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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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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脱手摔在了洗手台上,卷起来的漩涡在中心旋转——
迄今为止我的生活就像水一样平淡,但就在我搬进这间市区二手房没多久,这种还挺让我享受的状态被打破了。像刚刚那样突然头痛得浑身痉挛的现象,我已经经历过好几次。
疼不是单纯的疼,诡异的就是这一点,在疼痛中,我的脑海里通常会浮现出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画面,有时候是一些陌生的地方,有时候是一些熟悉的人,这些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非常真实。
问过我朋友阿良,他说这如果不是闹鬼,就有可能是既视现象。他是心理咨询师,跟我结识了好几年,但平时跟我接触得并不多,这次我决定找他帮忙。
“你这是典型的‘脑子有病’啊,”阿良笑道,“上医院检查过吗?”
“做了全套的体检,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我耸耸肩。
“最近工作压力大吗?”阿良问,“还是说遇到了什么刺激的事情,要跟我说一下么?”
“换了份新的工作,比以前要轻松一点。至于刺激的事情,早上起来发现遗在裤子里了算吗?”我也跟着开了个玩笑,“好吧,我跟苏婷分手了,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也就那样,应该不算什么刺激事儿。”
阿良趁我说话的时候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走之前说:“如果你不是在恶作剧的话,我暂时得不出什么病况,你的海马效应这么强烈,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再观察一阵子吧,我回去做点研究。如果病情严重了再联系我。”
“好的,良哥。”我道。
“要叫我医生,”阿良扶了下眼镜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病人了。”
应了阿良的乌鸦嘴,我的病情愈发严重。我向公司请了病假,为了放松,我约了朋友出去玩乐。在家就是以度假的心态来过,看一下电影啊,听听音乐啦;人变得懒散,嗜睡,有时候在梦中会循环做梦,想醒也醒不过来。终于一觉醒来,却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落寞感。
就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我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住,虽然跟富裕二字沾不上边,但该有的都有了,我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吃饱喝足穿暖,工作之余还有闲暇时间来玩一下爱好,就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应该算满足了。
世界就像漩涡,没了我一样转动,所以我没被这毛病耽搁太久,权当是一场小感冒,让身体自己痊愈。我打好领带,带上提包,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休假后上班的第一天,人潮特别汹涌,在公交车上更是挤得出汁,物以稀为贵,在中国,最不值钱的,是人。
“别挤了,别挤了!”站我前面的胖子被左右夹攻,不停喊道。
快到站时,所有人都被甩了一下,胖子显然受到了人群的暴击,手机掉在了地上,碎开了花。
胖子捡起手机,怒得脸红,不管三七二十八转身就冲我吼道:“姥姥的,不是让你别挤了吗!我手机都坏了,你赔?”
由于距离太近,胖子的口水噼里啪啦飞到了我的脸上。我没理他,拿出纸巾来擦擦脸,转过身,沉默地看着窗外。胖子还在一旁破口大骂。
这是我的习惯,没必要被这样的人影响了心情。所以遇到这样的事,保持住自己的风度,直接无视就好了,因此我的情绪一向很好。我把这视为我的人生态度。
离开站点没多远,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一开始还能忍受,就在我跨过第三个电线杆的那瞬间,剧痛猛兽般袭来。
好疼!就像有无数个炸弹随着心跳在我脑袋里一次次地爆开!
晕眩中,我的眼前有一阵荧光闪过,就像电视机上的黑白雪花,紧接着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一具尸体躺在地上,血液顺着地砖缝蔓延,血腥味扑鼻而来,那味道令我窒息。我看见自己的的双手被血染红,上方的路灯注视着这一切。
可我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反而有种异样的快感从我的胸口不断溢出。
当我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跪在路边,黑夜变为了白天。两名身穿着淡蓝色警服的人站在了我的跟前。其中一人蹲下,猛地把我的双臂抬到腰后,手背一凉,我听见手铐合并的声音。
“呵,还敢出来晃悠呢。”
“陈寞,我们认为你跟一个杀人案件有关,跟我们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走!配合点。”
两个人把我硬拉上了警车,我还没缓得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抓错人了。我的晕眩还没消失,一路上吐了几次。
下了车,两个警察把我押进了派出所,来到一个简陋的审讯室,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我坐在上面。一个警官走进来,摘了警帽,坐在我的正对面。
“陈寞,看看这张照片。”那人递过来一张照片说,“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拿起照片一看,差点没把后半句粗**出来。
内容很简单,一条黑暗的巷子里躺着一具尸体,问题是,那场景何等熟悉,我半小时前就看过。再看那死人,黝黑瘦削的脸,我绝对不会认错,那是我的父亲!
父母在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那时父亲被单位炒了鱿鱼,变得一阕不振天天喝酒,把自己酗成个酒鬼,在家里乱发脾气,天天耍酒疯。母亲终于被激得受不了,带着我一走了之。此后我便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本来我以为我去跟这个男人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想不到他竟就这样横尸街头,在这里跟我又“见上了面”。
“我爸……死了?”我目瞪口呆。
“你不知道?”那人说。
我摇了摇头,随即脸上一疼,我被旁边的人打了一拳,差点没倒在地上。
“还给我装蒜!自己老爹都杀,你还是不是人?!”暴脾气的警察冲我喊道。
“不是我干的,你们抓错人了。”我吐了口红色的唾沫,淡淡说句。
“还这么冷静!看这人就不正常,没心没肺的混球。”旁边的暴脾气警察还想打我,结果被制止住了。
“没心没肺,做人不累。”我半开玩笑道。
坐我面前的警官说:“好,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在干嘛?”
“跟朋友出去KTV。一整晚。”我说。
“没有离开过?”
“没有。”
“监控摄像头显示,在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有个跟你相似度极高的人尾随着你的父亲,并在一条暗巷里把他杀害了,他没有使用凶器,是徒手直接把他打死的。当时你的父亲喝得烂醉。”
“这不可能。”我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包厢里跟我的朋友们待在一起。”
“把你的朋友们叫来。”
他们把我身上的手机拿出来交给我,我还是不生气,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风度,依次拨打列表上的联系人,这些朋友我还是信得过的,我跟他们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快点来领我一下,心里只想快点解决这大篓子。
一个小时后,朋友们都来了。
“我们都能给出陈寞的不在场证明,他在那段时间里确实一直都跟我们在包厢里唱歌,我们让他来一首小苹果他还死活不唱。——他一直没有离开过。”朋友们说。
“奇了怪了。”警察们说。
“而且,凶手绝对不会是陈寞,我们敢打包票。”
“此话怎讲?”
“因为没有动机呀。”朋友说,“这么说吧,陈寞是那种就算你往他头上倒屎他都不会跟你生气的人,他就是这么不爱跟凡夫俗子计较,仁慈到了一种神仙的境界。”
警察看了我一眼。不做贼不心虚,我也看着他们。
“放人!”
外面阳光灿烂,甚至比审讯灯更刺眼。我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在路上走着。原来我跟父亲之间的感情已经被岁月冲淡得没有味道了,他死了,而我的心里毫无波澜,就像一个局外人。
——不管怎样,愿他安息。
我依然正常工作,吃饭,跟同事们开玩笑,日常很快回复如初,但我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晚上我约了阿良出来,到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里去吃饭。在确定是我请客之后,他爽快地答应了。见面时,他看起来有点憔悴,应该是昨晚通宵了
“要不来份烤全羊?”阿良拿着菜单说,“哈哈,算了,饶了你吧,我随便吃点就行。”
“你昨晚没合眼?”我问他。
“没有,”阿良说,“还不是因为你那破事,有点棘手,不过我应该有点头绪了。”
“到底是什么?”我问。
“现在还不能断定,你先说吧,”阿良说,“找我出来干嘛?”
“我今天进所里了。”
“为什么?”阿良喝了口水,“偷窥女厕所被抓到了?早告诉你注意点。”
“去,正经点。”我白了他一眼,说,“可没那么简单。出人命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阿良,包括我在街上的突然头疼以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血腥画面,还有,我对尸体的感觉。这一切都衔接得太巧合了。
“你是说,你看到了自己父亲死亡时候的画面?”阿良问。
“何止是看到,简直是亲身经历。”
“你当时是凶手的视角吗?凶手有什么特征?”
我摇摇头:“那是我自己的手。”
阿良突然不说话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剖析着我,不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你没说谎。”
阿良匆匆吃完晚餐,整个过程他都在沉默地思考,对我的话也是爱理不理,我劝他说应该没事的,不用太较真。
但他走之前跟我说:“陈寞,事情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你这几天哪儿也别去,我会再联系你。”
刚走出餐厅,我走了几步突然跌了个踉跄,夜色和灯光迷离且模糊,交融在了一起。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疼痛感骤然炸裂,那种感觉又来了!
“陈寞,你疯了,我没对你做什么啊,你饶了我吧!”
“陈寞,你,你要干嘛?活腻了?”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犹如在密闭空间里荡漾着回声。不止是声音,他们脸乃至身体都重叠在了一起,就像幻影,但无比真实。
“不要,别杀我!”
“别过来!你别过来!”
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不同的场景里同时往后退,画面交错在了一起,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画面开始移动,我意识到自己正步步逼近他们。
“这位先生,你怎么了?”现实里,一个餐厅的女服务员向我走来。
双重的幻境加一重的现实,三个画面同时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像被什么人操纵着,在幻境中,我扑向了那一男一女;现实中,我很同步地扑向了那名女服务员。
在我差点把牙齿咬进女服务员的脖子上时,她的尖叫声把我整个人拉回了餐厅门口,公路上车辆驶过,人群却停住了,全看向了我这边。
在这种情况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灵机一动,张开手抱住了那名女服务员,然后大声嘟囔:“你为什么离开我啊,他有什么好的,我不能没有你啊,茜儿!别管我,我没事、我……我还能喝……”
最后终于是假装发酒疯疯过去了,好心的女服务员还帮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送我回家。人群一哄而散,朋友圈倒是发了不少。
一回到家我就吃不消了,一头扎在床上,沉沉睡去。我断断续续地做着梦,很失落的梦。
直到第二天黄昏,我被砰砰不停的敲门声吵醒了,在我刚要准备起床开门,却听到一声轰然巨响,外面的人破门而入。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3-23 20:07回复
    是之前的那帮警察,我捏捏眼屎,只觉得麻烦。突然,一支手枪指着我的眉心,持枪的是那个暴脾气的警察,他说:“不管你耍的什么花样,这次你不可抵赖了!”
    枪口被那名警官摁了下去,他对我说:“陈寞,又有两个人死了。他们一个是你以前中学的女老师,一个是你曾经在酒店里替他打工过的老板。在案发当天,两边都曾有人说目睹过跟你长得一样的男人出没。你可以说他们不是你杀的,但绝对跟你脱不开关系。总之,你有权保持沉默……”
    说着他们正要动手。就在这时,从门外传进了阿良的声音:“慢着,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所有的警察齐刷刷地转头,一致看向阿良,他顶着个熊猫眼,头发乱成鸡窝,很合时宜地从口袋里拿出他的空心眼镜,戴上,看着我。
    阿良,我,警察们,全部人围在我家客厅的桌子边,沙发上坐满了人,以阿良为中心,所有人看他拿着笔一刻不停地转着,从左手,到右手,再到左手。
    笔停住了,阿良看着我,一改他先前的吊儿郎当,严肃地说:“凶手不是陈寞,但人是他杀的。”
    警察们跟着我一起,目瞪口呆。
    “你这话有毛病。”暴脾气警察不屑道。
    “没毛病。”阿良狠狠瞪了他一眼,“****嘴,慢慢听我说。”
    暴脾气警察欲言又止,但还是止住了,拿起玻璃杯,猛吞一口凉水。
    阿良转向我:“陈寞,其实我从认识你那天起就觉得,你是一个很假的人。”
    “为什么?”我感觉受到了背叛。
    “情绪每个人都会有,好的情绪,坏的情绪,开心,难过,焦虑,愤怒,委屈,感动……缺一不可。可是你呢,我每次跟你相处的时候都会在意一件事情,为什么你从来不会生气?不管在什么场合,就算你被挑衅,被辱骂,甚至被殴打,你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都告诉我,你的心情没有一点变化,情绪没有产生一丁点的波动。”阿良说。
    “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懂得一些道理,生气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跟着受罚,被其他人影响了好心情呢?而且啊,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快乐吗?我情绪控制得比其他人都要好,所以我比其他人都要快乐,还能让我更加冷静地看待问题,这一点总不该被批判吧?”我平静地说。
    “你错了。”阿良说,“你朝一个神仙脸上吐口水,他都会气得想把你的皮都给扒了。确实,强大的人能够控制得好情绪,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不代表他就不会觉得委屈,他只是扛着这些不爽而选择了原谅他人。可是你呢,陈寞,你这不叫控制情绪——倒不如说,你根本就不用去控制,因为你这个人,你压根就没有负面情绪。”
    我有点懵,其他人跟我一个反应。我说:“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阿良,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现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阿良忽然起身,走向了我,二话不说就往我脸上飞了一拳,紧接着他转身,又揍了一顿刚刚那个暴脾气的警察。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摸着自己的脸庞,那名警察猛地站起来,一边被其他人拦住一边骂道:“老子他妈干死你!”
    “陈寞,你生气吗?”阿良俯视着问我。
    “不生气。”我说,“没必要。你是我朋友。”
    “我是问你,能感觉得到生气吗?”阿良说。
    我摇摇头,心里依然平静得毫无波澜,这整个过程都是如此,再看看那个暴脾气警察,一脸要杀人的表情。
    “你生不起气来,因为你根本就不能生气。你能懂吗?”阿良说,“如果用数值来衡量你的情绪的话,那么你通常是正数,最低是零,不存在负数这个概念。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从来没体验过愤怒或者是悲伤的滋味,那些压迫你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吗?好好想想,那些你平静到数值为“零”的时候?”
    我愣住了,眼里看到的东西逐渐涣散,紧接着,回忆的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确实如阿良所说,在我成长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什么发脾气的经历。
    父母在餐桌上吵架的时候,我照常动筷子吃饭,吃饱了,就回到房间里。父亲发起酒疯时,会一脚把门踹开,然后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摔到墙上,对我拳打脚踢。
    他打累了,我就问他,打完了吗?他一脸诧异。我说,打完了我要做作业了,今天的作业有点多。然后拳头暴风雨似的砸来。
    而母亲呢,她很懦弱,却又不甘示弱,就算流着眼泪也要把架吵完,于是战火升级,家里的东西在空中乱飞。她被父亲揍了,我就出去帮她处理伤口,替她把衣服穿好,她哭了,我就陪着她;等到她不哭了,我就离开,做自己的事情去。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我没有去察觉,静下来时,我像个木偶。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3-2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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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学时期,有个同学的伙食费不见了,而我书包里正好有那几百块钱,被人看见了,起疑心,于是那人自以为正义感爆炸地打了小报告。
      女老师走过来,她拿着我书包里的一小沓红钞票在我面前神气地晃悠,就像抓住了我的把柄,她问我是不是偷来的。
      我说不是,那只是我的压岁钱。
      女老师说我平时表现就差,成绩也不好,这样的学生都没有几个好货色。她拧着我的耳朵,一口咬定我是小偷,好像是为了衬托出她教育的高明似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要叫我家长过来,还要带我去见校长。
      当时在课室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看,没有人有多余的动作。不过,很多人在窃窃私语。我自己也不知道,在那样的目光之下,我何以还能保持着可怕的平静。
      只记得在那短暂的沉默里,我是微笑着的。
      后来,在我终于脱离家庭和学校一个人到外面的城市生活,不到一个月时间,我的钱就花光了。我没跟早出晚归去工作的母亲说,只是来到了一家饭店打工。
      我什么都干,拖地,洗碗,接客人,甚至洗厕所,受尽刁钻客人的口水,饭店老板也一天到晚不给我好脸色看,要我干得累死累活。
      终于一个月过去了,我找老板要工资。老板愣了愣,走过来递了一袋客人吃剩的菜给我说,拿去吃吧,要工资,没有。我问为什么。
      老板说,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让你来干活试试,看满不满意,还没有正式录用呢。现在嘛,我觉得不是很满意啊,要你干的活都没干得好。
      没办法啊,他露出很惋惜的表情,不能录用你。
      我说可我都干好了啊。老板不耐烦,说他觉得不好就是不好,直接把我赶了出去。
      那一晚我没钱交房租,饿着肚子睡在大街上,被冻醒了无数次。睡不着就数星星。记得那座城市的星星有二百五十一颗……
      唾弃,冷眼,嘲讽,侮辱,一件一件这样的琐事从我的脑中呼之欲出,以前的记忆并不深刻,因为没什么感觉,很快就忘了。可现在只要一想,就都能回想起来。
      我如履平地久了,才发现人生原来如此坎坷。如果没有第二人格,我不知道我会活成怎样。
      一个人包揽掉所有的坏心情,那种感觉——
      细思极恐。
      阿良的声音又再响起:“跟人格分裂症类似。你对挫折的承受力太差了,在你曾经压抑到了极点的时候,你就臆想出了一个新的人格。每当遇到痛苦的事情的时候,你就选择逃避,把痛苦的感受丢给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格去承受,而你自己就什么也感受不到。”
      “确实,你看起来比谁都坚强,但实际上,你又比谁都脆弱。”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跟苦瓜一样,苦中还带着点肃穆。他们看着我。
      “所以说,”阿良道,“这个凶手正是你那所有用痛苦的情绪凝聚而成的人格,他对这个世界的怨念积累出来的能量,强烈到能扭曲、转化成为实体的灵魂,而那个堕落的灵魂,他要把以前受过的所有悲伤,委屈,愤怒,全部,通通发泄出来。”
      一阵手机铃声响在静默中,一名警察接听了电话,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喊道:“队长!区里又有人死了!情况跟之前一样。”
      “那是谁?”
      “不清楚,一个胖子。但案发现场附近,有人说见过像陈寞的人。”
      我怔了怔,问,“他的手机屏幕,是不是碎的?”
      “啊?我问问。”那警察又拨通电话,一阵子后,他放下手机说:“确实是,应该是摔碎的。”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3-23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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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受控制,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用手死死掐住他粗大的脖子,慢慢看着他窒息。
        当意识重回客厅的时候,我恍然间发现在沙发上的警察们身后的阴暗处,好像多出了一个人影,像鬼魂。他直勾勾地盯着所有人。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发现那不是错觉。
        确实多了一个人出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是,我自己的脸。
        “他来了。”我看着那个人影,冷冷说了句。
        阿良率先反应过来。在周围的人刚刚回头还来不及惊恐之时,人影一下拔出了那个暴脾气警察腰间的手枪,把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
        “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为什么非要怀疑我?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你以为自己是警察就了不起吗!”
        “你这条一无是处的糊涂虫,凭什么这么嚣张!”
        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我脸上的表情,狂躁,失控,扭曲,崩溃,他流着眼泪,宣泄着,嚎啕大哭。
        那就是我的阴暗面,承受着所有痛苦的,我。
        原来在那些我最为平静的时候,是这么的难以忍受。
        “嘭!”
        一声枪响,暴脾气警察的头上多了个血洞,倒在了血泊中。同时,一股奇异的快感涌入我的胸口,遍布全身。
        “动手!”那名警官抽出手枪大吼一声。
        顿时枪声四起,子弹在狭隘的客厅里乱飞,有好几发火力打中了那个人影,可他依然若无其事,站在原地,悲伤地擦着眼泪。
        子弹打完后,客厅里只剩他孤零的哭声,像午夜的风铃般寂寥。
        “还愣着干嘛!把他抓了!”警官大声命令道。
        余下的警员冲了过去,那个人影开始往门外跑去。我跟阿良也跟了出去。
        走出门外,他们突然不追了。楼梯上下空无一人,那个“我”已经消失不见,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魇。
        可血腥味是真的。
        “陈寞,下一个是谁!”阿良突然激动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啊?”我愣了愣。
        “下一个是谁,快想想!”阿良喊道,“或许还来得及。”
        楼道间清冷萧条,可只要有光,阴影只能望而却步。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脾气比较好,开再大的玩笑也能乐呵过去,所以拉拢了许许多多的朋友。我从不消沉,嘻嘻哈哈的,像良好的气氛调节剂,偶尔也会被人说成是没心没肺。
        但,错了。那就好像混浊说了个冷笑话,它说自己纯洁。这是个谎言,撒谎者是我,受骗者也是我。
        我面向光明,所以看不见阴影,但阴影依旧存在。所有我选择无视的东西,原来都会不自觉地惦记着,另一个“我”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胡思乱想,钻牛角尖,愤怒着,怨恨着,苦苦追究过失,默默承担不必要的酸楚。
        是啊,这样就可以解释了。那些我想不断延续的好心情,在历经一句话,一个眼神的变化后——
        就都被风给吹散了。
        “陈寞……我很爱你。可是我觉得很难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努力想接近你,但总是觉得你在很遥远的地方。”
        你总是那么坦然,淡淡的,甚至连架都不会跟我吵一个。我觉得你并不爱我。对不起,我受够了,分开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阿良晃了晃我的身体,旁边的警官问:“陈寞,别浪费时间,快说!下一个是谁?”
        “苏婷。”我疲惫不堪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3-23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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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到苏婷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楼房上的灯光俄罗斯方块一样亮着。考虑到其他居民的感受,警官决定派人到这周围潜伏着,而让我上楼去找苏婷。
          “表现得好点,或许能死灰复燃。哥看好你。”阿良拍拍我的肩膀。
          “算了吧,无所谓了。”我说。
          “你又来了。”阿良叹了口气,“真的无所谓吗?”
          我愣了愣,说:“我想她平安无事。”
          “去吧。”
          我一步一步走上这熟悉的楼梯,以前送苏婷回家的时候,她都会绕过电梯,跟我一起爬楼梯。我问她这样不会累吗?她说累是累,但能跟我待久一点,所以不怕累。结果我们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然后她看着我,不停傻笑。
          快到苏婷家门口时,我看见有个男的从她家里走了出来。他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跟我擦肩而过,我的思绪被他一扫而空。我见过他,他是苏婷的同事,以前就跟她走得很近,原来不是朋友这么简单吗?
          “晚上好。”我突然对他说。
          那男的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哦,好。”他显然没认出我来,一脸“你谁呀”的模样,他又低头看着手机,匆匆下楼。
          我上去敲响了苏婷家的门。门很快开了,苏婷上来就笑盈盈地说:“大坏蛋,怎么又回来啦?”当她看清楚是我,脸上的甜蜜渐渐变得愁苦,问我:“陈寞,怎么是你?”
          “有人要杀你。”我说。
          “神经病。”苏婷说。
          “是真的。”
          “不好笑。”
          “好吧,这笑话的确很没品。”我说,“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陈寞,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还想怎样?”苏婷警惕地看着我,“不是说好不要再联系了吗?”
          “我就进去坐坐……”我说。
          苏婷是一个很有少女心的人,所以家里全是贴纸、玩偶,粉色,很暖。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
          “给。”苏婷递了杯水给我,红茶的香味飘散而来。
          我接过杯子,品了一口,味道不错。她还是没忘记我喜欢喝红茶的事啊,以前每次我来到她家里时,她就会习惯性地给我冲上一杯。
          我说:“你送我的杯子,我不小心摔坏了。”
          “没事,坏了就坏了。”她说,“只是个杯子而已。”
          “那杯子很丑啊,红得一塌糊涂。”我笑道,“不过我很喜欢。”
          苏婷也笑了笑,说:“你还是那么混啊,没心没肺的,一点没变。”
          “苏婷,在一起的时候,你眼里的我是怎样的?”我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苏婷惊讶道,我嗯了一声,她又说:“好吧,既然都成过去的事了。陈寞,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很好,刚开始的时间里,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你总能给我很多意想不到的快乐。但是慢慢地,我就发现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乎我。你从来都不会生气,或者是为我紧张。所以我经常故意跟其他男的去酒吧,去疯,玩,就是为了想让你吃醋。”她说着,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眼睛湿润,语速变得急促起来。
          “可是你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跟我说声早点回来。仅此而已。就好像你还有很多其他的女人在背后,我只是其中之一,我只获得了平摊的爱而已,我觉得自己无关紧要。就算在分手那天,我哭得一塌糊涂,你也只是站在那里,一脸平静。”
          “苏婷,如果我说,我被你伤得比你更惨,你会怎么样?”我问。
          “不可能,我不信!”苏婷站了起来,说,“我从来都感觉不到,陈寞,你很坚强,你太坚强了。这世界没什么能够伤害到你。”
          “相反,这世界什么都能伤害到我。”我摇摇头,自嘲着苦笑道,“我没你想象得这么强大,我这个人其实有心理上的缺陷,这也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我,感受不到让我难过的心情。
          就像一个过滤系统,我把轻松愉快的情绪保留着,坏的情绪会自动过滤,所以我感觉不到。而那些坏的情绪就分给了我的另一个人格去承受。也就是说,我失去了伤心的感觉,但不代表我不伤心。我从来都不生气,从来就不是因为坚强,是因为,我生不了气。
          另一个人格的我很感性,很脆弱,任何一点的纠结都会让我觉得不爽。以前你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你对我冷漠,发脾气,我表面上一脸的无所谓,其实心里已经被伤透了。
          确实,之前在分手的时候,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觉得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认为自己其实没那么爱你。但是,当我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我不那么想了。我想在那个时候,另一个我哭得比你还惨吧。”
          苏婷听得目瞪口呆,她坐了下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才抬起头来说:“陈寞,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苏婷,要杀你的人……就是另一个我。他从我身体里面跑出来了。”我说,“我是来救你的。”
          几秒钟后,苏婷笑了起来,对我说:“陈寞,我的英雄,早就不是你了。你说的话都莫名其妙的,我怀疑你是真的有病,请你走吧。”
          “我知道很难以置信,但是,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就一次,好吗?我有预感,今晚他一定会来的。”我认真地说,“虽然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平淡,但是我想,真正的我一定也会保护你的。”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3-23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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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寞!”苏婷激动地喊,“别说了,请你出去。”
            “我……”
            “出去!”苏婷不善地看着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我很坦然地起身,把那杯红茶放下,她并不相信我说的,还怀疑我图谋不轨,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了,苏婷看着我,我向着门口走去。
            就在我开门的那一刻,我的头像被谁敲了一锤子,疼得我撞向了墙边,蹲下沉吟。眼前浮现出凌乱的画面,城市的灯火阑珊处,公园的小路,一对情侣,牵在一起的双手,黑暗的湖边,烦嚣的街道…
            等等,路变得越来越熟悉了,在楼下的停车场,我看见了跟我刚刚在楼梯碰面的那个男人,画面一帧一帧地跳动着,他看向了我这边,他拉开车门,先是疑惑,然后是惊恐,他转身逃跑,随后开始惨叫,倒地不起,血液飞溅。
            紧接着,画面往前移去,诺大的停车场回荡着沉闷的脚步声,走到楼梯口,上了楼梯,楼梯一级一级地往下掉。
            “陈寞,你……没事吧?”苏婷走过来,蹲下,扶着我。
            “他来了,”我低声重复道,“他来了。”
            “谁?”苏婷被我的话吓到了。
            “你不是说我没心没肺吗?”我站起来,说,“那就是我的心,和我的肺。”
            楼下停车场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响彻夜空。
            “怎么回事?”苏婷凑到窗边往下看去。
            “你的‘大坏蛋’……”我嘲弄着说,“死掉了。”
            “不可能 !”苏婷急得眼红,赶紧拿起手机拨号,缓慢的嘟嘟声响过十几遍之后,电话里的标准女声不紧不慢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陈寞,你都干了些什么!”苏婷愤怒地看着我。
            “我说了,那是另一个我。”我平静地说,“他现在很暴躁,什么都能让他不爽,最好别再惹我,他什么都知道。”
            苏婷不知所措,跪在地上哭。我急匆匆走进厨房,拿了一把刀子出来。她看见了,怕得连连后腿,屁股撞到鞋架上,她流着眼泪,说:“你要杀了我么?”
            我朝苏婷走了过去,她闭上了眼睛。经过她时,我对她说:“我一定会救你。”
            说完,我冲出了门口,向着楼梯上突然出现的黑影跑了过去。我作势,反手一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淡淡的月光下,我看着那张自己的脸,阴冷,漠然,他凌然地看着我,那眼神充满了恨意,仿佛饿汉对饱汉的憎恶。他没有流血,用力把我推开。他把我忽略掉,径直走向了苏婷。
            他霸道地捏着苏婷的双颊,把她的脸捏起来,双眼燃烧起愤怒。
            “为什么离开我?我明明这么爱你……
            我有的不多可是什么都给你了!你怎么就是不懂!谈个恋爱,你踏踏实实地不好吗?非要搞点什么糟糕的剧情出来,当这是言情小说呢!你这是贱,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为你着想,你生病了我从别的城市坐车连夜赶回来,你每次生日我都会用心准备,你那一天晚上没回来,信息也不回我,我等了你一晚上!第二天你带着别的男人回来,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我想把他杀了!你故意不跟我说话,乱发脾气,这些我都忍着,我盼望着有一天你会好起来。可是你竟然说我不爱你而跟我分手!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苏婷怕得浑身发抖,嘴巴不停地张合着,仿佛在说“对不起”,她看着面前的“我”,看着他胸前插着的刀子。他把刀子拔了出来,刃尖对着苏婷,森冷得像墓地的月光。
            那瞬间,我猛地扑了过去,跟另一个“我”扭打在一起。
            我们在地上翻滚,碾压灰尘,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表情狰狞得像恶魂。声控灯亮了又灭,我夺过刀子抵挡,他似乎无意跟我纠缠,一点一点朝苏婷爬去,我伸手用力扯住他的衣服,对苏婷喊:“快跑!”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3-23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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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3-23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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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顾身后严峻的呵斥,三步并做一步地往下冲,一路上把各个楼层的声控灯全部点亮。我跑下了一楼,踢翻一个垃圾桶,电梯门开了,警察一拥而上,追在我的身后,我撞开过路的人,两个保安缩在保安亭里看着我。我冲出了外面,身后响起了枪声。
                走在街道的十字路口,交通灯红着眼,往事的一幕一幕画面涌上我的心头。
                父亲的家暴,母亲的哭泣,你是以什么样的感受去面对?被所有人冤枉,没有一个人帮,你是怎么样地委屈?身无分文,穷途末路,看不见未来,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躺在街上,数着星星?从来没有人关心的你,笨拙地想寻找存在感的你,活在黑暗中的你,是怎样地孤独着……
                一辆黑色的邦迪突然朝我停了过来,车门一开,阿良探出头来:“上车!”
                在车上,我问阿良:“不怕成帮凶?”
                “***的帮凶,”阿良说,“这叫为朋友两肋插刀。”
                “**。”我说。
                “走你!”阿良一脚油门,把身后的警车甩得老远,车转了个急弯,在马路上飙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小子车技这么*!”我被速度灌输了些许激情,阿良看起来很兴奋,没心思说话,一边频繁地换着档位,一边操着方向盘。
                终于是摆脱了那群警察,阿良才说:“陈寞,你是对的,这一切还没有结束。那是一个悲伤的灵魂,消灭不了,只能感化。你必须找到他。他并不可恶,他只是可怜。”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是,城市这么大,他会在哪里?”
                “这只有你自己知道。”阿良说着,连超三辆车。
                一整夜,我们一边躲避警笛声的追捕,一边在街道上来回穿梭着,看着行人越来越少,街边店铺一个一个地打烊。我们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路灯昏昏欲睡,夜色黑进心里。那个被世界放弃了的,同时也放弃了世界的人,你会在哪里?
                就算全世界都排挤你,至少还有我会找你;就算全世界都在恨你,至少还有我会爱你;就算你一无所有了,至少你还有你自己啊——
                一如当初,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拯救了我……
                “啊。”我突然惊喝一声。
                “想到什么了吗?”阿良疲惫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我指了一个方向,“这边!”
                那是一栋废弃了的即将拆迁的居民楼,座落在旧街某个角落的菜市场附近,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段最黑暗的最难以忍受的岁月。
                阿良把车停了,我一下车,前方的黑色大楼犹如污秽的怪物,在夜空中凝视着我,想起了这里曾经的人和事,我一咬牙,跑进了它的嘴里。
                身后的阿良喊着要我等等,我没停下,拼命地往黑暗深处狂奔,我踩着碎屑,走到楼梯口,然后一口气冲上楼顶。
                楼顶的破门上了锁,我推不开。没有多想,我一脚把门踹开,走上了天台,然后就看到在天台边缘的一角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俯瞰高空。他在寒风与黑暗中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那里面,蜷缩着,一动不动。
                多么熟悉的场景,我在很多年前也坐在那个地方,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前一步,一了百了的时候,他就在那时候诞生了。
                他拉了我一把,把我拉了回来……等等——
                不,难道说,拉他的那个人,在那时诞生出来的人,其实是我才对吗?我才是第二人格,他才是最原本的我……
                我已经无从思考。
                我向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我才发现一切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表达不了任何情感。
                我蹲下去,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着他,他浑身冰凉,那种寒气渗人心扉。
                如果这样还不够强烈的话……
                我把唇贴了上去,深深地吻住了他。他的嘴里全是悲伤的苦涩味,所有心酸的感觉阵阵涌进我的心里。
                我们在天台上激烈地拥吻,这个吻并不羞耻,它吻出人最不可或缺的,同时也是最强大的感情,这种剧烈的情感将我的脑袋洗刷得一片空白。
                “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在他耳边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都知道的……”
                黎明破晓。阳光带着几百亿几千亿焦耳的能量,照在苏醒的城市上,照在我和他的身上,照在抵着门的阿良,和破门而出的警察们的脸上。
                另一个“我”在阳光中渐渐变得透明,虚无,像一个幻影,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一滴眼泪掉在了地上,我发现那是我自己的泪珠。我依然平静,却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随即,我陷入了晕眩。
                世界在泪水中旋转,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8-03-23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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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8-03-23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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