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冷然道:“学生刚才所说乃是非战不可时的道理。可眼下我与冰国有伊人江血脉相连,边境上又广为通商,又有百世条约约定两国互不相侵,此时正应是与其缔结连理、寻求同盟之际,怎能轻易将这个盟友推往敌方?若再与冰国为敌,真可谓四面楚歌了!”
乾不悦道:“此乃国家大计,切莫逞书生之仁!难道不知,冰国无时无刻不觊觎我中原土地,此时正砺兵沐马,磨刀霍霍,只待号令,就要一股杀将过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正好借起凤为由,师出有因,先发制人,掌握主导,他国才不敢轻举妄动。”
不二道:“大人说的不二自然明白,可现在不是时机。冰国也应不会此时出动,自讨没趣。六国中,冰国地处偏远,国力不强,想来也不会笨到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战火望自家门口烧吧?他们最多成为帮凶而不是主谋。大人觉得在这样时刻,若连冰国都在整治兵马,那最可能发起攻击的是哪个国家呢?在此处关头,大人不觉得我们更应珍惜那与冰国百年和好的条约,甚至再派使者表示诚意,签定更多的合约,抓住我们最后一个盟友吗?”
乾一时语塞,欲把视线投向龙崎,却发现龙崎一双眼正死死瞪着不二,仿佛要把他看穿。
“你一直主张与冰国和解,我不赞同。正如你适才所说,青国府库充盈,人民富足,难道还打不过一个贫瘠的冰国?与他国开战终究难免,先并掉冰国,扩充势力疆土,正好涨我方志气,灭他国威风,岂不更好?”龙崎问道,语气中已是隐隐有不满之意。
不二迎上她的目光,笃定地答道:“学生的确认为现在青国与冰国作战,将败多胜少。原因其一,我与冰国友好邻邦,近年来少有战争,此时出兵,并无十足理由。若借起凤为由头,则略显牵强。师出无名,乃兵家大忌。其二,他国对我青国虎视眈眈久矣,向来兵马军队,无一不以我为敌操演。一旦我国开战,他国可能坐享其成不说,若趁我兵力空虚偷袭,又怎能抵挡的住?其三,冰国苦寒之地,我军深入不毛,水土不服,何谈占领?况且冰国军队也时时操练,擅长骑术,而我国向来以农畜商贸为本,军需设备更新迟缓,民众兵役年限亦短,无能征惯战之兵将,一旦与他国陷入胶着,我方败率较大。其四——”
“够了!!”
龙崎怒喝一声,一掌拍在檀木椅臂上,簇簇作响。不二低头暗道,果然还是太过火了吗。但愿这些话语中,他们有一句半句听的入耳就好。
龙崎拧紧双眉,皱纹都比平时深了许多。她沉默好久,才命左右:“斟酒。”左右早捧了满杯上来。龙崎道:“云台起凤考生不二,你答的不错。可这最后一道题,我要罚你。”
不二如同平常般淡然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喉咙里都被酒烧得火辣辣疼,那疼痛仿佛穿透浑身所有神经,搅在胃里,烫着肠子,火焰熏烟一股脑全冒进脑壳,呛得他喘不过气。
龙崎看着他微拧眉头,突然笑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想,我虽然命令得了你,却不能轻易改变你的心意?”不二但笑不答,只道:“学生肺腑之言,还望丞相三思。”龙崎略一沉吟道:“也罢。今天就到这吧,你且回去。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战争终不是文人书本上的游戏。”
等官员们都散了个干净,不二这才站起身来,默默走出郡衙厅堂,净白色的阳光立即劈头盖脸地洒了他一身。他扬起头,用手遮着脸,从指缝中窥伺蓝得发青的天。记忆登时像奔腾的伊人江,从源头雪山上咆哮而下,一直冲进他心中的那片大海,激起浪涛阵阵。他脸上出现了一种也许可以称之为痛苦的表情。他喃喃了几句,没人听见。
我一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而更糟的是,现在我记起来了。
第五回 舌战群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