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分钟后,货车开了回来,就在两个女人第二次忍住怒气没撕破脸的时候。她们俩截然不同。甜美的
、娇艳的茱莉亚,总能轻易赢得注目和亲吻,比起她,克斯蒂则是相形见绌,她的双眼只有在落泪前
后才会如茱莉亚那般明亮。她很早以前便认定生活是不公平的。但是为什么,即便她接受了苦涩的事
实,周遭的一切却仍要按着她的脸让她面对这一切呢?
当她干活的时候她悄悄的窥视着茱莉亚,对克斯蒂来说,这女人似乎全然与丑陋无缘。她的每一个动
作——用手背撩开眼前的头发,擦掉茶杯上的灰尘——都毫不费力的充斥着优雅。看着这一切,她明
白了为何罗瑞会像条狗一般对她献媚,从而再度陷入了绝望。
最后,他满身大汗,眯着眼睛走了进来。午后的阳光十分毒辣。他朝她咧嘴一笑,炫耀般的露出那一
口参差不齐的门牙。
“你能过来我真高兴,”他说。
“乐意效劳——”她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然移开,望向了茱莉亚。
“过得怎么样?”
“我都快累昏了,”她告诉他。
“好吧,现在你可以休息了,”他说。“这一趟我们把床搬过来了。”他偷偷朝她挤了挤眼,但她没
有回应。
“我能帮着搬东西吗?”克斯蒂提出请求。
“鲁东和M.B能搞定,”罗瑞回答。
“哦。”
“但我不介意有人帮着泡杯茶。”
“我们还没找到茶叶呢,”茱莉亚告诉他。
“哦,那么,来杯咖啡如何?”
“好的,”克斯蒂说,“给那两个人来点什么?”
“一杯咖啡就能让他们乐死了。”
克斯蒂回到厨房,将小平底锅装满水,放回炉子上。她能听见罗瑞在门廊那儿指挥工人们卸货。
他们在抬那床,那婚床。虽然她尽力将罗瑞抱着茱莉亚的念想赶出脑海,却终究无法做到。当她看着
锅里的水汩汩冒泡,蒸汽升起,最终沸腾时,他们一道寻欢作乐的痛苦影像却在她眼前不断浮现。
3
当那三人离开,去搬第四趟也是这一天最后一趟行李的时候,茱莉亚面对这些包裹发了脾气。这真是
场灾难,她说;所有的东西都在打包后被以错误的顺序放在茶柜里。她要仔细搜索那些无用之物才能
找到需要的东西。
克斯蒂待在厨房里,洗着脏杯子,继续保持沉默。
茱莉亚咒骂的更加大声,她留下那一滩混乱,走到台阶那儿抽烟。她斜靠着大门,呼吸那带着花粉的
空气。虽然眼下还是八月21号,午后的空气却已然带着股淡淡的烟熏味儿,昭示着秋天的来临。
当教堂晚祷的钟声敲响时,她才意识到时间过的有多快:钟声如同一道慵懒的波浪般起起伏伏。那声
响让人安心,让她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尽管没有叫她忆起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仅仅是想起那充满
神秘色彩的年轻时光。
自她上次步入教堂后,已经过去了四年:事实上就是她与罗瑞结婚那一天。一想到那天——或者,想
到那未曾圆满的誓言——就让此刻变得酸涩。她迅速离开了台阶以及那钟声,转身回到房里。被阳光
轻抚脸颊之后,屋内显得有些昏暗。忽然间她感到无比厌烦,几欲落泪。
今晚入睡前他们应该能把床安好,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决定拿哪间屋子当作主卧室。她现在就该去做这
件事,去挑选房间,如此以来即可避免回到前屋,避免见到那叫人厌恶的克斯蒂。
当她打开二楼前屋的房门时,外面的钟声仍在敲打。这间屋子是楼上三套房间中最大的一间——一个
很自然的选择——但今天(或者这个夏季里其他任何一天)这房间的窗帘紧闭,阳光没有照射进来。
因此这房间比屋子其他地方更冷,空气也更加污浊。她跨过那脏地板,走到窗前,想拉开窗帘。
窗台之上,一件怪事儿。那窗帘被牢牢的钉在窗框之上,将外面那阳光普照的街道上无尽的生机通通
屏蔽在外。她试着想松动一下钉子,却失败了。干这事儿的工人,不管他是谁,把活计做的很彻底。
没关系;等罗瑞回来她会叫他用拔钉锤解决这些钉子。她从窗子边转过身,就在此刻,她突然意识到
那钟声依然在召唤信徒们。难道他们今晚不去祷告吗?难道承诺上天堂的诱饵没那么有效,鱼儿们不
愿上钩吗?这半死不活的念头很快消散了,但那钟声依然奏响,在房间里回荡。她那已然疲乏酸痛的
四肢,似乎随着每一声钟响便愈加沉重,几乎要拖到地上。她的头无可忍受的抽痛着。
这间房真讨厌,她最终下定决心;这房间感觉很陈腐,那黑色的墙壁看上去黏糊糊的。尽管它够大,
但她可不会让罗瑞说服她拿这儿当作主卧室。就让它烂掉好了。
她朝房门走去,但就在她走到距那儿一码远的时候,房间的角落处开始咯咯作响,门也随之关上了。
她感到心烦意乱。那是她为让自己不去啜泣所能做的一切。
她仅仅说了句“见鬼了,”便拽住门把。门把转动起来很容易(难道不该如此吗?她还是感到安心了
)而房门也摇晃着打开了。从楼下的大厅处射来一束温暖的褐黄色的灯光。
她关上身后的房门,并且,带着一种她不能、或者说不愿追根溯源的古怪的满意之情,用钥匙将门锁
上。
当她这么做的时候,钟声停止了。
4
“但那是最大的一间房……”
“我不喜欢它,罗瑞。它太潮湿了。我们可以使用后面那间。”
“如果我们能把那该死的床塞进门里去的话。”
“我们当然可以。你知道我们办得到的。”
“看起来要浪费一套好房间了,”他抗议道,心里完全清楚这决定已是既成事实了。
“老妈是错不了的,”她告诉他,朝他微笑,眼光里闪烁着不属于母亲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