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画,融融暖阳落于指尖,化在眉眼,恬淡静好。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大抵就是他这样。我举盏品 “茶”,仿佛也在赏一幅画,以目光描摹,在心上,刻下画中人的模样。
唯愿时光停驻,又恨不能一夜白头。
“茶”入喉,药气氤氲双眼,耳畔他正娓娓道来,身影却远似天边。我有所感,那扎根于骨髓的绝望很快便要破土而出,只不曾想,这个死字是由他先提。
:你总这样看得起自己。
放下空盏,我当真起身环顾四周,尔后停在他面前,笑得半是苦涩半是讽刺。
:说实话,你这屋中的物件侍从,我着实没有看得上的。你们王氏簪缨世族,两朝清贵,入我眼的也不过一个王鉴之而已。
这些他又岂能不知,偏还要说得动听,竟残忍至此。而我终也忍受不了这触不可及,虚无缥缈,受不了他沉疴至此平静言语中处处只留予我的动容。
:别说了......
倾身将人拥入怀中,吻上侧脸、唇角,吻着他的脖颈,细嗅味道——是伊阙的苍松翠柏,是山涧的清泉凛冽,这其中,唯独没有死亡的气息。
:想我?我说过,愿为君生死。你知道的,我向来说话算数。
开口轻轻地,仿佛只是轻巧地将旧话一提。他说得都对,我还有当名垂青史理想,我仍挚爱这天下,爱河流山川,爱洛都牡丹,但人生一世,总要有所成全,或是义,或是情。
他是这样好,好到我惧怕在他合上眼后,旁人口中的千岁,惧怕岁月冗长不胜孤独,许他人为伴,惧怕光阴如流水,冲淡往昔回忆,惧怕在我垂垂老矣时提起他的名字,眼前只能浮现出一段模糊的风姿。
:你许久不去却非,不知道如今苗疆祸乱。我三天后便会领兵南下...
情义可否两全?眼眶湿热,我将他再搂紧些,下颌枕在他肩头,语气近乎恳求。
:等我回来,好不好?
等我回来,幽冥忘川,你我同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