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禁军大统领和大将军大婚,一时成为百姓们热议的话题,群众表示喜闻乐见,皇城中茶楼酒肆里,两人从相识到相恋再到以身相许一整套的评书新鲜出炉,连带着帝后二人的爱恨情仇一起,引来无数听客,情节之跌宕起伏,令人唏嘘不已,评书人大赚了一笔,数钱数得见牙不见眼。
仅一墙之隔的将军府和统领府一样热闹,大红的色调映衬得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方夜换好喜服出来的时候,执明和慕容黎刚好到,两位新人都是孤儿,拜高堂这一环节直接改成了拜君主,这可是旁人想拜都拜不到的。慕容黎一脸“吾心甚慰”的样子,逮着方夜一本正经地调笑一番,直把方夜这真正经的孩子逗得满脸通红,慕容黎才大发慈悲地才放他去接萧然。
执明小心地扶着慕容黎落座,如今已经入冬,慕容黎本就畏寒,现在出门都已经穿着大氅了,身孕也已经了五个月,他的肚子简直一天一个样儿,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慕容黎都会觉得肚子似乎又大了点儿,随着身形的逐渐臃肿,行动也开始略有不便,然而倔强如君后殿下,能自己走就绝不要人扶着,能不扶着腰就尽量走得一身正气,也就执明能时不时地趁他不注意扶他一把,还得尽量机灵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撤回手。
帝后二人坐在主位上,看着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慕容黎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对于慕容黎来说,方夜和萧然都是出生入死之交,他视他们为手足,作为君后最看重、最信任的人,两人的婚礼自然很是盛大。
方夜很快就牵着萧然进了门,毕竟就在隔壁,出门左拐走个百十来步,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小胖站在一旁,拜天地喊得震耳欲聋。
三拜之间,几人都有些恍惚。
光阴永远似箭,岁月也永远如梭,可那个战火荒烟与刀光剑影纷纷扰扰、难测人心与阴谋诡计往来交错的时代分明才过去了没多久,却似乎早已被淡忘,尘封在了烽火连天的过去,到如今,秋风尚在人间徘徊,等待着冬雪的降临,人世间却早已改了天地。
刹那间,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开始虚化,成了幻影,只剩下心尖上的那一人,占据了余生所有的目光,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院子里宾客来来往往,因帝后在场都颇有些拘谨,执明与慕容黎也明白有他们在这里,宾主皆不能尽兴,因此受了方夜和萧然的礼之后便离了席,走之前干脆让人找个时间将两人府邸间隔着的那堵墙打通,把两座占地面积相当可观的宅子合并起来,规格都可以与亲王府相提并论了。
“执明。”慕容黎靠在执明怀里,一手轻轻抚摸着肚子,一手反手揪住执明额前的紫发,随意扯了扯。
“怎么啦?可是孩子动了?”执明握住慕容黎作乱的手,裹在掌心捂着。最近执明有些神经质,医丞说到了五个月就会开始有胎动,搞得执明很是期待,每次慕容黎摸着肚子叫他,他都忍不住激动一下,都快魔怔了。
“没有啊。”慕容黎舔了舔嘴唇,虽然他也很期待,但肚子里这个小崽子是不是太安静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阿离想做什么呢?”执明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有点着急,想感受一下这小宝贝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还不想回宫,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慕容黎在执明怀里艰难地翻了个身,伸着双臂环过执明的脖子,凑上去讨好般地亲了亲他的嘴角,却因为隔着个肚子不能贴紧他,慕容黎撇了撇嘴,有点不开心。
“可阿离现在行动不便......”执明很敏锐地发觉怀中人开始散发低气压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话圆了回来,“不过阿离若是想去,那我便陪着你。”
慕容黎仰起头,笑了。执明便觉得,哪怕只是为了这抹笑意,让他做什么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御河边,慕容黎略微吃力地弯腰将一盏莲灯放入河中,又拂了拂灯旁的水流,执明站在一旁拉着他的手防止他掉下去,自从上回慕容黎落水,执明对溪、潭、湖、河都有了心理阴影,明令禁止慕容黎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出现在水边,连云蔚亭都不常去了。
莲花灯在水里打了个旋儿,载着慕容黎的愿望越漂越远。
“阿离许了什么愿望?”执明扶着慕容黎让他站好,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揉着。
“半生颠簸,所求不过余生能够顺遂,孩子能平安喜乐一生。至于其他......你我执掌天下大权,海晏河清是我们的责任,求神不如求己。”慕容黎温柔的声线逐渐清冷,论及天下江山,他永远都是睥睨的姿态,握在手心的东西便要牢牢控制,这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态度,这世间唯有执明一人是意外,能够轻而易举地挣脱他的掌控,而这个人却甘愿落入他的尘网。
夫复何求?“阿离为自己求了,为孩子求了,却没为我求,看来我只有为百姓劳心劳力的份儿了。”执明拢了拢慕容黎身上的大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委屈得一点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