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说:
“我厌恶雨水,同样厌恶空气及外界的一切……因为它们总是有洗不尽的脏,没有来处,没有去处,似乎生来就应在那里——可谁知道其中是什么?人们被其纯洁的外表所迷惑,于是就可以不知不觉地接受坟墓里残骸的粉末,肮脏男人的唾沫,还是千百年前战争所遗下的血和铁锈?被迫接受、每时每刻接受、不得不接受…天知道我的身体有多脏,呵……”
呵,欧洲的鼠疫,于是我看到成群的透明病菌漂浮在我的上空,尖叫、肆虐、疯狂…胃中涌上的酸味液体几乎要将我吞噬,尽管并不如真。
他也笑了:
“可,我却喜欢你这样的雨水,令人知其丑恶却为其疯狂……”
他说着,打开CD播放机。冰蓝色的“PLAY”键神秘而不近人情,取而代之的是音响发出的蜂鸣。
我听见了剃刀般锋利的声音,完美而残忍到疯狂的音质——因此我分辨出那个人,利用嘶哑的吉他和贝司到完美程度的人,拥有仿佛尖锐指甲摩在黑板上般心痛声音,却同时拥有清澈的人——“Honey so sweet”
“你喜欢,L’Arc-en-Ciel?”
他摇了摇头,“以前的女人喜欢,就留下了。”
我想到hyde涂抹着黑色眼线的眼睛,乌木漆似的齐耳发及蜜棕色的嘴唇,他瘦弱的身子在强烈的光照下剧烈晃动,像是被风划断线的风筝,毫无目的,旧这样独自停留在了空中。
那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你很像他。”他说。
我在心里说谢谢,但你爱他么?我想着他不容置否的回答,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他说你去洗罢,在雨水里淋了想必很难过,但水不要溅到伤口。
我说我想是割心般的疼痛——然后我们默契地笑了。
为什么要这样笑。我笑是因为你在笑,你使我想起了多年前看的一部地下电影,故意渲染得灰白的影象顺着镜头缓缓移动,以示现实的无奈和愤慨。
于是我选择妥协。细滑柔软的小调顺溜地滑进浴室,我哼唱着无名的老歌,老到唱片机都懒得想起,正如我心中尘封的秘密。
出来时他坐在床上,悠闲的样子使我仿佛看到刚才的自己。我剥褪下浴袍,像是剥着一颗顽劣的洋葱,赤裸相向。带有温度的水浸湿地板,我看见发端上新结的水珠不断砸在地板上,画着诡异的水迹。干涩的风穿透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似是一缕无形的丝线勒裹死紧,挣扎越深。
血结成的痂在热气下剥落和融化,因此露出粉白色的肉和隐约纤细的血管,尽管如此却是麻痹无痛。
我的痛,我的血在多年以前早已流干,才无法展示在你眼前,多可笑的笑话。
男人把我搂在他双膝间,于是像一部低俗小说的惯有情节,他亲亲我:“怎么回事,嗯?”
说罢膝间一阵湿润,某种湿潮而温暖的物质贴在上面,轻轻挪动。“不嫌脏么?”我环住他的颈,然而他只是轻轻地啄着伤口,一言不发。
“要是不消毒的话,是会发炎的唷。”他闷声说。
我笑着反诘,“你疯了。”
迫于无言的回答,“你不懂我就和我上床,不怕我有病?”
他似笑非笑: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的除我外最爱干净的人了。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我窥到黑红色的沉闷天空。这样的天气或许最好,空气成千倍地挤聚在一起,然后暴裂。
毁灭之后是什么?短暂的纯粹与可贵的空白。
我带着可观的宿费扬长而去。
对于钱我从未拒绝,无论是被我杀掉的还是留在我心上的皆是如此。
我拿着临走前他塞给我的黑色雨伞,撑开。路上留下一排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