吻李敏亨的嘴角。
　　李敏亨往侧面一躲，咳了一声：“我们回府吧，回府给你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裳。”说着，他抱着黄仁俊要站起来。
　　黄仁俊两只手扳着李敏亨的脖子，扁了扁嘴：“公子嫌我脏...”
　　“没有，怎么会？”李敏亨看着黄仁俊哭得红红的眉眼，心下一片绵软。
　

　　第三十四章
　　新帝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向李帝努。
　　李帝努微微颔首：“微臣便是这个意思，但听圣上吩咐。微臣妄度圣意，圣上大概与微臣也是一条心思。”
　　新帝笑得哀凉：“李家兄弟阋墙，便要拉上朕和整个皇室吗？”
　　“圣上说得不错，”李帝努沉稳地说道，“但圣上想想，这兄弟阋墙，焉不是圣上的助力？”
　　新帝默默良久，听李帝努说道：“圣上放心，微臣本对这乱局并不关心，也不以为权力是什么好东西。微臣愿襄助圣上，事后功成身退，不在朝中任职，不涉朝政。”
　　新帝轻声问道：“卿想要的东西呢？”
　　“两样，”李帝努说得果决，“一则，扳倒李敏亨，他对圣上是一大患，对微臣也是个心结；二则，”李帝努拱手道，“等尘埃落定之时，求圣上为漠北驻营军上将黄仁俊和二座副将邵阳平反。这两位将军谋逆的罪名，孰是孰非，想必圣上心中也有决断。”
　　“就这些？”
　　“还有一道旨意，是当下想求圣上赐恩的，”李帝努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呈给新帝，“这个，是微臣的诚意。”
　　新帝拿起卷册翻看：“这是？”
　　“这本名册，是邵阳将军从前藏下的，临去之前交给了微臣。微臣今日献给圣上，算作见面礼。”
　　新帝翻看了良久，缓缓地搁下，道：“卿要求朕什么旨意？”
　　------
　　从宫中出来，李帝努回到额驸府，一个小厮便迎上来。
　　“五公子回来了？”
　　“嗯，”李帝努松了松官服的领口，问道，“府里头怎么了？怎么这般安静？”
　　小厮低声道：“今天额驸爷从天牢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和温宁殿下吵了一架，咱们都不敢说话。”
　　李帝努扯着领口的手顿了一下，才道：“知道了。”
　　进了自己屋子，漠北来的尉官冯岐等在内室里，他在漠北是李帝努麾下的，一路跟回来，现下算得上是李帝努的心腹。
　　甫一进屋，李帝努便问：“怎么回事儿？”
　　冯岐回道：“听说是黄将军在天牢里想要行刺额驸，但没有得手，额驸当时就火了。”
　　李帝努慌忙问：“没伤着黄仁俊吧？”
　　冯岐摇了摇头：“黄将军似乎没什么大碍。”
　　李帝努点了点头，道：“大概是为着邵阳的事情。”
　　“将军，邵将军被额驸遣人扔进乱葬岗了。原本已经给换下来了，说是要殓了，从天牢回来，便又让人把尸首丢出去了。”
　　“等夜色再深些，让几个兄弟去把邵将军的尸首抬出来，好好下葬吧。不，算了，”李帝努手撑着案桌的桌面，半弯着腰，“等会儿我也去吧，翻后墙出去，就当是看邵将军最后一面了。”
　　“是。”冯岐的鼻尖有些发酸，低着头拱了拱手。
　　李帝努的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等他站稳了，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现在想想，邵阳那天对自己的嘱托，分明就是遗言，偏偏自己愚钝，没有听出来。
　　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强迫着他迅速地成熟起来。
　　他记得就在不久前，他最大的烦恼，还只是黄仁俊和李敏亨的旧情。
　　当时觉得是天都塌了，现下想想，那时候当真是不知道天塌下来是什么模样的。
　　“还记得我刚到漠北的时候吗？”李帝努突然问了一句。
　　冯岐愣了一下，才点头道：“自然记得，将军刚到就被黄将军赏了三十军棍，立了个下马威。当时整个驻营都传遍了。”
　　“那时候真好。”李帝努慢慢地坐下去，盯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那个时候，黄仁俊总是把背脊挺得笔直，冷着脸在营中巡查。邵阳就跟在他身后，一样扳着一张脸，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什么事儿都向着黄仁俊。
　　秦放胆大心细，除了黄仁俊，便属他的兵法最好，他人也和善，李帝努问，他便肯教。魏洪看着心眼儿多，其实却是个傻脾气，常常藏酒，又常常藏不住被发现，每每被邵阳揪着领子拎出去挨军棍，在士兵面前，半点儿副将的面子都没剩下。
　　也不知道秦放和魏洪怎么样了，在漠北听到邵阳去了的消息，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愤怒。
　　一定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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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被吞了

“是啊，他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奴才，”黄仁俊脖颈上青筋暴起，几个狱卒几乎都要按不住他，“邵阳，公主，阿萱，还有我，在你眼里都不是人，都是任生任死，任你摆布的玩意儿！邵阳可以死，公主可以独守空房一辈子，阿萱可以被你打发出去。这些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碰上你？！”
　　“还都不是为了你？”李敏亨咆哮起来，“如果不是为了给你顶罪，邵阳也不必死。”
　　黄仁俊几乎要笑出来：“给我顶罪？我有什么罪？我身上的罪，还不是你一个人捏造出来的？”
　　“你太不受教了，黄仁俊，你真的太不受教了。”李敏亨的脸色沉到发黑，他按着脖颈上的伤口，道，“看这般情形，你也不必出去了，就好生在这儿多反省些日子吧。”
　　他蹲下去，按住黄仁俊的右侧小腿骨，用力攥下去。
　　黄仁俊一下子软下去，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
　　“黄仁俊，你记着，这是你自己不识好歹，”李敏亨声线阴冷，“等圣旨下了，你便是我府上奴籍里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等奴才。我不会再纵着你了，等你吃尽了苦头，再想来求我，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黄仁俊跪坐在地上，右腿骨的剧痛带走了他对外界的感知。
　　李敏亨似乎走了，狱卒们似乎松开了他，牢门似乎又重新关起来了。
　　等痛劲儿过去，囚室里早已又是安安静静的了。
　　安静之中，黄仁俊一直跪坐在地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一点一点打湿了一块地面。
　　邵阳死了。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

剧透一下
仁俊没有去额驸府，而是去了漠北
之后的几章会继续有玻璃渣

　　第三十五章
　　夏末，李帝努接任了漠北驻营军，成了漠北的大将军。同月，李敏亨奉爵。章京藩王提爵，章京拥兵增了半数。
　　如今整个大嘉，若论显赫，无人比得上李家。
　　李帝努却看得清楚，这显赫，只是沙上楼阁罢了。
　　功高盖主，又不知收敛，不篡位，便只能等着天子讨伐，全族没落了。
　　而李敏亨，又实在没有篡位的本事。
　　黄仁俊定罪的圣旨是立秋那天颁下来的。
　　李帝努跟着李敏亨身后，看着狱卒把黄仁俊从天牢中拉扯出来，跪在空地上。
　　正是晌午，黄仁俊在天牢里呆了几个月，一时觉得光线刺目，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他身边的狱卒上去兜脸便是一巴掌，厉喝道：“干什么呢？额驸爷面前，给我老实点儿！”
　　李帝努咬紧了牙硬挺在原地，腰间的佩剑差一点儿便出鞘了。
　　狱卒把黄仁俊的胳膊按在身后，让他低着身子跪好了才算完。而黄仁俊经了几个月的零碎折磨，旧伤旧病复发了大半，早已没了力气，只能任由狱卒们摆布。
　　李敏亨走上前蹲下：“最后一次机会。”
　　“黄仁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敏亨重复了一遍，“如果你现下肯服个软，我可以既往不咎。回了府，我还是会好好待你。”
　　黄仁俊不说话。
　　“黄仁俊，你好好瞧一瞧，谁才是能救你能护你的那个人。”李敏亨指着身后的李帝努，“你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你看看我这个弟弟，有一丁点儿要救你的意思吗？”
　　黄仁俊反应有些迟钝，好半天才抬眼看向李帝努。
　　四目相对的时候，李帝努看到黄仁俊往日里圆亮的眼睛已经没了神了，原本还有些肉的脸颊瘦得颧骨都突起来，囚衣裹在他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
　　李帝努死死攥着佩剑的剑鞘，强稳下心神，慢慢地撇过脑袋。
　　他怕再看一眼，就要冲上去。
　　“看到没有？”李敏亨道，“说到底，他还不及我。”
　　黄仁俊的眼睛盯着李帝努的方向看了许久，目光才转回来，哑着嗓子对李敏亨道：“至少他没害死我的副将。”
　　李敏亨的脸色沉了下去，站起身吩咐传旨的太监：“宣旨。”
　　“...罪臣黄仁俊，言行无状，受贼人挑唆，暗结乱党，念戍边战绩，于社稷苦劳，免死罪，兹发配漠北驻营为军奴...”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李敏亨一把抢下了圣旨，亲自来看。
　　天子诏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发配漠北驻营为军奴”。
　　黄仁俊昏昏沉沉的，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见李敏亨铁青的脸色，和他身后的李帝努。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敏亨正朝着太监大吼。
　　传旨的太监就地跪下告罪：“额驸爷息怒，您息怒。可...这旨意是天子亲自颁的。”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李敏亨喊道，“去回宫去，去好好问一问圣上。”
　　“旨意已经下达，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李帝努走上前，扬声道，“您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李敏亨猛地回头，恨恨地盯着李帝努：“是你，是你唆使圣上。”
　　“不敢，”李帝努道，“我只是给圣上拿了个主意，毕竟任谁来看，谋逆的将军被褫夺军位之后，比起充作官奴配给京中额驸府，远远地放到边关去都显得更稳妥些。圣上，可不知道您在这事儿上的心思呀，额驸爷。”李帝努说“额驸爷”这三个字的时候，嘴角扬了扬。
　　“你就不怕我发了狠，不念手足情意吗？”
　　“你不会，更不敢，”李帝努直视着李敏亨，“你对我从来没有什么手足情意可讲，充其量是利用。而现下，正是你用得上我的时候。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你不会做。说到底，黄仁俊在你这儿也没有这么重的分量。”
　　李帝努说罢，便不再理会气急败坏的李敏亨，他看向黄仁俊，轻轻咳了一声：“快接旨吧。”
　　黄仁俊这才回过神，就地磕了头：“罪臣领旨，叩谢圣恩。”
　　“漠北驻京将领秋后便要启程回漠北了，便将黄仁俊收押在京郊驻营里，等秋后启程时一并押解过去吧。”李帝努的吩咐是下给身后的尉官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黄仁俊。
　　李帝努的目光一直黏在黄仁俊脏兮兮的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带下去吧。”李帝努轻声命令。
　　冯岐上前，与其说押解，不如说是扶着黄仁俊起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李帝努攥了一下黄仁俊垂在身侧的手，又迅速地放开了。
　　黄仁俊一身伤病，还不甚清醒，感受到李帝努的手，却清晰地觉得脸上有些热了。
　　耳边，冯岐的声音低低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您再坚持一会儿，李将军已经请了大夫候在京郊驻营了。”
　　------

　　第三十六章
　　“醒了？”李帝努掀开帐子，额头贴了过去，抵在黄仁俊的额头上，“还难受吗？”
　　“还好。”黄仁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道。
　　“嗓子还是哑的，”李帝努端起药碗来，“喝药吧。”
　　黄仁俊被李帝努扶着坐起来：“我是发配的犯人，被你藏在主帐里头算是怎么回事儿？”
　　李帝努端着碗吹了吹，喂到黄仁俊嘴巴里头，一面道：“安心，这次留京将领都是你和...和我的亲兵，没人会出去嚼舌根。等到了漠北驻营人多眼杂便没这好事情了，趁着能享福的时候，便好生养病吧。”李帝努把邵阳略了过去。
　　沐浴过，身上换上了干爽的中衣，上身裹着薄薄的毛披风，下身盖着暖和的被子。
　　身上的不适褪去了些，心内的痛楚便慢慢地涌上来。
　　“帝努。”黄仁俊靠在李帝努怀里，哽咽着唤了一声。
　　“嗯。”李帝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拥着黄仁俊的手臂紧了紧。
　　“邵阳没了。”黄仁俊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李帝努眼睛也开始发热，他低下头，手掌包住了黄仁俊的拳头。
　　跟了七八年的副将突然就这么没了，再多再柔情的宽慰话都是无用。
　　好半天，李帝努才攥着黄仁俊的拳头，道：“邵将军走的那天下午，我去见过他一面。他...”李帝努哆嗦着声音呼出一口气，“他嘱咐了一些事情，交给我两封信，一封我已经给了温宁公主，另一封是给你的。”
　　李帝努反身打开榻边小几下头的抽屉，从最里头拿出一只上了锁的锦盒来。
　　打开了锁，黄仁俊看到锦盒里面躺着一块宽宽的布条，是从囚衣上撕下来的。
　　黄仁俊抖着手展开了布条。
　　上头的字是用烧黑的木条写上去的，已经有些褪色了。
　　“邵将军把当年的事情都说与我了。他对我的最后一句话，嘱托我要保重你，”李帝努轻声道，“我想，虽然他是被公主遣过来的，但他也是忠于你的。”
　　黄仁俊吐息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没有把眼泪憋回去。他扭过头，把脸埋进李帝努怀里。
　　李帝努感觉到胸口那块衣裳衣料慢慢地湿透了。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顺着黄仁俊的背脊。
　　“五年。”李帝努吐出两个字。
　　“黄仁俊，等我五年，”李帝努一字一顿地说着分量沉重的承诺，“我一定会为你平反，为邵将军平反。就五年，我就能还你自由，一辈子的自由。”
　　黄仁俊伸出手抱紧了李帝努的背脊，放声哭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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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秋，李帝努一拖再拖，还是没能捱到黄仁俊腿伤好利索的时候。
　　“我让冯岐跟在你身边，路上难受了说话。”李帝努蹲在黄仁俊脚下，替黄仁俊理好了裤脚，一面嘱咐着。
　　冯岐走过来，手里拎着枷锁，神色有些为难地向李帝努道：“将军，这一段儿沿路尽是人，不戴枷实在不好交代。”
　　李帝努站起身，迅速地说了一声：“那就戴上吧。”
　　给黄仁俊戴枷的时候，吴世勋实在不忍心多看，扭头走到前头，翻身上了马。
　　重刑犯的枷锁皆用重木实铁，足有十斤数重，往身上一架，没人能直得起腰。
　　“走吧。”李帝努抹了一把脸，没敢往后看。
　　城门上，李敏亨负手而立，微微眯着眼睛瞧着穿着囚衣佝偻着背脊的黄仁俊被人押着，跛着腿一步一个踉跄地慢慢走远。
　　“额驸爷对黄公子那般好，黄公子当真太倔强了。”说话的是李敏亨身边的小厮，旧年便跟在李敏亨身边伺候。
　　“走吧，走了也好，”李敏亨轻声念道，“等吃够了苦，知道怕了，就知道乖乖回家了。”
　　那小厮知道这话不能接，便转开了话题道：“这儿风大，额驸爷站久了仔细头疼。额驸爷可要回府吗？萱姑娘请额驸爷用午膳呢。”
　　“不去。”李敏亨抬手按了按眉心，脸上略略显出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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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大漠一望无际，见不到半点儿村落草木。荒莽之上，秋风虽不冷，却硬得结实，打在单薄的囚衣上，带走身上仅剩的几分温度。
　　李帝努勒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终于把缰绳狠狠往后一扯，打马转头停在了原地。
　　“冯岐，”李帝努侧过头，低声吩咐道，“你跟着押送的人一起过去下北营一趟，该关照的地方都关照明白了。”
　　冯岐应了声是，翻身下了马。
　　李帝努远远瞟着被押解着的黄仁俊，又嘱咐了一句：“一定把各处都打点好了，我不好出面，你定要把话都说明白，该使的银钱你做主便好，无论多少，回头我都全数贴补给你。”
　　“末将明白，将军只管放心。”冯岐抱了一下拳头，按着腰刀往队伍后面走。
　　远远地看着冯岐带着黄仁俊和押解的差人走了，李帝努才轻甩了一下马鞭，道：“走吧，进驻营。”
　　漠北驻营分几个大营，主营扎在避风高地上，离边城最近，粮草马匹充足，要军医照看着，药也齐全，将领们和精锐骑兵都住在主营里面；南营，西营，东营分居主营三侧，距主营约莫有三五里，地势劣些，粮草马匹药品充不充足都要看时节运气，有大瘟疫或战乱时才会向主营请调军医，先锋步兵和下军骑兵多住在这三营里面。北营毗邻北蛮领地，处境更差些，略有些地位的将官便不轻易往北面走，里头混杂着下军步兵，随军伺候没什么头脸的小厮婆子，还有没被将官瞧上眼的军妓。但饶是再差，这几个大营都是能活得了人的，不比下北营，当真是寸草不生的地界。
　　到了北营，再往北走二十余里路便是下北营，这里直接接壤北蛮国境，却是连北蛮人都不愿攻占的地方。土地不生粮食，不养牛羊，冬日暴雪连猛兽都能生生冻死，夏日又毒虫遍地。下北营是重刑犯流放的地方，关押着大量做苦力的军奴和被强迫为任何人出卖身体的娼奴，连看守士兵都是在军中犯了错才被贬来的。下北营四周大片沼泽环绕，出入都要有人领路，否则即便逃出来，也要陷进沼泽里，或者被近处的野狼飞鹰生吞进肚子。
　　黄仁俊和冯岐都是第一次来下北营，冯岐哽着喉咙把该嘱托的都跟守营嘱托了个明白，又上下塞了不少银子，临走前把一个小包袱塞进黄仁俊手里，又说一有机会就会遣人过来，这才离开。
　　冯岐前脚走，后脚守营的士兵便冷下了脸色，斜着眼睛把黄仁俊从头打量到了脚，手指了指包袱：“这里头的东西拿来吧，就当孝敬咱们兄弟的了。”
　　黄仁俊戴着重枷镣铐，腿伤早已复发，此时昏昏沉沉的，只得任由着士兵把包袱给抢了过去。
　　几个士兵抢了包袱，又七推八搡地把黄仁俊扔进了关押刑犯的牢房里头，锁紧了房门。
　　“小兄弟，”黄仁俊隔着门道，“烦劳帮我开一下枷吧。”
　　士兵没理会他，转身便走。
　　黄仁俊觉得脖颈和右腿都疼得厉害，伸手在门上拍了两下，求道：“小兄弟，驻营也已经到了。求你帮我开一下枷吧，我实在挨不住了。小兄弟！”
　　“闭嘴！”士兵回身在门上狠捶了一下，“喊什么？嫌少吃了板子怎么着？这会儿功夫还早着呢，老实待着！”
　　等士兵走远了，黄仁俊实在捱不住，靠着房门跪坐在地上。
　　房内昏暗狭小，再加上腿骨的剧痛，身上的不适，数年前被囚在额驸府的可怖记忆仿佛又在眼前。黄仁俊靠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盯着房上小窗外透进来的光晕，不一会儿便觉得晃眼，阖上眼睛一片明黄，刺目得很。冷汗不断地流下来，衣襟又一次湿了个通透。
　　“...公子...”黄仁俊攥紧了拳头，把身子蜷成了一个小团子，仿佛是在害怕，害怕下一秒记忆中的鞭子便要落在身上，撕开衣裳，抽开皮肉。
　　“哥哥。”一只手扯了扯他囚衣的袖管，小女孩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黄仁俊恍惚间被唬了一跳，睁开眼睛侧过脑袋去看，只见一个小女孩儿正蹲在他身边瞧他，虽是脏兮兮的，却也看得出五官格外漂亮。
　　“哥哥，”女孩见他睁了眼睛，站起来伸手去拉他，“哥哥来我这里坐一会儿，就会好受些的。”
　　黄仁俊一个成年男子，岂是她拉得动的？女孩儿使了吃奶的力气，却只被颠了个屁墩儿。
　　“丫头，过来！”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女孩儿朝着那男人摇了摇头，又回身去拽黄仁俊。
　　“多管闲事。”男人骂了一句，走过来在女孩儿的脑袋上推了一把，“边儿上待着去。”
　　男人弯下腰扶起了黄仁俊，架着他到角落里的铺上，靠着墙壁坐稳当了，又拽了条破烂的被子给他裹上。
　　黄仁俊这时才看清，狭小的屋子里，除了他和这对父女，还挤着七八个男人，一个妇人，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哥哥，喝水。”女孩儿拿着一只水囊，撅着屁股爬上炕铺，献宝一样塞进黄仁俊怀里。
　　那水囊甫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子的霉味儿，黄仁俊已经渴极，水过喉咙还是觉出些恶心来。
　　男人盯着水囊，扳着脸张了张嘴，朝着女孩儿的背脊打了一巴掌，骂道：“给他干什么？就知道糟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