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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胖cp】原创 杏花村 田园轻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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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架空 田园轻松向
少爷毛x伴读轩
教书先生宇x落魄少爷坤
村长儿子签x亲戚证


1楼2018-02-28 17:26回复

    马村长今日家里来的客人,是远房的亲戚。
    要说这马家原本也是显赫过的,马村长的先辈在上个朝代也是在皇城当官的权贵,马氏曾经枝繁叶茂,名声威望。后来历经战乱,族人四散,马家其中一支就跑到这杏花村安家落户,再加上有些头脑,也会做人,后来还被村里人推举为村长。至于其余族人,早失了联系。
    是以这次家里来了原先的族人做客,马村长颇有些感怀当年的心情。
    说来也巧,五日前他去镇上赶集采购的时候,正巧见到一妇人,带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摊头买布。
    马村长越看越觉得这妇人眼熟,很像是幼时院子里一起玩耍的一个表姐。碍于一个大男人不好直接向人家搭讪,就是越瞧越眼熟,最后还是那孩子注意到了,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叔,
    人家都发现了,索性马村长就上前小心搭话,一问居然还真是那个表姐。后来嫁给了隔了两座山头的余塘村的一户人家,今儿个也是过来赶集才碰上的。两人一时又惊又喜,约好下次来马村长家做客,叙叙旧。
    现在人就在这儿了,那表姐,也就是马伯骞的表姑,带了丈夫孩子来这里做客,大人们正在那儿喝茶嗑瓜子闲聊,离晚饭还有个把时辰,且得聊一阵儿呢。
    马伯骞最不待见这种场面,要平时他早就溜出去找钟易轩玩儿去了。可今日不一样,那表姑家还带了一个孩子,打眼一看。
    嘿!一个粉白团子。
    又揉了揉眼睛细看,小孩儿脸生的极为白净,眼睛不大,但是看着形状很好,就是看人的时候带出点儿冷漠。还有那嘴,鲜红水嫩的,像是六月中父亲从城里买回来的水蜜桃。
    马伯骞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儿长的好,前面大人在还在那儿唠嗑,那架势仿佛要再聊2个时辰一样。他就主动跑过去找粉白团子玩儿,奈何这小团子不止眼睛看上去冷淡,性格也是真冷淡,马伯谦找人说了半天话,就知道人小孩儿叫周震南,17岁,余塘人,再多没有了。也难为他不尴尬,问出这么点东西还跟那儿傻乐呢,还拉着人家说要带他去村里逛逛。
    周震南看着眼前拉着自己个傻大个儿,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性格比较慢热,跟第一次见面的人熟不起来,是以一到新环境他基本上就是个角落里的摆设。今日没成想,遇到这么个自来熟的。
    仿佛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也不是真冷漠的人,就任由这傻大个儿拉着逛村子,马伯骞还问他家住哪儿,回头他好找去,两人还能一起玩儿。周震南就故意吓唬人家。
    "我家在两个山头外呢,你若要去,就得翻过两座山。那山上有吃人的野狼,你敢去不?"
    本来只是想吓唬人家一下,谁知马伯骞听了到是毫不在意。
    "没事儿,我雇两个猎户跟我一起过去,嘿嘿。"
    笑起来更傻了。
    就这么在周震南嫌弃的目光中,马伯骞又是拉着人去村里的杏树林转了一圈,正是三月份,虽然冷,但是那片杏花开得好看。马伯骞是想很有情调地带人去看看杏花,远看着倒还真挺诗情画意,但是一走近周震南就被一股子肥料的粪味儿给熏吐了,干呕着跑远了。
    等两人再回到家,已经开晚饭了。
    桌上是一些家常菜,炒青菜,青椒肉丝之类。因为来客人,村长还特地杀了只鸡,直接火上烤熟了端到桌上,整桌菜就数这道最香。
    周震南最爱吃鸡,闻着这香味儿就受不了了。马伯骞总算有眼力见一回,刚上桌就上前把两只大鸡腿扒下来,放人碗里了,周震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他的印象瞬间从地主家的傻儿子儿升级成了好哥哥。
    一顿饭下来两个小孩儿的感情倒是突飞猛进,等晚饭过后,因为家里远,晚上走夜路不方便。村长老爹还特意留客人在客房睡一晚。
    等第二天上学,钟易轩就在学堂收获了一只发花痴的马伯骞。
    啧啧啧,看着怎么那么傻。
    "诶诶,醒醒,别再对着桌子傻笑了。"
    钟易轩被恶心得不行,上前推人家。
    "昨日先生布置的功课背熟了?"
    马伯骞一听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哎呀!忘了背!昨日说要背哪篇来着?"
    "卫灵公篇,全文!等下要默写的哦~"
    钟易轩给人翻到那一页,好整以暇地看着马伯骞开始临时抱佛脚。他昨儿下午没出去玩儿,毛不易就先拉着他把功课背熟了,吃了晚饭再扯会儿皮,早早就睡了,今日可是少有的胸有成竹。
    马伯骞头几句还没背熟呢,陈先生就捻着胡子拿着沓纸进来了,开口第一句。
    "昨日布置的卫灵公篇都背熟了吧,把纸发下去,开始默写。"
    晴天一个大霹雳,直直霹到马伯骞脑袋上,完了完了,这把完了!
    旁边钟易轩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活该!
    让你昨日不和我玩儿!
    遭报应了吧!
    边想着还颇有闲情雅兴地把墨磨匀了,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默写。
    马伯骞旁边看着那个着急,咬着笔杆子,纸上就写着刚背到的那几句。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
    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
    穷...
    穷什么来着?
    等跟着一起交了卷,马伯骞冷汗已经汗湿衣裳了,知道一顿手板子肯定躲不过去了。
    谁知老夫子一张张地看作业,半响叹了口气,也没见要打谁手板子,反而颇有些感伤的情绪。
    "转眼我教你们也有六年了。"
    他突然这么说,堂下学生们一时默默无语。
    "你们也长大了,我也老了。其实今日是我最后一日教你们了,过一阵子会来新的先生。以后也要好好念书,知道吗?"
    说罢又点了马伯骞,还有钟易轩,以及其他几个学生的名儿。
    "你们几个平日里最皮了,其实资质不差。来了新的先生记得还是要好好读书,今日默的不好的,我就不打你们了。"
    到底是六年的相处,堂下已经有学生悄悄在抹眼泪了。老先生看着了还笑着安慰。
    "哭什么呢,我这是要养老,享福去了。好了,今日早放学,都回家玩儿去吧。"


    4楼2018-03-01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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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的伤感不过一会儿,等先生略收拾了一下宣布放学,原本沉浸在失落情绪中的学生慢慢又兴奋起来。
      今日还没到午饭就放了学,一整个下午想咋耍就咋耍,简直是妙极了!
      钟易轩兴奋地简直要在地上打个滚,吃了午饭就拉着毛不易和马伯骞跑去前几日刚发现的山神庙寻宝去了。
      这山神庙在山脚下,小溪边,本来那天黄昏时分,钟易轩是打算到这块钓虾捉螃蟹的,结果打眼一瞅,远处有坨灰乎乎的东西,走近了细看,竟是一小座废弃的小庙,和一般农户家的差不多大,外面斑驳不堪。走进去一看,里面光线不好,隐约看着是有简单的桌椅和蒲团,中间还供奉着两个泥塑。
      因着天太晚,这里离村子又有些远,钟易轩也就没再多看。今日得了这么好的机会,马上就带着小伙伴来这里一探究竟了。
      正午时分,日头正烈,那小破庙的外形倒是被太阳照的清清楚楚,确实是破旧不堪了,墙上还有好多熏黑的地方,不知是经历过什么。进了庙一看,到处都是尘埃蜘蛛网,想是废弃许久了,案子上还摆了香台,在上面就是两个慈眉善目的泥塑,一个老爷爷一个老奶奶,也是掉了不少漆。
      毛不易倒是知道这是哪两尊神,讲给钟易轩和马伯骞听。
      以前他听村里老人说过,这村子很久以前是供奉山神的,保佑这一方土地风调雨顺,后来村里年轻劳力都出去干活儿了,虽说后来回来了,但是信这个的越来越少,之后就鲜少有人来供奉山神了。看这案台上的塑像,估计原来是供奉的山神爷爷和山神奶奶吧。到底是神明,少不得还是要敬重的。
      钟易轩倒是不理,听了个大概,屋子里又转了几圈,左翻翻右翻翻,就翻出些抹布木碗之类的,后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个木鱼,擦了灰,倒是颇有兴致地敲了很久。马伯骞也跟在后面转,后来甚至还找到一个铃铛,长柄,铜质的,摇起来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钟易轩一看眼馋了,跑上去就要抢,被马伯骞一闪躲开了。论力气他可比不过马伯骞,眼珠一转,开始跟他讲起条件。
      “骞骞~你把这个给我玩会儿吧,以后再要默写,我偷偷借你看。”
      这个条件开得是相当诱人了,马伯骞一时犹豫起来,不过这说是借他玩一会儿,东西到他手上哪有要回来的份?钟易轩见软又不行,决定使出杀手锏。
      “毛毛,给我上!”
      毛不易得令,上手就抢,他体积大,力气蛮,一把就把铃铛从马伯骞手上抢过来了,转手就交到钟易轩手里了。钟易轩手里拿着铃铛,颇为得意地冲马伯骞做了个鬼脸。
      哼,让你敬酒不吃。
      以后默写都不给你抄!
      几个人又疯了一阵儿,直到天色渐晚,尽兴而归。
      又过了十几日,新的先生到了。这开堂第一天,整个学堂都轰动了。
      这新来的先生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纤瘦挺拔的身量,素白的一张脸,挺拔的鼻梁,最惹人注意的,还要数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视人而生情。
      他往那儿一站,都不用多言语,自倾倒一片。
      杏花村里何时来过这样漂亮的人,不止是学堂,放了学村里都炸了锅,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从钟小子,变成了这个村里唯一一间私塾里新来的先生,赵天宇。
      王婶儿最是八卦,早早地就打探清楚了,回来特得意地跟众人磕牙。
      原来这赵天宇不是一个人来杏花村的,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表弟,叫孟子坤。两个人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目前还是借住在村民家,好巧不巧,就住在了王婶儿家。
      王婶儿那是谁,村里都知道她嘴碎,好打听新鲜事,如今这么个好的机会,她自然是好好跟人家套套近乎,七问八问,把人家底儿摸了个大概。
      原来这两人原是江南苏州那边的富贵人家,后来家里生意经营不善,听说常州这里有烟草生意,很是赚钱,遂变卖家产,举家往这里迁。未曾想路遇山贼,钱财皆空不说,那伙山贼穷凶极恶,谋了财还想害命。其余亲人皆丧了命,赵天宇和孟子坤拼了命才逃脱,一路辗转至此,幸好遇到陈先生,给了他们遮身片瓦,还问他们可会教书,给了他们一个糊口的活计。
      这只是个大概,王婶儿能说,把从孟子坤那里听到的再带点儿自己想象的部分,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可谓十分精彩了。众人听了唏嘘不已,原来这两位也是命不好的,是以后来格外关照他们,这以后哪家杀猪都会留好最好的后腿肉给他们备着,哪家今年收成好总会想着支援他们一袋米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村里既然都传开了,钟易轩和毛不易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想这教书先生竟然这般不幸,不禁都有些感概。后又听说赵天宇和孟子坤正打算找房子,总在人家家里叨扰也不是办法。可是两人手上拮据,造房子没余钱,就这么一直耽搁着。
      钟易轩眼珠一转,想到上次他们在山脚下发现的小庙,有了想法,特意去问了毛不易,毛不易也拿不准,就干脆和钟易轩一起去问赵先生,愿不愿意把那小庙翻修翻修,作为住所。
      本来还以为那庙比较破,离村里也有些远,先生可能不会同意的。没成想赵天宇当时就眼睛一亮,忙问那小庙在哪儿,他们不日就搬过去。
      赵天宇为人和善,长得又好,他表弟孟子坤也是一表人材,彬彬有礼,是以私塾里的学生还有村里也有不少人帮忙简略翻新了一下原来的小破庙,粉刷了外墙,挑了蜘蛛网,简单打扫了一下房子,一番折腾下来,俨然有几分家宅的感觉了。赵天宇和孟子坤背着两小包袱行李赶到的时候,心里只有对大家不胜感激的。
      后来钟易轩他们几个学生最爱到这附近耍,玩到天色渐晚就顺便在先生家吃个晚饭。
      现在这里已经布置得井井有条了。后来赵天宇和孟子坤还在屋前围了篱笆,散养了些鸡鸭,还在门前开垦了一小片菜地,秋天种些白菜萝卜,春天种些茄子扁豆。原来的山神爷爷和山神奶奶也没废弃,好歹占了人家的地儿,他俩在屋子附近又建了个两尺高敞口的小山神庙,修补了原先塑像上的破损,还在庙前摆了香案瓜果类的祭品,一年四季时时朝拜一下。
      钟易轩开始看着新奇,也跟着拜。但赵天宇拜看着是圣光普照的样子,自己拜却总是显得没有那么仙风道骨的气度,钟易轩玩心又重,没两次就不拜了。


      5楼2018-03-01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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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天宇和孟子坤其实是一对儿。
        这事儿最先是钟易轩发现的。
        原本他只以为赵天宇和孟子坤是表兄弟,两个人又都长的很好看,是以特别喜欢找他们玩,就算赵天宇是先生也不怕。反正这个先生也不打人手板,功课做不好顶多说两句。
        有段时间毛不易跟父亲去外省游历过一阵儿,本来想把钟易轩带上的,奈何那段时间钟易轩不知是吃了什么闹肚子,上吐下泻的,只能作罢。毛不易心里惦念,回来给钟易轩带了不少零食特产和新奇小玩意儿。
        其中就有一个少年模样的面人儿,白色衣服,粉红脸蛋,尤其那双眼睛做的最好,一双美目流转的丹凤眼。钟易轩一看就觉得喜欢,又觉得这面人做的神似赵天宇,欢喜地当即就要跑去给赵天宇看,也不顾当时夜色已深,穿了鞋就欢快地往赵天宇他们家跑。
        他在前面跑,毛不易就提着个灯笼在后气喘吁吁地追,还得抽空跟人喊,慢点跑,明日再给人看不迟。
        等两人跑到赵天宇他们家时,皆有些气喘,钟易轩上前就要推门进去,却听着有些异样的声音。后面毛不易也上来,看小孩儿耳朵趴在门上,也跟着凑上来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声音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婉转缱绻。
        毛不易听了一阵儿,明白过来了,赶忙捂住小孩儿的耳朵,一口气把人拉地离屋子老远了才放手。钟易轩还没明白过来,他这方面人事不通,还傻啦吧唧地问。
        “毛毛,先生怎么了?我刚刚听到他哼哼唧唧的,可是身体不舒服了?要不我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可别!先生没事儿,你放心吧。今日晚了,明日再把这面人给他拿来吧,乖。”
        毛不易脸通红,还得耐着心思把小孩儿往家哄。
        钟易轩更奇怪了,他就是这性子,不明白的就一定要问清楚,不然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我都听见了,先生难受着呢,你怎么还说没事!”
        毛不易挠挠头,这可怎么跟小孩儿解释啊。
        “这...其实...其实吧...”
        毛不易支支吾吾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钟易轩又急了,扭脸就又要往赵天宇家跑,誓要问个清楚,又被毛不易一把拉回来。明白小孩儿的心性,毛不易干脆心一横,照实就说了。
        “其实吧...这夫妻俩人相处,就是这动静儿,这是人家闺房之事,旁人不能掺合。”
        钟易轩一听更疑惑了。
        “可是这先生和孟小哥儿是表兄弟啊,跟夫妻有什么关系?”
        毛不易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一开始他刚明白过来的时候也是相当震惊的,没想到这赵先生和孟子坤居然是这个关系,反应过来就马上把小孩儿拉远了。
        这男人和男人,也能成一对儿么?
        钟易轩看毛不易在那儿晃神,不满地拿手在人跟前使劲儿挥。
        “问你话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毛不易抓住眼前挥动的手。
        “意思就是,他们俩,是一对儿。”
        钟易轩也一下子震惊了。
        往昔一幕幕倒是在脑海里转起来。
        是了,要不村里姑婆要给他俩说亲都给推了。
        是了,要不俩人平时亲昵地好似穿同一条裤子似的。
        是了,要不愿意住在离村子远的这小破屋里。
        钟易轩拉拉毛不易的袖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毛毛,咱先回家吧。”
        毛不易诶了一声,忙不迭搀着自家还没缓过神来的祖宗往回走。
        隔天两人倒是面色如常,只是看着先生那张如往常一样俏丽的脸时没来由地一阵儿红。
        钟易轩和毛不易倒是很有默契,赵先生这事儿不能对外说。旁的不说,那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更别提村里那些个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钟易轩倒是没别的,就是看毛不易最近越来越奇怪。常常一个人发呆,上课有时也走神,偶尔望过去两人一对眼,毛不易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
        钟易轩被这眼神看的老大不舒服,忍了几天,终于一个没忍住,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冲上前狠狠拍了一下毛不易的脑袋。
        “看什么呐?这几天你看我的神态怎么跟街角那只发情的猫一样!”
        钟易轩也就随口一说,岂料一语中的。
        毛不易被他说中心事,心里发慌,扭着胖胖的身子就跑出门去了。
        这几日他都一直在琢磨,他对钟易轩是个什么感情。
        以前他没想过,就知道钟易轩可爱,他很喜欢,想要对这小孩儿好。
        这一好就好了十七年,他是把人当弟弟宠的。
        可是那日撞见赵天宇和孟子坤在做那档子事,他后来回想起来,第一反应不是恶心,不是排斥,只是震惊。
        原来男人和男人也能如此的么?
        那自己和易轩。
        不成不成,不能再想了。
        毛不易捧起一把井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7楼2018-03-02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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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易轩最近很是郁闷。
          毛不易已经躲了自己许久了,每次见着他都跟见了鬼似的,扭脸就跑,还追不上。
          谁知道他那两百多斤的庞大身躯是怎么跑这么快的!
          还有马伯褰,也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儿。
          有一次好容易让钟易轩见着马伯褰了,上前一把把人抓住,就质问最近怎么都找不见人了。
          马伯褰最近也挺忙,忙着翻两座山到山那头的余塘村呢。他上次听周震南吓他,说山里有吃人的野狼,是以每次翻山的时候就带着两个猎户,野狼没遇上,这山上倒是有不少野山鸡野兔子之类的,每次都是收获颇丰。
          有时候猎物太多了,猎户就送马伯褰一些,他就屁颠颠地给人周震南送过去。周震南一开始还不知道端的,后来听他说了原委,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也乐得拿了野山鸡烤一顿美味。
          钟易轩别的没听进去,只听着有好多野鸡野兔,立马怪起发小偏心。
          "好啊你,有好吃的都不知道给我带,还巴巴儿得给人家送过去,到底谁是你兄弟啊?"
          马伯骞心道,有好吃的当然是给南南送过去了,你有毛不易疼,还缺我这点儿吃的么。想是这么想,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回头还指望钟易轩默写时施以援手呢,马伯骞又是一番赔笑保证下次也给他带只野鸡,钟易轩这才做罢。
          这马伯骞这头弄明白了,钟易轩开始铆足劲儿盯着毛不易,他倒要看看这死胖子到底搞什么名堂。是以早读盯着他瞧,放学围着他转,就连三餐都几乎是在他的注视下吃完的,把毛不易盯的那个难受,本来心里就藏着鬼,现在好么,搅的自己心神不宁的源头这么缠着自己,是个人都受不住啊!
          躲不过那只能忍了,毛不易又是尽力把两人关系往以往十几年的相处模式带,不过他对小孩儿更好了,以前是什么好的都想给小孩儿带一份 ,现在是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捧到小孩儿面前去。虽然仍然没搞明白毛不易之前到底为什么躲他,奈何那胖子咬死不说,而且好似待自己更好了,钟易轩撇撇嘴,也不多追究了。
          转眼到了七月半,盂兰节,传说今日去世的亲人会被阎王释放半月,回来看看生前的宗族家人。小村庄的人也很信奉这些,事先在街口村前搭起法师座和施孤台,村里许多人家都备好了水灯,准备晚上点着放到河里,给迷路的亡人引路。
          毛府也早早准备好,一家大清早前去祖坟扫墓上坟去了。每年来上坟的时候毛老爷总是会伤怀一番,倒不是为先祖,而是为已故的亡妻。
          这毛夫人去的早,当年生毛不易的时候难产,虽说当时救回来了,却落下了病根,身体底子亏空了,在毛不易四岁那年到底没撑过去,一场风寒就这么去了。临走之前放心不下自己的老幺,握着毛老爷的手眼泪汪汪地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老幺,看着毛老爷点头了才安心阖的眼。这些年每次来祭奠的时候,毛老爷总会在已故毛夫人的坟前,拉着毛不易的手对着墓碑说会儿话。
          今年我们的不易又长高了。
          今年小不易的学问做的不错,先生不止一次夸奖他了。
          今年不易的哥哥们从京城回来了,老婆子,咱一家都来看你了。
          开始还神色如常,每每越到后来越是伤心,想起原先妻子还在的时候,两人有多么伉俪情深,抚着那一方墓碑期期艾艾地哭,一个大男人硬是让人看着有几分可怜。
          毛不易每回也都被自家老爹带出几分情绪来,自己母亲走得早,那时候他还小,不记事,只隐约记得母亲似乎很宠自己。
          等回来天已擦黑,村里今日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大多聚到河边放水灯去了。毛老爷倒是不怎么弄这些,今日跑这一趟他也有些精神不济,早早就回房睡去了。
          钟易轩可想去啊,每年这一回,那河边放的水灯连成一片,把河面映照得可好看了,又有这么多人,多好玩儿。是以拉着毛不易往河边跑。他们倒也不专门往人堆里扎,而是去了上游的赵先生家附近,这里放水灯的人少,远远看着远处闪闪烁烁,倒也十分好看。
          赵天宇和孟子坤也出了屋,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好似看远处的风景似的,一个清丽脱俗,一个俊朗翩翩。早就知道两人关系,钟易轩不由感叹,单是这相貌人物,两人倒真是很相配。
          "先生,你们放过水灯了么?"
          赵天宇淡然一笑,带出几分苦楚。
          "没呢,我们不信这些。"
          想到两人那倒霉催的命运,得,这是戳到人家痛处了。钟易轩抿起嘴,讪讪不再说话了。孟子坤看着钟易轩憋着小样儿好玩儿,有意给他个台阶下。
          "看你们还穿着白衣,这是刚去祭过祖吧。"
          钟易轩又找过话头。
          "是啊,我跟毛不易一起去的。我这里还有剩的苹果,你们吃么?"
          说完从怀里扒拉出两个带着体温的苹果,往人跟前一递。刚吃完晚饭谁吃得下这个,两人皆笑着摆摆手,毛不易从钟易轩手里拿过苹果,两个人就这么咔嚓咔嚓啃起来。
          "先生,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啊?"
          这就问的有些突兀了,赵天宇也是一愣,看着还在奋力啃苹果的钟易轩,和一脸风轻云淡捏着苹果的毛不易,半天终于组织起语言来。
          "喜欢一个人嘛,就是你愿意同他在一起,时时想着他,事事为他考虑。
          他开心时,你开心,他不开心时,你舍不得开心。"
          边说边回握住孟子坤温厚的手。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3-05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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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易轩表情却是有些懵懂,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又是坐在河边吹了会儿风,等那头河边的灯火渐渐熄了,钟易轩和毛不易才告别了先生和孟子坤,回家去了。
            七月的天热,两人又是一整日跑下来,都出了一身汗,晚上又吹了风,怕小孩儿染了风寒,一到家毛不易就让人烧了水,要给钟易轩好好洗一洗。
            钟易轩乖乖脱了衣服开始洗,还想着让毛不易给自己搓背。这要是以前毛不易肯定屁颠颠就拧完毛巾过来了,可今日他却是扭扭捏捏的,半响不见动作。钟易轩等得不耐烦了,拍着木桶边催。
            "毛毛,你干嘛呢?"
            毛不易一听,一扭脸,就看到小孩儿光着身子在木桶里半站着,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呢,把他看着又是一臊,身上一把火,直往下腹撺。
            呸,他还是个孩子,你还要脸不要了?
            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眼睛却是舍不得移开,拿着毛巾就给小孩儿搓起背来。要说钟易轩被毛不易养的好,从小好吃好喝没断过,又没干过活儿,虽然皮肤不白,但是摸着确是水嫩得很。以前毛不易从没觉得什么,自从上次撞见先生的事,他就存了分龌龊心思,现下给小孩儿正搓着,手掌时不时抚过小孩儿光滑的脊背,听到小孩儿舒服得哼哼唧唧,毛不易只觉得忍得辛苦,只能加快了速度,盼着早些给小孩儿洗完,一个没防头没控制好力道。
            "哎呀!疼死了,毛毛你要把我皮擦破啊!"
            毛不易连忙松了手去看,小孩儿背都红了一片,忙心疼地想给人家揉揉,手快抚上背,又是收回来。想想还是不要再碰小孩儿比较好,免得自己没忍住,那就真对不起自己念了这么多年诗书礼法了。
            钟易轩背上还有些火辣辣的,手又够不上,就让毛不易给他揉揉,叫了几声没听到反应,回头一看,就看到毛不易躲的老远,不知道又搞什么名堂。钟易轩又叫唤道。
            "毛毛,水凉啦,给我加些热水来。"
            毛不易应声说好,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拿着小桶的热水就往大木桶里倒。等水温合适了,钟易轩又拍拍木桶。
            "进来一起洗呗。"
            两人小时候倒是一直一起洗澡,后来渐渐大了,也就各洗各的了。今日钟易轩也不知怎么想的。看着小孩儿湿漉漉的眼睛和嘴唇,听小孩儿邀请他一块儿洗澡,毛不易的脑子轰隆一下就炸了。
            这可是你招我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3-0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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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上钟易轩的嘴的时候毛不易就知道完了。
              审判的时候到了。
              他就是堂下的囚徒,钟易轩是案台上坐着的太爷,只等惊堂木一拍,是生是死,全凭钟易轩一人定夺。
              进一步,求仁得仁。
              退一步,万劫不复。
              毛不易在赌,赌这些年对钟易轩的宠爱,能不能换回钟易轩对他的喜欢。
              两人亲了许久,嘴唇贴着嘴唇,也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彼此鼻间的呼吸交错。钟易轩也不推开,就这么安静得看着毛不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毛不易似乎掌握要领,开始要撬开他的嘴唇,舌头要往里卷的时候,钟易轩动作了,他握住了毛不易的双臂,轻轻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毛不易心里凉了半截,果然,小孩儿还是接受不了吧。
              钟易轩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很平静。
              "毛毛,你喜欢我。"
              毛不易点头认下了。
              "我方才问先生,什么是喜欢,他说的那些,我仔细想了一下。"
              "我就觉得你应该是喜欢我的。"
              毛不易又点点头,不知所措。自己心事都暴露在了小孩儿面前,无所遁形,却不知小孩儿对自己是个什么看法。
              "那咱俩在一起以后,你可得对我更加好才行,否则,我便不要你了。"
              毛不易猛一抬头,钟易轩的话听在耳里,转了一个圈儿,每个字儿都懂,连起来的意思却是那么不可思议。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钟易轩看毛不易没反应,上手就拧毛不易的耳朵,反手一揪。
              啊!
              一声惨叫。
              "怎么?耍完流氓不想认账啊?"
              "没有没有,高兴还来不及呢。易轩乖,轻点儿拧,疼呢。"
              哎哟,还撒娇呢。油腻,像前天晚饭吃的那块都是肥肉的红烧肉。
              狠狠地嫌弃了毛不易一番,手上的力度却是松了不少,毛不易得了便宜,又得了钟易轩的首肯,心下一时高兴得不得了,揽过小孩儿又亲了上去,还拿舌头伸进去搅,直到钟易轩推开他,并且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毛不易才惊觉,坏了,小孩儿还在水里呢,可别染上风寒了。忙把钟易轩捞出水面,细细擦干,又小心翼翼得放床上盖好被子。
              钟易轩一脸小媳妇样儿,他这几日就有些明白了,今儿又问了先生,回来仔细想了又想。觉得如果是和毛不易在一起的话,他愿意的。现下两人说通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坐在床边的毛不易,钟易轩抬脚踹上去。
              "死胖子,洗澡去。"
              毛不易被踹了也不恼,哎哎答应着又让人去打水,匆匆洗过,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钟易轩早把被子捂暖了,一钻进去就能抱到小孩儿,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少年清新的味儿,毛不易觉得这辈子都要圆满了。
              两人在一起皆是悄悄地,不敢让旁人看出分毫来。背着人又是亲昵,那黏糊劲儿若是让旁人瞧见了,隔夜饭都能呕出来。毛不易哪里都满意,就一点,小孩儿管自己的称呼变了。
              从原来的毛毛,变成了现在的死胖子。
              而且看样子他还不打算改口了。
              噢。
              毛不易痛苦地捂住额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下了学,两人经常跑村子外转,看着哪儿景色好,人少,就往哪儿钻,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说悄悄话,钟易轩喜欢躺在毛不易腿上晒太阳,然后玩着毛不易的衣服袖子,听他说些没营养的笑话,偶尔兴起,两人还会交换一个缱绻温柔的吻。
              即使是相处起来总嫌时光太短,钟易轩也总算意识到一件事儿。
              似乎很久没见到马伯骞了啊。
              特意跑去村长家一问,才得知这家伙居然退了学了。现在跟着自己老爹学着做些小生意。
              村长家本来就有十亩地,还雇了十几个佃农,每年地里的收成都有个上百两银子,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村长就拿这些做本金,到外乡做些买卖。马伯骞已经跟着学了小半个月了。
              钟易轩着实吃了一惊,这不声不响的,他是怎么都想不到马伯骞居然就退学了。他年纪小,以后的事想不到太远,曾经还以为会一辈子在学堂呢。
              等再见到马伯骞,都是三日以后了。
              马伯骞看着气质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明明五官还是原来模样,只是感觉少了些少年稚嫩,多了些成熟,眉宇间似乎还有淡淡的化不开的忧郁之色。
              钟易轩好奇地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毛不易拍拍他的肩,问要不要喝一杯,他说好。
              钟易轩是搞不懂,怎么好好的还喝起酒来了。
              毛不易看得明白。这模样,之前跟父亲出去游历的时候,看着不就像那街上被自家婆娘甩了的失意男子么。虽然不知道马伯骞从哪儿碰的壁,他不愿意说,毛不易也不多问,不过陪他喝一杯还是可以的。
              三个人就这么把小桌儿搬到院子里,拿了几坛子村长屋里的酒和几个杯子,花生米之类的小菜,毛不易不让钟易轩碰酒,他就特没意思地嗑瓜子吃花生,看着另外两个人跟那儿一杯一杯得喝。
              毛不易酒量好,虽然不怎么喝,还喝一杯就上脸,怎么看不像能喝的样子,但其实他很难喝醉。马伯骞这边跟喝水似的,一杯一杯得喝,后来直接上手拿了坛子往嘴里倒,毛不易终于看不下去了,上手抢了下来。
              "这是闹哪样?学不上了,魂儿也不要了?"
              马伯骞被抢了酒还愣了一会儿,他酒劲儿上来了,脑子不是很清楚了,人晕乎乎的,眼前的人都重影了,嘴巴一瘪,呜呜开始哭起来了,越哭还越起劲,从开始呜咽着到后来的嚎啕大哭,间隔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毛不易无法,就上去拍着他的背安慰。马伯骞一边哭还一边直抽抽,抱着眼前的毛不易跟抱着救命稻草似的,看得钟易轩心里老大不舒服。
              等人终于喝够了,哭累了,毛不易和钟易轩才终于把他抬进房间。马伯骞躺在床上还在那儿翻来覆去,被子也盖不严实,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钟易轩凑近了听,马伯骞翻来覆去就说了两个字儿。
              "南南"
              好么,感情还是被周震南给伤了?
              后来马伯骞又走了。
              两人再来找他时,村长说他又跑出去做买卖去了,还感叹这孩子这段时间怎么怎么上进,废寝忘食地跑货,还跟人合伙要做烟草生意。钟易轩和毛不易对视一眼,这什么情况?
              等再逮到马伯骞在的时候,又过去好几个月了,他似乎是以可见的变化长大了,整个人散发一股江湖人士的气息,老练,痞气,还有点城府,以前那傻样儿一点都找不见了。钟易轩和毛不易都吓了一跳,这才小半年没见,这人变化怎么这么大?
              钟易轩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马伯骞怎么回事儿,有什么想不开的。这回马伯骞也不瞒他了。几个人找了个小酒馆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些饭菜,马伯骞倒是开门见山。
              "我在赚钱。"
              毛不易摸摸下巴。
              "看出来了,可是你要钱做什么?"
              马伯骞带出一丝苦笑来。
              "为了攒聘礼。"
              哦。
              啊?
              啊!!
              钟易轩和毛不易皆是吃惊,谁家姑娘得了马伯骞的喜欢,值得他不要命的赚钱都要娶回家啊。一时都有些八卦起来。马伯骞看他们样儿就知道他们想什么,笑容更发涩了。
              "不是我,是给南南攒聘礼。"
              什么?!


              11楼2018-03-09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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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走向,把钟易轩和毛不易整懵了。这人没毛病吧?拼命赚钱不自己用,给别人当聘礼,什么路子?钟易轩当场都有些怒了。
                "周震南那小子什么意思,他要成亲不会自己出聘礼么?还要你给张罗?不带这么欺负人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马伯骞最听不了别人说周震南,当场就顶了回去。
                "别胡说,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人又没逼我。"
                然后倒是全说了。
                本来之前他傻呵呵去找人玩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和人做朋友。
                等后来,余塘村里的媒婆跑来要给周震南介绍门亲事的时候,马伯骞才觉出不对劲儿来。明明好朋友要成亲是好事儿,怎么自己的心里感觉这么不是滋味儿。幸好后来周震南自己也没同意这门亲事,马伯骞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
                马伯骞才搞明白了。搞明白还不能完,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对人喜欢,不管是谁,终归不能看着他和别人成家。
                那天马伯骞整特浪漫地采了一车山茶花,拉到周震南家后院儿,把人约出来,大晚上赶着牛车带人去村东头外的坟地边看星星看月亮,还企图跟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被周震南一个白眼给吓的掐了话头。
                周震南问他到底想干嘛,他倒是毫不扭捏,直截了当地就握着人家的手说喜欢人家,把周震南吓的当场抽回手,脸色发白地看着他。
                马伯骞问他。
                "你不喜欢我么?"
                周震南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你疯了不成?咱俩都是男的,怎么个喜欢法儿?"
                "那,那之前袁媒婆给你说亲,你怎么拒绝人家了呢?"
                马伯骞坚持认为周震南是因为对自己也有感情才拒绝亲事的,说真的,就是因为周震南这个举动,才给了马伯骞上门找人告白的勇气。可周震南不这么觉得。
                "我拒绝那门亲事,是因为我有心悦之人了。"
                "谁?"
                马伯骞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结果来。
                "我们村的冯湘萍,你见过的。"
                马伯骞一愣,他还真见过,有几次他来周震南家玩儿的时候,冯湘萍刚好在。她是他们村的村花,长得水灵,刺绣做的也很好,原先他只当周震南跟她玩儿的好,没想到,竟是心上人么。
                马伯骞静默半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那么,你是打算和她成亲?"
                周震南却是摇摇头,表情竟然很痛苦。
                "我倒是想,我去求过,她家要三百两聘礼。三百两!我怎么拿得出来!她爹还说,已经给她说定了,过了年就把她嫁给镇子上的王家老爷做妾,人家出了三百两了。伯骞,我没法子了,若是王老爷人品好也就罢了,但是他好色成性,几乎每年都会抬一房妾,他们家后院太阴私,闹出过人命,对外都说是病死的,其实保不准就是被后院那些女人争风吃醋害死了,我不能让湘萍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绝对不行。。"
                周震南说着痛苦地捂住脸蹲下去,马伯骞从没看过周震南这样颓丧的样子,他记忆中周震南一直是温柔冷漠的,对着他会开玩笑,恶趣味,但绝不能像现在这样,仿佛被人抽了骨头,痛苦地蜷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的样子。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别难过,我帮你出聘礼。"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马伯骞喝了口酒。
                "我也不全是为了南南,那姑娘也很可怜,若是我不帮他们,以后她进了火坑,一辈子就完了。"
                钟易轩听了怒火还没下去。
                "所以你就巴巴儿地凑上去当好人,你傻吧?周震南不还是要和别人成亲,你到底不啥也没落着?"
                "我愿意!"
                马伯骞红了眼,面目有些狰狞。
                "只要南南开心,我愿意的。我本是想和他在一起,我才开心,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不开心,我便不开心,若是他开心了,即便我不开心,我心里也为他开心!"
                "你痴了,你傻了,我不管你了,毛毛,我们走!"
                "等一下。"
                马伯骞眼睛还是红着的,声音却是意外的冷静。
                "我其实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毛毛,你能不能借我五十两银子?"
                毛不易看看钟易轩,钟易轩瞪着马伯骞。
                "不借!"
                "算我求你们,那姑娘出嫁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我还差五十两,我实在无法了,我很快还你们的!"
                "你怎么不找你老爹?你家里又不是没钱。"
                "我爹,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骂我傻,我之前赚的钱肯定也要被收走了,那南南就彻底没指望了。"
                钟易轩阴阳怪气。
                "你也知道你傻啊。"
                到底是兄弟,钟易轩最终还是妥协了,央了毛不易同意,答应三日后给马伯骞拿五十两银子来,马伯骞感动得,抱着钟易轩转了几个圈圈,直让毛不易吃味得上前把两人分开了。
                周震南在年后跟人姑娘成了亲。
                成亲当日马伯骞也去了,穿了一身红,包了五两银子的红包,坐在宾客席上笑呵呵地看着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
                南南,你是我第一个心悦的人啊。
                二拜高堂。
                日后成了家, 我大概再不能给你带野山鸡吃了吧。
                夫妻对拜。
                今日这礼堂,这身红装,满堂宾客,除了不是我跟你行礼,便也当作你与我成了亲,如何?
                礼成。
                马伯骞还在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那时他还在学堂,笑起来一脸傻样儿。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
                可是我的心好痛呢,南南。
                我的心其实都要碎了啊。
                马伯骞紧咬着牙,脸上还在笑,往死里憋眼泪,他不敢喝酒,碰都不敢碰。
                这是南南大喜的日子,他想。
                我不能毁了这大喜的日子。
                等晚上宾客散了,马伯骞最后一个走,起身。
                身后有双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转身。
                是周震南。今日的他穿一身红,真是好看。周震南也望着他,眼里的情绪似乎有些复杂。终是松了手。
                "谢谢你。"
                幸好,最后还有你对我的感激。
                马伯骞又笑了,不再是傻呵呵的,反而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快装不下去了。
                "不客气。"
                "以后,要好好对新娘子。我走了啊。"
                "嗯。"
                从此相忘于江湖。


                15楼2018-03-13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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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伯骞回来了,钟易轩和毛不易还时常来看他。
                  头一个月看他情绪实在不好,蔫儿不兮兮的,马村长问了他也什么都不说,钟易轩他们来了还能说上两句话。后来钟易轩实在受不了他这死样怪气的做派,和毛不易一合计,跟学堂告了假,又跟家里说明了情况了。硬架着马伯骞,说是出去游山玩水散散心。
                  马伯骞散没散心不清楚,反正钟易轩和毛不易是真正游山玩水了。
                  一路从江南玩到京城,顺道还去看了在京城当差的大哥,正赶上花灯节,晚上一帮人还去看了烟火,逛了庙会,马伯骞说逛累了,想回去歇息,其余人表示那你回去吧,我们接着逛。
                  ...
                  你们这帮**!
                  说好陪我出来散心的呢!
                  我活生生失恋了好么!!
                  交友不慎啊。
                  马伯骞捧着受伤的心期期艾艾回去了,并且深深怀疑这帮家伙其实只是拿自己当借口,分明就是自己想出来玩儿了吧!
                  还在看花灯的钟易轩打了个喷嚏,毛不易看着心疼,脱了外衫给钟易轩披上了。
                  "不是,胖子,我不冷。"
                  钟易轩把外衫还到毛不易手上。
                  "你说会不会马伯骞知道了咱们拿他当幌子出来玩儿,背后骂我们呢?"
                  毛不易还是给钟易轩披上了外套。
                  "不会,他发现了又怎么样,他一路不是也玩儿了么?"
                  "说的也是哦。"
                  钟易轩心里刚升起来的那点罪恶感瞬间就没了,又拉着毛不易四处逛,看得毛家大哥直摇头,这钟易轩似乎。
                  也太没大没小了点?
                  "你看这野鸭子的花灯可好?"
                  "那是鸳鸯。"
                  "诶,这个小麻雀的也不错诶。"
                  "那是比翼鸟。"
                  "这芙蓉花的也挺好的嘛。"
                  "这是并蒂莲。"
                  "还有这盘扣!"
                  "这是同心结。"
                  钟易轩闹了大红脸,他从未出过杏花村,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大多只在画本里读过。一撇嘴,不高兴地在一旁嘟嘟囔囔。
                  "什么嘛,明明是麻雀还起个比翼鸟的名儿,瞎讲究。"
                  毛不易一看,自家小孩儿生气了,忙上前去哄。
                  "对,都是这些东西不好好起名儿,易轩不生气了好不好?"
                  钟易轩神色稍有松动,只等着毛不易接着哄自己。
                  毛不易拿起旁边摊子的一对小同心扣。
                  "这对小盘扣可喜欢?"
                  钟易轩斜睨一看,一对小玉件儿,看着倒是很小巧细致,依然高昂着下巴问。
                  "这又叫什么名儿啊?"
                  "嘿嘿,这叫同心扣,有情人带上,永结同心。"
                  钟易轩一听心下更欢喜,表面上仍在嫌弃。
                  "去,谁要跟你永结同心。"
                  "是是是,是我上赶着要跟你永结同心,喜欢不?喜欢就买了吧?"
                  "行吧,看你诚心诚意的样子,那就买了吧。"
                  自家小孩儿的别扭样儿怎么这么可爱,明明看到这同心扣眼睛都亮了呢。毛不易被钟易轩萌得心都化了,掏了钱买下来,赶忙一人一个往腰间系上了。
                  一路上钟易轩小孩儿心性上来了,见着什么喜欢都要买,一手拿了一串糖葫芦,身后毛不易提了一堆吃食小玩意儿,毛家大哥看不过去,帮毛不易分担了一些。等终于逛够了,打道回府后,毛大哥,毛英拉着毛不易跑去书房秘密谈话去了。
                  "你说,你和种易轩什么关系了?"
                  "我俩在一块儿了。"
                  毛不易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大明大方地就承认了,反而把毛英噎住了。
                  他早看出来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只等着找自家小弟先推心置腹地谈,套出话来,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把老父亲搬出来。钟易轩那边就多给些银钱,打发到远一些的地方,也就罢了。
                  这说起来本来应该是非常漫长的谈判过程,谁知被毛不易上来一句话堵得他半天想不出下文。
                  毛不易哪能看不出来他大哥想的什么?碰上跟钟易轩有关的事儿他总是格外用心。自家老爹他现在不敢想,自己的两个哥哥的关首先得过。
                  先发制人!
                  咣当一声。
                  毛不易毫不迟疑地就跪地下了,把毛英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毛不易肉不是白长的,又拼了命往下坠,他大哥拉了半饷硬是没把他拉起来。
                  "大哥你听我说。"
                  毛不易咽了口口水,又狠掐自己大腿一把,挤出些眼泪来。
                  "我没了钟易轩不能活啊。"
                  "你说这话像什么样子!"
                  "真的!我试过离他远些的,可是见不着他我饭吃不下,觉睡不安稳,整个人都不好,我都要疯了。后来我再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同我在一块儿,他居然同意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整个心都在他身上了,再让我离了他,我会死的啊,大哥!"
                  带着点瞎编,再配上毛不易这癫狂的表情做派以及脸上直往下淌的眼泪,毛英一时也被唬住了,反应过来还想拉他起来,毛不易又开始使千斤坠,死活拉不动。毛英一时气愤,甩手不干了。
                  "唉,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定夺去吧,大哥不管你们了还不成吗?"
                  毛不易一听,心中一喜,面儿上还是一副吃惊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大哥就这么松口了。毛英看着傻掉的弟弟,心又一软,到底是家里千疼万宠的老幺,要是不造这孽就好了,哎。
                  上前又要拉他,这回倒是一拉就拉起来了,给他拍拍膝盖上的灰。
                  "你别高兴太早,还有你二哥,还有咱爹!他若是不同意,有得你们两个苦头吃。"
                  毛不易也知道,但是凡事一步步来,起码大哥这里就开了个好头,不是么。至于父亲和二哥那边,二哥是软硬都吃,说不定比大哥还好对付。
                  至于父亲嘛,父亲那边...
                  再说吧。


                  16楼2018-03-13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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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再从京城回到村子里,已经过去三月有余了,除了兴致依然不是很高的马伯骞,其余人都玩的挺尽兴。
                    到底是出去走了一圈,见识了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又有好友陪着,心胸开阔了些,马伯骞失恋的阴影总算好些了,原先无忧无虑少年郎的样子又回来了些。
                    只是学堂马伯骞是不打算再上了,他这大半年跟着学经商,心野了,书怕是读不近了。马村长见他脑子活络,算账也快,索性把手上的一些生意都交予他做,让他好好历练历练,自己当起甩手掌柜了。
                    钟易轩和毛不易倒是继续上学堂,今年跟毛老爷讲定了,秋末去县里参加乡试,争取考个秀才。以后再往上考也好,或者留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也好,全凭毛不易喜欢。左不过家里已经有两个在京城任职的哥哥,也不要求毛不易非要上京考个状元探花之类的。
                    学堂里又新收了一群小豆丁,一个个看上去稚嫩又可爱,同届的其余人作为学长,则是纷纷开始谋出路了,有不学了回去子承父业的,酿酒或是织布之类的,有到省城里给人做些写信代笔之类的杂活儿谋生路的,也有一些像毛不易一样,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的,一番对比下来,好像只有钟易轩对未来最没有打算,最无所事事。
                    钟易轩自己也觉得,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两人亲密过后,钟易轩窝在毛不易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情话。就说到以后的事儿。
                    "死胖子,大家都规划好将来了,好像就我浑浑噩噩的,你说我将来做些什么好呀?"
                    毛不易抚摸着钟易轩光滑的脊背,边回味边打趣儿。
                    "做毛少奶奶可好?"
                    钟易轩一脚就踹他小腿肚上去了。
                    "去你的,跟你说正经的呢。"
                    毛不易摸摸下巴。
                    "你要是真想做事,索性学学怎么记账吧。我打算好了,这次不管中不中秀才,都不往上考了,就拿点本钱,也像马伯骞一样学着做点生意,你就跟着我,做我的账房先生可好?"
                    嘴上说着正经的,手却不老实,还在钟易轩腰上乱摸,把钟易轩弄得痒死了,两人又是打闹一阵儿,双双睡去了。钟易轩是听进心里了,从库房里拿了本旧算盘,成天见地在那噼里啪啦地算,也算是充实了起来。
                    毛不易依然是定定心心准备考试,他学的扎实,脑子不错,又肯用功,赵天宇几乎都不用怎么费心,况且毛府都捐了钱的,这次考估计也是十拿九稳。
                    果不其然,开春放榜,毛不易的名字赫然纸上,同村去的几个考生却都名落孙山了。毛老爷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可是这杏花村出来的唯一一个秀才,当天找朱家猪肉铺子现杀了两头猪,又摆了流水席,说要摆上一天一夜,宴请乡亲来庆贺,小村庄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跑去凑热闹,跑来吃白席,顺道恭贺毛家老爷,家里小子有出息云云。
                    一时热闹非常,跟过年也差不多了。
                    前头宴席摆得热闹,后头毛不易却没个清静,被老爹拿出去拜了一圈,又耐心坐着陪着吃酒席,回来乏得厉害。但是看到后院钟易轩在哪儿噼里啪啦算账,每算好一笔就拿一片桂花糕吃,吃的满嘴渣子也不自知,那可爱样儿,毛不易看着瞬间也不乏了,上前从侧身搂住,吧唧就亲了一口。
                    "哎呀!别打岔,我算错啦!死胖子,都怪你!"
                    钟易轩被一打搅,算盘一拨错,前账全白算了,气的站起身就拧毛不易耳朵。这项技能他是炉火纯青,第一次拧还没轻没重,后来拧多了就有技巧了,知道怎么拧不会留下印子,还能拧得人死疼!
                    这厢毛不易被拧住了耳朵,马上告饶。
                    "啊,轻点儿拧啊易轩,疼啊。"
                    来来去去就这么一招,偏偏钟易轩还就吃这一套,松了手上的力道,仍然虚虚拎着耳朵,就这这么个姿势问。
                    "前头不是吃席么?这么快吃完了?"
                    "没呢,得摆到明儿个早上,我溜回来的,来看看你。"
                    钟易轩松了手。
                    "哼,算你识相。"
                    毛不易揉着被拧疼的耳朵,又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锦盒递到钟易轩跟前,钟易轩接过,一打开,一个玉簪子,样式古朴,难得那玉质好,摸着光滑温润,似是化不开的油膏。钟易轩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又好面子,故意嫌弃地说。
                    "这簪子样子也太简单了吧。算了,看在你送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了,给我带上吧。"
                    毛不易看钟易轩喜欢,心内也欢喜,乐呵呵给钟易轩带上发髻上了,又拿了镜子给他照。嗯,带着果然不错,不枉自己特意让玉匠打的羊脂白玉簪。
                    两人又是开开心心说了半日闲话,夜里吃了晚饭,早早就睡了。
                    等过了秋分,两人也打算不念了,开始试着做生意,毛不易前头做生意,钟易轩后头管帐。他现在做账记账有模有样了,又跟着毛府的老帐房先生学了不少,现在一手算盘打得噼啪响顺溜的很。
                    两人抽空又去趟赵天宇家,到底是恩师,谢师宴还是要摆一顿的。
                    岂知到了赵先生住处,先生倒是在,只是小屋帘子都放下了,屋内东西都收捡起来,先生包了两个大包裹,看着像是要走。
                    而且,也不见孟小哥儿人。
                    钟易轩和毛不易面面相觑。
                    这又是唱的哪出。
                    赵天宇见来了客人,东西也不收了,招呼人先坐下,倒了两杯清茶。钟易轩憋不住好奇,上来就问。
                    "先生,你这是要走啊?"
                    赵天宇看看他,再看看毛不易,淡淡笑了一下,点点头承认了。
                    "啊?那,那你不给我们教书啦?"
                    "嗯,我过两日就走了。新的先生马上就到了,等他到了我就走。"
                    "你为甚么走呀?这不是教的好好的么,还有,这孟小哥儿去哪儿啦?我似乎许久没见过他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孟子坤,赵天宇本身还算平静的神色一僵,眼神一下暗淡下去,头也低垂下来。好一会儿,闷闷地说了一句。
                    "他走了。"


                    17楼2018-03-16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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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坤走了。
                      他和孟子坤是一对儿,赵天宇和钟易轩他们说起时,见他们并不惊讶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吃惊,想不到他们居然早知道自己和孟子坤的关系。
                      他又往下说。
                      "其实,我们一开始来这里就骗了你们。"
                      钟易轩好奇。
                      "骗我们什么?"
                      "我和孟子坤不是什么表兄弟。"
                      "我们也不是路遇山贼逃难至此的。"
                      这倒是没想到,钟易轩和毛不易皆屏气凝神往下听。
                      "罢了,我都要走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我本是苏州的伶人,在一家茶楼唱曲儿,有时大户人家里家主诞辰或是有庆贺的事儿,会把我们叫去给人搭台子唱曲儿。我是旦角儿,花旦。
                      我还记得那日,苏州富户孟家的小儿子,也就是孟子坤十七岁生辰,特意摆了酒席搭了台子,叫了我们茶楼几个唱的好的去给人家小公子唱戏。
                      也就是那日,我见着的孟子坤。"
                      赵天宇神色恍然,仿佛陷入往事中一般。
                      "孟子坤贪玩,不高兴在前头安安分分吃瓜子喝茶看戏,反而溜到后台,东摸摸西看看。
                      我道哪儿来的小屁孩儿,挥手要赶他走,岂料他见着我,第一句话就是。
                      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呸,谁是你姐姐,给我看清楚,小爷我是男的!
                      他知道后忙跟我讨饶,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声好哥哥,你长得真好,配上那张乖巧脸,我还真发不出火儿来。
                      等登了台,往台下那么一瞅,我吓死了。这我刚才好似得罪了小寿星了,孟子坤台下还冲我笑,那无害的样子,可爱的紧,我便不怕了。
                      我那日唱的是最拿手的牡丹亭,我唱杜丽娘,不是我吹,我唱杜丽娘是苏州独一份。就凭这出戏别人都赏我脸,硬是在苏州立住的脚。
                      那日我唱的也是一如既往地好,那孟子坤都看痴了,等下了台就听他央着要那个唱杜丽娘的给他做伴。
                      我一琢磨,那不就是我么。
                      果不其然,回去后老板就跟我说,让我从此后跟进孟府,给孟小公子做个玩伴,或者伴读也行,以后就吃好住好,享福去了。
                      看着还是一副不舍得我走的样子,真当我看不见,他袖子里几张一百脸银票角子都漏出来了。我粗略一数,约莫有三张。
                      我没想到我这么值钱,结果人家擦完眼泪送我走的时候,就给了我二十两。
                      我去了孟府,到真是吃好的穿好的,孟子坤也不把我当戏子看,让我给他做伴读,一起上学堂。我跟着学了三年,他功课有时懈怠,都是我帮他补上的。
                      他很喜欢跟着我身后,叫我天宇哥哥,有什么新奇好玩的都给我带一份,对我是真真儿的好。
                      我一个戏子,从小被父母买到戏园子,什么苦楚都受过,寄人篱下,没少遭人白眼,很少有人真心待我。
                      别人要是对我好,我就对他更好。
                      是以他后来说喜欢我,想同我在一块儿,我同意了。
                      本来一开始是瞒着府里,悄摸在一块儿的,我不知道我们在一块儿能有多久,只想着有一日便是一日,过一日便算一日。可是孟府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人多眼杂,还是被发现了。
                      孟老爷知道后大怒,把我打了一顿,关进柴房,还说我狐狸精,狐媚了他儿子,要把我抓去报官,游街示众。孟子坤也被他关了起来。
                      我那时就想着,果然,人还是不能贪恋那点儿好,遭报应了吧。
                      隔天夜里,我还关在柴房里,一天没吃东西,饿的晕晕乎乎的。就恍惚听到门有响动,然后咔嚓一声,门就开了。
                      孟子坤就站在门外。
                      还背着包袱,上前将我抱起来,问我愿不愿意同他私奔。
                      我当然愿意。
                      我俩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孟子坤收拾的急,带了些随身衣物和三百两银子,本来银子够用的,谁知到了池州,一次住店碰上贼了,银子被偷走了,我们那时身上就剩了五十三个铜板,也不知道明天去哪儿。钱很快就花完了。
                      后来甚至还跟乞丐窝住过,一路边乞讨边往前走,就想着能离苏州远点儿。幸好那时我们遇到了陈先生,就是你们以前的先生。
                      他给我们吃的,甚至还收留我们住,问我会不会教书,我那时穷疯了,饿怕了,这送上门的营生,我没有不要的道理。
                      我说我会,还默了我背的最好的出师表,幸亏那三年我有认真练字,陈先生夸我字写的真不错,就让我们来这杏花村,教你们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钟易轩了然。
                      "那你又为什么要走?"
                      赵天宇整个人都沉浸在阴影里,看不出喜怒。
                      "因为孟子坤走了。"


                      18楼2018-03-16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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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壹
                        "那他为什么走了?"
                        钟易轩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追问,被毛不易捣了下胳膊,赵天宇却也不在意。
                        "我让他走的。"
                        "我们刚来这里定下,确实挺好。
                        他是大户人家受宠的少爷,为了我家业也不要了,跟着我一路吃苦来到的这里。修屋种地,养鸡做饭,无一不是亲力亲为,刚开始不会做饭,灶台都烧过不知道多少回,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舍不得我做饭,说我教一日课辛苦,早早就给我烧好晚饭。
                        一开始他连青菜都会炒焦,到后来都能给我烧一桌子菜,想他原先在孟府里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肯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真的是很感念他的。
                        可他到底是孟家少爷,我拐跑他和我一块儿出来,对孟老爷来说他就算不孝,我拉着他放弃荣华富贵和我一块儿过苦日子,对他就是不义。我总不能耽误人一辈子就为了伺候我。
                        我命贱,是蝼蚁浮萍,庸碌一生也是我的命数。可他不一样,他是金贵之身。
                        以前我不愿放手,现在我想明白了。
                        所以,他走了。
                        我也该走了。"
                        钟易轩听的心里不是滋味。
                        "可是,你们还是相爱不是么?既然还是彼此喜欢,为什么要分开呢?"
                        "你不懂,我是为他好。日后他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
                        门口传来孟子坤的声音。
                        还背着个蓝色的包袱,长身立在那里,表情似是有些愠怒。
                        "赵天宇我告诉你,除非你不喜欢我了,否则你休想甩掉我,这辈子也休想!"
                        "你这又是何苦,你毕竟还有家。"
                        "我可以为你舍弃家族跑出来,你还要将我赶回去么?天宇,你忍心么?"
                        "跟着我,可就只有苦日子了。"
                        "什么是苦?若是没有你的日子,于我来说,才算是苦日子。"
                        "你父母怎么办,说句不好听的,若日后生老病死,或是缠绵病榻,你也不去他们身旁相伴么?"
                        "我..."
                        孟子坤一时有些语塞,他年纪轻,想不到这些,只是一门心思想着和赵天宇过日子。
                        "子坤,咱们不能不孝。"
                        赵天宇还是硬着心肠,硬是要赶人走。孟子坤一听又急了。
                        "是,我不能不孝,但是总有办法的。
                        我们可以先回苏州,我先去孟府再跟我父亲说这事儿,若是他不同意,我就求到他同意为止,若还不同意,我舍了这条命也要再跑出来找你。父亲一向疼我,不是没有同意的可能的。可是若是你还是执意要同我分开,我便死给你看!"
                        赵天宇无法,劝也劝过了,赶也赶过了,还能怎么办,真让人家把命搭给自己么?
                        "子坤,我不希望你日后后悔。"
                        "我不后悔,死也不后悔。"
                        孟子坤回答的很笃定。
                        "别老把死啊活的挂在嘴边,不吉利。"
                        孟子坤上前拉着赵天宇的手。
                        "你以后莫要再说要同我分开,那我也不再说了。"
                        钟易轩和毛不易两人在旁边看着热闹,这两人是又和好了,顿时松了口气,还是钟易轩嘴快,喜滋滋问赵天宇。
                        "那你不走了吧?"
                        赵天宇摇摇头。
                        "我还是要走的。"
                        钟易轩不干了。
                        "啊!为什么呀?这不都说开了,和好了么,怎么还是要走啊?"
                        "我得跟孟子坤到苏州去。他总归根在那里,还是要和父母共聚天伦的,和我一起跑出来,本就是我对不住他。"
                        孟子坤张口还要再说什么,赵天宇捏捏他的手心,示意他安心。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若是你求得父母同意,我们继续在一块儿。若是你被关起来了,我就在苏州等你,一辈子也等,你可安心了?"
                        "嗯!"
                        孟子坤紧紧回握住赵天宇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一辈子的。"
                        三日后两人还是走了,头天晚上学堂里的学生一起办了一场谢师宴,一起喝了些酒,疯了一晚,个个都有些不舍。第三日一早,天刚擦亮,赵天宇和孟子坤就背着包袱准备赶路了,其余学生都在昨日喝的有些醉,这时候大多都在家呼呼睡着,钟易轩和毛不易却是早早赶到了,前来送行。
                        赵天宇看着两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送别,也有些感触。
                        "难为你们这么大早起来。"
                        "我们总想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们有礼物送你们。"
                        毛不易拎了个小包裹递给孟子坤。孟子坤打开扒拉一看,一些点心,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压在最底下,就要往回退。
                        "你们能来送我们已经很高兴了,这实在不能收。"
                        "没事,你拿着。"
                        钟易轩又把包裹往孟子坤怀里推。
                        "拿着吧,一路上总归要用银钱的,我们也就是一点心意,你若是真过意不去,日后来看我们,再回来还给我们可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子坤和赵天宇也无法,收下了。
                        "只是要当心,别再被贼人偷了啊。"
                        毛不易还不放心叮嘱,赵天宇有些乐,笑着答应了。
                        "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给你们做念想的。要不这样,我给你唱一段 牡丹亭 ,可好?"
                        钟易轩一听,赵先生要唱戏,忙开心得拍起手来。
                        "好啊好啊,我还从未见过先生唱戏呢。"
                        素手一翻做兰指,轻踱云步做莲花,未施粉黛未上妆,未成曲调先有情。
                        赵天宇一抬眼,眼角尽是风情。一抿唇,纵使无情也动人。
                        一开口,是杜丽娘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瓶人忒
                        看的这韶光贱
                        没有锣鼓,没有伴奏,凭一腔清唱,唱出杜丽娘一腔痴肠。
                        是痴心,是饮恨,是戏中人。
                        赵天宇收了身段,停了唱腔,摇身一转,又是翩翩公子模样。
                        方才那一缕幽魂似是也烟消云散了。
                        瞧着吧,这才叫一惊艳,这才叫一绝。
                        钟易轩和毛不易看了挪不开眼,合不拢口。
                        乖乖,这身段,这人物,这气度,怪不得那孟子坤能被迷得神魂颠倒。
                        赵天宇拱手向他们一行礼。
                        "就此别过了。"


                        19楼2018-03-16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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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贰
                          小村庄的日子依然波澜不惊。
                          新来的先生姓吕,名叫吕泽州,隔壁村的。之前是秀才,去年参加了秋闱,一举中的成了举人,按理说应该是个老爷了,后来朝廷给分了胡儿山那片的县令,芝麻大点儿官,可在村里人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家吕先生志向倒不在此,他家里也算富裕,那胡儿山又远,听说治安还不好,给朝廷上圝书了一封辞官请圝愿表,写得诚诚恳恳,朝廷那边倒也不追究,从此便赋闲在家了。
                          这些可以暂且不表,关键人家学问做的好。
                          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自然不在话下,人先生还特渊博,又不像之前的陈先生,像个老学究,说话文邹邹,虽说学问也好,就是有时候上课学生碰着晦涩难懂的地方去请教完,一通之乎者也,回来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可不一样,上课总能感觉妙趣横生,你问他天文地理,史书兵法,都能给你讲得通俗易懂,是以学堂一时很是热闹,许多学生回家还直夸先生教的好。
                          钟易轩还慕名去旁听过几次,觉着确实不错,要是早两年上吕先生的课,估摸着自己现在也能有个功名,混个秀才当当。
                          他现在跟着毛不易还有马伯褰他们出去做生意,一开始做些小本买卖,采购了些村里织布房的棉布,到镇子上的市集去卖,城里人很稀罕这种透气又舒适的布料,是以每次都能赚上一笔。
                          后来马伯褰觉得这样来钱慢,还麻烦,干脆包下了村里的织布房,花了些银钱扩建成织布厂,又拉毛不易入伙,两人一起筹钱采购了布料染缸之类的,就这么有模有样地做起生意来。
                          毛不易脑子活,知道虽然造起厂子,但若是在城镇里没有老顾客口口相传也是不行的,又问家里拿了一百两银子,在镇子上买了一家地段很好的店铺,装修一番,匾额上圝书"钟易布坊",专门用来卖布料。
                          马伯褰刚看到匾额上的字好生嘲笑了一番,说这名儿也忒难叫了,而且这毛不易也太酸了,也不避着人,开个店铺还和钟易轩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儿,当心让毛家老爷知道了,给他一顿好打。
                          毛不易只当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继续乐呵呵地开始经营起布坊,生意还挺好,他们布料织得细,颜色染得正,裁成衣服版型也不错。后来又添了丝绸,麻布之类的布料,甚至还开始少量定制成衣,一时间生意红火得很,一月就有个二十几两的盈余,钟易轩在库房算账点钱,也是觉得日子简直美滋滋。
                          因为镇上远,来回也要大半天的路程,钟易轩,毛不易和马伯褰几个干脆就在镇上寻了个空闲的屋子,跟原来屋主商量好一贯钱一个月,就这么住下了,一个月回去个两三次。
                          这天钟易轩和毛不易准备回村里住上几日,叮嘱马伯褰看好店后出发了,路上钟易轩不知怎的,右眼皮一直跳,毛不易知道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又把手搓热了给钟易轩眼睛捂上,还是没用,跳的钟易轩心里也发慌,仿佛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回到府里,仿佛是验证钟易轩的预感似的,一进大门钟易轩就被叫去前厅了,毛不易忙跟着一起去看看什么情况。钟老爷就在前厅等着钟易轩,一见着人,竟是有些着急。
                          "你回来啦,跟我来,你亲生娘圝亲在后院等你呢。"
                          一句话把钟易轩砸了个蒙圈。
                          想他从小无父无母,虽说有毛不易罩着宠着,但到底是孤儿,从小村里三姑六婆没少说他闲话,他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没往心里去。
                          也从未敢往心里去。
                          他只当他父母是死了,从他记事起自己就没喊过别人爹爹娘圝亲,今儿个突然告诉他,你亲生娘圝亲来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仍然发着蒙,梦游似的被毛老爷拉着进了后院,看着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
                          事后钟易轩回想起来,其实他娘很好看,柳叶眉杏仁眼,脸色儿白净,一双纤纤玉手,是个小圝美人胚子,只可惜太瘦了,病中脸色也不好,眼下有些发青。
                          钟易轩这个娘圝亲,名叫钟念秋,原先是秦淮河上的歌姬,算不上很有名,但是一手琵琶弹的好,长的也还不错,早些年也经常有官家老爷为她倾慕,想讨回家做妾。
                          可人家是正经清倌,卖艺不卖圝身的,有次也是被一老爷点了,进厢房弹了一曲阳春白雪。那老爷听了直说好,又请她喝酒,两人一起从风花雪月谈到诗词歌赋,再谈到人生理想,越聊越投机,最后都喝醉了,第二日再起来,都光着躺在床上,面面相觑。
                          钟念秋是比较憋屈的,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给了别人,但说起来还谁也怪不上,毕竟两个人都喝多了。那老爷人也还好,当下说要负责任,只是让她等两年,他刚刚妻丧,要守两年再来娶她续弦,钟念秋也同意了。
                          谁知就这一晚竟是珠胎暗结,过了几个月越发显怀了,点她弹曲儿的人也少了,原先是卖艺不卖圝身的,现在孩子爹都不见,大姑娘家就挺着个大肚子了,在那一片名声也坏了。钟念秋想干脆就去找那老爷,让他早点娶了他,也好给孩子一个正经名分。谁知到了杏花村,那家老爷刚好外出了,问了管家说是要几个月后再回来,就借了村民家的屋子住着,挨到了分娩。
                          钟易轩听在耳朵里,一时也没啥想法,仿佛在听别人的事儿似的,毕竟他从小也算没经受过苦楚,要他往自己身上套,他还真做不到感同身受。
                          "那我父亲是谁呢?"
                          这时候,毛老爷意想不到地拍了拍钟易轩的肩膀。
                          "孩子,我就是你父亲。"
                          什么?!
                          钟易轩觉得他把今年份的惊吓都受了一遍。


                          22楼2018-03-26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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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叁
                            原先以为自己无父无母一个孤儿,没成想竟然是父母健在,自己还和亲生父亲生活了二十几年?
                            钟易轩觉脑子转不过来了。
                            "那...那你为什么把我扔在毛府门口呢?为什么不等父亲回来让他娶你呢?"
                            这事儿么,就说来有些话长。
                            刚生下钟易轩,钟念秋安安心心等着毛老爷外出归来,她打听清楚了,这次他是去京城看望当差的儿子,住个半年一年的都是正常的,她有耐心等。
                            谁知就在钟易轩三个多月大的时候,有次她外出采买些日用,回来路上碰上隔壁村臭名昭著的栓二狗。
                            这小子从小就坑蒙拐骗,村里人都偷了个遍,名声早臭了。见村里偷不着,干脆到邻村碰碰运气,结果路上就碰着个貌美的小娘子,天色已暗,转眼一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顿时恶向胆边生,抓着人就往路旁边草丛里拉,就这么把人给糟蹋了。
                            钟念秋虽说从小风月场里长到大,却是很有几分傲骨,毛老爷是好人,说了要明媒正娶自己,可自己现在已然是残花败柳,就算别人不知道,她却不能让毛老爷白捡这个锅。哭哭啼啼了一阵儿,穿了衣裳回了家。等毛老爷再回了又是月余,她瞅准了就把钟易轩放在毛府门前那颗槐树下,里面写了钟易轩的名字,又躲在一旁,眼见着毛老爷把孩子抱回去才安心走的。
                            后来又去了扬州,还是弹琵琶糊口,这么十几年过去了,期间也有人想与她相好,但都无了了之。几年前广陵那里闹了场瘟疫,她也染上了疫症,虽说很快被控制了,疫症最后也治好了,身体底子却是亏空了,从此见风就咳嗽,也没有好生将养,转眼几年过去,眼看着人快不行了。
                            想着这一生也快走到了头,也没个父母牵挂,唯一就一个亲生儿子,到底放不下,想着临走前来看看。
                            说完这些钟念秋又开始乏了,她本就精神不济,又说了这半天话,拉着钟易轩看了又看,直说孩子长得好,人也精神,毛老爷也跟着在床前好生安慰了几句,钟念秋又睡过去了。
                            钟易轩和毛老爷陪了钟念秋几日,也找大夫来看过,都直摇头说准备后事吧。也无法了,能陪一日算一日,钟易轩这二十几年没有娘,现在见着亲娘了,很是稀罕,日夜侍候着汤药,还跟钟念秋说些自己的事儿,毛老爷有时也搭腔,现在他已经把钟易轩认下来了,对他比以前要上心。毛不易看着钟易轩有时半夜还给钟念秋守夜,心疼他劳累,有时候还会替他守夜。
                            两个多月后,钟念秋到底还是去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许是预见到自己大限将至,当天晚上把钟易轩叫到跟前,又握着毛老爷的手。
                            "老爷,妾身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你却待我这般好,还将易轩好好养到这么大,妾身很是感激。如今,妾身怕是不行了,临走前只希望你能善待易轩,日后若他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你也多担待些,你应承我,可好?"
                            毛老爷握着她的手,郑重地点点头,应承下来了。钟念秋放下心来,气一松,当场就去了。夜里毛老爷还握着钟念秋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辈子他就爱过一个女人,就是二十几年前去世的毛夫人,又亏欠了另一个女人二十几年,如今四十好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都是因果报应啊。
                            钟念秋的丧事毛老爷是按照毛家夫人的待遇,先娶了人家排位,又把牌位请进祠堂,接受后人香火供奉,整个毛府都挂了白绫,灵堂前钟易轩哭得颇为伤心,他好容易受了几日母亲的好,结果没多久人就没了,对他不是不打击。
                            等钟念秋下了葬,毛老爷也正式认了钟易轩做少爷,顾念他的母亲,没给他改姓,进了祠堂,将名字写进了族谱,回来后毛老爷对钟易轩颇为亲切,还问他如今可有什么心愿,或者想要的东西,想尽量补偿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语气实在是十分和蔼,钟易轩眼睛骨碌一转,一时有些犹豫起来。毛老爷也不急,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他说什么都会答应似的。钟易轩心一横,虽说这样对已去的母亲不大好。
                            但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拉着毛不易,两个人咣当一下就给毛老爷跪下了,还磕了几个头,实打实磕在地上,再抬起头额头都是红的。
                            毛老爷吓了一跳,还搞不清什么状况。
                            钟易轩开口了。
                            "爹爹,我真有一事要求你。
                            我与毛不易是两情相悦,还望您老人家成全。"


                            23楼2018-03-26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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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毛老爷眨眨眼,将钟易轩的话脑中过了一遍,又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孩子。
                              成全?
                              我成全什么?
                              成全你们,那什么?
                              当场毛老爷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血气一阵阵儿往上涌,人就要往后倒,毛不易吓了一跳,忙上前将毛老爷扶住,又是掐人中拍后背,好一会儿才让毛老爷顺过气儿来。等毛老爷再回过神儿来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真心觉的。
                              刚才真还不如晕过去的好。
                              糟心啊!
                              一时半会儿这事儿还真有些难办。
                              把人关起来?
                              人钟易轩刚认了爹,又刚丧母,身上还披着麻戴着孝。
                              毛不易,自己从小宠到大的老幺,关哪个都不忍心。
                              再说钟念秋临终前的遗言犹在耳边,现在钟易轩跟自己求的第一件事儿就给拒绝了?

                              就这么答应了?
                              毛老爷一时心里乱的很,手心手背都是肉,割了哪个都心疼。
                              就这么闷在房里想了整整一天一夜。外头钟易轩和毛不易也不好过,可是无其他法子了,不趁着这个档口赌一把,否则日后夜长,可就梦多了。
                              第三日毛老爷终于从书房出来了,他想了这两日,头都大了。看看毛不易,再看看钟易轩。
                              罢了罢了。
                              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也算自己对得起钟易轩娘亲临终的遗言了。
                              钟易轩和毛不易一听毛老爷这是松口了,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当即又跪下磕了头,毛老爷连忙将两人拉起来,叹口气,对钟易轩说。
                              "易轩啊,我刚与你相认,这些年我也没怎么顾过你,若不是不易对你照顾有加,你估计也要过下人生活,说到底是我亏欠你和你母亲良多。如今...罢了,既然你喜欢毛不易,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切记,不可胡闹,不可张扬,村子里那些个姑婆不是好相与的,让她们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砸死你们的,可记住了?"
                              钟易轩忙点头应下了。毛老爷转头又跟毛不易叮嘱。
                              "你从小是个有主意的,现在你大了,我也管不动你了。只一点,易轩也是我的儿子,日后若是你对他不好,或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我也不对你客气,可知道了?"
                              毛不易郑重点头。
                              "那不可能,我会一辈子对易轩好的。"
                              毛老爷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又挥挥手。
                              "行了,就这样吧,让我好好清净几日。"
                              钟易轩和毛不易一看,忙上前又是捏肩捶腿,毛不易把这二十几年练就的撒娇本领都用上了,钟易轩也讨好地端茶倒水,毛老爷被这二人闹的没了脾气。
                              "行啦,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们镇子上不是还有家店铺么?这都两个多月了,都回去看看吧。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放手,享享儿孙福咯。"
                              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后来钟易轩和毛不易干脆直接搬到镇子上去了,逢年过节回来看看。赵天宇和孟子坤也回来过,打听到钟易轩他们住在镇子上,特意找过去了,当面把当年那五十两银子还了,又带了好些苏州特产,几人又是一番叙旧,钟易轩还特意问孟子坤后来孟老爷同意没,孟子坤说的轻描淡写,说是求的难了些,到底答应了。
                              个中滋味各人知了。
                              马伯骞后来去看过周震南几次,没几年周震南都当父亲了,一个粉白团子抱了个小粉白团子,看着很好玩,马伯骞看着新奇,吵着说要给小孩儿当干爹,周震南被他闹得无法,依了他。百日酒那天,马伯骞乐呵呵包了十两银子红包,抱着小孩儿好好稀罕了半日。
                              回来就不行了,拉着毛不易喝了半日酒,喝多了还哭了一阵儿,被钟易轩和毛不易劝了半日,也消停了。晚上几个人就坐在步坊的后院里看月亮,钟易轩问马伯骞。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就不娶亲了?你爹爹都催你几回了吧。"
                              马伯骞仍旧抱着酒壶在那儿喝,这是这几年养成的习惯,碰着点事儿就喜欢喝酒。
                              "再说吧。"
                              这杏花村里啊,日子像年轮一样,一圈一圈,在时光里荡漾开来,就跟这村里每家新生儿出生都会埋在地底的女儿红一样,越酿越陈,越酿越香。
                              诸位看官,这日后的故事啊,就留着日后再慢慢讲罢。


                              24楼2018-03-26 15:19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