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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转眼到九月，热浪散去，秋高气爽。
　　自上次视频事件发生后，刘亦菲在李易峰的粉丝圈里，很是刷了一把好感。
　　尤其小苑几人，在医院里见到刘亦菲，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地真诚灿烂，恨不得每天握着刘亦菲的手说谢谢。
　　毕竟，刘亦菲是在保护他们峰峰啊。
　　这对刘亦菲而言，本不是什么需要费神的事情。
　　院里的同事有分寸，玩笑和调侃都很善意。
　　但刘亦菲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因此被科室主任直接认命为“科室代言人”，参加电视台录制的公益宣传片。
　　“主任，我不行的，我嘴笨，看到镜头会紧张！”
　　刘亦菲想推辞，可科室大主任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顺便甩给她一本薄薄的资料。
　　“别怕别怕，这是电视台拟定的节目提纲，你回去按照提纲上的问题，好好准备就行。”
　　那语气，说得就好像是——我给你一份期末考的题目，你自己找到答案，期末考就能满分！
　　见推不掉，刘亦菲只能黑着脸拿走提纲。
　　幸好只是几个耳科门诊中常见问题。
　　诸如小儿耳道常见病的防治措施；中耳炎的成因与防治之类峰峰。
　　刘亦菲抿抿嘴角，心里的抵触渐渐消了大半。
　　她其实不怕录制节目，只是不想太出风头。
　　她一年多前来到医院，顶着哈佛医学博士的光环，直接被聘为副主任医师。
　　虽然无可厚非，但到底太过招人。
　　锋芒太露，难免招至祸端。
　　这念头，多少有些消极。
　　刘亦菲捏了捏眉心，及时打住，然后阿Q似的安慰自己，或许是她想多了。
　　——
　　电视台录制公益宣传片那天，刘亦菲和院里其他科室的几位医生一起去了电视台。
　　镜头转到刘亦菲，眉目温柔的女孩子，眼神安静，说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一下就让现场观众好感倍增。
　　与之前的节目组给的提纲不同，刘亦菲将提纲所列问题的前后顺序，做了简单调整。
　　把关于儿童耳科常见病症的介绍，全都放在最后着重讲解。
　　甚至几次强调，“家长千万不要轻易触碰幼儿的耳道，更不要为幼儿掏耳朵。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孩子们的耳道敏感而脆弱，若出现问题，请及时就医。”
　　宣传片录制完成，已是晚上九点，导演出面请大家吃饭。
　　见手机上没有急Call，众医生们欣然前往。
　　刘亦菲正欲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却忽闻身后有人喊她。
　　她循声回头，就见白严朝从电视台的大厅大步而出。
　　他几步来到她身前，爽朗道：“远远看着背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有事吗？”
　　白严朝：“……”
　　他只是看到她，就下意识喊了她的名字，认真想想，还真是没什么事情。
　　眼见着气氛有点尴尬，导演忙出声解围，“刘医生认识小白啊，他是我们台的法律顾问，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一起去吃饭吧！”
　　白严朝向导演递过去一个“多谢”的眼神，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好啊好啊！谢谢章导！”
　　一行医生和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队伍，忽然就多了一位律师。
　　不过这位律师人长得帅，情商也高，席间谈笑炎炎，气氛倒也融洽。
　　吃过饭，众人挥手道别。
　　白严朝默不吭声地跟在刘亦菲身后，等众人散开，才道：“刘亦菲，你今天没开车吧？我送你啊！”
　　刘亦菲回过头，淡淡看他，“你喝酒了，我打车。”
　　“那我跟你一起打车。”白严朝十分坦然，“我没带零钱，喝了酒，一个人不安全。”
　　刘亦菲：“……”
　　你一个大老爷们，喝点儿酒而已，就变成小公举了？
　　虽然心里吐槽对方的行为，但看在白爷爷的面子上，刘亦菲到底没把白严朝扔在路边不管，但她也没打算送他回家。
　　指挥着对方从路边拦下出租车，刘亦菲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公寓，然后留下足够的零钱，目送白严朝离开。
　　而刘亦菲不知道，这才恰恰正中白严朝下怀。
　　他原本就是想趁机知道她的住址。
　　刘亦菲更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下车，白严朝坐在车上冲她大喊“刘亦菲，晚安！”的时候，李易峰的保姆车刚刚自道路一旁驶近小区。
　　下一秒，车上众人就看到，李易峰沉默着关上窗户，将那来不及说出口的名字一并吞回心里，黑着脸，目光冷冷地瞪着驶离的出租车。
　　*！白严朝！
　　丁成、杨昭、司机：……
　　九月末的夜风，透着丝丝凉意。
　　刘亦菲身上穿着录制宣传片时的套裙，一字裙下两条纤细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被风一吹，激得她不禁加快步伐。
　　几乎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刘亦菲脱掉高跟鞋，利落地把自己泡进浴缸里，待热水包裹住身体，终于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工作太忙，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这泡澡的乐趣，难免有些不舍得离开，略一犹豫，便干脆放任自己泡到有些许微微发晕，才作罢。
　　刘亦菲刚换上家居服，走出浴室，就听到有人砸门。
　　哐哐声夹杂着门铃，混乱的交响，清晰地传递对方的不安和焦躁。
　　这是怎么了？
　　虽然猜到门外的人是李易峰，但刘亦菲想破脑袋，也猜不出他半夜不睡觉，跑来砸她家大门到底有何贵干。

被人讨债啊？
　　如此想着，刘亦菲特意从猫眼中看了一眼。确认门外只有李易峰一人后，才按下开锁键，将门打开。
　　因为是他，刘亦菲心里丝毫没设防。
　　以至于看着他一步跨进门内，将她扯过按在墙上，低头，张口含住她的唇时，刘亦菲整个人都是懵的。
　　鼻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下唇被他含在嘴里，湿漉漉地吸允着，甚至啃咬着，不安中，更像是在发泄。
　　察觉到这一点，刘亦菲很快冷静下来，她抬手，向上，轻抚着他紧绷的脊背。
　　濡湿的吻，渐轻渐缓。
　　刘亦菲安抚怀里人毛茸茸的脑袋，抬眸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顶，眼中悄悄失了神。
　　十八岁那年寒假，李易峰生日，任爸爸带两人去滑雪。
　　李易峰学得很快，倒是刘亦菲，东倒西歪地站在雪地里，掌握不好平衡。
　　末了，还要李易峰握着她的手，才能勉强滑出去一段。
　　李易峰看她实在怕得不行，就带着她找了一处人少的缓坡，陪着她慢慢滑。可最后还是被刘亦菲连累，两人齐齐摔倒，抱着滚下雪坡，一头扎进雪堆里。
　　刘亦菲滚得满眼冒星星，回过神，就见自己压在李易峰身上，而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眼中似有光，亮得骇人。
　　“阿珂，”他说，“我能亲你吗？”
　　她懵懵地看着他，失了言语。
　　他继续说：“亲了你，就是盖章，不能反悔。”
　　刘亦菲久久地看着他，没说话，没拒绝。
　　所以李易峰伸出手，按在她脑后，将她压向自己，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冰凉凉的唇咬住她，生涩地碰着，湿漉漉的。
　　“阿珂，”那时他还说，“从今天起，你是我的，盖章为证。”
　　颈间被人啃咬的刺痛，拉回刘亦菲飘零的思绪。
　　她抬眸看他，目光淡淡。
　　看着他眼中发现她走神儿后的恼，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和痛，看着他一呼一吸间赌气似的再度靠近。
　　下一秒，刘亦菲猛地偏过头去，将他带着酒气的滚烫呼吸，尽数甩落耳畔。
　　“别等了，峰峰。不值得的。”
　　刘亦菲垂下手，终于把话说完，全身的气力也随之流走。
　　她靠着墙，不至摔倒。低垂的眉眼，克制着悲伤。
　　良久，李易峰微微一动。
　　“等不到吗？”微醺的眼，红得心碎，沙哑的声音，像哽在心口，“是不是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刘亦菲咬着唇，心下一横，正欲回答，却再次被李易峰堵住。
　　两唇相抵，却毫无旖旎。
　　他是孤注一掷，以此拒绝再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伤人的话。
　　可还是会在她寡淡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明明靠得这么近，心却依然隔着太平洋。
　　“为什么？”他如此问她，“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天知道，他看到她和白严朝共乘一车回家时的那一幕，心底的抽痛和嫉妒，让人几欲发疯。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从小到大，她独独不肯接受他？
　　“我不会爱你。”她如此回答。
　　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而他看着她。
　　心里空荡荡的。
　　像破碎的心好不容易粘合，又再次被人摔进尘埃。
　　弃如敝履。
　　终是不欢而散。
　　一道门，隔着两个人。
　　门里门外，是彼此伤痕累累，却无处安放的灵魂。

、第 11 章
　　当晚，李易峰连夜飞去剧组。
　　他唯恐再耽搁一秒，就会忍不住亲手撕碎刘亦菲伪装得并不高明的面具。
　　可还是……怕她会疼。
　　李易峰的低气压一连持续一个多月。
　　没戏时，他时常背对着众人，坐在角落里，捧着剧本发呆。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人也越来越沉默安静。
　　最初，大家都没有起疑。
　　一来，李易峰平时话不多。
　　二来，他这次参演的是一部年代悬疑剧。剧中，他需一人分饰三种人格，且其中两种人格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病。
　　所以，当剧组众人看到李易峰异于往常的状态时，只当他是为了保持情绪，以便更快入戏。非但没有起疑，反而认为他很敬业。
　　如此，无人来扰。李易峰不知其他人心中所想，一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面乐得清净。
　　然而他的状态，根本骗不过丁成。
　　丁成自李易峰刚出道时起就是他的经纪人，相伴十年多，亦兄亦友。不熟悉的人或许会被李易峰表面粉饰的平静骗过去，但丁成却不会。
　　在他看来，单单这样一部新戏的压力，绝不会让李易峰反常至此，而能够如此影响李易峰的事，一定和刘亦菲有关。
　　想到这，丁成就忍不住腹诽。
　　刘亦菲回国后这一年，李易峰的心态是越来越浮躁了。
　　以前他见不到人，感情压在心底，尘封着，也克制着。现如今人是见到了，却隔着十年鸿沟，却只可远观。
　　感情这东西，是埋在人心底的种子，一但发了芽，就势不可挡，真真由不得人。
　　丁成记得，有一年李易峰生日。
　　数九寒天，下着小雪。
　　那时候他人气不高，只有少数几个粉丝自发地组织前来剧组探班。
　　收到礼物，李易峰自然很高兴，特意跑去向粉丝们道了谢，又自掏腰包拜托丁成请剧组众人和粉丝们吃饭。
　　他自己却盯着手机，藏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直到凌晨，丁成回房，才发现李易峰一个人趴在床边喝得烂醉如泥。
　　可他手里仍紧紧攥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电话，整个人却如昏睡过去般，一动不动。
　　丁成不放心，走到他身边想把他搬到床上。却见李易峰深埋着头，睡得并不安稳。
　　那张略颓的脸上尽是痛色，眉心拢起，眼眶微红，嘴里断断续续地轻喃着什么话。
　　丁成凑近，这才听清。
　　“茜茜，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他说，“茜茜，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茜茜——那是丁成第一次从李易峰口中听到刘亦菲的名字。
　　这些年，他是一个旁观者。
　　看着两人纠葛，看着两人成结。
　　是情深缘浅，还是是情浅缘深，早已说不清楚。
　　丁成长叹一声，随手磕掉燃尽的烟灰，目光悠然地望着远方的夕阳，话却是对身边人说的。
　　“回去看看吧，”他说，“既然放不下，就干脆回去看看。你这样的状态，让其他演员压力也很大，不好。”
　　一旁，李易峰埋着头，蹲在车边用水瓶撩水洗脸，听到丁成的话，手一顿，水流声就断了一秒。
　　“她不想见我。”
　　布满血丝的眼，直直地看着手心里残留的水。眼前出现的，是那晚刘亦菲含在眼里的泪。
　　要掉不掉的，却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头，控诉着他的罪行。
　　他仗着她心软愧疚，逼她一再退让。
　　可到底把人欺负得太狠，伤了她。
　　这会儿，自然也没脸见她。
　　丁成看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切了声，骂他，“瞅把你怂的！”
　　“那就回去认错！”丁成唑着烟头，“老爷们儿能屈能伸，实在不行，你就站她眼前头，让她揍一顿！”
　　李易峰默了默，留着胡茬的侧脸，有些许轻颓，却更加棱角明晰。
　　他刚洗过脸，脸上还沾着水渍，被东升的朝阳照耀着，微微折射着光芒，平添几分明朗。
　　“后天立冬了吧？”李易峰忽然问丁成，“是不是要吃饺子的。”
　　丁成刚想说，你想吃饺子就去买，管它是不是立冬？
　　可转念一想，忽地明白过来。
　　“*！”
　　这臭小子！
　　——
　　李易峰回B市那天，风很大，刮得人脸生疼。
　　任爷爷听说李易峰回来，电话里就急吼吼地让他早点回家，家里中午包饺子，是他最爱吃的猪肉大葱，纯瘦肉馅的。怕吃着腻，还拌了陈皮末。
　　李易峰心里暖得像泡在温水里，满口应下，又陪着爷爷说了会儿话，终于问起刘亦菲。
　　“珂珂不在家。”任爷爷长哎一声，“上个月，他们科室大主任在手术台上犯了心脏病，做手术前嘱咐珂珂帮他代B大医学院的课程。这不，她今天一早就去B大给学生上课了。”
　　说着，任爷爷就让任妈妈拿来刘亦菲的课程表，拍了照片，发给李易峰。
　　李易峰看着那张清晰明了的授课安排表，觉得自己如果不趁机去一趟B大，似乎有些浪费机会！
　　“杨昭。”他拍拍座位前面人的肩膀，“送我去B大。”
　　杨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秒后，忽然回神，“什么！B大？”
　　丁成只说让他陪着李易峰一起回家吃顿饺子，可没说还要去B大啊！
　　只要一想到后面这位走进校门，就时刻存在着被人认出的风险，杨昭的内心就疯狂地拒绝着。
　　然而，他只是个小助理。
　　没有话语权。
　　一小时后，杨昭顺利找到

刘亦菲授课的教室，并先行来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帮李易峰占位，留后门。
　　说来也巧，这间阶梯教室里的学生大多都坐在靠前的位置，只有零星的几人分布在座位中间偏后方一些。
　　像杨昭这样，一进门就直奔教室最后一排座位的人——只有他一个。
　　但他长相平平，有好奇的学生看到他，只觉得眼生，想着可能是其他专业的学生跑来蹭课的，就默默回过头去，继续温书。
　　这样，反倒正中杨昭下怀。
　　十分钟后，刘亦菲信步走进教室。教案放在桌面上，她也不点名，随手打开多媒体，就着屏幕上的图例，开始讲课。
　　全英文授课，杨昭听着刘亦菲的声音，头脑发昏，手藏着桌下，噼里啪啦给李易峰发信息。
　　片刻后，李易峰轻手轻脚地从留着缝隙的后门，摸进教室。
　　他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黑裤，黑鞋，头发被线帽压得软软的，有点贴，毫无发型可言，脸上也没戴口罩，反而戴着一副平镜，黑色的，样式又老又土。
　　瘦削的背影看上去与教室里其他的男同学，几乎毫无二致，甚至要比其他人还略土气一些。
　　土气。
　　这个词若是放在平时，杨昭是决计不敢将它与李易峰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入行十年，李易峰的穿衣搭配，早已自成一格，加之颜值太高，只要他不想，寻常衣服，根本压不过他的气质。
　　今天也真是邪了门了。
　　杨昭心里百转千回，李易峰自是不知。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悄悄地从角落望着讲台上的刘亦菲。
　　目光克制，心头难言。
　　刘亦菲的声音，清扬利落，一个个英文单词流水般划过人的耳畔，很好听。
　　但她口中所述的每一个医学名词，都晦涩难懂，让李易峰的心，也跟着一并灰暗。
　　他记得小时候，刘亦菲很讨厌学英文，以至于英语这门课程总是不及格。
　　每每她考得不好，就跑来央着他，“峰峰，你千万别告诉我爷爷你英语又是一百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呀！”她理直气壮，“你英语成绩越好，就越会突显我的差劲！有对比，才有伤害啊！”
　　见李易峰态度有所松动，她再接再厉，“如果爷爷听说你英语也学得不好，我们都学不好，那就是英语太难，不怪我笨。”
　　这是什么歪理？
　　李易峰好气又好笑，敲敲她的额头，无奈地提醒她，“你英语只考了30分，老师一定会打电话到家里，通知爷爷的。”
　　闻言，刘亦菲就“啊”地一声，泄了气，“哎呀，那怎么办呀？”
　　那时候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眉头紧皱，一脸苦大仇深。
　　仿佛成绩不好，回家挨骂，就是天大的事。
　　“峰峰，要不然咱俩换卷子吧！”
　　她常常突发奇想一些莫名其妙的招数，例如互换试卷，改掉分数，隐瞒考试……繁不胜数。
　　每当这时，李易峰总会尽职尽责且不厌其烦地提醒她，“茜茜，老师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所以，你放弃吧。
　　实际上对于一门课程的成绩，刘亦菲并不会苦恼很久，她总是自顾自地忧愁一会儿，待发觉木已成舟后，便干脆放弃，破罐破摔。
　　乖乖回家，等待迎接任爷爷的疾风骤雨。
　　而她对英语的顾虑，其实另有原因。
　　“峰峰，我爸说有空就带我去国外玩呢。可是我英语这样差，会不会刚下飞机，就走丢了呀？”
　　她陷进自己构思的场景里，一时更加苦恼。就揪着他的手，扯来扯去。玩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心。
　　“峰峰！”
　　她兴奋地喊他，“你英语这么好，如果我出国了，你一定陪我一起好不好？有你在，我就不怕丢了！”
　　“好啊。”
　　那时候，女孩儿笑容真挚，一派天真烂漫。
　　少年应诺，满心欢喜。
　　那时候，他以为，刘亦菲的英文这样不好，即便出国，也一定不舍得离开他身边。
　　可现实是，她不但丢下他自己走了，且十年后归来，早已练就一口地道纯正的美音。甚至可以从容地为最优秀的医学生们，讲解那些晦涩难懂的医学专业名词。
　　讲台上，她目光安静，神色自信，美得令人心折。
　　却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十年。
　　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十年岁月。
　　那么，茜茜，你还好吗？
　　这是十年后的李易峰，站在时光的这一端，最想对你——对那个徘徊在十年光阴里的刘亦菲，说的话。
　　“你好吗？”
　　那个我不曾见过的——过去十年里的茜茜。
　　我很想你，你呢？

、第 12 章
　　上完课，刘亦菲开车回家，路上接到爷爷的电话，让她买点猕猴桃带回去。
　　猕猴桃？
　　谁要吃啊！
　　刘亦菲小时候对桃子过敏，手一碰到桃子绒绒的毛，就会满身起疙瘩，又痒又红。
　　恢复的过李漫长而磨人，以至于从那以后，刘亦菲就极为讨厌所有的桃子，亦或是表皮毛茸茸的水果！
　　家里人为了防她过敏，也很少吃这类水果。
　　在刘亦菲的记忆中，喜欢猕猴桃的人，只有一个。
　　想到他，刘亦菲又不免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小苑护士昨天还说他在剧组拍戏伤了脚，在C市就医来着。
　　正想着，刘亦菲已经停下车，走到小区外的水果店门前。
　　身材胖胖的老板笑容憨厚，“刘医生来了！想买什么水果呀？自己挑！”
　　说着，就伸手向刘亦菲递过来一只塑料袋。
　　自己……挑？
　　刘亦菲迟疑地看着货架上摆放整齐的水果，目光掠过猕猴桃那不甚清爽的表皮，面色立变，毫不犹豫的摆手摇头。
　　胖老板看着她，不禁纳闷——不买了？
　　正狐疑着，就见刘亦菲搓着手臂摸钱包，“您帮我挑一箱吧，直接放后备箱里！”
　　红彤彤的钞票递过来，又忙不迭地补充道：“箱子外面再帮我套个袋子，我怕过敏！”
　　老板先是一懵，而后甚喜。
　　“好嘞！猕猴桃一箱！”
　　刘亦菲抱着一箱猕猴桃爬上楼梯，刚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扔下整箱猕猴桃，去洗手。
　　须臾，清洗完毕，她心里也跟着轻快许多。
　　可一抬眼，刚被猕猴桃折磨过心理的刘医生，又被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惊到了。
　　“你怎么在这？”不是在C市住院吗？
　　刘亦菲的话没说完，后脑就被爷爷敲了一下，“怎么和峰峰说话呢！越大越不懂事，重说！”
　　刘亦菲揉着被敲痛的头，“哦”了一声，心里却记着他之前欺负她的事情，脸上难免带出几分不乐意来，语气恹恹的，“你也在啊。”
　　身旁，刘爷爷听到她这不甚欢喜的声音，“嘿”了一声，作势要再敲她。
　　李易峰却忽然抬起头来，端着一碗剥干净皮的蒜瓣，递给刘爷爷。
　　“爷爷，”俊朗的眉眼染着笑，乖巧又讨喜，“我的丸子炸好了吗？”
　　刘爷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哦哦”两声，忙不迭地转身回了厨房。
　　等客厅只剩下刘亦菲和李易峰两人，气氛就有些尴尬。
　　刘亦菲摸了摸鼻子，目光飘忽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正想悄悄潜回房间。
　　就见李易峰平静地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再次剥起蒜瓣。
　　长年玩乐器的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出，像一根根嫩白的葱。连剥蒜这种小事，都做得让人赏心悦目。
　　刘亦菲没忍住，偷着多看了两眼。
　　然后她听到那人忽地说：“抱歉，我实在不知道去哪里。”
　　这话，是回答刘亦菲进门后，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
　　——不在这儿，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自李父走后，逢年过节时，李易峰大都在刘家。
　　刘亦菲走之前，他和刘亦菲一起陪着爷爷奶奶过节。
　　刘亦菲走后，他就陪着两位老人，一起想她。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如此。如果不回刘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于他而言，恐怕也无所谓什么节日。
　　这些事，即使李易峰不说，刘亦菲也能猜到。
　　想到这，心就渐渐被揪成一团，暗骂着自己说话不过脑。
　　被这么一打岔，她反倒不好意思再因这之前的事情气他。
　　他们都冷战一个多月了。
　　全当……扯平了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好。
　　默契地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

午饭前，杨昭带着跟踪他们车子的记者在五环外，胡乱溜了三圈，成功地甩掉对方后，也回到刘家吃饺子。
　　饺子馅是刘爷爷亲手调的，猪肉大葱的馅里，用了纯瘦肉，还另外剁了点橘皮和生姜末去腥。饺子皮是刘妈妈擀的，双手擀皮的绝活秀出来。让三个小辈凑在一起包饺子，都赶不上刘妈妈出皮的速度。
　　尤其杨昭的饺子包得太丑，歪三扭四的，放在竹板上，立都立不住。
　　刘亦菲看了几眼，啧地一声，很是嫌弃，“一会儿把你的饺子单独煮了，你自己吃吧。”
　　杨昭小心翼翼地捏着饺子皮的边缘封口，“为什么？”
　　刘亦菲抿着一笑，就听一旁李易峰直言不讳，一点没给兄弟留面子。
　　“因为你包的饺子皮厚馅少，看着就不好吃。”
　　杨昭：……
　　三个人正玩笑着，第一盘热腾腾的饺子已经出锅。
　　刘爷爷端着盘子从厨房走来，香味飘了一路，直把杨昭馋得两眼发直。
　　他跟着李易峰在剧组吃了近两个月的盒饭，早就馋肉味了，这会儿闻到自家包的大馅肉饺子，只恨不得下一秒就抱住香喷喷的饺子不撒手。
　　刘妈妈擀完皮，坐在一旁看着他馋嘴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瞧把这孩子给饿的，你快先去洗手吃饭吧。”
　　闻言，杨昭颇有些不好意思，咧着嘴就笑了，“我等他们俩包完一起吃吧。”
　　“不用。”
　　刘妈妈不在意地摆手，“让他俩自己收尾，你吃你的。”
　　刘妈妈如此说，杨昭也就不再推辞，欢呼一声，直奔洗手间而去。
　　等他乐颠颠地钻进厨房里端饺子时，就听到刘爷爷笑着揶揄他说：“嘿！你这小子又偷懒啊！”
　　熟稔的语气，透着对晚辈的喜欢和宠爱。
　　刘亦菲收回目光，不禁吹了一下鼻尖上落下的碎发，低下头，随手捏出一个饺子。
　　她包的饺子，虽小巧玲珑，但馅很足，放在竹板上，像一个乖乖蹲坐在那儿的白胖子。
　　“你和杨昭，”刘亦菲思忖着，小心问出口，“时常一起回来看爷爷吗？”
　　“嗯。”
　　“真的……谢谢了。”
　　这句之后，李易峰没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厨房那边的欢声笑语传来，更显得此处静得诡异。
　　刘亦菲眨眨眼，不知不觉间又吹了一次落在鼻尖上的头发。
　　下一秒，站在她对面的李易峰，似有所感地抬眼看她，“怎么？”
　　“啊？”
　　刘亦菲懵懵地抬起头来，“什么？”
　　见她不懂，李易峰也不再多说，端详着看她一眼，很快包完手边最后两块饺子皮，然后抬手，轻轻地替刘亦菲将鼻尖上的碎发，撩起，别至耳后。
　　温热的指腹，刮过敏感嫩白的耳垂，激得刘亦菲一惊，下意识地向后躲开。
　　她的动作有点大，李易峰看在眼里，收回身侧的手，就有点僵。
　　两人对视间，就此静了一秒。
　　李易峰先敛下目光，低沉的声音，清淡道：“吃饭吧。”
　　刘亦菲懵着点点头，待他走进洗手间，传出水流声，她才后知后觉出自己的脸，竟火烧似的红了。
　　霎时间，眼神就有点飘。
　　她低下头，想继续包饺子掩饰，才发现饺子皮全都包完了。
　　脸上越来越热，李易峰又在洗手间里，刘亦菲急地只好用微凉的手背贴着脸降温。
　　手刚遮上脸，洗手间的门从内推开，那人脚步一顿，随即向她而来。
　　行至她身侧，他的脚步停下。
　　“茜茜，”男人的语气有点古怪，有些不解，又憋着笑，“原来你这么童心未泯呢？”
　　话音刚落，厨房门□□出更大的笑声。
　　刘亦菲就在这笑声中，缓缓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穿衣镜。
　　——镜子里，有一只满脸面粉的大花猫。
　　刘亦菲：“……”
　　呆了一秒，刘亦菲干脆自暴自弃地用双手捂在脸上。
　　简直……没脸见人了！

☆、第 13 章
　　吃过午饭，时间尚早，长辈们午睡去了。
　　三个小辈就凑在一起打游戏。
　　杨昭不喜欢玩王者，三人就组队去打荒野。
　　这游戏刘亦菲是第一次玩，难免手生。
　　第一把刚跳下降落伞，就不幸被人打中，单人排名——87。
　　她也不着急重新玩，转了视角去看李易峰的游戏页面。
　　看了一会儿，渐渐琢磨出点儿规律来，到第二把就玩得好了很多。
　　正巧跳伞时距离李易峰很近，刘亦菲就跟在他身后跑。时不时地捡几件物资，再藏进草丛里猫着。
　　李易峰看着她躲猫偷懒，暗自好笑。
　　他想了想，干脆找来一辆车开到她身边，邀她一同乘坐，彻底让她成了坐在车上看风景，就可以拿积分的人。
　　游戏里，车子开得飞快，发动机呼呼地响，车轮压过草地，踏过山丘，一路向着夕阳飞驰。
　　杨昭听到这音效，飞快地抬起头，目光掠过李易峰的手机页面，笑得像只狐狸，“啧，我选的游戏不错吧？多人性化啊。”
　　李易峰唇角一挑，不置可否，却听着刘亦菲毫无反应。他抬眼去看，才发现，刘亦菲已经睡着了。
　　之前为了交流方便，三人都是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地板下铺着地暖，暖气透过地毯，烤得人暖烘烘的。
　　这会儿，刘亦菲背靠着沙发，头微微歪着，手臂自然地垂落在身侧，整个人以一个倾斜姿势，要倒不倒的睡着。
　　偏她自己却睡得很熟，一脸安逸又幸福的模样。
　　杨昭看着她，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紧接着，就收到李易峰警告的目光。
　　他立马举高双手，忍下笑意，然后指指刘亦菲，做口型，“你们随意！随意！我玩游戏！”
　　李易峰警告他一眼，便没再理会他。
　　他侧过身，凑近刘亦菲，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
　　小时候，两人常常凑在刘家的客厅里写作业。
　　刘亦菲总是心不在焉，动来动去，作业就写到很晚。李易峰怕她写不完作业第二天会被老师罚站，每次写完自己的作业后，还会帮她写一部分。
　　于是，到最后，就变成李易峰挑灯夜战，奋笔疾书。而刘亦菲却趴在桌边睡得人事不知。
　　起初，李易峰人小力气小，抱不动刘亦菲，就去房间帮她抱被子过来盖在身上。
　　后来，两人渐渐长大一点，李易峰学会把刘亦菲背回房间。
　　可是有一次，李易峰刚将刘亦菲背在背上，刘亦菲竟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拍拍李易峰的肩膀，喃喃说，“峰峰，下次要公主抱好不好？你肩膀好硬，硌得我不舒服。”
　　说罢，在他肩头蹭了蹭嘴角的口水，再次睡去。
　　而李易峰站在原地，气得直翻白眼。
　　能吃能睡，事儿还特别多的猪头刘小珂！
　　你……你……算了。
　　饶是如此，李易峰同学还是将刘亦菲那个要求深深记在心里。特意找朋友科普了一番“公主抱”，而后积极锻炼，努力长大。
　　待到两人上初三那年，他已经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刘亦菲打横抱起，送回房间。
　　然而，许是李易峰的公主抱太舒服，这之后，刘亦菲再没中途醒来过，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李易峰抱回房间的。
　　想到这，再看到刘亦菲酣睡的脸，李易峰忽然觉得手心有点痒痒。
　　真……欠揍啊。
　　傻啦吧唧的。
　　刘亦菲这一觉睡得很久。
　　直到李易峰离开，都没醒来。
　　刘妈妈原想叫醒她，却被李易峰拦下，“让她睡吧，我跟杨昭一起走，也安全。”
　　刘妈妈一想，也不再坚持。只将手中一个保温袋递给他，“给小丁带了点饺子，回去让他热热吃。还有丸子和小酥鱼，爷爷给你炸了很多，你带回去和朋友一起吃，别舍不得分人，让人家笑话。”
　　刘妈妈准备的东西充足又周到，周到得如同每一位母亲对待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那般。
　　唯恐带的东西少了，他不够吃。干脆多带一点，叮嘱他要和朋友一起分享。
　　零零碎碎准备了一大包，全都放进保温袋里，递给李易峰，沉甸甸的坠着手，窝心又温暖。
　　李易峰笑着应了声，将保温袋交给杨昭，回身拥抱刘妈妈，“阿姨，你也要注意身体，家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
　　刘妈妈替他整理卷着边的衣领，笑得温柔美好，“你这孩子啊，瞧着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不少，自己在外面要好好吃饭，病了别自己扛着，累了就回家来歇歇，难受给阿姨打电话，阿姨去看你。”
　　“哎。”
　　李易峰重重地点头应下，又拥抱过刘爷爷，这才转身走了。
　　车子启动，驶出小区，很快消失不见。
　　刘妈妈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又心疼。
　　“峰峰啊，是个好孩子。”
　　是她的茜茜，没福分。

回剧组的路上，杨昭下车买烟，回来看到李易峰倚在车门外喝水。
　　两指捏起棒球帽的帽檐，倏地转到脑后，按下。然后，他仰起头，一口气就喝掉整整一瓶矿泉水。
　　这会儿刚立冬，又在夜里，温度已骤降至零度。
　　李易峰猛地灌下去这么一瓶生冷的矿泉水，凉气从喉咙直达肠胃，继而扩散至全身。
　　他身上冷得发颤，一不小心就呛了气。弯着腰猛地咳嗽起来，止都止不住。
　　见此，杨昭望了望天，咬着烟头又走回超市，借着买泡面的由头，给李易峰要来一瓶热水。
　　三分钟后，两人并肩坐在车里。
　　杨昭哈着热气酣畅地吃泡面，李易峰盯着杯子里的热气出神。
　　不一会儿，杨昭吃完泡面，扔掉垃圾回来，见李易峰还没喝水，不免好笑。
　　“峰峰啊，我觉得有个事情，你得给我加奖金。”
　　李易峰低着头，抿一口热水，“说。”
　　话落，杨昭就笑，边笑边摸出手机给李易峰发照片。
　　三秒后，李易峰的微信上接收到杨昭发来的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包饺子时，李易峰伸出手，勾着刘亦菲耳边的碎发。两相对视，彼此皆是对方眼中的唯一。
　　第二张，是刘亦菲低着头，一个人站在面板旁，脸颊红红，像个害羞又怕被人发现秘密的小姑娘。
　　第三张里，刘亦菲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变成一个大花猫，一脸懊恼娇憨。而李易峰站在她身边微笑着看她，眼神宠溺，温柔如海。
　　“我原本是在拍桌子上的饺子，想着馋馋丁哥的。没成想手机角度一偏，就拍到这三张照片。”
　　说着话，杨昭点上一支烟，烟圈飞出唇角，惬意自得，“怎么样？这照片该不该加奖金？”
　　杨昭语气玩笑，但李易峰却真心承他的情，便笑着，哥俩好似的，一拳锤在他肩头，“加！”
　　“得嘞！”
　　杨昭朗声一笑，脚踩油门，车子重新疾驰而去。
　　夜色渐深，黑压压地遮在天外。
　　宾馆房间里，李易峰将微信上的照片一张张保存到手机内存里。
　　他低着头，将三张照片一一看过，最后又翻回到第二张，将其放大，目光落在刘亦菲绯红的侧脸上，细细端详。
　　看了许久，忽然就笑了。
　　茜茜，你心里不是没有我的，对不对？
　　一个月前那晚，其实不是刘亦菲第一次拒绝他。
　　十八岁那年，李易峰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刘亦菲高兴坏了。急吼吼地叫来几个两人的好朋友，要为他庆祝。一群半大的孩子一直玩闹到深夜，才从KTV里走出来，各回各家。
　　刘亦菲唱歌时喝了点啤酒，有点醉。李易峰便拉着她，沿着回家的马路沿，慢慢地走。
　　那时候，路上没有现在这么多汽车，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响在枝头。
　　眼看着快到小区，李易峰忽然停下脚步，面向刘亦菲，认真地看着她。
　　“茜茜，你会不会喜欢我？”
　　滑雪那天，他一时冲动亲了她。
　　虽然事后她不哭也不恼，但时至今日，他也没来得及认真问她一句——你是否也喜欢我。
　　可这会儿问了，李易峰心里反倒更加慌乱。
　　怕她不喜欢自己，更怕她开口拒绝。
　　如果，如果她不要他……
　　想到这，李易峰几乎没等刘亦菲回答，就径自说到：“我喜欢你。”
　　昏暗的路灯下，刘亦菲的眼，在李易峰的目光中，一点点变红，水润润的。她久久地抿着小嘴，却不敢说话。
　　李易峰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她，急忙连声道歉。
　　他看着她眼里含着豆大的泪珠珠，一脸哭不哭的表情，心里想抱她，又不敢再冲动。
　　就这么一犹豫，刘亦菲已垂下眼，侧身避开他。沙哑的声音，像沙粒磨着咽喉，刺疼得磨人。
　　“峰峰，我要去美国念书了，一个人。”
　　李易峰愣了一秒，在还未想清楚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时，已道：“我等你。”
　　刘亦菲摇摇头，“也许，不会回来了。”
　　李易峰：“……”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刘亦菲踏上飞机，独自远行而去。
　　此后，两人隔着太平洋，分立于大洋彼岸的两端，间隔着东西两个半球的时差，彼此切断联系长达十年之久。
　　他一度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第 14 章
　　立冬后，天气越来越冷，门诊的接诊量，却与日俱增。
　　加之临近年末，院里的科研项目指标也一层层指派到各科室主刘和副主刘身上。
　　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觉醒来，就长出个三头六臂。
　　耳科大主刘自上次心脏病发，做了心脏支架手术。术后一直在休养身体。科里的工作交由行政主刘暂代。
　　科里人手不足，包括刘亦菲在内的几个年轻医生，只得弃了假期，将工作排的连轴转。
　　刘亦菲一连三周，早晨六点三十前到岗，八点三十前完成查房换药和总结会议，如果没有安排门诊，九点前上手术台。下台后，间或急诊会诊，再上手术台，下台，周而复始。
　　等她半眯着双眼，终于走出手术室，常至凌晨。
　　转眼过去四周，周末，刘亦菲终于可以轮休一天。
　　谁知临下班前，却突然接到急诊请会诊的急呼。
　　眼看着其他同事还在手术台上奋斗着，刘亦菲顾不上哀嚎，只用冷水泼了一把脸，就再次上了急诊手术台。
　　李易峰来时，刘亦菲还未下台。
　　他之前回过公寓，知道刘亦菲家里没人，猜着她一定还在医院。忍不住，就想来医院看看她。
　　可是来了，却同样找不到她。
　　他路过急诊大厅，穿过病房，途径手术室门外，也去过休息室。
　　熟悉的地方，他信步走过，举目四望时，那些穿着穿梭在人群中的白色背影，每一个都像刘亦菲，却都不是她。
　　夜色愈浓，四周的人声渐渐低下去。
　　李易峰坐在刘亦菲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眉眼低垂着，望着地面上白炽灯投下的一处光斑，出着神儿。
　　小时侯，刘亦菲其实很怕来医院。
　　因为在医院里，生病打针很疼，受伤包扎也很疼。到处都有哭声，身边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为她打针的护士姐姐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黑黑的，透着冷漠。
　　刘亦菲那时虽然爱闹，却极怕疼。每每刘爷爷带她来打预防针，都要死命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直到最后，把他也拖来医院陪她一起打针，才作罢。
　　也因此，那时初闻刘亦菲学医，李易峰心里总觉得不真实。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胆小，多怕疼，多么讨厌医院。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夜色浓郁，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空旷的走廊尽头，忽然有洞洞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处轻荡着传来。
　　李易峰听着那声音渐行渐近，节奏熟悉，不觉莞尔。
　　他抬头，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声源处。不一会儿，便见刘亦菲自走廊另一端的拐过处闪身而出。她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走着。
　　头顶上的白炽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又变短，那长长短短的影子随着她脚下弯弯扭扭的步子，摇曳成顽皮的轨迹。
　　李易峰看着，心底一片柔软。也不打扰她，只微笑着，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远远地看着刘亦菲，耐心地看着她闭着眼，一步一顿地向他靠近，再靠近。
　　然而，刘亦菲还未来到李易峰身前，忽地膝盖一软，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去。
　　李易峰登时一惊，两步跑上前去，在刘亦菲摔倒前，将她揽腰拥进怀里，细细检查一番，才确定她只是睡着了。
　　他心下一松，不免好气又好笑。
　　气她身为医生，却不懂照顾自己。
　　笑她明明从小到大都特别容易困顿，却偏偏选了如此忙碌的工作。
　　李易峰心中所想，刘亦菲自然不知。
　　她已经连续工作超过48个小时，疲惫到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只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她耳边悄悄叹息，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那人身上有她最熟悉的气息，温暖干净得让人安心。
　　是你吗？峰峰。
　　刘亦菲迷迷糊糊地想着，下一秒，就陷入更深的梦里。
　　梦里，她趴在一人背后，随他踏过严冬，走向暖春。就这样，溺在这温暖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天已大亮。
　　空气中，有美食的香味在飘荡。
　　刘亦菲揉着脸爬下床，循着香味一路摸进厨房，刚想继续前行，额头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抵住。
　　“茜茜，”李易峰的声音忽然沉了沉，不待刘亦菲抬头，已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方向，推出厨房，然后撒气似的，甩手关上一旁的玻璃门。
　　一秒后，他的声音，从玻璃门后，闷闷传出，“去换件衣服，再来吃饭。”
　　刘亦菲垂着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挣扎着掀起眼皮。抬起头，懵懵地对上墙面上的立镜。
　　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长发微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这本没什么特别。
　　只是她衬衣上的扣子不知何时扯开三颗，敞开着的衣领歪歪扭扭地挂在肩头，要掉不掉地露着一截白皙的锁骨，以及锁骨的边缘处，还有一根红色的内衣肩带，分外扎眼。
　　刘亦菲：“……”
　　我…………靠？
　　因着这一段让人羞愤的插曲，直到李易峰来叫她吃饭前，刘亦菲都没再走出房门。
　　早饭自然是李易峰做的。
　　熬得糯糯的小米粥，配上一点爽口小菜，养胃又下饭，对熬夜的人最是滋养。鸡蛋饼做成两个巴掌大小，中间抹上一点酱料，对折后卷起来，拿在手里，两三口就能吃完一个。
　　丁成最喜欢李易峰做的煎饼，吃着方便又美味，还不耽误他说话。
　　

　“星光大典开幕式的请帖到了，年度国剧评选邀你做评委，荣耀电影节……”
　　“都推了。”话没说完，就被李易峰打断，“不需要我去领奖的活动都推掉。”
　　丁成也没多说，似是对他的回答习以为常，翻个白眼就继续吃饼，只是手刚伸出去，盛着鸡蛋饼的盘子却被一人修长的手高高端了起来。
　　丁成的目光顺着那只手上移，就看到李易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挑眉，瞪眼，怒目而视，对方都无动于衷。
　　直到他败下阵来，无奈地放弃鸡蛋饼，转而喝粥。李易峰才重新将鸡蛋饼放回到刘亦菲手边。
　　这边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无声交锋，丝毫没影响到餐桌另一边的刘亦菲。
　　她埋着头，两手捧着碗，沿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热乎乎的米粥。热粥入口时，还有些烫嘴，流进胃里，却让她整个人都被熨帖地又暖又舒服。
　　刘亦菲越喝越惬意，忽地眼前出现一只手。那手指骨修长，指腹圆润，美好得像一件艺术品。
　　而此时，这艺术品般的手上，正捏着一只卷好的鸡蛋饼。
　　“茜茜，”手主人清润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吃点饼，不然会饿。”
　　刘亦菲“哦”了一声接过来，将香喷喷的鸡蛋饼吃进嘴里，正要道谢，却见桌对面，丁成忽地冷哼一声，朝天甩了个大白眼！
　　刘亦菲嘴里塞着饼，一脸懵地看着他：？？？
　　吃过饭，李易峰收拾厨房，刘亦菲就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他的背影。
　　丁成挂断电话，从阳台回来，就见刘亦菲眨巴着眼，一副要睡不睡的傻样。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眼就看到厨房里，李易峰清隽颀长的背影。
　　阳光落在他身边，洒下一圈光辉，像画里安静的美少年，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去年你生日，他提前一个月请了蛋糕师傅，学做花语蛋糕。十句花语，十种口味，都是你从小到大最喜欢。”
　　丁成坐在刘亦菲身边，长腿交叠着，猝不及防地开口道：“谁知，你临时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一夜未归。我看着他一个人等在公寓里，等到蛋糕都化掉，你也没回来。后来我们去机场的路上，他问我，这是不是证明，你讨厌他？”
　　丁成低下头，手摸进口袋里，找烟，“那时候，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蠢样儿，想说‘是’，却又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是李易峰在洗碗。
　　客厅里，丁成用打火机燃起烟，目光隔着灰色烟雾看着厨房里的人，话却是说给他身边，这个闭着双眼的人听。
　　“今年你生日前，他一连几天的夜戏，戏杀青，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是为了能早一天回来，陪你庆生。后来刘爷爷生病，他不管不顾地在医院里守着。一面推掉工作，一面重金压下新闻。说到底，都是为了你。”
　　身边的人，闭着眼，脸埋进抱枕里。从背后看，像是睡着了一般，可那并不平静的呼吸，却将她克制的抽泣暴露无遗。
　　丁成回过头，抬手在垃圾桶上磕掉一截烟灰。
　　“上次得知你因为他，被娱记爆上头条。他心急愧疚，想帮你撤热搜，又担心适得其反。那日你在手术台上不接电话的几个小时，他在房间里，抽了一整盒烟，双眼熬出红血丝，也不愿去睡。”
　　丁成一顿，长叹一声，“后来，你打来电话，他听出你感冒，趁着拍戏中间休息的几个小时回来看你，得知你在刘爷爷家有人照顾，当晚又回了剧组。”
　　一支烟抽完，丁成又抽出一支，“前段时间，他忽然连夜逃回剧组，忍了一个多月不敢见你，说是惹恼了你，怕你气他。可依我看，他那样倒更像是在惩罚他自己。”
　　厨房里，水声停歇，李易峰现出半个身子，“茜茜，吃……”水果吗？
　　话没说完，就看到刘亦菲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上。头躲在抱枕后，一动不动的。
　　睡着了？
　　李易峰怔了一怔，目光移向丁成，无声地询问。
　　丁成并不回答，只微微地笑。
　　然后用只有刘亦菲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刘亦菲，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私心上，我更心疼他。”
　　说罢，他起身，叼着烟，随手扶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刘亦菲，做人不求知恩图报，但至少要对得起良心。”临走前，丁成最后道：“你们俩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不该只有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你说呢？”

第 15 章
　　几天后，李易峰生日。
　　公司特意在B市体育场，为他举办了一场生日会。生日会的门票，作为礼物，通过各大平台免费赠送给粉丝们。
　　晚上八点，观众陆续进场。
　　九点，体育场里，人潮喧闹。
　　九点三十分，全场灯光熄灭，四下静默一秒。下一瞬，舞台上星光闪耀。李易峰身穿黑衣黑裤，兀然间背对众人，现于舞台中央。
　　舞台下，人声鼎沸，尖叫阵阵。
　　而李易峰静立于原地，回身，目光望向台下的昏暗里。
　　忽然抬起手，食指贴唇，“嘘。”
　　现场意外地安静下来。
　　李易峰微微勾唇，两指捏起棒球帽的帽檐，转至额前，小指微勾，随意地将连帽衫上的帽子一并戴在外。
　　三秒后，音乐起，动感的节奏，洒脱的舞姿，一秒燃爆热情。
　　此时此刻，苍穹之下，舞台之巅。
　　他是最闪耀的星，最炙热的光。
　　生日会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五十分，接近凌晨最后的十分钟里，李易峰换下舞服，重新出现在舞台上。
　　黑色的连帽衫外，套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拉链敞开，露出他怀里抱着的吉他。
　　行至舞台边缘线上最后一节台阶，他脚下一顿，就地坐下。
　　一腿撑着吉他，一腿随意的舒展着，姿态慵懒而洒脱。完美的侧脸，更是惹得现场粉丝再次尖叫连连。
　　丁成无奈地摇摇头，指挥着杨昭重新给他摆话筒架。
　　话筒架搭好，李易峰将话筒拿在手中，默了三秒，忽然低声说：“她今天没有来。”
　　漆黑的眸，直直地望着VIP观众席的最中央。那个最佳观看舞台的位置，原是他留给刘亦菲的。
　　可是直到现在，那个座位依然空空如也。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早在那天，丁成走后，他将睡着的她抱回房间。离开前，却不小心碰倒了她床头柜上装着维生素的药瓶。
　　小药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刘亦菲浑身一僵，埋头躲进被子里。
　　他走过去，原想帮她掖住被角，却听她哑着嗓子，声音决绝地对他说：“峰峰，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好？”
　　那时，他就该想到，她不会来，绝不会来。
　　亦如这些年，她推开他一般，决定了的事，就绝不反悔。
　　时间进入倒计时六十秒，现场一片静默。
　　能来到现场参加生日会的，大多都是支持李易峰多年的老粉丝。
　　他们虽然不知道李易峰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谁，却深知，那个“她”是李易峰心底埋藏最深的柔软，亦是他心底，最无法触及的疼。
　　李易峰不说话，现在的粉丝们就陪着他一起沉默。
　　直到倒计时三十秒时，李易峰忽然笑了，看着他们，轻声问：“你们说，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吗？”
　　话音刚落，四下里就有人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这是他们最喜欢的男孩子，十年追随，十年守护，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苦求不得，束手无策。
　　这是他们放在心尖儿上仰望的男孩子啊，他努力，善良，上进，优秀。
　　在他们眼中，他配得上这世间最淳朴的赞美，也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可现在，这样好的他，却因为喜欢的女孩子，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小心得让人心疼。
　　“打给她！”
　　“打给她！”
　　不知是谁起了头，一句句呼唤，声势渐大。
　　李易峰听到了，目光掠过腕表，还有十秒。
　　他摸出手机，指腹一下一下按在屏幕上，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彼时，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天台上，刘亦菲迎风而立，愣怔地看着手里包装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
　　盒子仅有两指宽，一指高，长度比巴掌略长，拦腰系着一个黑色的蝴蝶结。
　　“生日快乐，峰峰。”
　　女孩的祝福，乘风而去，随尘埃一同散落，霎时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远处的钟声响起，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恰逢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刘亦菲垂眸一扫，按下接听。
　　下一秒，话筒里传来小林护士熟悉的声音，“刘医生，可以进手术室了。”
　　刘亦菲应了，随手将手机连同那丝绒盒子一并收进口袋里，转过身，疾步离去。
　　几乎与此同时，体育场里，李易峰终于挂断电话，也将话筒里，机械地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的女声隔绝开来。
　　“她在忙。”
　　他自嘲地笑，眼底落寞，嘴唇发白，“那我唱首歌，送给你们，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灯光渐暗，指腹拨弄琴弦。
　　悠扬的旋律飘荡，低低的，如我对你的呢喃。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这一天，是李易峰的生日。
　　他没有拨通刘亦菲的电话，也没有听到刘亦菲的祝福，更没有收到她的礼物。
　　他们相隔不远，却又彼此天各一方。
　　像偶尔相交的曲线，交替前行，却永不重合。

元旦那天，李易峰在横店拍戏，没回来。
　　午饭前，他打来电话，祝刘爷爷和刘妈妈节日快乐，身体健康。
　　刘爷爷犯起小孩脾气，气他、恼他、不理他。
　　李易峰深感莫名，悄悄问刘妈妈。
　　刘妈妈笑得无奈，给他解惑，“你们之前都答应了爷爷，元旦回家陪他吃饭的。结果茜茜今早被叫回医院，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估摸着还在手术台上。这会儿又接到你的电话，也说不回家吃饭，爷爷当然不高兴了。”
　　“那……”李易峰笑得又苦又涩，“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回去陪爷爷过节。”
　　“没事的。”刘妈妈温柔地笑着说，“年轻人忙很正常，爷爷就是使个小脾气，不会真和你们计较的。”
　　“我知道，就是……”觉得愧疚。
　　话未说完，剧组场记从远处跑来通知李易峰准备拍戏。
　　刘妈妈隐约听到李易峰那边有事要忙，也没再多说，匆忙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很快挂断电话。
　　谁知，刘妈妈刚放下手机，刘亦菲的电话又紧接着打进来。
　　刘妈妈“哎呦”一声，就笑了，“你和峰峰商量好的吗？一前一后给家里打电话？”
　　原是一句玩笑，却让刘亦菲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直到刘妈妈再三唤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哦，我没事。今天病患多，中午回不去，先和您说一声。”
　　刘妈妈早有心理准备，嘱咐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便没再多说。
　　这头，刘亦菲放下电话，转眼就忙到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正是人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候，可她却了无睡意。
　　身上穿着手术服，刘亦菲一路从手术室走向休息室。
　　门推开，前一秒还精神抖擞地奋战在手术台上的医生们，此刻皆横七竖八、或靠或坐地歪在休息室的地板上养神。
　　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眼眶深陷，苍白得让人心酸。
　　这些人脱下白大褂后，其实与你我毫无二致。会笑，会闹，会累，会颓。
　　但穿上白大褂，他们是英勇的战士，身披铠甲，无所畏惧。背负着使命与责刘，坚定地奔赴着独属于他们的战场。
　　和平年代，负重前行者，繁不胜数。
　　就像英雄，远不止在战争年代。
　　念及此，刘亦菲微微一笑，忽然觉得与有荣焉。
　　她揉揉脸，走到角落里，屈腿坐下，眯着眼看窗外夜色浓郁的天空一点点褪去墨色，泛起霞光。
　　休息室，陆续有人醒来，起身，离开。
　　胖胖的行政主刘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人，狠狠地伸完懒腰，才发现刘亦菲还猫在墙角，便走过去，好笑地摸摸她的头，慈爱道：“小丫头，快醒醒！困了就去你办公室眯一会儿，别在这儿坐着，当心感冒！”
　　刘亦菲点头应着，人却没起身。
　　此时此刻，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见她无动于衷，行政主刘以为她是太累，就没再多劝，只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神外的陆主刘昨天来找过你，”他抓抓头，“我说你在手术台上，他就走了，让你回头下台给他回电话，我昨晚一忙，就给忘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刘亦菲微微一笑，待行政主刘离开，才重新偏过头去，眉眼隐在墙内侧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墙角传出。
　　低低的，透着疲惫和一丝显而易见的颓废。
　　“陆主刘，是我，刘亦菲。”
　　“……是我开的药。”
　　“是。”
　　——
　　元旦过后，很快就到农历年。
　　除夕当晚，刘亦菲在医院值班。
　　家里只有刘爸爸和刘妈妈陪着刘爷爷，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等李易峰出现。
　　晚上十点三十分，李易峰搭档一位女歌唱家，横空出现在舞台上。
　　李易峰步伐轻缓，边唱着歌，边自舞台一角，走向中央。
　　须臾间，光束落定。
　　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熨帖地穿在身上，舞台上绚烂的灯光撒满周身。
　　他微微偏过头，看向搭档。清隽的侧脸，棱角分明，英挺的线条衬得眉眼如刀，坚毅帅气。
　　那一瞬，他似这暗夜下的王子，神秘矜贵，疏离遥远。
　　五分钟后，李易峰演唱完毕，谢幕走下舞台。
　　刘爷爷看得高兴，满眼欣慰地拍手，“峰峰这孩子啊，有出息了！真好！真好！”
　　说着话，想起李易峰过会儿就要回家来，忙嘱咐刘妈妈开火热菜，算好时间煮新饺子。
　　除夕夜里，家里两个小辈都不在，冷冷清清的到底是缺点年味。
　　好在，李易峰很快回来。
　　同行的还有丁成和杨昭。
　　个大小伙子楼下楼下搬完礼物，吵吵闹闹地吃饺子，很快家里就热闹起来。
　　刘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饭，但到底是年纪大了，陪了一会儿便先去睡了。
　　刘妈妈等他们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干净，再回来，就见客厅里只剩下李易峰一人。不由得“哎？”了声，“那两个小的呢？”
　　“去我家了，”李易峰微微地笑，“阿姨，我能在这里等会儿刘亦菲吗？”
　　“是有事找她吗？可是茜茜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呢。”刘妈妈看着李易峰眼下的黑眼圈，有点心疼他，“要不然，你去茜茜房间歇会儿吧，她回来我叫你。”
　　两人小时候，常在一处玩，刘亦菲的房间，李易峰以前也常来。
　　刘妈妈自觉这点子甚好，将李易峰推进刘亦菲的房间，怕夜里温

刘妈妈自觉这点子甚好，将李易峰推进刘亦菲的房间，怕夜里温度低，还特意多抱来一床被子给他。
　　门关上，李易峰坐在刘亦菲的床上，掌心下婆娑着记忆中熟悉的向日葵床单，嘴角一点点勾起，呆呆的，就笑了。
　　初一凌晨三点，刘亦菲驱车回家，路上车少，她迎着熹微回到家刚好四点四十。
　　家里静悄悄的，刘亦菲轻手轻脚地锁上门，困得脑子发懵，也顾不上吃东西。她脱下大衣，挂在门后，胡乱地洗漱完，就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
　　门推开，刘亦菲混沌的脑袋，却一霎清明。
　　房间里，李易峰就坐在她床边的地板上，一条腿微微曲起，膝上搭着右手手臂，往下，他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细白的烟。
　　刘亦菲走进来，反手关门，回过身，隔着一室呛人的烟雾，诧异地看着李易峰身边的一地烟头，心乱得砰砰直跳。
　　“你……”
　　话未出口，就见李易峰忽然单手掐灭手中的烟，猛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轻晃一下，直直向她逼近。
　　“茜茜，你爱我。”

第 16 章
　　“茜茜, 你爱我。”
　　他的话，笃定而坚持, 容不得她否认。
　　他的眼, 透过重重烟雾, 直直望着她, 容不得她闪躲。
　　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湿淋淋地坠在心头。
　　刘亦菲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句话。冷冽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房间，刮过她的脸, 冷得人脸颊生疼。
　　“我不喜欢你。”
　　恍惚间, 刘亦菲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似的飘出口，轻飘飘地落在身前人的耳畔。
　　“是吗？”
　　那人自嘲地笑，笑得眼眶发红, “那这些是什么？”
　　他上前, 一手按在门上，撑在刘亦菲身侧，一手甩出数张旧纸片, 细看之下, 皆是李易峰这些年开办过的演唱会的门票。
　　票面上印着不同时期李易峰的照片，一张张自他指缝飞落, 像翻页的小人书，纪念着他出道以来这十年的成长。
　　“你告诉我，这些藏在你笔记本里的演唱会门票到底***是谁的？”
　　“我的。”刘亦菲强迫着自己迅速冷静。
　　她垂下眼, 看着散落在地的门票，轻颤着声音，寡淡道：“朋友一场，你开演唱会，我自然要支持你的。”
　　“友情支持？”
　　李易峰依然在笑，笑意却遮不住眼底的痛色。
　　他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刘亦菲的眼，似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破绽。
　　可惜，没有。
　　刘亦菲的眼里，漆黑平静，像毫无波澜的湖，涟漪都深深掩埋，他什么都看不到。
　　又是这样。
　　她戴起面具，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李易峰心里忽然就失了耐心。
　　他胡乱地抹一把脸，然后不知从何处再次摸出一张门票。
　　时间太久，那票面虽然平整却泛着黄，边角处被人婆娑得圆润光滑——这是李易峰人生中，所开的第一场演唱会的门票。
　　但这张票也如同此前，那些被他扔在地上的其他门票一样。票面票根完整，显示着购票人从未到场，也没有观看当时的演出。
　　可笑吧。
　　他无意中发现这些门票时，心头闪过无数狂喜。
　　刘亦菲收藏着他出道十年来所有演出会的门票，一张不少，一场不落。
　　她在关注着他，或许在他想念她的同时，她也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想念着他。
　　李易峰想象着最美好的假设，却在下一秒，发现这些门票全是崭新的。
　　那些演唱会，她其实从未到场。
　　所以，他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
　　到头来，却听到她冷静地回答说——因为友情。
　　去***友情！
　　李易峰捏着手里的票，眼睛盯着刘亦菲，手腕翻转，将门票背面举至她眼前。
　　浅灰色的门票底上，有一行秀气的钢笔字迹。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这句话，”他指着那十个字，“你怎么解释？”
　　终于走到这一步。
　　李易峰看着刘亦菲一秒攥紧手心，贝齿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门票上，颤抖而慌乱。
　　而他不想再听到她否认，不想再给她机会闪躲，所以，继续道：“别否认，茜茜，这是你的笔迹，我认得！”
　　这一刻，他就是要逼她。
　　“你爱我。”李易峰笃定道：“这些年，你一直爱我！”
　　铁证如山。
　　说什么，都无力。
　　刘亦菲垂下眉眼，默了许久，都找不到言语反驳。
　　她不说话，李易峰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
　　他以为，这一次，终于可以听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可现实与愿望往往相距甚远。
　　良久后，刘亦菲像失了力气似的，向后靠在门上，忽地微微一笑。
　　但那笑，几乎不能被称之为是笑容，只是僵硬地扯开一点嘴角。
　　“年少不更事而已。”
　　她抬眸直直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海，胸口痛到麻木，可还是一字一顿地回答他，“你别当真。”
　　“你骗我！”李易峰一秒被激怒，“你明明爱我爱得要命！你爱我！”
　　“那又怎样？”
　　刘亦菲闭上眼，声音轻的像风。
　　她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压抑到极致，封进心底，再睁开，眼里如一潭死水，寡淡，沉寂。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每天见到你心里就被愧疚煎熬，余生不安！”
　　这话太重，太狠，字字诛心，句句蚀骨。
　　更如一巴掌，狠狠打在李易峰脸上。
　　他怔了又怔，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忘记当年的事吗？”
　　“你能忘，我却忘不掉。”
　　刘亦菲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上，渐渐飘起小雪。雪粒小小的，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沙。
　　“因为，我是个凶手，是毁掉你耳朵的凶手。”
　　她笑着，抬手抚上他带着助听器的左耳，眼里的泪不停掉下来，落在他掌心心。
　　“峰峰，你说，我要如何爱你？”
　　李易峰：……
　　那一天，李易峰终是败下阵来。
　　败在刘亦菲决堤似的眼泪里。
　　“茜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离开前，他最后说，“既如此，便如你所愿。”
　　话说完，他拉开房门，大步而出。
　　房间外，一早被两人吵醒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丁成和杨昭看着李易峰脸色不对，顾不上打招呼，匆忙穿上外套，疾步去追。
　　刘爸爸关上家门，回头见刘亦菲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撒满一地的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