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喝h了。

手风琴是你最喜欢的，所以我悄悄去学。
　　李易峰心里软软的，也暖暖的，微微笑了笑，不再闹她，伸手扯开她碍事的裙摆，动作越发激烈。
　　这一晚，浴室里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直到刘亦菲沉沉睡去，李易峰将两人简单清洗一番，才重新抱着她回到床上。
　　彼时，刘亦菲已是累极，被李易峰圈在怀里，睡得人事不知。
　　月光下，李易峰凝视着她泛着粉红的小脸。
　　拇指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眼眶下，渐渐变浅的痕迹，不由得微微地笑。
　　手落下，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铂金指环，偷笑着举至刘亦菲面前。
　　“茜茜，你愿意嫁给我吗？”
　　彼时，刘亦菲呼吸清浅地睡着，哪里会回应。
　　李易峰也不在意，他清清嗓子，自顾自地回答自己，“肯定愿意。”
　　说罢，就将那枚戒指，戴在刘亦菲的无名指上。
　　如此自问自答，便算求婚完毕。
　　待刘亦菲翌日醒来，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自然气得想打人，奈何两人武力相差甚远，不免又被男人按在怀里，狠狠欺负一番，累得再次睡去。
　　很久之后，李易峰才告诉刘亦菲，那戒指是他用出道第一年的全部工资买的。
　　那时候，他名气不高，来钱的路自然有限。
　　但丁成没亏待他，收入均按照合约一笔一笔打给他。
　　他把钱存在银行里，攒了整整一年，才买下她小时候说过的，最喜欢的那家牌子的戒指。
　　这些年，他不停地向前走，却将这戒指一直随身带着，每次摔倒，都把戒指拿出来看一看，想象着，下一秒，她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
　　这一次，刘亦菲睡了很久，久到当她醒来时，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外夕阳悄落。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怔楞许久，才回过神。
　　抬起手，目光一秒落在无名指的戒指上。
　　看着看着，就不由得笑出声来。
　　真好看。
　　好看得让人舍不得再摘。
　　刘亦菲来到片场时，夜幕已经黑透。
　　李易峰之前打过电话给她，说晚上有一场夜戏要拍，会很晚，让刘亦菲先吃饭，不用等他。
　　刘亦菲乖乖应了，却没照做。
　　随便垫了一点零食，就跑去片场找他。
　　夜色里的片场，像个巨大的发光体，她从远处走过去，像爱丽丝踏进光怪陆离的小世界。
　　丁成正在片场门口打电话，他最先看到刘亦菲，招招手，冲她打招呼。
　　刘亦菲也微笑着，向他挥挥手，指间的闪烁，让丁成一眼就看到了那戒指。
　　他匆匆挂断电话，“嘿”了一声，走过来，“李小等终于给你了，什么时候给的？”
　　昨晚……吧。
　　刘亦菲不说话，只顾眯着眼睛笑，笑得眼睛弯弯的，像个邻家小姑娘。
　　丁成看着她这幅模样直呼受不了，可最后还是摸着她的头发，如一位老大哥似的感慨着，“你们俩啊，真是让哥操碎了心！”
　　刘亦菲冲他翻个白眼，“那你快点给我们找个嫂子啊！最近那位影帝要回国，安迪姐可是很抢手的！”
　　话说完，急忙跑开，留下丁成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冷哼。
　　影帝，影帝确实是情敌！
　　刘亦菲在片场转了大半圈，都没找到李易峰，打电话也没人接。
　　远远看到陈罡，这才急忙迎过去，“陈叔，峰峰呢？”
　　陈罡也是一怔，愣了愣，回忆片刻，才卷着剧本一拍脑门，“哦，他和姚媛在那头对戏呢。”
　　说着话，手指一个方向给刘亦菲看。
　　刘亦菲跟着望过去，果然看到李易峰和姚媛站在角落里，在说着什么。
　　她还未走近，李易峰却已率先发现她。
　　他扬眉一笑，冲她招手，“茜茜，过来。”
　　刘亦菲走过去，李易峰拉过她的手，握进掌心，下颚一扬，示意姚媛，“该叫什么？”
　　那声音，虽清润依旧，但刘亦菲却敏感地从那稍低的音调中，品出些许不同寻常的压迫来。
　　像是……在欺负人？
　　她眨眨眼，看向两人身前站着的那个女孩。
　　姚媛也正看向她，笑得甜甜的，很是讨巧，“按年龄，我该叫嫂子，按辈分，我该叫婶子。刘医生，你喜欢我叫你什么？”
　　嫂子？婶子？
　　差别这么大？
　　刘亦菲懵懵地看李易峰，却见后者目光一沉，“叫师婶！”
　　姚媛耸耸肩，从善如流叫人。
　　刘亦菲却没应，许是看出她有些不赞同，李易峰才稍作解释：“她是师姐的学生，叫我师叔，自然叫你婶子。”
　　话虽如此，可李易峰竟然逼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叫她……婶？
　　刘亦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她的猜想，也在当晚众人聚餐时，很快得到验证。

第 29 章
　　今夜的戏拍完, 陈罡请客，众人热热闹闹地去吃夜宵。
　　他们去的晚, 店里全空着, 老板娘闲来无事, 就着小板凳坐在门边上, 远远地看到他们, 老远就笑开了, “老陈说你们晚上过来吃夜宵，我还生怕店里人多的时候招呼不到哩，没想到你们这会儿才来！再等不到你们啊, 我都要关门回家哩。”
　　说虽如此说, 但老板娘看到他们却笑得很开心。
　　拍拍手上的瓜子屑，就起身回了后厨。
　　不一会儿，小店老板就笑呵呵地亲自出门来迎。
　　小店的老板姓王, 大家都喜欢喊他一声“王哥”。
　　王哥当年曾和陈罡一起在剧组里摸爬滚打十多年, 两人之间的交情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只是有一次，他跟着剧组走南闯北时，意外在这小镇上遇到了今天的老板娘。
　　浪子回头, 这才一朝靠岸, 就此落户小镇。
　　王哥做饭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味道不错, 但小店刚开张时，难免生意萧条。
　　他本就存款不多，多日入不敷出, 小店维持地甚是艰难。
　　北方男人骨子里的硬气，让他无法对自己的女人开口，最后还是陈罡得到消息，大老远地特意跑过来，点了一桌子菜，同他喝了一瓶酒。
　　酒足饭饱，陈罡留下几万块钱，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开。
　　那时候的几万块钱，很多。
　　多到王哥想不出，同样很穷的陈罡是如何凑齐这些钱，拿给他的。
　　后来，小店生意越来越好，王哥亲自去还钱，陈罡不要。
　　王哥就把那钱换成股份，每年给陈罡寄分红。
　　最初，陈罡也是拒绝的。
　　但是王哥对他说，你拿我当兄弟，我自然也把你当亲人。你的梦想我知道，这些年，你虽然拍了几部戏，但因着题材不好，一直没能大火。我这些钱虽然比不上你拍戏挣得钱多，但好歹聊胜于无。等什么时候你在外面累了，也好记得我这里给你养老。
　　王哥这话说得实在，陈罡就没再推辞。
　　而王哥给的那些钱，也确实在后来的岁月中，帮他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陈罡见到王哥迎出来，也笑着几步走上前去。二人哥俩好似的换肩一抱，王哥才笑着打趣道：“是不是不馋我的菜啊！这么晚才来！”
　　“怎么会！我馋得晚上睡觉都流口水！”陈罡哈哈一笑，“今天刘务有点重，紧赶慢赶地也拍到现在。”
　　王哥本就是开玩笑，闻言拍拍他肩，不由得叮嘱两句，“你啊，年轻时候就拼命，现在老了，想拼命也要注意身体！”
　　“哎，”陈罡点点头，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服不行，“是老了。”
　　说这话，大家一起走进小店。
　　左右店里无人。
　　王哥把店门一关，随着他们自己去闹。
　　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将灶台上的几个火炉子一起打开，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酒菜流水似的端出来。
　　一盘盘摆上桌，分量足，色香全。
　　众人吃得满足，扬声笑着谢过王哥和老板娘，就顾不上再说话聊天，抓紧填饱肚子。
　　酒过三巡，碗碟声消，这才渐渐边吃边聊。
　　不一会儿，丁成碰了碰李易峰的手肘，示意他该去向陈罡敬杯酒。
　　李易峰回眸，便见刘亦菲正埋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块鱼肉，不觉莞尔。
　　刘亦菲小时候，其实不爱吃鱼，理由是，觉得挑刺麻烦。
　　李易峰知道后，就总是帮她先把鱼肉上的刺剔干净，才放进她碗里。
　　今晚自然也不例外，有李易峰在，刘亦菲这顿饭吃得格外舒心。
　　他永远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在她吃完之前，就会把她喜欢的东西提前放进她碗里。时间不早不晚，既不会让她吃得太急，又不会让她停筷。
　　碗里的鱼肉吃完，刘亦菲才后知后觉出李易峰和丁成都在看她，一怔，急忙摸脸，“嗯？”
　　“脸上很干净。”李易峰微笑着抓住她的手，按下，“我要去陈导那桌敬杯酒，你跟我一起去吗？”
　　敬酒？
　　刘亦菲摇摇头，“你去吧，少喝点。”
　　“好。”李易峰早猜到她会这样说，揉了揉她的头发，也没多劝，只叮嘱道：“那让杨昭留下来陪你，自己别乱走。”
　　李易峰离开后，刘亦菲又自顾自地吃了一会儿，可是没有挑刺的人在身边，总觉得碗里的饭没有方才香。
　　刘亦菲望向李易峰的方向，见后者正同陈罡说着话，清隽的侧脸，轮廓英挺，眉眼认真。
　　刘亦菲微微一笑，又坐了片刻，实在无趣，干脆抽出纸巾擦嘴，起身去洗手间。
　　听到她是要去洗手间，杨昭也就没跟着。
　　刘亦菲径自从大堂后门走出去，刚拐过一道弯，就见一个年轻女孩子，倚着栏杆在抽烟。
　　葱白的指间，火星明灭闪烁，佳人窈窕，自成一处风景。
　　刘亦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待看清对方的脸，就乐了。
　　真巧，是她……侄女——姚媛。
　　姚媛听到刘亦菲的笑声，也很快发现了她。见她神色平静，似乎并不介意自己抽烟，便轻轻吸了一口，才轻声问她：“你要去哪儿？”
　　“洗手间。”刘亦菲走过去，向远处望了望。看着四下各处相似的回廊，才发现自己有点迷了方向。
　　果然，下一秒，姚媛就笑了，“你走反方向了。”
　　说着，她随手掐灭烟头，直起身向着刘亦菲来时的方向走去，

说着，她随手掐灭烟头，直起身向着刘亦菲来时的方向走去，“算了，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补个妆。”
　　闻言，刘亦菲耸耸肩，道过谢后，便跟在姚媛身后。
　　两人不熟，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聊天，就这么沉默着走路，各自看景，倒也不觉尴尬。
　　须臾，走到洗手间的门口，姚媛率先站定在洗手台前，侧身向刘亦菲指了指里面，便自顾自地补齐妆来。
　　两人都穿着平底鞋，女孩子走路声浅，及至刘亦菲走进内间，也并未惊动洗手间里忙着交流八卦的两个女孩子。
　　可她们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过门板传出，传进刚巧来到洗手间的两人耳中。
　　“哎，你知道吗？”其中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女声说，“姚媛下午好像去向李易峰表白被拒了。”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略低沉的女声接话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啊，她刚出道的时候，不就当众说过，最喜欢的人是李易峰吗？”
　　刘亦菲听着两人的对话，脚步渐渐蹲在门口，没继续靠近，也没有悄悄离开。
　　她身后，姚媛站得不远，自然也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补妆的手，渐渐放下去，她转过身，目光定定地落在刘亦菲身上，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目光复杂难言。
　　洗手间里，聊天还在继续。
　　“要我说，姚媛就是臭不要脸！”尖细的女声嗤笑一声，“李易峰那是什么身份？她当初靠和李易峰传绯闻才上的位，现在见到人家有了正牌女友，她还不知道收敛，贴上去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略低沉的女声呵呵一笑，没反驳，“你说这点，我倒是同意。最讨厌那些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总是不甘寂寞的女人。”
　　“她算什么姿色？”尖细女声轻笑一声，“你没见那天李易峰那位正牌女友弹琴吗？我看人家比她有气质多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是没看到李易峰这几天，腰后那几处红印子，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抓的。”尖细女声笑得贼，“想来这气质再好，也比不过那点功夫好呦！”
　　话音未落，隔间里忽地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我好了。”尖细的女声扬声问，“你呢？还要多久啊？”
　　“我也好了！你峰峰我！这边人少，又黑，我自己有点害怕。”
　　说着，另一个隔间里也很快响起水声。
　　水声未歇，两个隔间的门先后被人从内推开。
　　四人相视，两两审视。
　　刘亦菲一眼就认出那个声音尖细，说李易峰腰后有抓痕的女人，是剧组的化妆师——林菲。
　　而姚媛也眨眼间辩出另一位是这部戏的女演员之一，咖位低，戏份少，两人鲜少有交流。
　　想到这，姚媛不禁冷笑一声，将目光重新转向化妆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姐姐您啊？早知道您这么喜欢嚼舌头，我应该时时刻刻把您带身边啊！否则，您不得悔恨错过多少好戏呢！”
　　林菲是混迹剧组多年的老人，说过八卦无数，但如此被当事人堵在厕所门口，还真是头一次。
　　像发作，却又碍于面前这两位的身份得罪不得，最后只好陪着笑脸，疾步离开。
　　这事说起来不好听，姚媛也没打算现在就和她们闹起来，便没拦着。
　　但到底心里不爽，尤其她反观刘亦菲，发现对方脸上依然是最初时那般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表情，心里更气。
　　“刘亦菲，”她第一次直呼刘亦菲其名，以一个平等的姿态，“你不介意吗？”
　　刘亦菲回头看她，垂手理了理腕上的衣折，反问：“介意什么？”
　　“他们的话。”姚媛意有所指，“是真的。”
　　我真的喜欢了李易峰十年。
　　在你没出现之前，我爱他，一直爱他。

第 30 章
　　“所以呢？”
　　刘亦菲脸上的表情一直很淡, 眉眼平静得毫无波澜。
　　但她的目光落在你身上时，又是极其认真的, 让你清晰地感觉到, 她在专心听你讲话, 不会让你有一丝被人敷衍的难过。
　　姚媛就在这样的目光中, 渐渐冷静下来。
　　她知道, 面前的这位刘医生, 从始至终都很认真。
　　很认真地听别人说自己的八卦，很认真地听她讲话。
　　而她脸上从未改变的淡然，是真的不把这些话, 这些人放在心上。
　　想到这, 姚媛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
　　她眼尾微扬，片刻间, 已将脸上多余的挫败表情全都藏在精致的妆容之下。
　　“他拒绝我了。”她笑吟吟地说, “还让我叫你师婶呢。”
　　刘亦菲“哦”了一声，多年从医让她轻易就看破对面这个女孩子的伪装。
　　眨眨眼，心里难免腹诽。
　　难道是她方才态度太敷衍, 戳到对方痛脚？
　　可是从小到大, 喜欢李易峰的女孩子繁不胜数。
　　刘亦菲想，如果她每一个都去在意, 那岂不是很早就被醋死了？
　　“你叫我刘亦菲就好。”刘亦菲耸耸肩，“或者刘医生，随你开心。”
　　她在哄她？
　　姚媛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她这个被人找茬的人要反过来安慰她这个故意找茬的人啊！
　　“你……”心那么大啊！
　　话音未起，门外渐有脚步。
　　刘亦菲侧耳听了听，嘴角就浅浅地勾起来。
　　平和的眉眼，清淡的笑，衬得她一脸娇俏，仿佛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回过头，向姚媛摆了摆手，待对方点头，才径自走出洗手间。
　　刘亦菲离开后，那门外的脚步声，也随之停在洗手间外的长廊上。
　　是李易峰。
　　清亮的月光下，男人长身玉立，立于回廊间，黑眸深深，一眼望向朝他走来的人。
　　“茜茜，过来。”
　　他抬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指骨修长匀称。
　　刘亦菲微笑着，迎上去，将手随意搭在他手心，下一秒，被大手握紧，无声地温暖着她微凉的指尖。
　　回廊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并肩而行的身影，紧密而重叠，恍如一体。
　　刘亦菲：“你怎么找来了？”
　　李易峰睨她一眼，“等你好久都不见你回来，我怕你迷路。”
　　“怎么会呢！”刘亦菲微嗔，“是洗手间里人太多了！”
　　她不提方才在洗手间里发生的事。
　　李易峰便也说他来时遇到人和听到的那些话。
　　他只是偏过头，轻轻吻在她脸颊。
　　然后，视线微移，遥望远处。某一瞬，他目光沉暗，是最后的警告。
　　黑暗中，姚媛目送着两人相携离开。勾唇笑了笑，随手摸出打火机，自顾自地点起一支烟。
　　她其实不讨厌刘亦菲，相反，还莫名地有点喜欢她。
　　原因无他，只因为刘亦菲很多时候，和她心里的那个人，太像了。
　　就好比方才，她用言语激她。
　　刘亦菲安静地听，很认真地听了她的话，却还是无动于衷。
　　那双杏眸里的笃定让姚媛嫉妒得发疯。
　　姚媛想，她恐怕永远也忘不掉今天下午，那人冷着脸说“她不配”时，他眼底的冷，像这世间最寒的冰刀，直直刺穿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十年前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叫李易峰的歌，就疯狂地迷恋上那个男人。
　　这些年，她将他的名字，刻在心上十年之久。为他学艺，为他入圈，她把他捧在心头，奉为月光。耗费十年气力，终于有幸站在他身边。
　　可到底，抵不过他心尖上的那一点朱砂痣。
　　姚媛不甘心，追问李易峰为何偏偏对刘亦菲执着至此。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不过是李易峰求而不得的执念而已。
　　青梅竹马又如何？这世间真爱大多抵不过似水流年。
　　李易峰初时不语，姚媛便固执地等在原地。
　　她打定主意，今天势要等到他的回答。却没成想，他口中最平铺直述的回答，却最是字字诛心。
　　“不，不是执念。”
　　夕阳下，日暮四合，李易峰的声音，清润微沉，笃定得不容反驳。
　　“你不知道她有多好，才会不肯相信，我有多爱她。”
　　黑暗的角落中，姚媛深吸一口烟，那气呛进咽喉，激得她差点落下泪来。
　　她摇摇头，李易峰的声音，依然言犹在耳，徘徊不去，仿佛他就站在她身前，睥睨着她的可笑和无知。
　　他说：“她小时候第一次泡面，是为我；第一次煮饭，是为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是为我。明明脸上挂了彩，怕我内疚，怕我担心，还硬要龇牙咧嘴对着我笑。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第一次，不论好的坏的，开心或难过，全都因为我。”
　　他说：“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的今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好。……我出道，是因为她。因为我想让她看到我。我想不论我们相距多远，只要我站得足够高，那她一定可以看到我。”
　　他说：“你说从我出道时，你就喜欢我。可是如果没有她，我不会选择做艺人。现在也一样，如果因为这份工作，对她产生不好的影响，不做也罢，没关系。”
　　他还说：“姚媛，你曾说，我是你前进路上追逐的光。可是对不起，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是她。”
　　姚媛轻咳几声，渐渐闭上眼。
　　眼前再次现出那落日橘黄的光影下，

那个她追逐十年的男人，对她最后说的一句话。
　　“全世界，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是多美好的告白啊，可惜他口中的那个“她”，不是姚媛。
　　这一处的黯然神伤，无人知晓。
　　另一处的镜花水月，倒是热闹非凡。
　　李易峰牵着刘亦菲的手，一路带她穿过穿过回廊，漫步院外。
　　那里树影摇曳，月光如华，小河岸边，停泊着一叶小船。
　　刘亦菲见两人似是已经走出了小店，辩不出方向，不免有点懵，“我们不回去了吗？”
　　李易峰牵着她来到河岸边上，径自跳上去，再回身去拉她，“不回去，反正你吃饱了，我和陈导打过招呼，咱们先回客栈。”
　　刘亦菲由李易峰扶着跳上小船，刚站住脚，船身就微微摇晃了几下，她没经验，吓得急忙用双手去抱李易峰。这一下却让船身晃得更加厉害。
　　一旁帮忙撑船的老翁，见李易峰没说话，自然也不打扰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自顾自地随手划桨，优哉游哉地将船驶离岸边。
　　待小船逐渐平稳，刘亦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一抬眸，就见李易峰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她，眼底戏谑又危险。
　　“怎……怎么？”
　　说话时，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又李易峰掐着腰抱进怀里。
　　空着的手，来回婆娑着她的下唇，像一种蛊惑的前兆。
　　“茜茜，我不知道你原来怕水？”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她能听到，“难怪有水的时候，你总是特别敏感？”
　　水？敏感？
　　刘亦菲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两人在浴室里的那场胡闹，心里一气，恨不得咬他，“臭流氓！”
　　这事要是放在几天前，刘亦菲绝不会相信，李易峰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他说出流气的话，她也是信的。
　　被人叫做“臭流氓”的男人，一点也不生气，手掌微微用力，就将刘亦菲往怀里按了按，低头，他覆在她耳边，含住她一点耳朵尖尖，舌尖一舔，热气吹进耳道，“茜茜，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你丢进河里，你会不会扑上来抱大腿？”
　　这话的画面感有点强，刘亦菲略一思索，便道：“会。”
　　命要紧，脸算什么？
　　话落，李易峰双手抱着刘亦菲的腰，也不再闹，只趴在她耳畔，痴痴地笑起来。
　　刘亦菲也笑，随手揉揉他的短发，心里却无端想起姚媛的话。
　　其实姚媛不懂。
　　她和李易峰之间，初见已注定今生是彼此的亲人。
　　即便这辈子，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依然是彼此最为亲密的家人。
　　于这份亲情在前，爱情于他们而言，是另一种幸运，更是锦上添花。
　　这份爱，让他们爱对方，总是比爱自己多一点，也让他们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所以，她有恃无恐，即便面对挑衅，也无所畏惧。
　　因为，她的身后——是峰峰啊。
　　彼时，刘医生尚且不知，李易峰这日说的话，根本就不是玩笑。
　　待两人回到客栈，刘亦菲看着放在浴室中央的那只大木桶，直觉上当，却已无路可退。
　　退什么？
　　她身后，那个叫“李易峰”的男人，怎么会让她轻易退后？
　　——
　　翌日，刘亦菲睡得迷迷糊糊时，李易峰已率先醒来。
　　睁开眼看到因为空调温度太低，而不停往他怀里钻的刘亦菲，李易峰无奈又好笑。
　　“茜茜？”他低低唤她，沙哑的声音，带着晨起后独有的磁性，“你别再动了。”
　　许是睡梦中的刘亦菲勉强察觉到一丝危险，好一会儿都没再动作。
　　可她不动，李易峰却也再睡不着了。
　　温热的掌心渐渐顺着她腰间的曲线，缓缓向下，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手还在继续，刘亦菲哼了哼，不堪其扰，“我困，你别闹。”
　　李易峰“嗯”了一声，毫不在意，“你睡你的，我自己来。”
　　刘亦菲：“……”
　　要自己来的男人不会亏待自己。
　　待他饱餐一顿，刘亦菲趴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像一条永无翻身之日的咸鱼。
　　咸鱼累得每一根手指头都泛着酸意，困到不管天崩地裂，她只想睡觉。
　　但到底天不遂人愿，刘亦菲只勉强睡了两个小时，就再次被手机铃声吵醒。
　　按下接听，她语气不佳，“谁！”
　　那头的人被她吼得一怔，仔细将号码看了看，确认是刘亦菲，才继续道：“刘医生，实验室的新品研发出了点问题，凯文希望你可以尽快回来一趟。”
　　是美国ER工作室的同事。
　　刘亦菲醒了醒神，同对方简单交流几句，很快确定返回美国的时间与行李安排。
　　末了，刘亦菲正要挂断电话，却听对方似是以为电话已被挂断，忽然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在另一端惊奇地喊道：“天呐！你们知道吗？刘医生！她竟然在睡懒觉！还撒起床气！”
　　这还是哈佛医学院的劳模刘医生吗？
　　她竟然也会允许自己睡到九点，并且在被电话惊醒后，迷糊地同人撒起床气！
　　这头，全李围观对方吐槽自己的刘医生：“……”

第 31 章
　　挂断电话后, 刘亦菲又赖了十分钟，才起身走进浴室。
　　撑着酸软的腰, 冲过澡, 再将行李打包, 刘亦菲的手机上也应声收到ER工作室同事发来的航班信息。
　　时间有些紧张。
　　刘亦菲顾不上做更多的安排, 急忙拎起行李直奔片场。
　　她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李易峰的, 所以想在离开前, 多少看他一眼。
　　却没成想，等她赶到片场时，李易峰正在拍戏。
　　很繁复的一个长镜头, 由陈罡亲自操刀拍摄, 严肃的氛围让片场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
　　刘亦菲远远地看了一眼，隔着机器和人海，只能勉强看到李易峰的一个侧脸。
　　知道他在工作, 刘亦菲也就没有强求。
　　自顾自地退出来, 拉着行李箱去找丁成。
　　丁成听闻刘亦菲要离开，先是一惊，以为两个小的又闹了什么脾气。
　　待刘亦菲向他解释完原因, 丁成把心放回肚子里, 顿觉一喜。
　　这些天，他本就担心李易峰和刘亦菲两个人在一起太黏糊, 若是被有心人爆出消息，再加以利用，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让他们在这消息闭塞的小镇上鞭长莫及。
　　这会儿听闻刘亦菲要回美国，丁成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二话不说，就要亲自开车去送刘亦菲。
　　刘亦菲也没客气，有丁成帮忙，可以帮她省去不少麻烦。
　　待晚上李易峰拍完戏，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客栈，本想温香软玉抱在怀，推开门却发现，他家刘亦菲不见了。
　　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字条。
　　——我去美国处理事情，你乖乖啊。
　　后面还特别画了一个笑脸，暗示她心情不错。
　　可李易峰笑不出来，他随手把纸条装进口袋，转身向外走，下到二楼楼梯口时，恰好碰到出门来叫他吃饭的杨昭。
　　“李易峰，你手机怎么又关机了？害我叫你吃饭，还要自己爬上来。”
　　话音未落，杨昭就看见李易峰的长腿一跃跳下最后一节台阶，径自向客栈外面走去。
　　他一怔，下意识地问：“李易峰，你去哪里啊？”
　　李易峰不答反问：“车停哪里了？”
　　车？
　　杨昭更懵，大晚上的找车子干嘛？
　　不过还是老实告诉他：“车子，丁哥开走了啊。”
　　“什么时候？”
　　“上午。”杨昭抓抓头发，“说是要去机场。”
　　话落，目光扫过腕表，杨昭暗暗计算下时间，“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刚说完，就见李易峰兀地停下脚步，回过身，黑眸沉郁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大约像是***一般。
　　杨昭：“怎么了？”
　　李易峰：“操！”
　　ER工作室位于美国纽约。
　　距离小镇最近的机场并没有可以直飞纽约的航班，刘亦菲只得乘机离开，飞至深圳转机，再直飞纽约。
　　期间辗转近20个小时，飞机落地，伴随着远处徐徐而落的夕阳，踏破一片霞光。
　　这一天，才刚刚走进夜色。
　　然而国内此时，却已是翌日清晨。
　　李易峰几乎一夜未睡。
　　即便丁成向他再三保证，他是亲眼看着刘亦菲高高兴兴登上了飞机，一切无恙，才驱车回来剧组的。
　　但李易峰心里就是放心不下。
　　总有一种不安的直觉，反复搅乱着他的心绪，让他无法彻底安心。
　　如果刘亦菲的电话再晚一个小时打来，李易峰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放下一切，追至美国去见刘亦菲。
　　但好在，刘亦菲的电话来了。
　　“峰峰？”
　　电话一秒被接听，快到刘亦菲还没想好该如何安慰电话彼端的男人。
　　“我……”
　　“到美国了吗？”倒是李易峰率先开口，“路上顺利吗？有没有不舒服？”
　　广播里，机械的女声提醒着乘客们勿忘提取行李，刘亦菲跟着人流一起向外走。
　　边走，边听着话筒里，男人一叠声的问话，不觉莞尔。
　　“到了，还在航站楼里，正要去取行李。”刘亦菲逐字逐句地乖乖回答，“路上很顺利。身体也没有不舒服，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现在精神抖擞，可以马上去战斗。我保证，早去早回。”
　　“不用。”
　　男人轻飘飘的声音，钻进刘亦菲耳中，让她不由得怔了一怔，“什么？”
　　“等拍完戏，”清润微沉的男声，渐渐沾染笑意，“我去接你。”
　　你不用着急回来，我不想你过于辛苦，你只要乖乖站在原地，然后等我去接你。
　　“好啊。”
　　航站楼外，夕阳落尽，地平线上，只余一抹霞光，温柔缠绵地铺陈开来。
　　刘亦菲微微仰起脸，刘凭那霞光落在脸颊，映着她一侧弯弯的嘴角，笑容清丽美好。
　　“我等你。”
　　她轻轻对着话筒说。
　　“好，等我。”
　　电话彼端的人，如是回应她。

来机场接机的人，正是那天一早给刘亦菲打电话的同事——史密斯夫人。
　　她的丈夫也是ER工作室的创始人之一——凯文史密斯。
　　“这一次大家遇到的问题比较棘手，而且当初的研究思路是你最先提出来的，所以我们认为有必要同你当面交流，才会这样着急的把你叫回来。”
　　红灯间隙，史密斯夫人偏头看向刘亦菲，目光透着狡黠，“不过刘医生，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这话题有点跳跃，刘亦菲却好心情地扬起眉梢，不答反问：“怎么说？”
　　史密斯夫人啧啧地摇摇头，“刘医生，你回国后学坏了，说话都不像以前那样直接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解释道：“你的气***们上一次见面时好很多，而且你知道吗？你爱笑了。”
　　史密斯夫人轻轻踩下油门，将车子重新驶出。
　　“我早就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她飞快地看一眼刘亦菲，微微一笑，“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笑得更美！”
　　“那……谢谢夸奖。”
　　刘亦菲也跟着笑，弯弯的嘴角上，甜甜的小梨涡软软的，待察觉到史密斯夫人直白的欣赏后，渐渐略有羞意，“夫人，您在开车，不要总是看我。”
　　史密斯夫人也不揭穿她，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目的地。
　　是史密斯家族旗下，环境最好的酒店。
　　“你今天刚到，工作室太嘈杂。凯文就让我安排你先住这里。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除非你有需要，否则没人会去打扰你睡觉。”
　　“多谢。”
　　史密斯夫人微笑着摇头，反而打开双臂，紧紧拥抱刘亦菲。
　　“刘，很开心看到你一切都好，欢迎回家。”
　　刘亦菲略怔一秒，很快回抱着她，“我也很开心，谢谢您。”
　　末了，刘亦菲送史密斯夫人离开。
　　后者坐在车里，再次降下车窗，忽然扬声问刘亦菲：“刘，你的男人，是你的等待吗？”
　　刘亦菲恍惚了一阵，才忆起当初在工作室时，史密斯夫人曾向她借阅一本医书，后来归还时，她指着书中夹杂着一张写满汉字的纸条问刘亦菲，“这是你们中国的汉字吗？刘医生，你写了什么？”
　　刘亦菲的目光随着她的指腹落在那不过三指宽的小纸条上，心头渐渐柔软。
　　“是一个人的名字。”她回答史密斯夫人说。
　　“他是谁？”
　　彼时，刘亦菲接过纸条，摩挲在指间，笑得温柔又落寞，“My Waiting.My love.”
　　“是他。”
　　良久，刘亦菲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史密斯夫人。
　　此刻，那声音依然温柔，却再无落寞。
　　——
　　投入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问题确实比较棘手，为了早日解决难题。刘亦菲与工作室的成员们几乎日夜轮替地奋斗在实验室里，不停地做实验，查资料，不停地计算数据，排除无数种可能。
　　这样与同伴并肩作战的日子，仿佛回到几年前。
　　疲惫，却很充实。
　　但国内，李易峰却几乎要被刘亦菲混乱的作息时间逼得发疯。
　　国内同纽约之间有13个小时的时差。
　　常常是他在这边清晨刚醒，刘亦菲却吃完晚饭，重新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之中。
　　又或者他这边拍完戏，深夜归来，电话拨通，刘亦菲那头却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无暇他顾。
　　两人的交流也随之从最初的视频电话，渐渐沦为普通电话，最后变成短信互报平安。
　　整整一个月，两人之间可以用来聊天的时间，就像是从海绵里挤出水来，少得可怜。
　　这天，李易峰的夜戏一直拍到凌晨二点才完，他算了算时间，猜着刘亦菲大概正在吃午饭，这才急忙从外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按照杨昭的话来说。
　　刘医生在李易峰身边时，李易峰的手机像个玩具，从来不充电，也不用来接打电话。
　　刘医生离开后，这手机才有了存在的最基本的意义，每天他拍戏前都叮嘱杨昭帮他充电，待他拍完戏回来，一定要看到手机时时刻刻保持满格电量。
　　电话很快被接通，刘亦菲的脚步声又快又稳，哒哒地传进话筒里。
　　“峰峰吗？我正要去吃饭了，不过你怎么还没睡？”
　　“今天是夜戏，拍得有点晚。”李易峰忍着哈欠，“你今天是不是吃饭有点晚？美国人不是最讲究人权的吗？你们工作室的工作强度简直刷新了我对外国人工作态度的全部认知！”
　　刘亦菲听得好笑，刚要回话，却已行至休息室门外。
　　身旁的史密斯夫人目光示意她一下，抬手推门。
　　下一秒，满屋子的牛排汉堡热狗的香味迎面而来。
　　这味道，刘亦菲闻了许多年，今天却意外觉得不适。
　　恶心，甚至窒息。
　　“峰峰，我有点事，一会儿再给你打。”
　　说罢，刘亦菲也不等李易峰回应，就径自挂断了电话。
　　走在她侧前方的史密斯夫人敏感地察觉到刘亦菲呼吸的变化，回过头，就见刘亦菲脸色微白，她张口欲言，声未出，却已见刘亦菲捂着嘴，飞快地转过身去，奔向不远处的洗手间。
　　史密斯夫人狠狠怔了一怔，回头看向休息室里，同样面面相觑的同事们，眨眨眼，才找回声音，“你们先吃饭，我去看下她。”
　　洗手间里，刘亦菲已短暂停止呕吐。
　　说来奇怪，她最近一直觉得胃口不太舒服，但同今天这般激烈地

反应，倒是第一次。
　　她趴在洗手池前，用手捧着水漱口。
　　身旁观察她许久的史密斯夫人，不禁问道：“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刘亦菲摇摇头，她吃饭都在工作室，同所有人一样的吃食，没道理会有问题。
　　“可能是胃病犯了。”刘亦菲扶着洗手台，笑得有些虚弱，“想吐也吐出来。”
　　史密斯夫人抽出纸巾递给她，思忖许久，终于问道：“刘，你是不是怀孕了？”
　　怀孕？
　　刘亦菲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史密斯夫人的眼中，渐渐失焦，再重新聚焦。
　　须臾间，她脸上惨白，再无血色。
　　刘亦菲脑中轰鸣，只觉五雷轰顶！
　　怀孕？
　　她怎么可以怀孕！

第 32 章
　　刘亦菲双手撑在洗手台的边缘, 光滑的瓷质表面泛着丝丝凉意，透过她的掌心, 一点点蔓延至心脏。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静默良久, 却仍是徒劳。
　　耳畔的轰鸣声愈演愈烈, 搅得刘亦菲几乎听不到其他刘何声响。
　　她紧闭着双眼, 微颤的眼睑下满是不安。
　　脑海中, 是她强迫自己去回忆的片段。
　　那些混沌纷繁的碎片中，她终于记起。
　　和李易峰在一起时，李易峰怕她服用药物伤身, 一直都是自己用东西做措施。
　　那东西客栈老板那里有卖, 刘亦菲见过，确定不是糊弄人的假货，便从未怀疑。
　　偶尔她心里不放心时, 也曾动过想要买药来吃的念头。
　　可一来李易峰同她形影不离, 她很难找到机会去药店买药。
　　二来，是她长期服用的安眠药里成分复杂，她也就因此多添一丝侥幸心理。
　　总想着, 依照她眼下的身体状况来看, 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怀孕的。
　　她不会的。
　　不会的。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试图**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可这安慰有多无力, 她自己心知肚明。
　　刘亦菲缓缓垂下眼，右手微微颤着，极慢地抬起又放下, 最终覆在她的小腹上。
　　虽然那里依然平坦如常，但许是作为一个女人的某种直觉，刘亦菲不得不承认。
　　她也许，是真的怀孕了。
　　可是，怎么办？
　　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她不能。
　　史密斯夫人看着刘亦菲的脸色惨白之余，还掺杂着一丝绝望的灰白。心里隐约想到什么，下一秒，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渐渐染着惊恐，“刘！难道你还在吃安眠药吗？”
　　刘亦菲没有回答，但她此时的沉默于史密斯夫人而言，已是最直白的答案。
　　史密斯夫人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字，就彻底将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推入深渊。
　　彼时，刘亦菲低着头，眉眼垂着，冰凉的掌心摩挲着平坦的小腹，眼底的懊悔几乎吞没一切。
　　安眠药在人体内，至少要经过二至三个月的代谢，才能完全排除体外。
　　虽然此前在B市时，刘亦菲已经逐渐减少药量，并停止服药。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到小镇后，她是吃过药的。
　　即便药量不大，但只要一想到安眠药会对胎儿产生的那些副作用，刘亦菲就不敢再往下深想。
　　她不敢冒险，也不能冒险。
　　可是这些明明是她做的错事，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眼前渐渐模糊一片，刘亦菲死死咬着唇，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无声中隐忍而又压抑。
　　那是她对自己的惩罚。
　　史密斯夫人看着刘亦菲绝望的眼，心里难过极了。
　　她走上前，紧紧拥抱着刘亦菲，拼命摇头。
　　“没关系的，刘，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或许就像你最初猜测的那样，这只是你的胃病犯了，这就是一个玩笑。我们笑一笑，就没事了。”
　　史密斯夫人如此安慰刘亦菲，可那些苍白无力的话语，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作为一个医学研究工作者，她清楚地知道，安眠药对于一个尚在腹中的胎儿会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深远影响。
　　若是旁的人，史密斯夫人或许会冷静地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专业且毫不犹豫地建议对方，为以防万一，尽快打胎。
　　可这是刘亦菲啊。
　　是他们夫妇俩就读哈佛时，最好的朋友——刘亦菲。
　　这么多年，他们夫妇看着刘亦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艰难，言语难诉。
　　她本以为，她的好朋友终于等到了她心底爱的那个男人，不再孤单，不再漂流，一切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却万万没想到，上帝忽然同他们又开了一场玩笑。
　　史密斯夫人几乎不敢想象，如果检查结果证实刘亦菲怀孕的同时，又将手术刀递到刘亦菲手中，让她选择亲手杀死自己的宝宝。
　　这样残忍的结果对于刘亦菲而言，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灾难。
　　然而不论他们是否愿意面对那些残忍，有些事，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史密斯夫人送刘亦菲前往医院的路上，给丈夫凯文拨了一通电话。
　　彼时，凯文因为工作室的其他工作安排，正在洛杉矶出差。
　　电话中听闻刘亦菲的近况，凯文气得要立刻飞回纽约。
　　史密斯夫人急忙好一阵安抚，才勉强让丈夫冷静下来，帮她们联系相熟的医生，以求尽快得到检查结果。
　　之后的一切，还算顺利。
　　当天下午，史密斯夫人就拿到了刘亦菲的检查结果。
　　得知自己确实怀孕的那一刻，刘亦菲没哭，只是指腹摩挲着化验单，刘凭眼底残留着的些许微光，随着秒针的转动，一寸一寸地熄灭下去。
　　良久，刘亦菲将化验单小心地折成方块形状，放进衣兜里。
　　再开口，原因清冽的声线，已哑得不成样子。
　　“麦莉。”她忽然叫史密斯夫人的小名，“你可以帮我预约一下手术时间吗？”
　　她声音一顿，闭上眼，仿佛亲手将那插进心口的尖刀，重重往前推了一寸，“越快越好。”
　　“刘……”史密斯夫人哭着摇头，“不要这样，这对你太残忍了。”
　　“没关系。”

刘亦菲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挪着脚步向外走。门外的阳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像渡了一层微弱的金边，平添几分飘渺，像是天使即将远去。
　　“没关系，”她的声音，轻颤着尘埃，断断续续地随微风传来，“什么都没关系了。”
　　那一刻，陪在刘亦菲身边的史密斯夫人，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她忽然很后悔，后悔自己把刘亦菲招至美国。
　　她甚至逃避地想，如果此时此刻，陪在刘亦菲身边的人，是她的爱人，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即便还是要发生，可至少，刘亦菲的爱人大概不会同她一样，面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刘亦菲的手术时间，定在半个月后。
　　她原本计划着，在美国做完手术后，在九月前飞回国内。
　　那时李易峰新戏刚好杀青，而这之前，她在美国还可以为自己留出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用来调理身体。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刘亦菲预约好的主刀医师，在手术前三天突发车祸，病重住院。
　　刘亦菲的手术安排也随之被另一位医师接手，但根据后者的工作安排。
　　刘亦菲的手术时间要往后推迟十天。
　　“十天而已。”
　　晚上，刘亦菲同李易峰视频时，说起自己要延后回国的安排。
　　“新品助听器的研发问题还没解决，我实在不好离开。”她微笑着，近乎苦口婆心，“十天。”
　　她抬起手，两只食指交叉，“就延后十天！好吗？说‘好’。”
　　“不好。”
　　视频中的男人，双手环胸，眉眼严肃，目光落在刘亦菲的脸上，藏着审视，看得刘亦菲心里发虚。
　　“茜茜，”李易峰眉心微拧，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病了？累的？”
　　刘亦菲心头一跳，一秒否认，“没啊，我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
　　这话，并不是骗他。
　　许是怀孕的缘故，刘亦菲近来很是嗜睡，加之史密斯夫人特意为她调理饮食营养，她的身体状况确实比之前要好很多。
　　但总归是心里藏着事，她脸色上，难免不大好看。
　　以至于每次同李易峰视频前，都不得不提前抹一层粉来遮挡。
　　念及此，刘亦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不是我今天的妆，不好看？”
　　李易峰摇摇头，“好看，你化不化妆，都好看。”
　　闻言，刘亦菲抿着嘴角，微微笑了笑，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循声望去，见是史密斯夫人，微一颔首，又回过头来，“峰峰，我这边有事先去忙了，明天……明天会很忙，我们后天晚上再见，好吗？”
　　说罢，同李易峰互道“晚安”便匆匆下线。
　　屏幕由亮转暗，刘亦菲脸上的笑，也一并迅速消失。
　　史密斯夫人将手里的牛奶放在她手中，轻声叹息，“刘，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刘亦菲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温热的牛奶。
　　将牛奶喝完，才抬眸望向史密斯夫人，不答反问：“手术在明天下午几点？”
　　闻言，史密斯夫人自是明白她心意已决，再次叹了一声，道：“下午五点左右。”
　　“谢谢你，麦莉。”
　　而与此同时，李易峰看着暗下去屏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种不安自从刘亦菲去到美国后，就一直徘徊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即便最近一段时间，他同刘亦菲之间的电话较之前频繁许多，却也无法将不安排解。
　　更甚至，他近来愈发觉得刘亦菲很是反常。
　　这是一种直觉。
　　一种从小到大，成长中培养出的默契。
　　李易峰垂眸扫过腕上的手表，待时针刚过五点，就冲出门去，扑向陈罡的房间。
　　“陈导！快起来干活！”他抬手捶门，门板被砸的咚咚直响，“我今天要杀青，你不要偷懒！”
　　门里，陈罡捂着被子，被李易峰坚持不懈的捶门声逼得要疯。
　　自从刘亦菲走后，李易峰就像是加了马达的发动机，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跑来敲门，喊他开工拍戏。
　　敬业李度，堪称全剧组第一名。
　　全组都被这小子磨得没办法，生生把拍摄时间缩短了一个多月。
　　没成想，这小子还不知足，明明昨晚凌晨三点才下戏，今早六点竟然又跑来捶门。
　　陈罡蒙着被子，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恨得咬牙切齿，“老子今后要是再找你拍戏，我就跟你姓！”
　　这一声，声势如虹，李易峰站在门外，自然听得清楚。
　　他也不在意，倚在门边给丁成发信息，交代对方帮他订杀青后，最快飞去美国的机票。
　　一切搞定，才朗声笑道：“跟我姓就跟我姓，不就是前鼻音后鼻音的区别，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别偷懒不起床！”
　　陈罡：“滚！”
　　李易峰：“再给您三分钟！三！二！一！”
　　陈罡：……

第 33 章
　　当地时间,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从北京直飞纽约的客机, 准时降落在纽约肯尼迪机场。
　　湛蓝的天空下, 飘着细雨。雨珠落在机场的玻璃窗上, 渐渐汇聚成一道道流水花纹, 蜿蜒而下。
　　此前因为工作原因, 李易峰也曾偶尔在这里逗留。但那时他身边大多有丁成在侧。
　　如今天这般单枪匹马地来到纽约, 于李易峰而言，倒是第一次。
　　初来乍到，他刚一走出机场, 就难免迷了方向。
　　转了一大圈, 李易峰也没找到方才工作人员向他介绍的出租车的上车点。
　　一箱一人站在机场路边，气质独特的东方男人，身形颀长, 棱角分明的侧脸, 冷峻帅气，很容易就吸引了许多来自陌生女士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
　　然而被关注的男人，却毫无所觉地低头看着手机。
　　他眉心微蹙, 微微敛着眼睑。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按在手机屏幕上,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拨出去，却只有冷漠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机械的回答, 敷衍而冷漠。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易峰闭了闭眼，极力地压制着心底翻腾着的焦躁。
　　刘亦菲平时工作忙时，虽然时常不会接听他的电话, 但因为知道他会担心，所以她从来不会关机。
　　而今天她的电话一直未曾接通，这让李易峰心里的不安，渐入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思及此，李易峰心里更急。
　　刚一抬眸，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男人，迎面向他走来。
　　男人的目光犀利笔直，半点不拖泥带水，只消一眼，就让李易峰明白他的目标是自己。
　　可他回想片刻，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想到这，李易峰立在原地，表情未变，目光却悄然更冷。
　　事实上，凯文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在机场外的路边上，驻足许久的男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出自ER工作室。
　　初时，凯文觉得很开心，自己工作室研发的产品被世人肯定，这于他而言，是一种精神上的嘉奖。
　　骄傲之余，不免就多看了那男人两眼，可细看之下，凯文却不由得暗暗心惊。
　　因为，他很快发现，那个男人左耳佩戴的那枚助听器，并非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而是之前，工作室的成员应刘亦菲的特殊要求，专门为其定制的一枚助听器。
　　器物侧面，甚至还刻有精细的中文汉字。
　　世上只此一枚，绝无二样。
　　凯文回过神，再想到刘亦菲现在的处境，心里一急，就不由得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可对方眼中的冷意与防备，让凯文临到嘴边的话，意外变成了一句，“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诚然，这或许并非一位绅士所为，但情势所迫，凯文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尽力让自己笑得诚恳，一口白牙明晃晃地表达着他复杂的诚意。
　　“我注意到您好像迷路了。”
　　闻言，李易峰怔了一怔，他本以为对方来者不善，没成想，这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走过来关心他是否迷路？
　　虽然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让李易峰很是不喜，但不可否认，他眼下确实需要帮助。
　　“我需要去ER工作室。”李易峰沉声道，“但是找不到租车的地方，您可以帮忙吗？”
　　听闻对方要去工作室，凯文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急忙问：“您是要去……”
　　“找人。”李易峰并未隐瞒，目光扫过腕表，眉心一拧，不由得道：“先生，我很急，能麻烦您先帮我指路吗？”
　　话音未落，李易峰抬眸的一瞬，就见他面前的这个高大男人，忽然敛去所有表情，目光严肃，甚至谴责，“你要找的人，是刘吗？”
　　李易峰：“……”
　　之后的一切，于李易峰而言，堪称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即便是多年后，他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觉得，那一幕幕如同慢镜头般走过的画面，仍让他痛心不已。
　　差一点点，真的只差一点点。
　　如果他没有在机场偶遇从洛杉矶出差归来的凯文；如果凯文不曾留心到他左耳上佩戴的助听器；如果凯文秉持着绅士风度，不曾上前追问他……
　　那一切，是否都将无法挽回？
　　命运没有如果。
　　许是老天眷顾，一切巧合，都是幸运女神的降临。
　　当地时间，三点二十分，凯文驱车，带李易峰前往医院。
　　距离刘亦菲手术的时间，已不足两个小时。
　　手术进入准备阶段，妻子同刘亦菲的手机同时关机。
　　凯文无奈之下，只得联系到工作室的其他同事，请求对方前往医院，尽力阻止这场手术。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分，刘亦菲被推进电梯中，即将送进手术室。
　　当地时间，四点五十五分，手术室的电话响起，电话由护士接听，后转交手术台旁的主治医师。
　　一分钟后，刘亦菲被医生告知，因某些突发原因，手术需延后进行。
　　那一刻，刘亦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抬眸望着头顶上方亮得刺眼的无影灯（手术台上的灯），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不知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高兴的是，她和腹中的宝宝，又从上帝那里偷来些许相伴的时间。
　　难过的是，这时间无常，却终有尽头。
　　刘亦菲闭了闭眼，眼睑垂下，才觉眼角干涩，疲惫到连抽出一丝睁眼的力气也甚为艰难。
　　很想就此睡去，长长久久地睡去。
　　身边人来来往往，刘亦菲就这样微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刘人呼唤，也不曾醒来。
　　很快，她被人推出手术室。
　　走廊上的灯光，略弱，落在她的眼睑上，像隔着轻纱看朝阳。
　　昏黄一片，混沌聚散。
　　迷蒙中，似是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茜茜。”
　　那人声音清润，熟悉中却意外平添一丝微颤，“茜茜。”
　　峰峰？
　　唤她茜茜的人，只有他。
　　刘亦菲微微一笑，深知是自己多想。
　　那人……最不该在这里。
　　可没成想，那声音却并未就此远去。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像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急切，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渐渐地，那声音越发清晰，清晰得好似近在耳畔。
　　到底心存留恋，刘亦菲轻叹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迷茫一瞬，眼中逐渐聚焦。
　　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抱在怀中。
　　“茜茜。”
　　那人仍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湿透的短发根根分明，水珠顺着他清隽的下颚，一滴滴落在刘亦菲的脸上。
　　微暖，略痒。
　　温暖的怀抱里，有独属于那人的气息，萦绕鼻间。
　　熟悉得让人想哭。
　　所有的一切，都让刘亦菲终于清楚地意识到。
　　她身边的人，是他，是李易峰。
　　她的峰峰，真的来了。
　　不是梦。
　　不是午夜梦回时，那些破碎的思念。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一瞬，刘亦菲忽然泪如雨下。
　　干涸多日的眼里，泪水再次决堤。
　　她抬手，紧紧攥着李易峰湿透的衣袖，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的坚强崩塌，所有的孤勇退散。
　　她只是凭着直觉，回抱住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哭得揪心而放纵。
　　“峰峰，我害怕。”
　　回应她的，是李易峰更加紧密的拥抱。
　　他狠狠地将他的傻姑娘抱在怀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没有人知道，当医生对他说，刘亦菲并未被注射麻醉药，却意外昏睡，迟迟不见她清醒时，李易峰的心底有多么恐慌。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苏木那时对他说的话，心里忽然怕极了。
　　他生怕刘亦菲真的就此没了牵挂，对这人世再无留恋。
　　生怕她沉睡不醒，再不能多看他一眼。
　　他怕极了，真的怕极了。
　　以至于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拼命冲到她身边，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叫她的名字。仿佛只有如此近距离地触到她尚且温热的体温，才勉强觉得自己的魂，没有随她而去。
　　所幸，她回来了。
　　“没事了，茜茜。”
　　他安慰着她，也同样安抚着自己。
　　垂眸，湿热的吻不停地落在刘亦菲满是泪水的脸上，相视对看，皆是泪眼。
　　“茜茜，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的，忘了吗？”
　　他红着眼看她，“不是安眠药。你包里的药我全都换成了真正的维c，这前后，你至少有半年时间，不曾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药物。所以，茜茜，孩子很可能是健康的。”
　　刘亦菲怔怔的看着李易峰一开一合的唇，耳边听着他的声音，却觉略有失真，失而复得的喜，与连日来的惧，让她甚至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可李易峰却并未再多解释。
　　他只是抬起手，指腹微颤，却极尽温柔地抹去她眼角不停滴落的眼泪，垂眸，轻吻着她干涸的嘴角，声音沙哑，缓慢。
　　“茜茜，即便孩子保不住，只要你好，我便不求其他。”
　　他直视着她的眼，一错不错地看着，“我只有你了。所以，你听好。”
　　那声音沉重，清晰，震荡着空气，敲击着心底。
　　像承诺，像誓言。
　　“死生相随，言出必践。”
　　他是威胁她。
　　用最直白的威胁。
　　告诉她，不论你腹中胎儿情况如何，我只要你。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如你了无生意，我必赴死随之。
　　如此，生死皆随你。

第 34 章
　　很快, 刘亦菲被转入病房。
　　随后，凯文亲自出面, 帮刘亦菲预约各项产检。
　　不多时, 检查做完, 李易峰陪同刘亦菲回病房, 史密斯夫妇分头去取化验单。
　　很快, 几项基本检查结果出来, 史密斯夫妇同刘亦菲的主治医师交流过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因为刘亦菲孕期较短，还有几项检查并不能同时完成, 但依照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 胎儿是健康的。
　　史密斯夫妇拿着检查报告，快步走回病房。行至病房门外时，史密斯夫人却忽然拉住丈夫凯文的手, 示意他停下。
　　凯文不解, 抬眸看向妻子，却见妻子微笑着望着病房里，目光柔软, “凯文, 你看刘，她笑得多美。”
　　凯文循着妻子的目光, 一同望进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内。
　　病房里，李易峰拥着刘亦菲，靠坐在病床上。
　　两人皆微微低着头, 眉目如画，平和而安静。
　　刘亦菲抱着男人的手指在玩，嘴唇开合，低声说着什么。
　　李易峰则圈着她的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在刘亦菲停顿的间隙里，简短地回应几句，或者笑一笑。偶尔空出手来，就帮刘亦菲拢起耳边的碎发。
　　窗外，夕阳徐徐，落霞满天。
　　余晖洒满房间，也落在那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上，温暖而安逸。
　　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史密斯夫人拉了拉丈夫的手，微微一笑，“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把结果告诉李先生就好。”
　　凯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摸出手机来给李易峰发信息。
　　末了，踌躇几秒，终是在信息的末尾上添上一句道歉。
　　凯文先生别别扭扭的神色，自然逃不过妻子的眼。
　　待他发送完信息，史密斯夫人挽起丈夫的手，这才笑吟吟地问他，“凯文，为什么要向李先生道歉？”
　　初时，凯文装没听到，不作回答。可到底耐不住小妻子的坚持，只得把那日在机场遇到李易峰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那时并未深思刘的病情，只以为，她所托付的男人，必定是一个自私且不负责刘的人，才会连累她自行打胎。”
　　身材高大的男人挠了挠头，越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很生气，待确定对方的身份后，就冲过去给了他一拳。”
　　史密斯夫人惊讶地看着丈夫，“你竟然打了他？”
　　这要是让刘亦菲知道，还得了？
　　“没，没。”凯文急忙摆手，“他会中国功夫！躲开了我。”
　　史密斯夫人轻吐一口气，刚放下心来。
　　又听到丈夫说，“可我心里有气，难消，就对他说，‘让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为自己的过错打胎，这绝不是一位绅士所为。’”
　　史密斯夫人默了默，很想反问自己的丈夫，你说这话，就很绅士吗？
　　但到底是给凯文留了面子，只无奈地笑叹，“如此看来，你确实应该向李先生道歉。”
　　凯文默认地点点头，脑海里却再次回想起那日李易峰初听到自己的话时的表情。
　　错愕，惊喜，慌乱，恐惧……峰峰，许多许多的情绪，全都在他的眼中闪过，最后狭长的黑眸怔怔地注视着他，“你说，茜茜，打胎了？”
　　男人的眉心微微拧着，目光颤动，里面满是毫不掩饰的恐惧。
　　仿佛只要凯文点点头，他就会掉进绝望地旋涡，沉沦，毁灭。
　　也正是李易峰这最后一眼的脆弱，让凯文最终决定，把他带去刘亦菲身边。
　　那一刻，他祈祷上帝，希望这个男人可以挽回一切。
　　而现在，凯文不得不承认，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个叫李易峰的男人到来之后，朝着美好的放向发展。
　　那么，凯文暗忖，他确实应该向对方道歉。
　　为他初见时对李易峰的试探和敌视，致歉。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两人，自是对门外的一切无知无觉。
　　李易峰为了不让刘亦菲有机会胡思乱想，就一直挑着话题陪她聊天。
　　话题从两人小时候，一直说到刘亦菲独自求学的那十年。
　　“我英语不好，教授们说话时，又习惯性地夹带着口音，最开始听课很费力。急得我每天掉头发，房东太太看不下去，就送我去学校附近的餐厅打工。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凯文和麦莉。”
　　刘亦菲微微笑着，十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李易峰温热修长的指腹，“能听懂课李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考上哈佛医学院后，教授让我们辅修德语和拉丁语，我也学得很快，大概五个月左右的时候，我就能自己看专业文献。”
　　她把过往这一切，说得很是轻巧，李易峰虽然心底细细密密地隐有抽痛。
　　但看刘亦菲自顾自地说得高兴，就一直微笑地听着，下颚时时蹭在她脸侧，偶尔偷香一枚，却从不打断她。
　　“要说有意思，还是实习的时候最有趣。”
　　刘亦菲回头看李易峰一眼，“那时候，我和麦莉住在一起，早晨四点多我们在宿舍楼下同凯文汇合，一起赶第一班公车去医院。车上大多数人都是医院的外科医生或者像我们这样的实习医生。他们有的人直接穿着刷手服出门，站在公车上，一眼望去，就是一片浅蓝。各个科室的医生都有，一路上听听他们聊天，就能知道各大科室前一天的所有八卦。”
　　“四点钟就起床吗？”李易峰揉揉她的发，“那不是比在国内医院还要忙？”

“也还好。”刘亦菲摇摇头，“在美国，医生是很金贵的，除非必要，许多事都可以交由护士去做。再有就是，美国的主治医师是不用参加早查房的，会有住院医师负责。所以，住院医师在医院里，是不论国内还是国外，都是最劳碌的代表。”
　　说罢，想起那段忙到连自己一天吃了几顿饭都记不清的日子，刘亦菲渐渐轻笑起来。
　　“很奇怪，那时候明明觉得每一天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一点都不难过。”
　　她身后，李易峰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垂眸，下颚抵在刘亦菲的肩窝，蹭了蹭，不由得拥紧怀里的人，轻“嗯”一声，才道：“没事了，茜茜。”
　　“什么？”
　　刘亦菲偏脸看他，怔怔的，眼底有些许细碎的光，微微闪烁。
　　“没事了，”李易峰抱着她没动，“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宝宝都会陪着你的，所以，不怕了。”
　　“你……”刘亦菲眨眨眼，那些刻意忽略的疼痛，渐渐从心底苏醒，“……和宝宝？”
　　“是。”李易峰肯定地回答她，“我和宝宝。茜茜，你要做妈妈了。”
　　话音未落，刘亦菲忽然转过身，一下扑进李易峰的怀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趴在他肩头，手臂环在他腰间，掌心攥着他的衣摆，揪得紧紧的。
　　她要当妈妈了？
　　要当妈妈了！
　　她竟然可以做妈妈了。
　　这一天，刘亦菲哭了许久，才终于体力不支地沉沉睡去。
　　许是之前休息不好，刘亦菲这一觉睡下，直睡到天外繁星闪烁，都不曾醒来。
　　期间护士来查房，确认刘亦菲并无大碍，李易峰也就放下心来。
　　刘亦菲睡得很沉，安静的睡脸上，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身子微微侧着朝向李易峰。一手抓着他的衣角，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眉眼安然、平和，让李易峰的心也跟着一并悄悄地静下来。
　　不知何时睡着的，李易峰再醒来时，是被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吵醒的。
　　他抵了抵刘亦菲的额头，确认她体温正常，这才转过身去，正要下床，却见刘亦菲仍揪着他的衣袖没松手，无奈之下，只好将外套一并留给刘亦菲，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的阳台上。
　　关上玻璃门，背倚着栏杆，望着房间里的刘亦菲，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丁哥，是我。”
　　电话的另一端，丁成似是说了许久，期间，李易峰极少发言，只简单的用单音节字回应。
　　末了，不知丁成说了什么，李易峰目光一冷，声音霎时寒凉。
　　“是吗？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