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寸韶光》
【上】
平日里闲来无事,想起些以前的事才发现,她小时候的记忆是酸甜交织的。
五岁那年,还是小娃娃的她煞是可爱——脸蛋粉粉嫩嫩,还带着些婴儿肥,胖乎乎的小手最爱拉着别人袖口不松开,祖母绿的眼眸就这么眨着冲你笑。
那时还带着些小性子的她,被家人训斥。委屈的小嘴撅着,翠绿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泉,长长的睫毛颤动总让人觉得她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怕是最见不得她这样的,就是邻居家年长她一岁的哥哥了,本就不擅言语的他笨拙的逗着她开心,一会儿拍着她的后背哄她:“不哭不哭,哥哥做鬼脸给你。”一会儿又拿着自己的鞭子说:“哥哥教你怎么玩儿鞭子,不哭不哭。”
手忙脚乱的他折腾上不知多久,才把本满腹委屈的她哄的不哭了。肉乎乎的小手抹了抹眼泪,将咸咸的泪水蹭到手背上,再抬头却发现刚才还在这儿的哥哥居然不见了。不明所以的小丫头委屈的要命,于是二话不说小脸儿一拉,嘴角不住向下,清明的眼里又要涌出汩汩泉水。
待他喘着粗气跑回来时,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竟“哇”的一声哭出来,好不委屈的怪罪哥哥不要她了。
见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妹妹又哭了,不知所以的他再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只好伸出脏兮兮的手,将才买来的糖葫芦送到她跟前。
后来好多年以后她和他提起这件事,问他当时为什么跑了,他别扭的将目光移开仍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怕哄不开心你,想着给你买点吃的,没想到一回来你居然哭成那个样子。”
“但当时我已经不哭了啊。”
“可我觉得你可以更开心些,结果……”
十一岁那年,班里同学都知道他总是护着她。每周一她要打扫卫生,等她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拖地了;有时粗心大意的她忘了带课本,他会把他的课本扔到她的课桌上,然后自己趴在桌子上睡觉;夏天的太阳透过梧桐树叶照在她的眼睛上,使她睁不开眼,他不说话径直走过去和她换座位也从来不管别人怎么看。
有次下午回家的时候他们吵架了,她赌气绕开大道走在没有人的小巷,突然前面站了好几个不认识的大哥哥,见她一个人二话不说就上来抢她的东西。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水灵灵的眸子写满了恐惧一时间竟不知反抗。他从拐角处跑了过来左手拽着她的袖口将她拉开,右手狠狠打在一个人的鼻子上。几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最后是她手足无措的一只手抖着捂着他的伤口,一只手擦着自己不争气的眼泪,踉踉跄跄扶着他回家。
他低着头,从冲上来拉走她,到被她拉着回家一只不语,身上散发着让人害怕的戾气。
身子微微颤抖着,有些不稳的扶着他往回走,她说什么他都不理。最后被他气的急了,来回跺脚含糊不清的责怪他:“都怪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都还不起你这份好了。”
这时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带着些许让人难以忽视的霸道轻轻地道:“还不起,就变成自己的。”
十七岁那年,她记得最清楚。他们一起考到了重点高中,那时流感爆发,很巧不巧的是她患了很严重的感冒,最后发烧成了肺炎。草木皆兵的学校给她了一个月的休学时间,让她在家养病,返校时带着医院证明。
那个时候的她在住校,家人还在外地工作,他就让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晚上的时候她的体温都会比白天高,迷迷糊糊睡梦间她总能觉得有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待人本就疏离的他,竟然会每次帮她试好水温让她吃药。
有天晚自习下时很晚没有车回家,他就沿着马路往回家走,因为不放心她就给她打电话。他不善言语也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就轻轻哼起小曲儿。电话那头的她总是催促他看路别出了意外,每次咳嗽都捂着话筒不让他听见。
白天她穿着睡衣起来时,屋子里只剩下她了,但她总能看到他早上给她做好饭,干净的桌子上放着昨天听讲的笔记;中午的时候他带她去医院打针,话不多的他总是会多说几遍“认准回家的路别烧糊涂走丢了”;下午趁着晚自习没有上,他就赶紧回来把下午的饭准备好再匆匆赶回去;晚上的时候鹅黄色的灯光打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拿着笔记和笔给她讲题。
上课经常不听课睡觉的他,那段时间为了给她把题讲懂,再没有落下过课程。再后来她回学校的时候,老师都十分惊讶她对知识掌握的程度。
二十岁那年,他出国读书,在离开的前一天他带着她去老街看海棠花。
那年老街拐角处的西府海棠开的正好。枝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惹了几分羞意遮掩着不肯开放。海棠不如牡丹般华贵也不似梅般傲然挺立,宁静、质朴、温润如玉,又国色天香。
淡粉色的花瓣洁净且安静的绽放,为本就盎然的春又添了抹生机。
海棠无香,偏偏西府海棠花香四溢,并不浓郁的花香使得人心旷神怡。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驻足。
他在轻轻拿着花枝细心讲解西府海棠别名解语花,干净的声线缓缓叩击着心脏,她第一次发现她是那么的不舍。她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一字不漏的听他细细讲完,一同和他走过这条快被人遗忘的老街。那天他走之前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照顾好自己。
那晚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她没有去机场送他,而是又回到了老街——猝不及防的一场雨,打落了枝头的海棠,只有翠绿的叶子上亮晶晶的还在滴水。
花瓣散落了一地,花盆、土壤、地上都是才开不久便就落了地的花瓣;还有那些未曾盛开就已被雨打落,沾染上了泥土滚落在地。衰残的景象让人难以置信,前一天明明开的那样明艳芳香。
一年一度花期不再有,才开的花却成了如此残败模样,只有若有若无的香味在鼻尖飘荡,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二十三岁那年,他回来了。三年时间,他和她的联系几乎只有过节时客套的问候。
她那年毕业,正在外面实习,从电梯走出来正巧看到他星眸注视着自己,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影撒在他白色衬衫上。她眼角弯了弯脸上漾开微笑向他走了过去,他自然的伸出手拉住她微凉的手离开。
树影轻晃,光斑刺激着人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她不禁眯住眼抬起头,冲着窗外看去,那窗外青绿的枝叶与澄澈的蓝天交融起绚丽且鲜明的色彩,一如她刚刚来到这座城市一样迷人夺目。
那一天,海归单身的他有女朋友了。
别人也问过她,为什么他当年走的时候你没有留过他,三年时间对你们来说竟不过三天。她也只是笑着说,当年不留是因为我想让他飞的更远,但无论多远,我知道他会回来,因为心没有飞过大洋。
其实生活没多大变化。她依旧会在鹅黄的灯光下写东西,而他则在她的一旁看书,但那么多年她毛手毛脚的习惯被他惯是的改不了了。有时候放下笔出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因为笔没有放好经常滚到地上,她每次弯下腰去捡,他就把手放在桌角上;有次她抬起头来,脑袋撞到他柔软的手背。【注①】
有时候他们一起出门过马路的时候,或者一旦走到人群拥挤的地方,她都会很用力的抓着身旁的人。
……
如果问别人,莲是怎样一个女孩,他们的回答大多都是谦和有礼,温柔善良。但是如果问希,那么他的答案一定是任性,而且莲对这个答案并无异议。
至少他们都同意——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
有时,别人想不来莲为什么会任性,就像他们同样想不来平时寡言少语,待人冷漠的希,是怎么惯着莲的。
【注①】:这个梗是微博上看到的,并不是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