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
[使浑身劲儿去够，边道]哎哟我的好姐姐，你这眼界儿忒高，教妹妹任是齐天大圣也摘不得这蟠桃！
[眼看风吹低枝，那鲜穠欲滴要成囊中物了，不禁嚷道]白露！快来，篮子放我右下角儿！
[虽语带焦急，却不无欢喜。也难怪二人举止有失体统，毕竟自入王府以来，一举一动皆有礼条规矩，哪里能如重前绣房闺女时游玩得意？说话当口，风一吹那樱桃是落个满怀，叫道]哎！[一避身子去，红果儿皆掷地有声。]

（樱桃双双对对的往下落，眼就见砸中了佟佳的，然后就松松挂在髻间，添了一抹艳色，腾一手指着她笑。）髻上，自个儿拿下来，再叫鸟儿琢了去。
（王府里头一向是循规蹈矩，莫说这样出格的举动，便就是高声大笑也没有的，大抵是近来抑得久了，更是知道往后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难免是有三分忘形的。）
（正说着，艳生、玉儒两姊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样，笑接上话去。）
可别——
这仙女儿，在你身后呢。
（这才收了手里一枝，掌心沾了樱桃树干的木屑儿，柔荑合着拍了拍。） 玉儒这是怎的了？也不说话儿——
艳生，你欺她拉？

（这时节，满目是郁郁葱葱，偶有一两声鸟鸣，也不似府中豢养的那种叽叽喳喳声儿，悠长的一声，带起人的目光随着那乌乌的影儿划过青天，再定一定神，万里无云。）
（艳生近来，便先握一握她的手，我有心同她说，那日和佟佳一道潭柘寺进香，我抽了一签——是下下签。）
（压下这种种，笑像玉儒。） 论个先后，那也是你阿姊先来哄我——
（便也低头掰着手指问她们仨儿。） 孙思邈的千金方里一份，玉容散一份，洗面玉如膏一份——
哦，还有香身方，你们一人一份？

我尤记得上一回儿，是谁说自己最好看的？（偏靥玩笑，那厢艳生面色不善，半真半假的，便也是拢了两人的臂去打圆场儿。）这样的亲姊妹，原也只有你招架得住，我是不要哩。
（这衣袖被人一边一个拽住了，忍不住是连声儿。） 这架势，我今儿要是不留下方子来，怕是善了不了了。
（正说着，佟佳那头是一惊一乍的，循声望过去。倒也思量到原凑个去儿和佟佳摘了一通果儿，这会子浑站在这树下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便一抬手，叫白露吩咐花房那儿备些瓜果点心的，邀人一到过去。）
这儿就是虫儿蚁儿的多，咱们挪挪步，去花房里坐坐，也省的回头被人“埋汰”，邀了你们来，竟是往天地里去了一遭。
（便是先招呼了人往另一侧走，一壁道。） 这千金方，听好了你们——
丁香沉香青木香，真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钟乳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一计二十四样，花、香分别捣碎，再将真珠、玉屑研成粉，合和大豆末，研个百遍千遍的，密贮了便成，若常用洗手沐浴洁面，其面如玉，色如桃，光净润泽。

（一时缓行，偶尔也是秋霜递来的三两个樱桃送入口，应着艳生的话。）我自闺中便就用这个方子的多——
说起来都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样数颇多，便有些繁琐。
（又聆玉儒的话，是笑。）都告诉你们了，我还能吝啬些笔墨不成，一会儿叫人誊抄给你们，起疑什么，咱们就是自个儿用着，难不成你还想发财去？
（顺势接了佟佳的话来。） 佟佳妹妹，你惯是便宜了，我那儿就有现成的，快别说了，招她们两姊妹眼红。
（也没几步就到了花房，已经是备下了桌椅小食，大抵这样才适合咱们这样的身份，吃茶赏花，牡丹是当真是培的好，二乔、洛粉，均是开得大朵。）你要欢喜，连盆搬回去，我也愿意的，左右这么多，我也顶多挑个一两盆回去顽，若无人赏，也是糟蹋。
（便又起另外的话来。）再说香身方。
沉香、麝香、白檀香、秦暮想、零陵香、白芷、甘松香、藿香、细辛，芎、摈榔、豆蔻、香附子、丁香，研磨成粉末，然后加炼蜜制成梧桐子状香丸，用来洗面擦身，百处皆香。
（抬眼睇艳生、佟佳两人。） 艳生和佟佳妹妹是晓得我的，我惯嫌这香儿粉儿的不庄重，故自己是少用的，我瞧着玉儒是正合适。

（伸手去捏她的小脸儿，不期被她偏头躲开，只瞧着娇蛮之状，恨不能扭个身儿就折了腰去，香袖轻抬，掩了面笑。） 哪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人，这不夸你擅风情、秉月貌，往后可不得了。这方子，香而不浮，你当你问颦姐姐是什么人，能使这个坏？
真真儿是个不识好人心的。（听到最后，才又朝佟佳笑。） 好了，咱们这一道分一分，怕是我自己都不剩多少了。
（那厢唱腔入耳，断井颓垣四字，又是听得一阵恍惚，旋而反应过来，仍是一片莺声笑语，稳了稳心神，也是揶揄。）倒不晓得你还有这个嗓子？以往不显山漏水的，合着是关起门来只唱予爷听的？

（聊这古方，自是我擅长的，从头到底能给你全须全尾的凑一套来，言及这歌儿曲儿的，却只是听着了罢，插不进去半分嘴去，只是佟佳妹妹的唱腔并着唱词，无端心里是一阵的艰涩难耐。）
（忍不住是抬手端茶灌了一口，将那种情绪死死抑了下去，才又道。）艳生——
合着今儿，全你们姊妹占了好去，我这儿是私藏的古方，佟佳妹妹那儿却是开了嗓儿的，不行不行，听这话就晓得艳生你也是内行，也得唱上一段儿来。

（这架势一摆出来，我便是眼前一亮，拖了玉儒的手。） 可别腻在你阿姊身边了，咱们一道坐着听就好。
（又推搡佟佳出去来给自己和玉儒演一段儿，手里剥了一半儿皮的枇杷是递给玉儒，沾了枇杷汁水儿也不着急去擦，只又另拾了剥来自己吃，津甜入口，歇了下来才叫秋霜拿巾子来擦。）
（一壁又趁这时候，吩咐秋霜誊方子来，林子里的樱桃枇杷也尽多摘些，回头叫她们姊妹两个一道带些回去吃。）

（我知艳生音色极好，而佟佳早前是不晓得的，如今一亮嗓也是惊艳，七分为吟，八分为唱，两人且吟且唱，便如置身话本其中，低声应和玉儒一句，待是音歇，仍久不回神，恍如梦中。）
（半晌是分递了两盏茶去。） 都是深藏不露的，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那厢白露又来禀，说是午膳备好了，就等着主子们移步了，便也就先站了起来。）
晓得你们平日里吃多了寻常菜色，今儿特意叫备的野味儿，最是新鲜难得的，咱们一道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