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会客室中一时之间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落地钟的秒针“铮铮”地走着。
解雨臣收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与黑瞎子对视，黑瞎子依旧是那副“天老大爷老二”的样子，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
外传解雨臣与解语花的感情并不好，在解雨臣进解家之前，据说解连环是有意让解语花来继承解家的。如今看来，能把一个Beta教得这么出色，想来Omega也是无所谓的。
那么解雨臣的出现，就让解语花有些尴尬了。
解家对外说解二小姐自幼身体不好，但在解雨臣出现之前，一些必要的场合还是会出现的。然而在解雨臣来了之后，解语花就像是被软禁了一样，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八年了见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花儿向来身体不好，黑爷应当是听说过的。这次的事情不说十分危险，至少也不是能确保平安无事。”解雨臣笑了笑，仿佛方才那个浑身放冷气的人不是他一样：“黑爷如果不能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恕我不能让妹妹去冒这种险——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
“小九爷不用把我当人贩子。”黑瞎子笑着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墨镜：“理由是我个人的原因，恐怕说了小九爷也不会接受。不过瞎子我用性命担保，保证把小九爷你妹妹好好地还给你。”
解雨臣笑了笑没有答话，那意思完全就是“你觉得我看起来像*** ”。
黑瞎子也明显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就这样就答应他，于是他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才继续开口。
“事实上，就算小九爷你这次不来找我，我也是要主动来找你的。前些日子，瞎子我偶然间得到了个东西。原本还在想这个人不知道是打算对解家下手，还是针对吴家，现在看来，和解家主的失踪有关也说不定。”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支小小的试剂管，比小拇指还要更细更短一点，直接随手一抛扔进了解雨臣怀里。
“听说吴家的科研解家也有股份？几天前有人从里面偷了东西出来，被我拦下来了，就是这个。”
解雨臣一愣，反射性地开口：“谁干的？！”黑瞎子不答话，只是笑着看着解雨臣。
回过神来解雨臣也笑了，一手抚额摇了摇头，拿起那一小支药剂，对准灯光看了看。
药水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蓝色，波光流转，异常好看。
“算是我们两家欠黑爷一个人情。”
解雨臣细微地叹了口气，而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收好了那支药剂：拿出手机翻了翻日历。
“花儿每个月月末有身体检查，正好三天后结束。我会告诉她的，三天后，麻烦黑爷再来解家。”

第三章
三天后黑瞎子再次来到解家的时候，解雨臣有事出门了，只有解语花接待他。
解语花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上，差不多已经到了长发及腰的程度。身上穿着一身简单的分式民国装，上身是件粉色的仿旗袍式斜领短袖，下身是一条米白色的棉麻长裙。堪堪露出一双穿着布鞋的脚，麻色的鞋面上绣着两点粉色的桃花。
而比起长相更让人注意到的，是她信息素的味道。
淡淡的海棠花香味无比诱人，哪怕是黑瞎子这种见多识广又自制力极强的Alpha，嗅到的瞬间也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回过神来又立刻制止住自己的冲动，心下暗暗感叹，这或许也是她被软禁在解家这么多年不出门的原因之一。
解夫人当年就是万里无一的Omega，还未成年时去求亲的人就不知凡几。到底是解连环家底厚手段硬又懂得讨姑娘芳心，若不是有他护着，解夫人估计还未成年就要遭了毒手。据传解夫人成年当晚，散发出的信息素的味道不知引诱了多少Alpha前来，就连已经有妻子的Alpha都躁动不已。解连环几乎是把家里所有能打的人手全都调了出来，在宅子外面严严实实围了一圈又一圈，
然后自己趁机标记了解夫人。
解语花大概是得了解夫人真传，黑瞎子觉着这个味道的诱惑力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爷是么？久闻大名，请先进来稍坐片刻。”
解语花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眉眼弯弯做了个请的姿势。黑瞎子回过神来啧啧感叹两声，心说大家闺秀这教养到底是不一样。看看人家，被软禁了这么些年，行为举止还是这么进退有度大方得体。
落座后解语花给黑瞎子斟了盏茶，黑瞎子这才认认真真看了解语花。要说这龙凤胎到底是龙凤胎，解语花和解雨臣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完全是一模一样。
这也就是他们的长相比较中性，要是太过女性化或是太过男性化……画面太美黑瞎子不敢想象。
解语花化了淡淡的妆，眉毛似乎修过了，比解雨臣细了些，也画成了弯眉。口红也是极淡的颜色，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温婉可人。
“解小姐多礼了，瞎子我过得随性，没有这么多礼节。”
他说着笑了笑，也同样给解语花倒了杯茶。
“不知道小九爷有没有告诉解小姐，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查？”
解语花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查案。打开了手边的电脑，对面墙上的投影仪也被打开。
“六天前我父亲去应酬，下午两点二十八分出了餐厅，去地下车库上了车，监控都可以查到。”
她说着打开一个视频文件，直接快进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能看到解连环和其他几人出了包厢，一个男人先跟解连环说了句话，而后先离开。解连环则同其他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电梯，解语花在这里按了暂停。
“这个人是我父亲的助理，据他说他当时是去卫生间了。”
而后解语花又关掉视频打开第二个，依旧快进。男人们从地下车库的电梯出来，道别。紧接着就看到解连环上了旁边的一辆车，过了会助理也下来了，跟着上了车。然而这个时候车却没有走，反倒依旧停着。
“张助理打电话中所说，当时他上了车之后，车上就没有人了，所以他才一直停在这里没有动。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确实在这个时间段有给我父亲打过三通电话，也发过短信询问。”
录像的时间慢慢前进，张助理可能有些急了，下了车在外面转了会，还四下看了看，而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从监控视频里我们能看到他一共打了三次电话，第一次应该是打给我父亲的，也是他打给我父亲的最后一通电话。第二次是打给李秘书的，我们去问了李秘书，李秘书说张助理只是问她，我父亲有没有联系她，知不知道我父亲在哪里之类的。第三次电话是打来家里的，王妈接的电话，然后换赵叔——赵叔是家里的管家，张助理问他我父亲有没有回家，有没有让人另外安排车去接他什么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发现我父亲好像不见了。”
果然，随着解语花说着张助理似乎也开始着急，挂了电话急忙上了车，直接发动车就走了，消失在监控录像中。
“然后张助理就开着车往回走，这一路基本都有监控，偶尔几处看不到的地方，按照前后的监控时间推算，车速也是合理的。我们也找专业人士看过这些监控，都说没有被修改的痕迹。”
解雨臣说着停下来正在播放的视频，黑瞎子侧头看向她开口：“那个张助理呢？你们问过话了吗？”
解语花闻言垂了眼眸，微微摇了摇头，连声音都小了些许：“没有。张助理回来的路上，出车祸死了。事故原因是，张助理疲劳驾驶。开车时候犯困，没有注意到拐弯来的大卡车，撞在了一起，当场丧命。”
这就更让人起疑了。
先不说张助理有没有可能疲劳驾驶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果是有人做局，那么解连环在车上还说得过去，目的是杀死解连环。但是按照张助理的说法，当时解连环已经不在车上了，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者张助理真的是疲劳驾驶？在雇主行踪不明的时候还会犯困？这巧合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合理。
黑瞎子从口袋抽出支烟点燃，深深吸了口烟，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有人买通了张助理，然后封口？”
解语花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十分自然地伸手从他手里抽走香烟，一脸坦然地在桌子上捻灭。
黑瞎子：“……”他才抽了一口……
解语花不理会他的目光，继续打开了下一个视频：“我们也想到了这点，去查了张助理他的所有情况。他有个女儿患了癌症，治不好的那种，已经回家在家休养了。家里经济条件不错，女儿也很乐观，回家休养是自己提议的，不想在医院受罪。一家人包括亲戚朋友的账户我们都查过了，没有近期的不明巨款入账，也没有不符合收入情况的支出，我们认为不具备被买通的可能性。”
她说着仿佛才终于注意到了黑瞎子的目光，“啊”了一声一脸无辜地看着黑瞎子，眼底却带着狡黠：“我闻不得烟味，黑爷您不介意吧？”
介意能怎么样你掐都掐了！再点一根你就不掐了吗？！
黑瞎子一脸大度地笑了：“不介意，客随主便，解小姐说了算。”
解语花似乎对他的知趣颇为满意，点了点头继续看下一个视频。
“这个是出车祸时候的监控，还有其他几个角度的也可以看到。车祸发生后没有值得怀疑的人靠近，也没有人从车里带出我父亲。直到救护车来，里面只有张助理一个人。也就是说，我父亲上车之后，真的就不见了。”
黑瞎子闻言乐了：“你家这个车其实是哆啦A梦的口袋吧？或者就是大雄那个书桌抽屉。”
解语花：“……”听起来并不好笑。
“总之嫌疑最大的还是张助理，我们明天一起去他家看看吧。”
黑瞎子说着又想抽烟，手都摸到了香烟盒，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收了回来，看向解语花笑了。
“时间也不早了，解小姐赏个脸，一起吃午饭？”

第四章
黑瞎子觉得解语花看自己的眼神一瞬间有些奇怪，不过奇怪是肯定的，换了他他估计也觉得这个人大概是有毛病。
不过除此之外，他只觉得那一个眼神像极了解雨臣。那种了然于心，又带着点算计，还有些懒得说透的意味，不知该说像只猫儿还是像只狐狸。
他一时间有些怔忪，回过神来解语花依旧是那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冲他点了点头，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解语花确定，他就是想泡自己。
虽然她心底还是有些奇怪，她从小到大一共也就没出过几次门，黑瞎子到底是怎么认识她的？
黑瞎子选的是一家很有情调的中式餐厅，装修风格更偏向于民国时期的小资情调，给人一种旧上海的感觉。
解语花的着装适合极了这个餐厅，老旧的唱片机放着磕磕绊绊的歌曲，歌女的声音细长而又婉转。
黑瞎子撑着脑袋看着解语花点餐，只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解语花点完菜侍者离开，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又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黑瞎子看到她的模样笑了笑道：“就算我现在跟解小姐说我没有心怀不轨，估计解小姐也不会信我。”
废话，信你才是傻的。
解语花如是想着，脸上却依旧笑得温婉，端得是风华绝代。
“事实上，解小姐小的时候，我和解小姐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解小姐估计也记不得了。”他说着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这就是我这次专程希望解小姐可以参与的原因。”
“我向来身体不好，轻易不出解家大门。幼年时又在红府跟着二爷学戏，没想到竟然也见过黑爷，倒也算是缘分了。”
原本只是一句客气的话，没想到黑瞎子听了反倒笑了，十分不要脸地顺杆爬。
“那是，可以说是十分有缘了。”
解语花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
总的来说黑瞎子除了油嘴滑舌以外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吃完饭后亲自把解语花送回了解家。
“解小姐。”
“嗯？”刚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解语花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黑瞎子。
“解小姐身娇体弱，又是个Omega，跟我独自出来，小九爷怎么都不说派个人来跟着？就算再忙，这么久了也一通电话都没有？”他说着笑了笑，似乎只是相熟的朋友之间随意聊天：“这哥哥当得太不负责任了，他要是欺负你，只管来找我，瞎子我最喜欢为漂亮的小姐出头了。”
解语花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若是我哥哥欺负我，我第一个就打黑爷的电话。”
进了解家大门解语花就嗤笑了一声，手里的绣花包随意地丢给一旁刚赶来的豆子。
“他什么意思？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个人都会向着自己哥哥的吧？还让我去找他？有病吧这是。”
豆子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摸了摸后脑勺。
“啊……他看上您了？”
解语花似笑非笑斜睨了他一眼。
“你很闲？”
豆子瞬间乖乖闭嘴，陪着笑跟着人往里走。
黑瞎子开着车并没有走远，在个公园边就停下了车，自己坐在车中看着已经慢慢来了公园散步的大爷大妈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个解二小姐，可比小时候有趣多了。
思考了片刻，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在忙？帮我查件事。”
“小事，慢慢查，我不急。”
“再哔哔爷把你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你信不信？”
“我上次回去考虑了一下，我用不着那么大的夜壶，所以以后还是当球踢吧。”
“成了成了，牛排就牛排，那玩意儿半生不熟血不拉滋的有什么好吃的。”
“去帮我查一下十六年前，解家大少爷是怎么丢的，八年前又是怎么回来的。”
谢家大宅里解雨臣穿着粉色的浴袍从浴室出来，一手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另一手拿着手机讲着电话。
“让人去查查，黑瞎子之前跟解家，跟二小姐有什么交集。还有那管药，到底怎么到他手里的，也一定要查清楚。”
“小心点查，别让他发现。”

第五章
黑瞎子和解语花约了第二日一早去张家，一大早的还不到八点黑瞎子就准时敲响解家大门，开门的伙计打着哈欠跟黑瞎子打招呼。
“黑爷，您这报道时间比上班还准时，不知道的还当您是来见丈母娘呢。”
黑瞎子挑了挑眉，墨镜挡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猜错了一点儿，我是来找岳丈的。”
黑瞎子说着哈哈笑了，跟着来领路的人进了解家大院。开门的伙计打哈欠到一半还张着嘴就僵住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知道的太多会被灭口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黑瞎子被带到餐厅，先是被浓重的香水味呛得打了两个喷嚏。
“没想到小九爷还有这种爱好，这香水味堪比化学武器啊。”
“比不得黑爷的香烟味，我闻到就觉着呛得慌。”
“……。”黑瞎子低头闻了闻自己手臂，没味道啊？他今天起床才抽了一根。
解雨臣正穿着一身乳白色丝质睡衣，在打着哈欠吃着早饭。
桌上放着鲜花饼和核桃酥，还有油条和两份精致的小菜。解雨臣正端着一杯热牛奶在喝，另一手拿着他的粉红色手机不断地按着。说完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黑爷来得早也来得巧，不如坐下一起用个早饭？”
黑瞎子应了声便毫不见外的坐下，下人端上另一份早餐，黑瞎子随便吃了块点心，啧啧感叹两声。
“建国之后人过得都没那么精致了，点心都没以前的好吃。”
解雨臣听了没忍住笑出声来：“黑爷这话说的，好像您吃过建国前的点心似的。”
黑瞎子笑了笑没吭声，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指，四下看了看转移话题道：“解小姐呢？我刚刚在门外还闻到她信息素的味道了。”
闻言解雨臣原本正在打字的动作顿了下，干脆合上手机双臂环胸看着黑瞎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没想到才见了一面，黑爷就对我妹妹的味道这么熟悉。”
“解小姐遗传好，基因优秀，就算是个Omega也是个难得一见的Omega……”他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解雨臣，见解雨臣没有丝毫反应后才继续道：“过目难忘是自然的。”
解雨臣吃完了自己盘子里最后一块核桃酥，拍了拍手抽了张纸巾擦干净。
“黑爷您可悠着点，我妹妹还未成年呢。我不问您为何一定要见我妹妹，不代表黑爷您可以为所欲为我都不插手。”他说着站起身理了下衣服，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霸气的话，然后被香水味呛得打了个喷嚏。
解雨臣：“……”好丢人。
黑瞎子：“……”这小九爷装大人还挺好玩的。
自觉有些丢人的解雨臣话也不说了，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端着装着往外走。
“带黑爷去客厅等着，顺便让人去问问小姐收拾完了没有。”
黑瞎子觉得大户人家这规矩就是多，在哪儿等不是等？还要专程带去客厅。
在客厅等了大半个小时，将近九点了解二小姐才终于姗姗来迟。
大概是因为要出门，解语花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长发也被绑成了马尾，看起来干练了许多。
坐在车上的黑瞎子又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慨。
“你们解家餐厅都喷那么多香水吗？不觉得呛得慌？还没有解小姐自己的味道好闻，我都有点闻不到了。”
解语花没有说话，只是笑得大方得体。
张助理全名张开成，在解连环手下做了二十多年的助理，工作时间比解雨臣解语花年纪还大。说他背叛解连环，于情于理两人都是不太相信的。
解连环给的工资并不低，所以张开成并不缺钱。家里开了个不大的服装店，妻子偶尔有时间会去看两眼，平时都在家里照顾女儿。
黑瞎子和解语花到的时候，张开成的女儿正在练琴。
悠扬的钢琴声隔着门也能听到些许，解语花在门口听了片刻，才抬手敲响了门。
张开成的妻子叫唐青，开门看到他们两个先是愣了下，能看得出极其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防备。
“你们是……？”
解语花笑了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您好，我是解连环的女儿，我叫解语花。”
“啊，是解二小姐。”唐青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只是打开防盗链开门让他们进来。“解家不是已经来人问过话了么？怎么解小姐还亲自跑来。”
解语花笑着点了下头表示感谢，进了房中四下打量着他们家里。
“张叔为解家勤勤恳恳工作了这么些年，哥哥太忙抽不出时间，于情于理我都是应该亲自来一趟的。”说着她使了个眼色，黑瞎子认命地把手里大包小包的慰问品都放在了茶几上。
“解小姐有心了。”唐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有些疏离地这么说了句，转身去给两人倒了茶来：“家里乱，二位随便坐吧。”
书房中的钢琴声还没有停下来，唐青倒了两杯茶来放好，在他们对面落座。
“不知道解小姐想问什么？”
解语花端起茶杯稍稍泯了口，而后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事实上，我们怀疑这次的事并不是意外，可能是针对我父亲的计划。但是对方并不知道我父亲临时改了行程，当时并不在车上。所以张叔……我很抱歉。”
唐青听了这话反倒笑了笑：“所以开成这是代人受过？没关系，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解家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早就做好准备了。这都是命，解小姐不用说抱歉。”她说着微微顿了下，才继续道：“解总对开成有知遇之恩，又有一饭之恩，他算报恩，但我不是那种大度的不会迁怒的人。以后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希望解家可以不要打扰我们母女两了。”
房间中一时陷入安静，过了半晌解语花才再次开口：“我们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想要了解一些事情，希望查到真凶是谁。如果对方的目的真的是我父亲，那么在还没有达到目的的情况下，二位的生命安全也没办法得到保证。”
唐青闻言嗤笑了一声，有些无可无不可地靠上沙发，闭目养神也不看他们：“那解二小姐请问吧。”
解语花刚想说些什么，黑瞎子却突然间伸手抓住了解语花的手。将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手掌中，轻轻捏了下示意她别说话。
解语花哪还有心情说什么，反射性地迅速抽回自己手掌，扭头瞪着黑瞎子。
黑瞎子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冲着解语花露出一个笑容，手指在一起摩挲了几下，回味了下解语花手背的触感，而后看向唐青开口。
“唐小姐是吧？事实上我们正在怀疑，这次的事件可能是张先生被人买通，意图杀死解总。但是没想到解总临时改了行程，他没有成功，但是又没有来得及通知对方。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旧按照原计划，杀死了张先生灭口。”
唐青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双唇颤抖着似乎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脏话咽回去。书房中的钢琴“咚”的一声巨响，就像是两只手整个按在钢琴键上发出的声音。
唐青完全气笑了，也没有管书房里的钢琴声，喘着气狠狠拍了下沙发扶手。
“怀疑开成被买通？！哈哈哈……好好好，你们可真是好得很！”
“唐姨你别激动，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解语花说着脚在下面狠狠踢了黑瞎子一脚，又扭头瞪了他一眼。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被激动的唐青打断。
“开成从十八岁被解连环救下，到现在四十一岁，为解家卖命二十三年，最后为了解连环死了！就落了这么个下场！”她说着声音都开始抖，猛地起身去拿起一旁张开成的遗照，手指细细抚摸着相片上人的脸颊：“开成啊……你看看！这就是你守了一辈子的解家人啊！……”
“唐姨你别……”
“好，你们不就是想看我们家有没有开成被买通的证据吗？你们看啊！”唐青完全不理会解语花说了什么，通红着双眼几乎是有些发狂地在房中来回走着：“房子是十七年前买的，家里是三年前重新装修的，我全身上下奢侈品加起来不到十万元，爸妈公婆自己都有房子过得与世无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亲戚姐妹需要照拂，只有一个女儿得了癌症需要用钱，但是现在回到家也不是因为缺钱的原因！你们倒是说说，开成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跟了二十多年的老主子？！”
解语花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个瞎子来，此时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暗中狠狠掐了黑瞎子一把，只把黑瞎子掐得龇牙咧嘴，心中暗暗感叹这小姑娘手劲儿还挺大。
解语花刚想说些什么，书房的门却被打开了，张开成的女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日更第五弹，觉得自己可以上天。
忽然想到的小剧场
瞎：花儿主动摸我了咦嘻嘻嘻……
花：那个动词叫“掐”，谢谢。

第六章
张开成的女儿名叫张诗茹，患的病叫非何杰金氏淋巴瘤，治愈两次，又复发两次，这次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因为生病张诗茹的身体很瘦小，虽然是个Alpha，但信息素的味道淡到几乎消失。头发因为化疗已经完全没有了，眼眶深陷，皮肤惨白，唇色暗淡，眉毛也几乎没有。
“小茹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弹琴吗？”唐青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力气继续说话，刚刚的发泄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听到你们好像在谈爸爸。”张诗茹微微笑了下，冲解语花和黑瞎子稍稍点头致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解语花见她的情绪似乎还可以控制，便笑了笑起身：“不，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事。但是目前怀疑你父亲……”
“解小姐是吧？”张诗茹语气很轻，却强硬地打断了解语花的话：“理智的来想，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怀疑。但是身为被害者的家人……我们没有办法接受。我知道，我的病是我爸爸被人买通最大的可能性，对吧？背叛一个人，无非是恨极了他，有金钱诱惑，或是有他喜欢的东西。爸爸对解家这么些年，多的我不说，您二位应该比我清楚。至于喜欢的东西，在我家里也可以看到，我爸爸没有任何收藏癖，他的人生就是对解先生报恩，然后照顾好我和妈妈。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筹钱给我治病了。”
她说着顿了下，而后露出个微微的笑意：“但是您二位也应该看到了，我们家里目前并不缺钱。我的病只要有医治的法子，家里的房子，外面两处小别墅，妈妈的服装店，再加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积蓄，不谦虚地说一千万以下，家里想想办法总是能拿出来的。再多一些，实在没有办法，爸爸跟了解先生这么多年，肯定是会跟解先生张嘴的。然而事实是，我现在的病，已经没有办法医治，就算在医院用钱吊着命，也是徒增我的痛苦。所以我主动提出回家静养，这一点我之前也应该跟解家来的人说过了吧？我的命，有钱也买不回来。所以我爸爸，到底为什么要背叛解先生呢？”
四人间再次陷入一阵沉默，而后还是黑瞎子先笑了。
“抱歉，是我说话太直接了，没有考虑到两位的心情。”他说着冲两人微微点头，而后伸手握住了解语花的手腕，直接拉着人往外走：“今天实在是打扰了，我们就先走了。”
唐青和张诗茹并没有留他们，解语花被直接拉出门外，就立刻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
黑瞎子投降一般笑着举了举双手，而后带着解语花回了车上。
“不是她们，或者说，至少她们是不知情的。”有解语花在没办法抽烟，黑瞎子就在自己车上备了一盒棒棒糖。他现在嘴里就叼着一根，草莓味，粉色的。
“就算是试探人也没你这样试探的啊。”解语花有点郁闷，跟着拆了个棒棒糖，咖啡色，巧克力味。“假设今天是她们在演戏，那你不是打草惊蛇了？”
黑瞎子闻言低声笑了，从口袋取出两个蓝牙耳机，分了一个递到解语花面前。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让她们知道我们在怀疑，我就不信她们真的可以憋住一句话都不说。来，先听听看，虽然她们应该真的不知情。”
解语花被黑瞎子的简单直白惊呆了：“窃听器？你放哪了？”
“你们吵架的时候，我塞沙发底下了。只要不是大扫除，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解语花一脸无语地拿过耳机塞进了耳朵里，细长的手指在黑瞎子掌心蹭过，有点痒痒的。
不得不说窃听器的质量十分好，听得出来他们声音很轻，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唐青正在低声哭着，不时还骂他们两声，而张诗茹一直在安慰着自己母亲。
“我会专门找人盯着窃听器这边，有什么进展会立刻告诉你。”黑瞎子说着就发动了车：“花儿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耳机给你一只，你也去找人盯着。”
解语花却没有注意其他，挑了挑眉看着黑瞎子的侧脸，又重复了一遍：“花儿？”
黑瞎子一脸的坦然：“我年纪比你跟你哥都大，叫你一声花儿又没什么，总不能一直叫解小姐，那多见外。”
解语花嗤笑了一声，似乎没打算和他计较：“那黑爷打算怎么叫我哥哥？臣儿？”
“……。”车一个打滑扭出个S形，黑瞎子一脸便秘的表情抽空看了她一眼：“开车呢，花儿别讲鬼故事，我觉着叫小九爷就挺好的。”
解语花一手抓着车上的把手，一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很豪迈地哈哈笑了两声。

花：听说你觉得叫我臣儿是个恐怖故事？
瞎：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年轻人一个血的教训，说话的时候给自己留点后路……千万别冲动……

第七章
黑瞎子照例带解语花一起去吃了午饭，不过黑爷说自己穷的叮当响，所以去了解家的餐厅，报的解雨臣的名字。
解语花对于黑瞎子的脸皮厚度表达了由衷的敬意。
既然是在自家餐厅用餐，也就自由了许多。直接开了解雨臣的专用包厢，隐秘性根本不用考虑。
“你给我的药剂我让人去查了，确实是从解家和吴家的研究所流出去的。三周前研究所被人闯入，我们事后清点了物资数量，少的一支药剂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被黑爷拿到了。”解语花说着用筷子指了指麻辣小龙虾：“要吃虾。”
黑瞎子：“……”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然而这么想着，还是拿了个小龙虾开始给人剥虾。
“我是出任务的途中路过长白山，偶然间遇到对方的。人我没有抓到，对方跑得很快。不过在我动手之前，我听到那个人在打电话说，‘东西到手了，小九爷正带着人在山下，我先往山上走，去焦家，记得给我开门。’然后我才觉得大概跟解家有关，把东西夺了下来。”
“焦家？”解语花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黑瞎子剥好了虾肉放在她碟子里，解语花夹起虾肉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慢慢吃着：“北京城的那个焦家？据我所知长白山上焦家好像没有驻扎吧？”
黑瞎子闻言笑了笑，又拿了只虾继续剥着：“如果是这样那也太简单粗暴了吧？花儿你回忆一下他说的话，假设是解家的人，会说‘我先去解家’这种话吗？一般会说‘我先回解家’吧？更何况像你派人出去做事，会大大方方直接说出解家吗？”
有了人剥虾的解语花吃得十分愉悦，扬了扬下巴示意黑瞎子快点，想了想道：“北京城里几家跟解家打过交道的，汪家余家在长白山上有明面儿的生意，暗地里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一点。另外老九门里张家吴家在长白山都有人，不过跟他们应该没关系。”说着她顿了顿，抬头似笑非笑看着黑瞎子：“不如黑爷先来说说，当时我哥带着人守了长白山所有出口，黑爷拿着东西，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啊……”黑瞎子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把刚剥好的虾放进解语花碟子里，看着她舔了舔唇，仿佛只是看着她就足够美餍一般。“花儿你真是学的跟你哥一样，蔫儿坏。算盘打得啪啪响，空手套白狼，嗯？”
解语花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喝了杯茶解了下嘴里的辣，一手托腮侧头看着黑瞎子，鬓角的两缕发丝勾勒出姣好的脸型。
“黑爷您也不差啊，一句话让我哥把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都卖出去了，还不够？”
“花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黑瞎子说着抽了张纸巾擦了檫手纸，大大咧咧靠上椅背翘着二郎腿：“怎么能说是‘卖出去’呢？这是我有幸瞻仰解二小姐的风姿才对。”
解语花嗤笑了一声似是不屑，也不再看他勺子去舀了勺八宝粥，慢慢悠悠吹凉，才再次开口：“我剪了头发和我哥一模一样，看谁不是看？”
黑瞎子还想说些什么，解雨臣却放下勺子，直接打断他的话：“坦诚地说，这件事涉及到解家最机密的秘密，整个解家也就是嫡亲的人才能知道。黑爷想用这个来换，是没有可能的。不过其他的，我倒是可以说些什么。说到底这些事都是我解家的事，想必拿来交换黑爷也不会在意。那我就说些，黑爷您可能会喜欢的事情。”
她说着笑了笑，侧头看向黑瞎子，眼波流转。
“黑爷您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些年，都没有出过解家大门么？”
黑瞎子闻言有些提起兴趣，调整了下坐姿，稍稍迫近解语花。
他身上Alpha的信息素开始缓缓外放，与解语花的味道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天生就有着强大的压制作用，一般的Omega到这样的程度就算不是身体发抖，至少也会呼吸急促。
然而解语花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一般，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黑瞎子的目光深了两分，却被墨镜很好的遮去。
“花儿想的不错，我确实对这个信息比较感兴趣。”
解语花又低声笑了笑，长发发尾在她指间绕了个圈，而后绑起的马尾被她稍稍扯松，从正前方看起来就像是短发一样。她声音只微微低沉，右腿搭上左腿，手指一下一下轻扣着桌面。
“黑爷当真觉着，我就是花儿？”
黑瞎子猛地一愣，连脸上习惯性的笑容都忘记摆出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处，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解语花看着他的样子终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摘了皮筋让长发垂下，甩了甩脑袋让发丝散开，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轻快。
“逗你玩的，我小时候留的短发，信息素味道也没有这么浓，想出门就是这样出去的。爸爸哥哥他们怕我出意外，所以从来没有对外说过。”
黑瞎子有些傻傻地张了张嘴又合上，解语花也不管他，两手把长发随意地拢起，稍稍垂头咬住手腕上的皮筋向上撑开，而后两下便把长发束好。
黑瞎子用力嗅了一口味道——确实是Omega的味道没错，他这才松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我认输我认输，解二小姐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别再吓唬我了，老年人心脏不好，禁不起吓。”
解语花又笑着钦点了黑爷剥的龙虾，又开了几句玩笑这才回到正题。
“南瞎北哑，花儿你应该是知道的。哑巴张是张家人，但是地位很特殊，又很尴尬。外传他活了几百年，但是家主之位并没有传给他，甚至连个长老也不是。但是他又实实在在比张家现在当家的资历还要深，这就让他的地位在张家很尴尬。早些年我跟哑巴张一起出过任务，交情还算不错。那天正好见到了哑巴张，是他帮我躲过去的。”
“等等。”解语花微微皱了皱眉头：“哑巴张活了几百年不是道儿上人乱编的吗？难道是真的？我以前见过他一面，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啊。”
黑瞎子笑了笑：“没有几百年那么久。”
他说完便闭了嘴，解语花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也一脸坦然地看了回去。
没有那么久，可以理解为“活了几百年”这句话是假的，但却也有言下之意，活了很久，只是没有几百年那么久罢了。
然而对于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哪怕他只活了四五十年五六十年，也是一件足够让人惊悚的事情了。
解语花沉思了片刻，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送我回解家！”

瞎：当年我就说不该让你跟着红二爷学唱戏，你看吧，长这么大了还总喜欢玩精分。
花：……
——来自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瞎子，和一个与猫主子斗智斗勇坚持更文的可歌可泣的作者。

第八章
黑瞎子一路连闯了三个红灯，下车的时候直说要找解语花报销。解语花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心情理他，下车两句话就给黑瞎子下了逐客令。
解语花匆匆回了解家，黑瞎子依旧停在解家门口的停车场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解家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话铃声忽地响起，黑瞎子也不看是谁的电话就直接接了起来，对面的人一开口就是要吃牛排。
“我要你查的事呢？怎么样了？”
“我出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次牛排人均五百以下的不要。”对面的人说着似乎换了个姿势，只听不知是什么东西吱吱呀呀响了两声：“十六年前小九爷二小姐出生那天晚上，解家确实是乱了一阵，张大佛爷红二爷，狗五爷齐八爷，还有霍仙姑，老九门五家当家的都去了。不过除了齐八爷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在解夫人生了之后，才去的。就我查到的消息来看，解家当时的乱根本就不是因为有人去作乱，而是解家自己内乱，就在孩子出生之后！”
黑瞎子微微一怔，低低嗯了声示意对方继续说，一手去拿了根香烟叼在嘴里，拿着打火机点燃。
“如果真的是有人寻仇，为什么生之前不闹事？生的时候不闹事？尤其是在生孩子的时候，所有人的防备肯定会比其他时候放松，为什么偏偏挑生完孩子之后？最关键的是，我没有找到任何人说，当时解家有陌生人进出的消息。小九爷回到解家的时候解连环放出消息，几乎没有人知道当时解家的事，所以大家都信了解家的说辞。但是现在想想，像不像是八年后为了让解雨臣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所以才说八年前解家出了乱子？”
电话中陷入一片安静，黑瞎子用力吸了口烟，长长吐出一口烟气笑了。
“所以最可能的情况其实是，解雨臣是解连环接回来骗外人的？但是先不说他为什么要接一个外人回来接手解家，就看解雨臣和花儿的长相，他们太……”
黑瞎子的话语猛地顿住，到了嘴边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从见到两人开始的违和感，但是总也找不到原因，现在他终于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电话对面的人见他不再说话，笑了笑接着他的话说完：“他们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对吗？”
解雨臣和解语花长得一模一样，所有人看到的第一眼不用思考就会觉得，他们肯定是亲兄妹，因为长得几乎完全一样，也不会继续再深入思考，继续深究。
他们不可能是兄妹，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完全一样的双胞胎兄妹呢？
长相完全相同的双胞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同卵双胞胎。也因为在母体中由一个受精卵分裂而来，所以他们同为男生或同为女生，同为Alpha同为Beta或同为Omega，所以才会长得一模一样。
但龙凤胎，本就决定了他们肯定是异卵双胞胎，也因此才会一男一女，一个Beta一个Omega。
解雨臣和解语花长得完全一样，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香烟燃长长的一条烟灰，终于支撑不住啪嗒一下掉下，黑瞎子也没心思去管车上的地毯被烧出一个洞。
“我只能查到解雨臣是解连环领回来的，至于从哪里来，之前在哪里，我还没有查到。解连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不认为别人送来的卧底，或是解雨臣自己送上门就能骗过他，我更倾向于这是解连环的计划。最大的可能是觉得解语花是个Omega，解家后继无人。也有可能是为了迷惑对手，保护解语花。原因我还在找人查，但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很难查。”
“我知道了，再有什么信息，立刻告诉我。”黑瞎子说着最后吸了一口香烟，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捻灭，而后发动车：“干得不错，想吃哪家牛排？你点。”
对面的人哈哈笑了两声，说想吃黑爷一份牛排可真不容易。
解语花大步进了解家走得飞快，身边的豆子几乎要跟不上她的步子。
“去让人准备一下，顺便告诉秀秀一声，我稍等一下去霍家。”
豆子应声小跑开去准备东西，解语花一边走一边从运动服的内兜取出了一个粉色的翻盖手机，看着手机也不看路地直接进了卧室。
“吴邪，最近忙什么呢。”
对面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解语花嗤笑了一声，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抓住额顶发根的部位，用力一拉，长长的假发便被取下。
“这不是就打电话来问问，不知道小邪哥哥想要什么嫁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抽了张卸妆湿巾，一点一点擦去口红粉底，卸去脸上的妆容。“等我成年了，立刻就去穿着喜服去找你。”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解语花已经完全恢复了解雨臣的模样，脱了运动服换上了粉色的衬衫。
“说正事。张家那个哑巴张，张起灵，是不是‘实验者’？”
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吴邪正看着手上的试剂，淡紫色的透明液体在试管中微微晃动。
“张起灵？”吴邪愣了下：“到目前为止有记载的实验者一共就五个人，再说了谁敢去找张家的人做‘实验者’？不要命了。”
解雨臣闻言微微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会想办法联系他，你也找找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他。我最近在跟黑瞎子合作，按照黑瞎子的意思，张起灵听起来像是‘实验者’。张家那边我也会去联系，你再去查查以前的记载，看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吴邪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不可置信，放下手里的试剂出了实验室。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或者是黑瞎子在诓你？”
解雨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换好衣服微微侧身，正好看到落地镜中的自己。
额顶还有戴假发后留下的些微红痕，他扒拉了两下头发，挡住额顶的痕迹。
“我觉得不是。解家最近出了些事，过几天我去找你，再详细和你说。”他说着正好拉开了抽屉，打开隐秘的隔层，看到了还剩下两支的药剂，微微顿了下：“对了，在帮我准备点短期的药，我这儿没了。”
吴邪听了简直有些气笑了：“小花你是真不打算生孩子了？不生孩子也不能这么找死啊！长期药不是给你了么，干嘛没事吃短期的？”
他也不想啊！
解雨臣深深叹了口气，拿出一支试剂在手中来回摩挲：“遇到个神经病，我也没办法，等我去了长白山再详细跟你说。记得给我准备点，多准备点，我最近可能一直都要用短期药撑着。”
“不是我说，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吴邪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许：“你本来就这么多年一直用药伤了身子，再用短期药，指不定哪天发情期来了抑制剂都压不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两人间陷入一阵安静，过了半晌，解雨臣再次开口。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你先记得帮我准备。就这样，我还要去趟霍家，先挂了。”
手机被放在桌子上，解雨臣看着手中无色透明的试剂，轻轻嗤笑一声。
试剂瓶被啪的一声掰开，一次性注射器吸入药剂，而后对准手臂，尖尖的针头缓缓刺入。
连橡皮带也不需要，所有的事情总是熟能生巧。
冰凉的液体被注入体内，火一般的灼烧感自手臂开始涌向全身。
解雨臣扶着东西回了床上，侧躺着将自己缩成一团，颤抖着身子抱紧自己。

第九章
身体的灼烧感还未完全褪去，解雨臣蜷缩在床上穿着粗气。
每当这种时候解雨臣总是难得的会有一种“孤寂”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只因为天生是Omega他就一定要承受这些。
法典里写着“所有的人生而平等”，然而现实是别人笑着说一句“他是Omega？那他肯定不行”。
为何Omega就不行呢？他现在做的又比哪个Alpha差吗？！
解雨臣喉中溢出低低两声笑声，他撑着床铺慢慢坐起身子，努力抑制身体的颤抖。
手机就在这时突兀的响起，是解语花的手机。
翻开手机是黑瞎子的来电，解雨臣有些莫名其妙地接了电话，声音却还因为刚刚的疼痛而显得有些沙哑。
“黑爷？怎么了？”
黑瞎子似乎是刚想说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却沉默了一下：“花儿你怎么了？声音听着不对。”
解雨臣也愣了下，他没想到黑瞎子一瞬间就听出了不多，旋即轻轻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些许：“没什么，嗓子不大好。黑爷有什么事？”
黑瞎子这次陷入更久的沉默，直到解雨臣刚想问他还在么，他才终于开口。
“花儿，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些微的沙哑。解雨臣有些疑惑，只听那边一声打火机的轻响，而后便是黑瞎子长长吐了一口气的声音。
“解雨臣，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哥哥。”
解雨臣一瞬间似乎连心跳都停止，脊背立刻出了一背的冷汗，指尖却片刻间变得冰凉。
他知道了？他知道他们就是一个人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他想要什么？
再认真想想，他指名要解语花来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他早就怀疑了吗？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解雨臣瞬间想到了无数的问题，只觉自己最近实在是太过大意，他不该真的这么相信别人的。
抓着手机的手缓缓用力，指尖已经开始泛起白色。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特别奇怪。
“黑爷说笑了，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哥哥？”
手机中传来黑瞎子低低的笑声，解雨臣只听他继续道：“花儿你不用骗我，解雨臣那个是人皮面具吧？老九门的手艺多，我深有体会。”
解雨臣闻言一愣，只觉理智似乎又开始回拢，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人皮面具……？”
“嗯，我曾经见哑巴张用过一次。”黑瞎子说着又深深吸了口烟，才继续道：“是你父亲的主意吧？为了保护你？还是觉得你不能继承解家？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是想告诉花儿，他到你们家这么些年，为了自己可能不会对解家做什么，但时间长了，尤其现在你父亲又……你一定要小心。”
解雨臣在慢慢恢复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
他认为，解雨臣是其他人戴着面具假扮的解家人？
他认为“解雨臣”会对他不利？
解雨臣一时间哭笑不得：“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哥哥对我对我很好。”
黑瞎子沉默了半晌，直到吸完了一根香烟，才终于再次开口。
“花儿，你们是不是都在猜，我为什么要特意来找你？”他说着似乎是低低笑了一声，连声音都轻了许多：“花儿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救过我一命。”
“所以你至少可以试着相信，我不会害你。”
“最开始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解雨臣软禁了你，才专程找理由带你出来，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被他软禁在家里，求救无门。”
“现在看来，他从来不让你以自己的身份外出，向来也有可能是为了让自己独掌大权。”
“你父亲又失踪，他对你……说不定会有什么其他的举动。甚至你父亲的事，他也是嫌疑人。”
“所以你现在乖乖的，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接你。”他说着笑了笑，似乎是有意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不知道解大小姐，缺不缺保镖？”
解雨臣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他怎么就这么肯定“解雨臣”想要他的命了？他确信自己一点都不想自杀。
他刚想要拒绝就听到那边已经想起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其他的心思瞬间就没了，只想着怎么拒绝黑瞎子来接自己。
他刚刚才打了伪装素！就在刚刚！一身Beta的味道怎么装解语花！
解雨臣觉得都怪他，要不是他自己哪里用得着这么折腾？
“我……我刚刚出发去长白山，去找小邪哥哥，已经准备登机了。”
“这么快？”黑瞎子明显愣了下，旋即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先小心，我去长白山找你。”
不我并不需要你来找我，我不想穿女装。
然而没等解雨臣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他，黑瞎子的电话已经挂了。
解雨臣觉得自己这辈子砸在两个人手里。
一是在他出生时候给他算命，说要当做女孩子才能养大的齐铁嘴。
二就是这个净给他添乱让他扮女装的黑瞎子。

今天公司开年会，这个点了年会才过去一半，就不更新啦

第十章
解雨臣到霍家刚进了大门，霍秀秀就叫着“小花哥哥”开心地扑了过来。解雨臣顺势接住人转了一圈，这才把霍秀秀放下揉了揉小脑袋。
“又长胖了，都要抱不动你了。”
“我是长高了！才没有长胖！”
秀秀撇了撇嘴，啪嗒啪嗒又跑回去叫奶奶。
霍秀秀才九岁，还在上小学的年纪，每天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小公主。信息素的味道是淡淡的牛奶味，也随着长大越来越明显。
解雨臣笑了笑继续往里走，霍秀秀正好扶着霍仙姑出来。
“七奶奶。”解雨臣稍稍欠身算是礼貌。
霍仙姑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揉了揉霍秀秀的脑袋：“秀秀，今天的功课做完了么？”
霍秀秀有点委屈的瘪了瘪嘴：“你们就是说话不想给我听！”
霍仙姑又哄了几句，霍秀秀这才跟着保姆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花伢子，你让人传来的信，是真的？”
霍仙姑脸上的笑容很快褪去，转而变成了一脸严肃。她朝解雨臣伸出手，解雨臣立刻上前扶住两人一起去书房。
“嗯，具体的还需要小邪那边配合实验才能知道结果，所以我想先来问问，七奶奶这边有没有什么资料。”
两人进了书房书房门被合上反锁，霍仙姑微微叹了口气。
“老九门传到你们这一代，太多东西都丢失了。原本为了守护那个‘人’而建立的老九门，现在也已经开始离心离德，更别说四哥六哥八哥也断了传承。”她说着起身，去书柜最顶端的一层取下一本书：“花伢子，现在的老九门，你还知道什么？”
解雨臣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里，想了想还是开口：“父亲只告诉了我老九门是为了守护‘那个人’的秘密，其他东西都锁在父亲的书房，我还没有见到过。”
霍仙姑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爷爷和吴老狗整日整日想着怎么摆脱老九门，没想到到头来只有你们两家陷得最深，都是造化啊……”
她说着把手上的书放在桌上，缓缓推到解雨臣面前。坐在解雨臣对面端起茶杯慢慢悠悠泯了口茶，眯着眼睛似乎是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根据老九门留下的资料来看，从炎黄时期开始，老九门就存在了。是谁设立的老九门，已经无法考证。只知道从一开始，老九门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那个人’。而到目前为止，所有流传下来为人谨记的东西，似乎也就只有这一点了。禹统治时期开始出现了私有制，那时老九门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力量。为了保护‘那个人’，张家家主去寻求禹的庇护。所用的，正是一直以来所流传的，老九门的秘密——长生。”
解雨臣一愣。
“炎黄华胥不知所踪，尧舜也早已死去，但‘那个人’依旧活着。只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他的‘长生’。于是禹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夏，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长生不老。后来朝代更迭，直到秦始皇时，只剩下了长生不老的传闻，老九门早已隐于世间，而至于为什么要守护‘那个人’，连老九门的人也不再清楚。张家作为老九门的领袖，一直以来承担着最重的职责。他们给‘那个人’赋予‘灵’的意义与称呼，希望终有一日能解开这个谜团，于是每一代张家族长，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张起灵。”
霍仙姑一脸严肃地和解雨臣对视了半晌，而后端起茶杯又慢慢悠悠喝了一口，再才继续道。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现在张家的族长，并不叫张起灵。就连当初点了天灯的张大佛爷，也不叫张起灵。但是他叫什么呢？你好好想想。”
解雨臣有些莫名其妙：“张大佛爷张启山，这个我还是知道……张启山！”
他忽然间反应过来，霍仙姑才微微笑了笑。
“对，他叫‘启山’，开启那座山。名字和‘起灵’异曲同工。那是因为在他之前，上一任张起灵，在即将接手张家的时候，失踪了。当时张家群龙无首，于是老九门联手将张大佛爷推选为‘代理家主’，改名张启山，只等寻回张起灵，来接手张家。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张起灵一直没有回来，张家家主也换了三岔，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原本‘张起灵’才应该是张家家主。”
解雨臣皱着眉微微思索了片刻：“那七奶奶的意思是，哑巴张有可能是当初失踪的那个‘张起灵’？那他为什么不回去做家主？或者为什么张家人不认他？不能因为他刚好叫张起灵，就这么猜测吧？”
霍仙姑又笑了笑道：“你还记得你发给我的信息上，黑瞎子是怎么说的吗？”
“‘但是他又实实在在比张家现在当家的资历还要深，这就让他的地位在张家很尴尬。’花伢子，你是老九门解家下一任继承人，你知道，哑巴张比张佳现在那一群老头子老太婆资历还要深吗？”
……他不知道！
当时太过震惊，让他连这一点都没有想清楚。
道儿上的人知道哑巴张和张家关系尴尬，但是谁又知道为什么？！他是老九门之一的继承人，连他都不知道，其他人又是怎么知道哑巴张比张家当家的资历更深？！
比家主资历更深，还能是因为什么？！
“我一直以为张起灵的名字，只是哪个想脱离张家的旁支搞出来的幺蛾子，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霍仙姑说着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书本：“这里面有我整理的一些老九门的东西，你有机会可以看一看。顺便回去也告诉解连环，解九死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他就是我这个老婆子带出来的。别什么时候他莫名其妙的没了，你还得我老婆子来教。我老了，没那么大精力了。所以有什么，让他快点教给你吧。”
解雨臣正要拿书的手一顿，垂了眼眸半晌没有说话。
霍仙姑闭着眼靠着椅子休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还在低声继续说着：“……我们这一代啊，已经过去了。就我老婆子活得久一些，你看看，他们都死了不是？老九门这么几千年的守下来，到了现在不就也就剩我们我们这几家了？总别让后人啊，守的莫名其妙……”
“七奶奶。”霍仙姑的话被解雨臣打断，她睁开眼，就看到解雨臣正笑着看着她，声音中还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父亲，解连环，失踪五天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