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亨自己是大夫,知道如何为自己问诊下药,所以很快便能下床了。
自那日醒来见过楚乔后,二人再没有见过,她心中其实一直等着再见到那个人。
她说的,要带自己离开燕北。
楚乔自那日后没再出现,魏水亨也不曾出去走动,故而自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其实燕洵并未叫人限制她的行动,又或者,他是希望她能主动去见他。
只是魏水亨一直将自己关在她醒来便所处的屋内,照料那个痴傻的孩子。
余生很喜欢他的小兔子,爱不释手,总是抱着它吃睡,白绒绒的一团,柔软可爱,一如那年魏宫里还是公主的元淳饲养的那只。
时至今日,她满眼枯败,望着懵懂的孩子对那小兔子浓浓的喜爱,唯剩怅然。
她已经不喜欢兔子了。
也不再喜欢昔年与兔子有关的人事。
过往于她只是枷锁,她自知挣扎不出,却从不敢怀念。
“余生,把小兔子放了好吗?”
那孩子已然痴傻,不懂太多人话,却显然明白她的意图,闻言将那小兔子藏进了衣服里紧紧搂在怀中。
魏水亨见他面前鼓起的一团,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伸手欲碰,那孩子猛然侧头躲过。
在此之前,他是十分依赖她的。
她忍不住叹息,温软的手掌还是轻轻柔柔地落在了他的头顶,“为什么会是兔子呢?”
孩子懵懂,瞪着眼防备且固执。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耳垂,“乖。”
自从捡来了这个孩子,她便释放了自己所有的温和和耐性给他,仿佛生活突然有了寄托,她根本无法阻挡这种病态的沉沦。
她想,这个孩子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她可以待他很好很好的。
“淳……不……放。”
她教了他许多次记住“魏水亨”这个名字,却不及那次楚乔央求之下脱口而出的“淳儿”。
那以后,余生会偶尔唤她的名字,断断续续的话语,她能听懂他要表达的。
“不扔小兔子,那余生叫我姨姨好不好?”
孩子大概只明白了前半句“不扔小兔子”,故而露出憨憨的笑容,“淳,好。”
她闻言,露出一丝鲜少的笑意,耐心道,“叫姨姨。”
“淳。”
“乖,叫姨姨。”
“淳……乖。”
……
燕洵立在门外许久,一直到屋里蹲着与孩子保持同样高度的女子在纠正了无数遍放弃后溢出轻轻的叹息,他才侧身闪进屋内。
察觉到他的到来,小小的孩子喜悦地掏出了怀中差点就被憋死了的兔子到他跟前,想靠近又怕生的可爱模样,巴巴地望着他。
“喜欢朕送你的小兔子?”
“……喜。 ”
他笑着大掌落在那稚嫩的小脑袋上,抬眸望向魏水亨,她却微垂着头,面容寂然,和他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无法重叠。
他一直想与她面对面说些什么,可此刻相对,她这样安静沉默,让他无从说起。
他大概见过这女子太多样子了。
天真烂漫的,娇俏调皮的,招摇活泼的,痴狂绝望的,冷漠残酷的……
唯独没有这样平静到仿若已经死去的样子。
她身上没有鲜活的气息。
便是前一刻对着小孩子的一丝温情也全数都褪得一干二净了。
她好陌生啊。
“淳儿,朕听说你能走动了,可要一起出去逛逛,看看真的宫殿?”
他努力挤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顿了片刻魏水亨却只是摇头无声地拒绝。
“那这里可还却些什么。”
她摇头。
“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宫人。”
她点头。
直到燕洵无话可说满脸复杂神情转身离去,她也未曾亲口回他一句话。
她不是今日开始不与他说话的,应该是从那年最后一次乔装去杀他那时开始。
意图暴露后,他也是如今日一般望着她,试图听她说些什么,她却始终未曾看他,亦未曾发过一言。
他让她走,她便头也不回,决绝地不似那个爱他很多年的女子会做到的。
“你为什么又去打搅她?”
来不及消化自己这种复杂的失落感,便被突然出现的女子用力一推,回过神,对着女子一脸怒容。
他好笑又好气。
“阿楚,你是不是太过维护淳儿了?”
他只是想不明白,何以维护淳儿的人会是往日最不可能的楚乔呢?
“燕洵,你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等宇文玥的谍者全部撤出燕北,你就放我们离开。”
“阿楚,宇文玥只是要我放你回去,你随时可以走。”
他言罢,面前的女子眼中便如狂风席卷,生生压抑着。
“我说的是我们,我和元淳。”
“元淳留下。”
“燕洵!”
“阿楚,我不会伤害她。我想弥补对她的亏欠。”
一时楚乔再无反驳。
她终究无法替元淳做任何决定,她可以护着这个自己同情心疼的女子,却无法只想她心中所想,无法断定燕洵与元淳是否仍旧重过一切,依旧是元淳无法磨灭的执念。
燕洵主动要弥补,于她是不是最好的归宿?
楚乔不知道。
她觉得烦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