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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积晷墨痕〖黑瞎子民国成长线为爱发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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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疯狂表白黑爷!!!
老透明的为爱发电文
  迷一样的男人黑瞎子,容我开开脑洞写一个有关黑爷过往的故事。
  历史向,倒斗情节有,旧贵族瞎散钱日常有,宅斗有,瞎解原著疑团有,糖有刀有,感情线有。
一切最终都落成春日午后向阳窗前,摊开的古书里旷日积晷的墨痕。
文案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可我也从墓道深处白骨尸骸间窥探来“终极”的秘密。
  所以这倏忽百年——
  蜀中泉声松影间,我见过你。
  金陵云销雪霁时,我见过你。
  南疆落日孤烟中,我见过你。
  上海灯红酒绿下,我见过你。
  ……
  待这兵燹灰烬被尽数掺进史家工笔里,我还在这儿等你。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7-10 12:23回复
    二楼归我
    这里碧影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7-10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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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故人
      金牙李趁着把盒子往桌上搁的当儿,暗暗抬眼对着对面男人一阵猛瞅。
        男人仰着身把自己舒舒服服地陷进咖啡厅的沙发里,扬着下巴迎向落地窗泻进的阳光。他长了张英挺凌厉至极的脸,面部线条如刀斧劈就般冷硬锋利,偏偏一直扯着嘴角自顾自的笑着;风清云净的天气里戴着墨镜,金牙李拼了命连眼尾也瞅不见一段。斗场之兽似的强悍气场也诡谲莫名起来。
        蓉城孟秋午后难得的阳光透过金风里摇曳的梧桐树冠斑驳落下,映得男人的皮肤的雪似的干净素白,侧颜也染上几分柔和温暖的光亮。
        鎏金边的缠枝海棠纹紫檀木盒轻扣在咖啡桌厚密的绒线桌布上本是近乎无声,男人却在这一瞬间转过头来,金牙李索性扬头迎上男人的目光……啊不墨镜,笑道:
        “黑爷。”
        男人笑盈盈地点头不说话。金牙李越琢磨越觉得高深莫测……诡谲莫名。
        脊背发寒。比起跟这道上有名的笑面煞神相看两不厌,金牙李索性挑明了话题:“有幸得您故人之托,来蓉叨扰您两件事。第一件,捎来您故人原话:‘改天到你家玩。’”
        黑瞎子依旧笑盈盈的,隔着墨镜,也不知道是在打量金牙李还是那盒子:“我多的是房子。”
        金牙李不敢接话:“第二件,替您捎来‘旧年爱物’……”
        言语间将那个鎏金边的缠枝海棠纹紫檀木盒转向黑瞎子。捻熟地一拉一扭一拨,黄铜盒锁轻响,盒盖缓缓弹开。
        午后澄澈的阳光流泻进木盒半开的缝隙中,再淌出时已被染上明丽瑰艳的光华。盒盖完全打开时,所见的是红绸上一支铂金累丝点翠青鸾步摇,以珍珠青金石点翠作青鸾自花间婉转探首,口中垂下纤纤三缕金线串的南珠与蔷薇色宝石珠钿,轻颤间光辉蒙蒙如远岫烟霞。
        “这宝贝我交给您,便不多叨扰。”对面的笑面煞神突然就没了笑容,骇得金牙李心中小鼓敲得齐得隆冬震天响,逼着自己扬起眉毛眉毛摆出一个老实淳朴的笑脸来,“黑爷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黑瞎子垂头不答但又笑了起来。金牙李不敢动,听得窗外梧桐在风中簌簌轻响,狂念阿弥陀佛来驱赶心中诸如“杀人越货黑瞎子之蓉城金牙李”之类的骇人的念头。
        终于,那煞神开口了:“你是北京人?”
        金牙李只差点头哈腰:“土生土长。”
        那煞神又问:“中和园的海棠开了吗?”
        金牙李一愣:“在下只知道现下中和戏院旧名中和园,去年动工重新修缮,今年还是空楼,有没有海棠开没开花在下可就不知道了。”
        黑瞎子点点头,金牙李如蒙大赦般走了。
        黑瞎子扣上盒子,黄铜锁有冰冷的触感,几乎觉得寒凉砭骨。
        此去经年,人去楼空,本该如此。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7-10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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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黑瞎子攥着盒子晃晃悠悠回两条街外的小洋房时已近午夜。
          他确实有很多房子,但这是他在蜀中最老最爱住的地方。三层德式小洋楼,雇了一个英国老管家,白天把房子拾掇得井井有条,天擦黑时挨个去给所有房间开灯,晚上去地下酒窖取三瓶WeingutRobertWeil的红酒,连着三个醒酒壶一起,一放楼顶露台二放书房三卧室。周而复始井然有序也乏善可陈。
          黑瞎子走外墙翻上露台,拿起红酒觉得兴味索然。反身下酒窖取了一坛花雕回卧室,放好盒子就拍开了猛灌。
          本是千杯不醉的人,曾经何时竟有了醉意。
          他挥手掀开盒子,轻轻握住那只铂金累丝点翠青鸾步摇横于眼前,越攥越紧,让簪杆上柔美的水莲花纹狰狞地深陷进皮肉之中。纤纤三缕珠钿在灯光下划出三道清泠泠的汹涌。
        “阿坤。”
          耳畔似有人在呼唤,寂寥幽远,隔了百年厚重的埃尘。
          不知辗转流徙过了多少年,道上都叫他黑瞎子,却没有多少活人知道他的本名,也一如没有多少活人看过他的眼睛。
          “是个八旗旧贵,蒙古族,汉姓齐。”
          旁人所知最多如是
          就像横生的一个谜,不妨人不妨已,也不妨随他去。
          上次看到这支步摇是什么时候?上次喝醉又是什么时候?
          上次看到这支步摇就是上次喝醉的时候。那时赤红色的火焰滟滟而开,碎裂的酒杯酒瓶在火中淌出醉人的甜香,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悠悠扬扬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绾起的青丝在火里漫漫散开,他醉眼朦胧看这这支步摇滑落到火中,华美炫目。
          黑瞎子上一次看见的颜色就是火焰的赤红色,那赤红慢慢燃成长夜的浓黑,他的世界也再未有过色彩。
          他低头睡去。
          百年的过往从记忆深处崩裂开,荒芜蛮远如太古混沌的黑暗崩塌如碎裂的镜面。
          梦中视线的尽头有乱花轻扬如雾,乱花深处有重檐朱墙,看不真切。
          他愣了愣,取下墨镜。
          “齐承坤,正黄旗,蒙古姓乞颜,家族嫡次子。”
          走近轻扣朱门上金漆兽面辅首衔环,推门而入。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7-10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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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913年清和月
          “蛮夷狼虎,齐某自不肯华夏大地徒蒙兵燹。”
            “既如此此山河飘摇家国动荡之时,何不听力令举家迁蜀?坤儿若能乘此良机拜于张先生门下,今后有当家的兄弟超群绝伦,又何愁风雨如晦吹黯了你齐家门楣!”
            “百年基业全盘托出,并无退路,尚需商榷思忖。”
            ………
            真吵。
            小少爷独自站在青瓦檐下白石阶前。
            槐月天已回暖,暖的有些燥热。这年夏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听得见院中海棠荫荫绿叶间有蝉扯着调长鸣,很吵;听得见蹲在二重墙外本着入乡随俗原则取名的德国牧羊犬来福阵阵吠叫,很吵;当然还听得见背后书房里阿爸和陈先生自晌午不休的文绉绉的争吵,很吵。
            所见唯阶下一缸**,素净的青瓷缸拢起一泓碧水,其上婷婷风荷举。初入槐月到底不够气候,碧翠莲叶间只托起了一支玉白的重瓣新荷,风中微颤,皓洁如冰雪。不由让人觉得……
            烦得想效仿那叫什么司马缸的先贤砸缸啊!
            昨儿被罚抄书的时候,委实没抵住陈先生家陈二丫头松子牛乳糕的诱惑,丢了书跟去中和园。
            陈二丫头倒也不是去听戏。进了大门拿洋文熟络地打了一圈招呼,拉着他径直往最后排那个铺了红绒小毯的高大石头爬上去坐下。半盒陈家家厨自制的松子牛乳糕,换齐家小少爷听陈二丫头对着洋人太太和京中显贵家女眷样貌衣饰大呼小叫从正午到太阳偏西。
            婉转的唱词楞是没听完整三句,入耳尽是:
            “你瞧那火红色头发大鼻子女人的珍珠白霍布尔裙。要是换成水蓝色的塔夫绸料子来做定然惊艳!”
            “你左手边太太头上的簪子瞧见没?垂珠翠得跟水似的!哎那不是我爹的四姨太太嘛……”
            “看台第一排那白人小丫头头上缎带打的真漂亮!我得记着让我奶妈明天也给我打一个。”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真是比今天的阿爸陈先生来福和蝉捆在一块儿还聒噪。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8-07-10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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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不巧的是在这边小少爷陪着陈二丫头看戏看人时,那边齐家塾师周先生正在翻译官陪同下同英国驻京大使家的老师取经。齐小少爷回家时周先生正结束了对齐父关于“Study And Joy”的演讲,要让小少爷在快乐中保持对学习的终生兴趣。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小少爷站在父亲书房外,跟前摆着特意从自家荷塘里取的今夏第一支白荷。
              他的学习任务是“观察白荷”并且“在快乐中感悟君子井渫之洁”,还要背诵硕儒周敦颐的《爱莲说》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而眼前这缸荷花:阿爹最爱的祖传前清御赐海口青瓷缸底下着实没有淤泥;怕伤着花灌的荷塘水也着实是黄绿黄绿的;荷花香着实没闻着,水还阴阴有点臭;唯有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是真的——阿爸这两天被陈先生烦得不行,他皮一皮扯扯花,阿爸说不定会把他头给拧下来。
              他没注意来福是何时没吠的。
              抬眼是一双莲瓣似的玉白小手捧着的漆雕食盒,还有一双墨黑明亮的星子眸。
              “阿坤。”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8-07-10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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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8-07-10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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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8-07-11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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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红
                    “姑奶奶,”齐承坤面对眼前那双忽闪忽闪的漂亮大眼睛,内心毫无波动,“我不想被扔进荷塘溺毙。”
                    那双眼睛弯出个新月似的优雅弧度,接着闪呀闪呀。眼睫浓密修长似展翅欲飞的蝶,墨黑沉静的眸光被闪碎成夕阳下湖面粼粼荡漾的波光,右眼尾一颗小痣欢快得像要飘起来:“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呀,你看我带了松子牛乳糕来,这一大盒,我自己做的,都是给你的。”
                    齐承坤将信将疑掀开盖子捻起一块尝了一口,雪白松软,入口即化,清甜爽口:“不错,是你家孙师傅手艺,换添了桂花蜜。”
                    陈二丫头终于放弃眨眼睛了,在齐承坤作势又要开始背《爱莲说》的前一刻伸手推他:“行了行了,跟我去中和园吧,今天小红有空带我们去戏班子后院看看。”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8-07-11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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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承坤也终于绷不住脸:“感情姑奶奶你还没放过我啊?”
                      陈二丫头眉毛一扬:“实话跟你说吧,你爹今日定然答应我爹迁蜀。听说上头催得紧,你爹便也定然不再搭理你这篇书背好了没。”眉毛又一敛:“说不定还会亲自带你去中和园哦。”
                      言语方落,齐父推门大步而出:“二丫头坤儿,中和园同去。”
                      齐承坤不动生色将手中书本一扔转手抽出陈二丫头怀里雕漆食盒:“你怎么知道的。”
                      对面小丫头笑得促狭:“我爹找人算了一卦。”
                     ——————————————————
                      齐承坤曾听阿爸说,当年中和园有他曾祖参与戏院设计。自家门前还挂着乞颜府的牌匾的日子,算来也在一百年以前了。
                      随阿爸和陈先生上二楼正中的雅间,有侍从从里拉开银杏木刻飞燕祥云纹的门,伽南香袭面,呼吸间连心境也宁和下去。
                      陈二丫头在一旁猛捅了他一胳膊肘:“上好的香,都是大人物。”
                      雅间外侧中间十二扇窗全部推开,向外直见水榭戏台,半室淌着如金日色;阳光把侧边楼外几树开得正好的品霞桃影影绰绰正好映在两侧十二扇窗绡上,半室光影迷蒙如轻雾缭绕。
                      最好的位置搭上穷极纨丽的陈设,要不是这一屋子散发寒意的人,倒能还原前朝海清河晏时八旗子弟霓裳羽衣笙歌管弦的富贵温柔乡了。
                      雅间中人人起身,双方相互致意。
                      齐承坤父亲齐永瀚带到右侧上首黄花梨木软椅上坐下,齐承坤站在右侧。次座坐的是陈二丫头父亲陈宪,陈二丫头挤到左侧和齐承坤并排站着。
                      齐承坤望着两首座间小桌上两个白玉透雕茶盏,想等雪白的水汽消散,好看清左首座的脸。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8-07-11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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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二丫头反手又捅了他一胳膊肘:“红班主。”
                        进北平两个月名声大噪的红家班班主红繁缕。
                        齐承坤腹诽过这名字取得真真像个千娇百媚的姑娘。
                        一个月前送陈二丫头哥哥离开北平时,听红繁缕唱过一出金玉奴。落水后那段哭诉唱的真是昆山玉碎尚不及分毫,梨花带雨间美目盼兮看得陈二丫头她哥哥舌头都快伸出来了。得亏二丫头机灵,及时给了他一胳膊肘。
                        脱下戏服才看的出红班主年纪不青了。眉目清刚深邃,并无半分女气,含笑看向齐承坤和陈二丫头时反而有股子书生温雅。
                        不待红繁缕问起,齐永瀚笑道:“这是犬子承坤”
                        陈宪也抬手道:“这是小女曼泠。”
                        红繁缕身后一直站在西洋花钟下的女孩上走前,开口却是个带着童音的少年嗓音:“晚生二月红。”
                        红繁缕抚掌起身:“此番我红家班有幸与前清重臣、民国名士齐永瀚先生、陈宪先生同赴川宁。不日入蜀与张先生一行人汇合,共谋龙门山鱼凫陵!”
                        这红班主唱起戏来一唱三叹飞泉鸣玉似的动听,朗声说话却也洪亮从容抑扬有致,在座一时掌声四起。
                        他右侧过身微敛声线:“后生晚辈是我们这样的家族长远的倚仗,即使无缘拜入张先生门下,能经此等历练也定能为日后成栋梁大器奠基。实是一举多得的良机。”
                        这边齐永瀚不置可否,那边陈宪替陈曼泠把发上缎带拢于耳后。
                        陈二丫头迈上前一步轻笑两声,娇娇软软道:“红伯父,什么张先生李先生的事情曼泠听得糊涂便觉得无趣极了!小红前几天说后院品霞桃开得正好,我在蜀中这些年却是不曾见过。要还是说着我们三个听不明白的事情,倒不如放了我们去后院看看。”
                        红繁缕微笑点头:“诚然桃花正艳,趁着今日光景也好,去看看吧!”
                        陈二丫头又是两声轻笑作谢,也不顾齐承坤一脸你不明白我明白的嫌弃,一把揽过他默默往身后收的胳膊拽紧,跟在二月红身后出了跨出房门。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8-07-11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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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品霞桃
                          天色明净透彻如一方沉静玉璧,后院的品霞桃不比先前楼外那几树正当花期,枝头桃花拥堆开得糜丽浓艳,芳菲千繁。日光灿灿洒落,映着风起时漫天飞舞起艳红花瓣如随风翩翩铺开了巨幅云锦,白石地上亦卧满了落花,远望似从暮春山野天上截了一方流霞,暗香浮漾。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齐承坤在心里缓缓吟诵着。
                          他是个内敛散漫的性子,难得有几件上心的事情便难得格外认真。在陈家两个月前来北平往前的日子里,两个堂兄和亲哥哥都不在北平,自己不爱出门没个同伴,千言万语都在肚子里转,这两月前愣生生没人知道齐家小少爷毒舌得能气得人想拍死他。每日除了练武就是自愿呆在藏书坊里看书,唯有一点逾矩的就是不时溜出家门跑到德胜门外去王家小铺买串冰糖葫芦,若是天冷便多买几串屯起来吃几天。比其他大人家的闺女更像是紫禁城龙椅还坐着皇上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齐母霍氏早故,那年齐父伐尽了齐府艳色花草,三百颗垂枝碧桃当然遭了殃。陈曼泠没见过品霞桃,其实他连艳色的花也很少见着。
                          这桃花真是美,难得陈二丫头有一回不坑他。
                          齐承坤视力极好,要说赶沈复童稚时也不差。仰头望得见头顶那树桃花最高的枝头有一朵新开的夭桃,花瓣舒展如绢绡轻盈。
                          “我长你四岁,你却在长辈跟前叫我小红?不是怎的也得唤声红哥哥!”
                          齐承坤抚额腹诽即使陈二丫头能带自己来看花,有她的地方仍然是个聒噪得落花也想飞回枝头的地方。
                          跟前二月红正提溜着陈二丫头要讨个公道的样子。陈二丫头装着听不见转身拉过齐承坤:“这是齐家嫡次子承坤。”
                          再面向齐承坤:“这是红班主独子二月红。”
                          齐承坤这才把二月红瞧清楚。他十二三岁,只穿了身月白的水衣水裤,跟红繁缕长得颇为相似,没长开的眉眼却可预见将来更清秀俊朗的样子。方才隔得远,他又是早断了发蓄着的,才以为是个女孩。其实跟他爹一样果断利落,脱下戏服不沾半分女气。
                          陈曼泠又转向二月红:“你艺名里带上了红字,是已经成了红家班少班主了?”
                          二月红也正打量着齐承坤:他知道这小孩九岁了。长袍马褂,裁剪细致衣料名贵。年纪不大,小脸已隐有锋利的轮廓。出了房门至今没说话。脸色阴沉神情散漫懈怠,标标准准权贵家小公子爷做派。
                          看得仔细,话也接着:“我爹就我一个儿子,少班主还能有旁人?”
                          陈二丫头一秒哭腔道:“哎哟那说来我可可怜着呢!我娘就我一个女儿!”
                          言语间对着齐承坤一胳膊肘。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8-07-11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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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承坤会意,把一路揣来的雕漆食盒打开,木着脸道:“泠丫头的手艺,带来给红哥哥尝尝。”算是打破自己和二月红只字不谈的尬局。
                            齐承坤垂眼不看陈二丫头满怀感激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二月红捻起一块,叹到:“泠丫头好手艺。”
                            “今年戏班子过苏州,我跟着爹住的宅子不远有家面摊。那家主人做面也是一绝!我从没想过我能连着吃一个月的面!摊主人有个女儿,没名字,我就管她叫丫头……”
                            齐承坤仍然一张苦瓜脸,二月红约摸有点尴尬,尬着尬着说不下去了。
                            陈二丫头出来打哈哈:“我哥往德国学医,我记得他说过什么……哦对对,面部神经,阿坤可能面部神经有点问题,做表情有点障碍。”
                            齐承坤扫了她一眼,对二月红努力挤了个微笑出来:“抱歉。”
                            “小红去过了好多地方,成都呢?来过吗?”陈二丫头问道。
                            二月红摇头:“尚未有幸。”
                            “听令尊说起入蜀,究竟所谓何事?”齐承坤问。
                            “那就来讲讲吧。”二月红在桃树根旁盘腿坐下。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8-07-12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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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淘沙官
                              “我红家班走南闯北,到个好地方便停下,白日里唱戏,夜里做的跟尊府一个营生。”
                              齐承坤愕然:“我家?什么营生?”
                              看陈二丫头撇嘴看着自己更是一头雾水,问她:“泠丫头,你家什么营生?”
                              陈二丫头抬抬眉毛:“我家能有什么营生?我爹一年前吃皇上的薪奉,今年开始吃大总统的工资,官粮过日子。”
                              齐承坤皱眉:“我阿爸一年前是大理寺少卿……”
                              “我们都知道啊!”陈二丫头啧了一声,“这说的是你爹手下握着的皇上三千淘沙官。”
                              “我阿爸手下?淘沙官?”齐承坤觉得自己头上的雾开始凝结出小水珠。“他不在工部当差。”
                              “八旗子弟打小练武,你跟东直门边瓜尔佳家喜欢打架那对双胞胎小子打架就没觉得招式路数差得很远?”陈二丫头摇头。
                              “正黄旗正白旗离得那么远,你才来北平两个月,怎么知道东直门边有瓜尔佳氏还有对爱打架的双胞胎?”齐承坤反问。
                              陈二丫头不接话。
                              二月红小声笑道:“因为她跟那对双胞胎打过架。”
                              “得得得,阿坤白的比他亲哥还胜三分。”陈二丫头尖声道
                              “你乞颜家自龙兴之地追随爱新觉罗氏,满清两百年来恩泽优渥有个相同的原由。”陈二丫头随手抓了把落花抛起,“征战时开山摸金,筹措军饷;太平时寻龙藏宝,以备不测,无事请来看看阴宅风水,你家人可比一般的风水先生好使多了。”
                              “现在皇帝没了改叫大总统。四方动荡不宁,需要的资本也不比两百年前清军入关的军饷少。”
                            二月红站起身,“历朝历代乞颜家这样的队伍明里暗里从来不少。最有名的要算是汉代《为袁绍檄豫州》里所提及曹操为了弥补军饷不足而设立的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不啻,何殊发丘中郎。括尽前朝翰墨,搜穷历代彝章。”陈曼泠叹道,“汉墓十室九空没看头。”
                              “泠丫头好学问。”二月红笑。
                              “两边都是顶厉害顶厉害的世家,我自然只得下些苦功夫。”陈二丫头哭腔。
                              齐承坤总算是听得明白:“你们说我阿爸看着是大理寺少卿,暗地干的是伐人茔冢的营生……不,是我家两百年一直都干着刨人坟头的营生?”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8-07-12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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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西班牙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8-07-13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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