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辗转难眠。
阿黛莱德夫人的话清晰回响在耳边，让我心烦意乱。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可以再相信这个女人，尤其是不可以再和哈迪斯城纠缠在一起。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诱惑我——
为什么不试试呢？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额间渗出冷汗。我怕中了阿黛莱德夫人的诡计——我确定她肯定还留着一手。很有可能就是想借我的手对付穆。我没那么蠢。
可是，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可以得到他，这个念头光是想想就令人难以平静。我选择彻底斩断过去，留在这里修炼，除了和家人团聚之外，不就是为了他么？什么圣斗士之路对我来讲其实并不重要，我要的是他。
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楼上传来。
我猛地回神，忙披了外衣出去。跑上楼，推开书房的门。穆没想到我会深夜突然闯进来，猝不及防，我看到他唇边残留的血迹。深夜将寝，他又正在调息养伤，所以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单衣。
一袭白衣，通透灵性，淡紫色的长发束起，随意极了。他的神色沉静如水，原本在闭目调息，感觉到有人来，他睁开双眼——浅碧色的眼眸被一点点猝不及防和警觉的情绪点缀，真的很耐看。
“你看什么？”他淡淡开口。
鬓边一缕淡紫色长发垂落，恰好落入他的衣领口。我正呆呆盯着看，脑子里胡乱幻想着衣领里面的景象。猛然听到他问，我登时吓得脸通红，赶紧说声“对不起”，然后关门逃也似地跑了。

悲剧结尾会有力量一些。而且圣斗士本身就有悲剧色彩。

我决定接受阿黛莱德夫人的提议。
我为自己的选择感到羞愧，但仿佛鬼迷了心窍，我实在忍不住回想他疗养伤势时的情景，心咚咚乱跳得厉害。什么圣斗士之道，对于我来讲一点都不重要。我只要他就好了。
阿黛莱德夫人很快给了我一副手镯。红色通透的，像血。她说这是血玉镯，在一种叫做莲花雾的药水中浸泡过，能够迷惑人心。我只要戴着它，慢慢地，穆就会被我吸引。
我鬼使神差地把她说的话全部听进去，血玉镯戴在手腕上，一道红光后，居然消失了。
“去吧。”她笑着对我说。
于是我找各种机会接近穆。好在我有近水楼台的优势——身为他的弟子，他不会对我频繁出现产生任何厌烦或怀疑。只是当我出现在他身边时，他总会头痛。阿黛莱德夫人说这是血玉镯和莲花雾在侵入他的意识。
渐渐地，穆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甚至有一次，他对我说：“静枫，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好多。”“是吗？”我笑着反问。我从未用那样明目张胆又含情脉脉的目光看过他，他微微蹙眉，再没说什么。
“你爱我吗？”我再次问他。他不语，然后摇头。“为什么？”我不甘心地笑。“静枫，我觉得你......需要帮助。”金色光芒在他指尖绽放，我却挡开他的手。“那你帮帮我啊。”我贴近他，想要捕捉他淡色的嘴唇。他别过头，露出些许不适的神色。我知道，阿黛莱德夫人给我的血玉镯又开始起作用了。我变本加厉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隐形的手镯靠在他的身上。
“静枫，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他似乎想瞬移离开，却失败了。我歪着头，朝他甜甜一笑。凤凰花枝蔓延伸展，花开得满屋都是。浓郁的香气令人沉醉。血玉镯一定起作用了。穆一定开始慢慢接受我了。否则以他的实力，怎么会无法挣脱凤凰花枝的束缚？我用阵法把我自己和他困在一起。
“你不能离开我了。”我松开高高的马尾辫，黑色长发飞扬。血玉镯自隐形后第一次露出真面目。莲花雾的香气瞬间压过凤凰花，霸道刚烈。我轻轻俯下身，手按住他的心口。血玉镯发出噬人般的红光，红光从我的指尖传导到他的身上，从心脏到全身，他渐渐露出无法压抑的痛苦神色。

“你不肯动手伤害她。可当你发现不得不动手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阿黛莱德夫人身穿冥衣，巨大的彩翼一扇一合，她缓缓落地。“是你控制了她？”穆努力撑住意识。
“地妖星阿黛莱德。”她笑吟吟地打量他，忽然暧昧起来：“不怪这个死丫头背叛了我们。你对女人的确很有吸引力。”
“放了她，你的目标是我吧？”
“当然了。我现阶段的目标一直都是你。只要你死了，世上就再无圣衣修复师。”阿黛莱德夫人的神色瞬间转冷，“穿着残破圣衣的圣斗士，又有什么胜算呢？”
死？朦朦胧胧中，我感到一丝震惊。仿佛一根针正在刺透厚厚的冰层。无数卡莱斯灵蝶出现在凤凰花的周围。凤凰花迅速枯萎，阵法被打开一个缺口。尖锐的刺痛从四肢传来，紧接着内脏也开始绞痛。我茫然地望着吐出的鲜血，然后又吐出一口来。
“你应该是个很自负的人吧？”穆忽然说。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并不等阿黛莱德多说什么，被破坏的凤凰花结界已经困不住他。我茫然地看着他点了我额前的神庭穴，然后击碎我手上的血玉镯。一道水晶墙隔开了我和他，还有围绕在他身边的卡莱斯灵蝶。他朝我微微一笑。
一瞬间，我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阳光将公馆外的雪地镀上一片温暖的金橘色。风温柔地拂过，风铃摇曳不止。他披着外衣，静静伫立远望。良久，回头朝我微微一笑。
静枫，我希望我能点醒你。

天花板、地板、桌椅、墙壁......一切都被无限延展的异空间取代。没有深浅高低的概念，也没有所谓的时间。卡莱斯灵蝶率先被扭曲的时空绞碎。
“该你了。”穆凝视着阿黛莱德夫人，她的身体开始悬空。紧接着，一道黑雾从她背部冒出来，竟幻化成一只硕大的蝴蝶影子。“魔星的本来面目么？”穆仰头看着那影子，然后闭上眼睛。金色的光芒一瞬而逝，恍惚中，我看到另一个“穆”从他的身体里飞出去。魔星和灵魂状态下的穆激烈厮杀起来，无数星辰旋转着包围影子，魔星发出一声低沉可怖的吼声。它极速扇动起翅膀，穆的灵魂被卷了过去。
“你竟以如此虚弱的状态迎战本座？简直可笑！”
异空间又开始扭曲，这次是向相反的方向旋转。蝴蝶影子渐渐膨胀，黑色巨大的阴影笼罩住金色的灵魂。挡在我面前的水晶墙开始出现密集的蛛丝状裂痕。魔星离体后，阿黛莱德夫人的额前出现一个五芒星的图案。蝴蝶影子越膨胀，五芒星就越清晰。
我想，五芒星或许就是魔星和阿黛莱德夫人之间的纽带。她现在离我也就一米远。我随身没有任何武器，唯独剩了一点血玉镯的碎片。
水晶墙很快破碎了。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血玉镯碎片刺入阿黛莱德夫人额前的五芒星。五芒星倏地消失，魔星发出一声惨烈的吼声。“本座的宿体.......**！”蝴蝶影子重新缩成一团黑雾，迅速飞入阿黛莱德夫人的身体，阿黛莱德夫人的身体却在干枯萎缩。
“不可以！”黑雾复又蹿出，朝已经坠落时空深渊的我极速冲来。穆试图救我，但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我的目光紧紧系在他的身上，无限留恋。直到最后的黑暗彻底吞噬我，身体被扭曲的空间渐渐绞碎。我依然看着他。泪水一早就不受控制了。穆，请你原谅我做的错事。还有——
永别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太平了。
仅一个月，希腊圣域辖下的罗德里奥村、帕罗维茨小镇、药师岛、帕米尔族、五老峰、死亡皇后岛、格陵兰岛等地相继发生神秘死亡事件。与此同时，在希腊圣域和哈迪斯城较量中一直保持中立的亚斯格特也发生了令人无法解释的死亡事件。
希腊圣域相信这一切事件背后的主导者就是哈迪斯城。从亚斯格特返回的水瓶座黄金圣斗士带回了更有价值且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看似分散的死亡事件，其实都是精心策划之后才加以实施的。
这些事件中死亡的人大多不是圣斗士，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对圣域举足轻重的人物。简单来讲，失去他们中任何一个，其代价都比单纯失去一个圣斗士——哪怕是黄金圣斗士——大得多。
“狩猎计划。”我轻轻拨弄曼珠沙华的花瓣，花瓣鲜红得仿佛伤口滴落的血。一只停在花茎上的卡莱斯灵蝶被惊动了，缓缓飞到我的指尖。座下跪了满满一排人，个个噤若寒蝉。灵蝶瞬息飞起，我的嘴角衔起一丝冷漠而深沉的笑意，转身扶起地灵星冥斗士。他是亚斯格特暗袭任务的负责人和直接执行者之一。任务失败了，十数名冥斗士仅他一人活着回来。
他瑟瑟发抖，哆嗦着嘴唇向我解释：“请......请您原谅我，水瓶座黄金圣斗士突然出现，我们......我们实在没有防备......”我安抚似地朝他微笑，然后摇摇头。指尖红光一闪，火焰瞬间把地灵星冥斗士化为火人，他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直到断气，变为一具烧焦的尸体。
“狩猎计划是不容失败的。”我缓缓牵过曼珠沙华，目光一一剜过座下所有冥斗士，他们忙把身体伏低，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齐齐应道：“属下明白！”

深夜，哈迪斯城。
我走在幽深狭长的走廊里，走廊尽头的房间传出悠扬竖琴声。侍从看到是我，以手杖击地三下。“咚—咚—咚”，房门缓缓打开了。潘多拉正在弹琴，拉达曼迪斯和往常一样陪伴在她的身边。
“地妖星冥斗士伊莱扎，拜见潘多拉大人，拜见拉达曼迪斯大人。”我跪下行礼。潘多拉微微一笑，睁开血色的眼眸。月光如冰雪一般将她清丽的脸庞映出几分寒意。她问我：“狩猎计划进展如何？”
“罗德里奥村和死亡皇后岛负责希腊圣域的武器铸造。药师岛是圣斗士的疗养地。帕罗维茨小镇是圣域搜集情报的秘密点。以上四个地方的守护者已经全部被杀。”
“镇守格陵兰岛的双鱼座黄金圣斗士克莱尔·斯宾塞也已经身亡。”格陵兰岛位处希腊圣域、亚斯格特和海界亚特兰蒂斯三处边缘，战略位置很重要。因此，一直由双鱼座黄金圣斗士亲自镇守。克莱尔又是亚斯格特皇族成员，近年来亚斯格特与圣域关系趋好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个人。他死了，无论对圣域还是亚斯格特的打击一定都很大。我稍稍停顿一下，又说：“只是他的弟子阿布罗狄已经获得双鱼座黄金圣衣。所以格陵兰岛的防御并未见松懈。”
“其他人呢？”拉达曼迪斯微微眯起眼睛。
“亚斯格特的任务失败了。”地灵星等一行人铩羽而归，亚斯格特瓦尔哈拉神殿暂时是动不了了。水瓶座黄金圣斗士的出现固然是任务失败的一个原因，但瓦尔哈拉神殿英才济济，的确出乎我的预料。果然，拉达曼迪斯继续问我：“都是些什么人？”
“瓦尔哈拉神殿侍卫队队长捷古佛烈德、副队长哈根——我们原先以为仅此二人需要对付。没想到中途又杀出两个贵族学生，还有几个平常根本不起眼的家伙。”
拉达曼迪斯素来好战，闻言便说：“详细调查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回来向我汇报。”
“是，大人。”
“如此说来，狩猎计划已经完成一大半了？”潘多拉忽然一笑，却说：“可最重要的魔星封印还未解，那个圣衣修复师也还活着。”
“恕属下直言，这两个人的确很难对付。您需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承认道。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我只要结果。”她淡淡地说。

直升飞机缓缓停在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南麓附近的山谷。走下飞机，远望山谷的另一头，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厮杀的声音。我闭上眼睛，轻轻一嗅，空气里有血的味道。
地明星西维亚跑到我面前跪下，“我们已经突破了帕米尔族的绿海结界。”我微微点了一下头，说：“无关紧要者杀，你知道分寸。”
“属下领命！”
趁着白羊座黄金圣斗士远赴五老峰，我下令突袭隐居在喜马拉雅山脉中的帕米尔通灵一族。这个延续了千年之久的古老部族，掌握了大量关于念力、灵魂操纵术和圣衣修复术等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圣域很看重帕米尔通灵一族。”夜风吹得披风猎猎作响，我迎风而立，地速星艾伦·昆图斯跟在我身后——他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我对他说：“艾伦，哈迪斯城想要的不仅是帕米尔一族覆灭。更重要的是他们手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秘术。”
“是，大人。”艾伦稍稍一顿，又说：“按照您的吩咐，我另派了一队冥斗士突袭五老峰。只是属下担心他们根本完不成刺杀童虎的任务。”
“当然完不成。”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微微仰头看着那越来越盛的火光，“他们只需要趁机破坏魔星封印之塔就行了。童虎嘛，自有圣域的人对付。”
“听说，圣域和那帮青铜小子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派出巨蟹座黄金圣斗士去杀童虎。要是童虎死在他们自己人手里，咱们也可以少费一分功夫了。”
我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童虎本身也是天秤座黄金圣斗士，加上白羊座二对一，其实巨蟹座才处于劣势。然而圣域内乱频生，为了对付那五个青铜小子，先是青铜和白银圣斗士，后来又出动黄金圣斗士，现在甚至上升到黄金圣斗士之间的战斗。我不觉冷笑，说：“圣域自损臂膀，倒是帮了我们呢。”

我缓缓踏入帕米尔族的栖息地，四周一片废墟。地速星见到是我，忙领着一个男人跑了过来，然后跪下。我细细审视那个男人，“你是帕米尔通灵一族的人？”
“是的，大人。”
地速星忙解释道：“启禀大人，他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多吉。帕米尔族族长的未婚夫。”我“哦”了一声，淡淡一笑说：“据说帕米尔族的绿海结界只能从内部破坏，这次多亏你了。”多吉闻言，喜不自胜，刚要说话，我召地速星上前问：“情况如何？”
“虽然攻进来了，但帕米尔族族长已将所有人和秘术古册全部瞬移走。眼下她和几个帕米尔族战士正在守护神庙，我们攻不进去。”
我微微意外，没想到除了白羊座黄金圣斗士，帕米尔族还有高手。“他们为何不走？”我问地速星，地速星看了一眼多吉。多吉刚就想说话，见状赶紧开口：“神庙是帕米尔一族的象征，历代族长和成为圣斗士的族人死后，其牌位都被供奉在神庙里。所以他们宁愿战死，也不会弃神庙而去的。”
“那你呢？”我微微一笑。他立即堆起谄媚的笑容，说：“小的没有那么傻，俗话说佳禽择良木而栖。”
说话间，前方神庙传来几声惨叫，几个身穿冥衣的人被一阵猛烈的气浪掀翻，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等我走近了，才看清一个金色透明如水波状的半球形屏障笼罩在神庙周围。挨着屏障里面，围坐了八名帕米尔族的战士。他们凝神聚力，撑起这片结界似的保护屏，并不介入和冥斗士之间的战斗。
真正厉害的，是挡在屏障之外的那个女人。见到她的一瞬间，一丝极为熟悉的感觉闪过心头，我微微一怔，仿佛听到记忆深处传来谁的笑语——
“是你啊，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是......湮然。”
“你是谁？”她挑眉问我，姣好的面容浮现一丝洒脱而无畏的笑意。又瞥见躲在冥斗士中的多吉，不由得冷下脸，“你这个败类！”
“是你逼我的！”多吉的声音有些抖，“谁不知道你家里想撮合你跟你那个师弟，说什么‘只有帕米尔族最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上我这个族长女儿’......谁知人家又看不上你。既然和我订婚了，男尊女卑，偏偏你又是族长，什么都得听你的！我呸！老子受够了！”
湮然觉得好笑，“所以你就干脆叛变，投靠冥斗士了？”她瞟了我一眼，又说：“他们承诺你什么？杀死我，你就是帕米尔族的族长？”
“当然不是。”我冷然出声。卡莱斯灵蝶从我黑色的披风里缓缓飞出，一瞬间落满多吉的身体。他大睁着惊讶的双眼，来不及呼喊一声，转瞬化为一具干枯的尸体。“我帮你处理掉这个垃圾，不必你费事了。”我对湮然微笑，她狐疑而警惕地盯着我，没有说话。
念力催动无数根系在地底潜伏生长，引发地震般强烈的晃动。突然，八道树根从屏障里的地面破将出来，将猝不及防的帕米尔族战士全部卷住。屏障没有了支撑，瞬间碎裂。“别冲动。”我见湮然想去救他们，朗声道：“只要你乖乖跟我走，他们就不会有事。”
见她迟疑，我的嘴角牵起一丝冰冷而自信的笑意。念力微微一收，那些被卷在树根之中的战士们纷纷发出惨叫。“湮然，你是帕米尔通灵一族的族长。”我对她说，“无论战士还是平民都是你的族人。你都需要保护他们，难道不是吗？”
“要我相信你的话？”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儿上，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渐渐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我适时催动树根再缠紧一些，骨头碎裂，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轻战士忍不住惨叫一声，吐血昏迷过去。“好，我跟你走。”湮然很快地回望一眼她的族人，生生压下不忍和着急的情绪，然后对我说：“你先放了他们。”
“大人，真要放了他们？”艾伦低声问我，我点头。树根松开，重新回到地下。“比起小喽啰，我更在意知道秘术下落的人。”我的声音渐渐变冷。艾伦闻言，惊讶神色才稍缓一下，郑重点头。

“你我都是守信用的人。”看着她将受伤的帕米尔族战士瞬移送走，我轻轻扬起下巴，冥斗士慢慢朝她走去，手中拿着可以封印小宇宙和一切法术的锁链。她果然没有再反抗，却凝视着我，良久——
“你到底是谁？我们认识？”
我正欲说话，忽然一阵强大的念力降临，我的身体差点不由自主朝空中飞去。赶紧凝神，才化解了被念力束缚的危险。身后传来零落短促的惨叫声，我转身一看，其余的冥斗士都被“吊”在了空中。
锁链断裂落地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天真了，连冥斗士的话也信。”
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黄金圣斗士才会有的强大小宇宙。我微微皱眉，一挥手，冥斗士又全部落回地面。这才转过身，身穿白羊座黄金圣衣的男人闯入我的眼帘。“你就是负责狩猎计划的冥斗士吧？”他挡在湮然面前，淡淡地问我。
“地妖星冥斗士。”
“地妖星？”他似有些意外，随即蹙眉：“不可能。地妖星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微微一笑，黑色披风落地。黑紫色幽冥铠甲闪烁着来自地狱的寒光，一双巨大彩翼缓缓扇动着。“没想到五老峰的战斗结束得这么快。难为你特地赶回来，穆。”
湮然拽住穆的手臂，阻止他即将出击的动作。“不要贸然出手。”她低声耳语，凝视着我说：“这个人很奇怪，似乎对我们都很熟悉。”

原本打算先对付五老峰，解除魔星封印的。但如果能将这世上唯一的圣衣修复师除掉，潘多拉大人想必也会欣慰。我微微一笑，念力催动无数根系又开始活动起来，地面猛烈晃动，树根从他们脚下的土地里破出来，直直刺向天空。一根一根......循着他们两人闪避的轨迹，密集地耸立着，竟形成尖锐的刺林。
凤凰花枝攀在树根上，密密布满了。火红色的凤凰花开得纷纷烈烈，仿佛快要燃烧起来。
“花落。”我轻轻地说。
一瞬间，强劲的旋风卷起无数花瓣，锐利似刀刃一般将穆和湮然包围。穆张开水晶墙挡住，在这偌大的刺根密林里，他们的念力被封锁了。“花落......”他亦认出这一招，然后朝我投来震惊且复杂的目光。
“你发什么愣？”湮然不解，对着逐渐缩小的花瓣打出一片星光。穆也很快回神，于是漫天旋转的星辰和红色刀雨一般的凤凰花瓣在夜空里猛烈碰撞，迸发出巨大而强烈的气浪，然后纷纷消失。
在枯萎的凤凰花枝上又渐渐开出更加艳丽的鲜红花朵，仿佛能滴出血来，卡莱斯灵蝶从花朵间缓缓飞起。曼珠沙华随风摇曳，浅红色雾气蒸腾，化为临花起舞的妖女。红色水袖扬起又落下，转瞬成为道道杀机，四面八方再次围住他们。
“是我啊。我回来了。”心灵感应将我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大脑。我朝他微笑，缓缓松开发髻——黑发迎风飞扬，映衬在一片鲜红的花海里，一如很久以前的那天下午。
“小心！”
正忙于应对的湮然发现穆的异样，情急之中腾出手来将他拽到一旁，原本被她挡住的深红光束和攻击穆的深红光束，左右夹击，齐齐穿透她的胸腔和腹部。她的眼睛瞬间失神，像一片凋零的花瓣直直坠落下去。“湮然！”穆的身影倏地一闪，竟以光速冲下去接住了她。
我立即抓住这个空隙，曼珠沙华幻化出的妖女更加密集而迅猛地朝他进攻。一两束红色水袖成功缠住他的手臂，速度微微一滞，更多幻化成水袖的毒刺枝叶趁机猛扑。他的小宇宙瞬间爆裂般燃烧起来，发出接近白昼般耀眼的光辉。
“星光灭绝！”
所有依靠我的小宇宙幻化出来的植物和幻影一瞬间化为灰烬。我亦被他伤到，像一枚断线风筝直直摔出很远。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冥斗士则更惨，死伤不计，胜负竟瞬间扭转过来。见如此，我暗暗咬牙，带着一众部下瞬移撤退。

渐渐地，我睡着了。意识沉下去，一直沉到记忆的最深处。一条狭长幽深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我推开，眼前一片雪山绵延。阳光非常好，空气清冷而新鲜。被雪山环抱着的，是山崖边一座高耸的塔楼。塔楼很奇怪，没有门或楼梯。
我从未来过这里。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在英国德文郡乡下一家普通农庄度过的。我的父亲是高贵的德文郡公爵，我的母亲是他身边一名普通的女仆。德文郡公爵夫人容不下我和我的母亲，我们被赶回了乡下。后来，母亲去世了。年幼的我被那个衣冠**的教区主教盯上，强暴未遂就诬陷我偷了教堂里的耶稣圣像，我被判处终身监禁。
我原以为我的人生只能这样了。直到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我独自一人在劳改区锄地，天空突然出现一个黑洞，一点红光从黑洞中掉落下来。仔细一看，那红光竟是一小段红玉石，仿佛是从玉镯上碎裂掉下的。接着，一团黑雾也从黑洞里追出来。
“**！我的宿体！”它在疯狂怒吼。我傻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它发现了我，向我冲来。黑雾与我合二为一，从此我成为新一任地妖星冥斗士。
我从未来过这里。从未来过这个被雪环绕的陌生地方。塔楼上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她们微笑着朝我招手。远远地，那个叫穆的男人从一片迷雾中走来。“静枫，你回来了。”他对我说，欣慰而温柔地。
梦醒了。我睁开眼睛。
我还清晰记得梦里看到的一切——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她叫静枫。
地妖星告诉我，这个叫静枫的人以生命为代价摧毁了它上一任宿体。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我被选为地妖星新宿体之后，她的记忆原封不动融入我的记忆中，时不时蹦出来，让我措手不及。
因为执着，所以记忆如此深刻么？我竟微微感到一丝怅然。

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