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时钟塔的教员和管理层。前排和中间已经没有空座位了，她不得已坐在了相对边缘的位置。
很快会议就开始了，法政科的头头脑脑们做了一番在凛看来庸俗而无聊的官场式发言后，会议才进入正题——由情报部汇报两件事情的一系列具体情况。
情报部是在法政科的主张下，在近几年新成立的独立于各个学部的机构，它的目的便是充当时钟塔的眼耳——在全球范围内安插时钟塔的魔术师。这些魔术师大都是成绩不足以继续留在时钟塔深造和研究的二流魔术师。可时钟塔不愿意放弃这支力量，因此成立了情报部，将他们外派至世界各地，或是派回他们的家乡。外派的魔术师平时过着和常人一样的生活，他们的魔术活动也被告知要加以限制。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把世界各地发生的和魔术相关的事情——包括他们的对立面圣堂教会的情报，尽可能多地传回时钟塔。此外，还要执行一些刻意的情报搜索的工作，并交由情报部汇总。
这时情报部部长莱拉克大步走上讲台，这个和远坂凛同届毕业的高个男子，虽然先天资质一般，但是顶着那些来自老牌魔术世家的师生们的冷眼嘲笑，以当届天体科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且将其他人远远甩在后面，改变了自己在时钟塔的处境。毕业后他一直留在时钟塔天梯科做研究工作，依旧取得了卓越成果。他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那双炯炯有神而又充满野心的双眼。
远坂凛欣赏他强硬的行事风格，却厌恶他冷漠高傲的为人方式，“呵呵，怪不得他到现在还是单身。”凛时常这么调侃。不过有一点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放弃了原本相对轻松的天体科研究工作，而在情报部成立的第一时间就自荐成为部长呢。

莱拉克扫视了一遍在座的所有人，扶了扶嘴边的扩音器，开始了发言。
“如诸位所见，昨天情报部收到了两件事情。他们看似不重要，却和我们时钟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一件事发生在远东，第二件事说出来各位可能不信，它发生在南极。这两件事的大致情况，我昨天已经通过各种通讯方式告知各位，就是希望各位有一个心理准备。因为这两件事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我们先说第二件事，至于为什么不先说第一件事，各位很快就会明白。我先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谁能说说看，前天晚上，也就是12月21日至22日的那晚，做了什么梦？”
问题一出，在常人议论纷纷，他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困惑不解，这个梦有什么好说的呢。
远坂凛也努力回忆着，她隐约记得极天的流星雨，白发的男子，腥臭的海水等等。她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不过她还是站起来回答了问题，并说出了以上梦见的要素。
她说之前并不觉得会发生什么，可就在她说完后，整个会场一下炸开了锅。很多人都惊讶地说着怎么和自己梦见的很多东西这么相似，甚至一模一样。
“安静！安静！”莱拉克为了让大家安静下来不惜把扩音器声音调到了最大，扯着嗓子喊道。
等所有人安静下来后，莱拉克喝了口水，继续他的发言。
“各位，这种现象很是令人惊讶对不对，整个会场里，实不相瞒，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事实上，根据情报部门遍布于世界各地的魔术师们昨天整晚上的调查发现，整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在22日这天，做了相同的梦。由此可以认为，这绝不是偶然现象。”他的话一出又引发一片议论。
“接下来，”这次不等大家安静下来，莱拉克就继续往下说了，“再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有谁记得自己12月21日那天干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又让所有人陷入了沉思，可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们21日那天做了什么。
不过还是有一个老资历的魔术师起来反问：“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一些日常而已，莱拉克你想干什么，为什幺要打探我们的私生活？！”
“呵呵，日常吗，那么你能确切地说出你晚饭吃了什么吗？”
“晚饭吃了什么，不就是……哎，我前天的晚饭吃了什么……等等，吃了吗……”那个魔术师的神情由不屑一顾到茫然，再到后来的恐惧，“不不不，那天我吃了没，我吃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我难道……失忆了？？”他抱住自己的头，一滴冷汗滴落在桌上。其他人也都发现自己并不记得21日那天的经历。
“慢着，还没完，各位再仔细回忆一下自己上周做了什么。”随着莱拉克的问题，人们发现上周的事也全不记得了，疑惑和恐惧在会场里蔓延，“到底发生了什么，夺走了我们的记忆？”一些情绪激动的魔术师说道。
“这个问题问的好，”莱拉克的话打断了人们的唏嘘，“到底是什么夺走了我们的记忆呢？”莱拉克脸上带着复杂的微笑，“答案就是，这段记忆，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这次所有人没有再议论纷纷，他们只是面面相觑，对他们来说，值得疑问和惊讶的东西太多了。
“而且，根据确切的消息，这段不存在的记忆，持续时间为一年多，开始时间应该在2015年夏季，而结束于昨日，也就是2016年12月22日。”

“那么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切呢？”凛站起来问道。
“当然有，下面各位请看——”莱拉克说着在大屏幕上放出了许多的采访记录。“这是世界各地的外派魔术师采访调查他们所在地区的民众的记录。下面这份统计表记录了民众们表示的能清晰记起的经历的大致时段。各位请看，多达八成的民众表示对从去年夏天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一片空白了，由此可见这个奇怪现象有极高的可能性开始于去年夏天。
“接下来的这份统计图是今天上午情报部根据外派魔术师们对世界各地民众的梦境内容的调查结果做出的统计数据。有很多关键要素，比如白色的宫殿、奇怪的长满眼睛的柱子、高空中的彩虹一样的光带等，在这些民众回忆中的重复率几乎是100%。还有一些要素，诸如奇形怪状的野兽和怪物、古巴比伦和古罗马的建筑、我们所在的伦敦的浓雾等等，也有90%以上的重复率。这些都充分说明了这个奇怪现象的出现是世界性的，这绝不是什么偶然。”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对无论多么不起眼的事物，只要是未知的，都会感到疑惑和恐惧万分，可一旦知晓了事物的全貌或是认定那是既定的事实后，无论多么重大，反而能保持理性和冷静。经过莱拉克的展示数据和富有逻辑的分析，会场的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件事的复杂性和严重性，可没有人再像一开始那样发出惊愕万分的叫嚷了。人们有的低下头若有所思，有的看着大屏幕微微点头。
“这和南极的魔术机构有什么联系呢？”法政科科长亲自问道。
“嗯，”莱拉克应着，同时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他又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两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是由昨日位于南半球南澳大利亚附近商船上潜伏的外派魔术师传回的，镜头下的魔力计指针不稳定地扰动着。第二段则是一个访谈记录，地点位于美国纽约的联合国大厦楼下，受访者是一名联合国官员。他表示，当天联合国收到了世界上很多科学研究所的消息，消息称南极地区的很多科学考察站的检测仪器都不约而同地发生了失灵和紊乱的现象。
“诸位时钟塔的前辈们，作为晚辈我可能并不熟悉，但我想你们一定还记得伦敦曾经有一个魔术师家族，叫做阿尼姆斯菲亚家族，他们在多年前曾倡导各国出资在南极建立一个特务机构，且担负了七成的资金。事实上，我们时钟塔的很多文献都对这段不起眼的历史一笔带过。诚然，现在也不能完全断定事出于此，不过从这些现象来看，能造成这些仪表失灵的，除了自然灾害外，就是魔术了，且是规模不小的魔术。而整个南半球可能发生这种大规模魔术的存在，恐怕也只有这个机构了吧。”
莱拉克说完又喝了口水，“第二件事就汇报至此，各位有什么疑问吗？”
人们小声地议论着，坐在前排的各个学部的高层也在相互交谈着，不一会儿他们对莱拉克的汇报和分析表示了认可，并示意他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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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克微微点了一下头，“第二件事情，各位都已经知道它发生在远东。至于事情的经过嘛，很简单——一个恶性的暗杀事件，被害的对象是极东之地的数名政府要员。
“这样的事件，用魔术界以外的说法，叫做‘刑事案件’，警察们会追查并严惩凶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莱拉克说着皱紧了眉头，“可这次不正常的原因就在于，警察们追查出了凶手，凶手是圣堂教会的人，也就是我们熟知的代行者。”
莱拉克的话音刚落，埃尔梅罗二世就问道：“按理说圣堂教会这方面的保密工作是非常缜密的，区区的暗杀工作居然败露，不应该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几位学部部长也点了点头，埃尔梅罗二世问出了他们想问的。
“有关这件事的消息我昨天才收到，不过这个这件事却不是这几天发生的，具体曝光的日期是在2015年7月29日。中间间隔的这段时间基本上可以断定是空白的记忆，这也就可以印证第二件事的奇怪现象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了。我刚刚先说第二件事的原因也是如此。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败露，我们情报部今天上午还收到更多来自远东的消息。事实上代行者在远东实施高密度的暗杀活动已有三年之久。”莱拉克说着在大屏幕上展示出一张图表，“在这里向各位透露一点，我从情报部成立之初就开始派驻魔术师监视圣堂教会在东亚地区的活动。从2013年开始，正如这张图表所示，每年远东地区的魔术师们能够调查确凿的由代行者实施的暗杀事件就高达四百起，这些当中的很多起连当地警察都不知道有人被杀。我们都知道他们行动的缜密性，一定还有很多我们的人没有发现的，因此保守估计每年在远东被代行者杀死的人数大致在六百到一千不等。”

“居然有这么多，死者的都是什么身份，能够确定他们所处社会阶层的大致范围吗。”法政科科长问道。
“如各位所见，本次被杀的都是政府高层的官员。其实从三年前开始，被害者中社会的精英阶层所占比重就越来越大，不仅是政府要员，还有各行业的一些领军人物也遭到了暗杀。如此大规模而高调的暗杀持续了三年，被发现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大了很多。”莱拉克说着切换了大屏幕上的图片，“况且，代行者暗杀的手段大都以黑键极快速度的穿刺，切割和劈砍为主，冷酷而残忍，这往往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大屏幕上的照片是远东混入警察局的魔术师传回的。画面显示的是一名政府官员的家中，墙上一片片形状狂乱怪异的血迹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杀戮的血腥，官员一家人支离破碎的尸体分散在屋子的角落，即使将它们重新拼接也无法分辨那些残肢生前是属于谁的。会场里的人们看到这张图片纷纷感到了极度不适，一些女性没有忍住甚至弯下身子干呕。
远坂凛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毕竟在高中时期经历了惨烈的第五次圣杯战争，对这种可怕的场景并不会大惊小怪。但是她依旧困惑不已，为什么近几年远东地区的圣堂教会如此疯狂地对世俗世界大开杀戒，并将矛头对准了社会高层呢，他们难道这么想暴露自己吗？
“莱拉克，你说你已经监视圣堂教会长达三年之久，为什么这么多起事件从来不向上级反映？”埃尔梅罗二世对莱拉克的无作为的行为感到愤怒。
“各位都知道，在第五次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我们魔术协会时钟塔和圣堂教会的关系曾一度缓和，双方虽然理念对立，但是出现了一些利益方面的共性，为此还交流过一段时间，如果我上报此事，不就破坏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了吗。那么交流就不存在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笔损失不是吗？”莱拉克不慌不忙地似笑非笑地解释道，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不过也有我的责任，我曾经碍于双方的关系，一直对此事不以为然。但是我错了，如今世俗世界发现了圣堂教会的存在，那么魔术界的冰山一角也就被揭开了，好事的人们一定会接踵而至，我们也有可能会暴露。”
“你不过是在狡辩而已！你是不是圣堂教会派来的间谍？前辈们，我建议快点把这个叛徒抓起来！”一个出身名门的魔术师突然站起来对着莱拉克咆哮。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血口喷人，你并没有证据啊。”莱拉克一边用轻蔑的目光看着对方，一面挤出友善的笑容，平静地反驳道。
“证据？呵呵，你以为你现在当上了部长以后就了不起了吗，你的背景就在那里，你一直都像是一个外人一样，如今又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不被怀疑才怪！”那个出身名门的魔术师肆无忌惮地说着，他的语气由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戏谑。
“先生，请你说话注意一点。”莱拉克一面继续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一面用略带颤抖的可能随时爆发的语气说道，他的眼神恨不得吞了对方。
会场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还是法政科的高层出面调停，他们认为莱拉克从事情报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且行事果敢，本次事件也有他自己正当的考虑，因此驳回了那位魔术师的无理要求，对峙才没有继续。
莱拉克汇报结束之后，各个学部的高层也发表了他们的意见，不过这些在凛看来依旧是毫无用处的，这个下午真正有用的信息，就是莱拉克之前一个多小时报告的内容。

会议散场后，凛在外面的走廊遇到了莱拉克，以往两个人碰面，都是冷漠地对视不到一秒就继续各行其道。不过今天下午，凛对于报告的内容依旧存有疑问，所以她主动招呼了一下莱拉克。
“有什么事？”冷漠的脸伴随着冷漠的回应飘向凛。
凛本来还想用友善的语气询问，可既然对方已经这么冷漠了，自己也就没必要热情了。
“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并不知道，因此接下来会调查此事。”
“但是我们醒来，世界并没有一片混乱。”
“的确，人们醒来的时候，发现世界的一切都依旧尽然有序——我可以保证如果一年多以前你的手机有一半的电，醒来后你发现那一半的电还在；你一年多以前在坐飞机，你醒来会发现飞机还在飞。”
“那么整个世界为什么如此震惊？”
“因为时间，确确实实被夺走了，这一年多里人类什么记忆也没有。好了，我也就知道这么多，我还有事要处理，失陪。”莱拉克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踱着步子离去。
凛目送着他的离去，他的话语解答了凛一部分的疑惑，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下班后，凛去幼儿园接回了儿子。和往常一样，母子二人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
临睡前，凛在儿子的额上吻了一下。 就在凛准备离开时，岚用有些疲倦的声音问道：“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凛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小岚放心啦，爸爸就快要战胜敌人，践行他的理想了，等到那时他就会回来的。”
“哦哦，爸爸的理想……唔，他说过叫‘正义的伙伴’，那到底怎么做才能成为那样的人呢？”
“就是做一个真实而善良的人。现在小岚还小，以后会明白的哦，快睡吧。”
“嗯嗯~说的也是，晚安哦。”岚的声音逐渐弱下去，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已经进入梦乡。
“晚安——”轻轻地，凛按下了灯的开关，夜色将窗户的影子投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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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道弯，他们到达了白天和恐怖分子激战的那条街道，现在那里既没有政府军也没有恐怖分子，有的只是一具具尸体和尚未熄灭的炮火。
“注意警戒，虽然这里并没有战斗，但不排除有埋伏。”白人士兵皱紧了眉头，端着枪进入战备状态，警惕地注视着一片死寂的街道。卫宫士郎和阿拉伯士兵也警戒着街道两侧。
地面上的尸体和血迹，依旧在燃烧的时不时噼啪作响的火焰，因夜晚降温而升起的雾气，将这短短百米的街道笼罩得犹如地狱一般阴森。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埋伏，很快他们已经接近街尾。
就在这时，卫宫士郎的右腿突然被拽住了，他吃了一惊，急忙回头。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正拉住他的右腿，“救我……救我……”躺在地上的人发出颤抖的声音。
旁边两名士兵闻声赶到，卫宫士郎也冷静下来，“这是个伤员，给他包扎一下吧。”他对两位战友说道。
就在他准备弯下腰包扎时，白人士兵猛地拦住他，“不行卫宫！他不是政府军，你看他外套上的标志，那是ISIL的黑色标志，他是恐怖分子！”他说着不停地左顾右盼，“这说不定是敌人的诱饵，此时他们一定正埋伏在暗处，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极力压低声音对卫宫士郎说道。
　　“不会吧，他现在真的需要帮助。”卫宫士郎说着还想弯下腰去。
　　“卫宫，你疯了吗？”一旁的阿拉伯士兵也上前拦住他。
　　这是躺在地上的士兵又要拉住卫宫士郎，“救救我……我还想回家……救我……”
白人士兵二话不说一脚把那个伤者踢开，“卫宫，快走吧，不能上他的当。”地上的人痛苦地呻吟起来。
“不，他没有骗我们，这里没有敌人！”卫宫士郎甩开了白人士兵。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声巨响，随即远处的一个大爆炸把三人的脸映得火红。
“天呐！他的叫声引来了恐怖分子！”阿拉伯士兵说着冲向了那个伤者，抽出军刀对着他的胸口连刺了三刀之后，和白人士兵一起拉着卫宫士郎就开始狂奔。

他们一连跑过了三个街区才停下，每一个人都大汗淋漓。
爆炸声并没有追来，那是国际联军对恐怖分子驻地的轰炸。
“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恐怖分子追来了。”白人士兵抹着脸上的汗说着。
“哎，总算是冲出来了，” 阿拉伯士兵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卫宫士郎，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像我一样。用刀虽然比用枪来得慢一点，但是动静小不会引来敌人……”他话还没说完就遭到卫宫士郎的一记重拳。
“你不仅见死不救还杀了他，你难道不觉得惭愧吗？”卫宫士郎愤怒地指着对方。
“惭愧？我想是你疯了吧。”阿拉伯士兵揉着被打肿的左脸，又扑过去猛推了卫宫士郎一把，后者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作为恐怖组织的一员，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就是又他这样的存在，我们的家园才会饱受战火的蹂躏。
“可是刚才你见死不救又杀害伤者，你和那些凶残的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都是非正义的。”卫宫士郎艰难地爬起来。
“错！我现在杀死他，才是为了人民未来的安定生活而做出的正义之举！”阿拉伯士兵看卫宫士郎的眼神有些鄙夷，“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对恐怖分子也得心慈手软吗，这是纵容！你这样就是他们的帮凶，你这就是伪善！”
“伪善......”卫宫士郎沉默了，他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令人不快的瞬间，“那家伙......”他似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那家伙是谁？”白人士兵对卫宫士郎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好奇。
“不，没什么，继续走吧。”卫宫士郎径自向前走去。
和城区西北的部队会合后，卫宫士郎找了个角落独自躺了下来。他反复回忆着晚上的经历，不知不觉一天激战的疲倦和困意逐渐席卷全身。
朦胧的睡意中，他看见了一个身影，那是另一个男子的身影，“老爹......”他含糊不清地说着。
“老爹，如果是你，今晚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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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楼顶，卫宫士郎观察了清真寺院内，并没有发现恐怖分子。他用对讲机告知排长暂时安全。放下对讲机后，他闭上了眼睛，“投影——开始......”随着他的咏唱，一把弓出现在他的手中。
“唉，只有在他们不在时才能使用，可不能暴露自己魔术师的身份。”看着手中久违的弓，卫宫士郎自言自语道。
楼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即使是站在楼顶的卫宫士郎都能看到飞起的碎石。随后战士们接二连三地冲进院落，扑向内部的建筑。
但他们还未接近那些建筑，就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压制住。一些士兵甚至已经中弹倒地不起。
“就是现在！”卫宫士郎左手举起了弓，右手做出拉弓的姿势，几支箭随之出现，牢牢地架在弦上。
弓的方向对准了火力最猛烈的那个区域，一咬牙，箭矢呼啸着射向敌人。
“分散！侧翼突袭！”排长正在边卧倒边不停地下达命令，前方的建筑物突然被一阵炮火炸穿，里面的枪声也停止了。
士兵们迟疑了一下才站起来，他们不明白这炮火是从哪来的，这时卫宫士郎边跑过来边招呼大家，人们这才松了口气。
“进去看看吧。”排长向着建筑物走去，士兵们也重新进入战备状态。
他们仔细搜查了每一个角落，可以认定恐怖分子都已经死于爆炸，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向清真寺的核心建筑挺进。

“你们看，这里还有他们没用完的炸药。”白人士兵站在几个箱子前说着。
“是吗，那接下来的战斗中可以用，这算是缴获的战利品了。”卫宫士郎也走过去看了看。白人士兵打开了箱子，“这些炸药是可以用来遥控的，用作爆破很不错。”
阿拉伯士兵也在不远处看着，但很快就有什么新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望过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寒而栗。
“快走！要爆炸了！快离开啊！”他大喊道，冲向卫宫士郎和白人士兵。
“哎？”卫宫士郎正疑惑着，阿拉伯士兵像昨晚那样，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和白人士兵猛地推出了建筑物。那一瞬间，卫宫士郎的余光看到了阿拉伯士兵绝望而欣慰的神情，以及其他正在四处躲避的战友。
卫宫士郎重重地摔在地上，身后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热浪让他喘不过气。
他回过头，屋子里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刚刚那个冲他大声呼喊的战友已荡然无存。
“啊......”他看着那近乎是血红色的火焰，“对不起......对不起......”泪水将双眼模糊，以至于他没有看到在屋子的角落，一双伤痕累累的握着引爆器的手，刚刚无力地松开，再也不会举起。
其他的战士们因为躲避及时，并无大碍。 白人士兵把一只手搭在卫宫士郎的肩头，“卫宫啊，这就是战争，生命是得不到慈悲和怜悯的。”士郎望向白人士兵，后者正无奈地看着爆炸后一片狼藉的建筑。
“继续前进！”耳边响起了排长的命令。
阳光照耀着午后的摩苏尔，但这座延续了三千多年的古城并没有走出她的阴霾。伊拉克政府军已经收复了努里清真寺，这里剩下的只有摇摇欲坠的主建筑和断垣残壁，曾经象征着摩苏尔的骄傲——宣礼塔早已被恐怖分子炸毁。
“怎么样，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的。”白人士兵笑着对卫宫士郎说道。
“这样的胜利有什么用呢，它能挽回这些死去的生命，还有伤痕累累的城市吗？”卫宫士郎蹲了下来，抚摸着一块曾经属于清真寺建筑的浮雕碎片，喃喃道。
“但他至少说明了一点，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
“别再说这种老套的话吧，战场上死亡主宰了一切，正义是守护和拯救，从来都不应该是杀戮。”卫宫士郎猛地站起来。
“怎么不是，邪恶的人就是该死的，杀死他们就是守护这里的人民。‘正义的伙伴’不应该是怜悯一切的伪善。”
“正义的伙伴，”卫宫士郎向着清真寺外走去，“尽可能多的去拯救吧，践行这个理想，还有很长的路。”
“卫宫......”白人士兵目送着士郎的远去。
这一天是2017年6月29日，伊拉克政府军联合国内外的反恐力量收复了标志性建筑努里清真寺，取得了摩苏尔战役的决定性胜利。7月9日，摩苏尔全面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