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快马加鞭,翌日接近正午时,终于抵达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只觉得脑子里翻江倒海昏昏沉沉,当然身为家主,这样的情况自然不能有丝毫被外人得知,即便是心腹也隐瞒三分,酒精的作用他自是明白,昨夜他也未曾片刻放下警惕,一直找机会便掩面,不过看起来这酒不烈,于是返程也并没有要醒酒之物。
可偏偏那酒后劲足,他只好恍恍惚惚稳住步子回到寒室,准备和衣躺一会儿。
床上有个模模糊糊的金色身影,像是有着微小动作。
蓝曦臣知道这样的场面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褪去外衣,坐到床沿边,眼神迷茫的游弋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悻悻然躺下,半晌才合眼。
金光瑶的下嘴唇内侧已经被自己咬的发白,只有这样才可以一边平复砰砰敲打着的心脏,一边露出没有生命气息的死寂表情。
他从未想到蓝曦臣外出赴宴的动作如此迅速,在马蹄声不觉而至的前一秒,他还在凭借着记忆摸索了解寒室周遭稍有变动的环境布局。当年姑苏蓝氏想重建云深不知处,他的确鼎力相助,无微不问,甚至和蓝曦臣日夜规划,到了舆论传出金光瑶是想摸清底细叛友夺权的风波,如此地步。
他本是个记性极好的人,过目不忘四字没一个是镂空的摆设,看过一遍,谈过一遍,来过许多遍,没有理由不熟记于心。可是处于现在这比百家通缉还要困顿的境遇,他还是不得不继续扎细心眼谨小慎微地活着,尤其是,不能让二哥觉察自己魂还。
蓝曦臣倒下就面色平静的沉入梦乡,可那梦应该不尽人意,金光瑶感受到了他平稳的呼吸柔柔酥酥地拂过耳侧脸颊,终于睁眼去看他,却只瞧见一脸愁容。
二哥你最好不要梦到我了。也或许,我不是个值得梦里都去牵挂的人物。
金光瑶从他身上闻到了酩酊之味,他的一举一动显得僵硬疲惫,也许在宴会上破例喝了酒。很快这个想法不攻自破,金光瑶放轻呼吸叹息,二哥怎么可能是个想不开去借酒消愁的人,那含光君已经完全打心底背弃雅正了,身为宗主和兄长总不能也这样。
从门外走过低声议论的人口中得知,这是清河聂氏举办的清谈会。
东家是新一任聂宗主聂怀桑。
金光瑶心里一抽。
他定是在殿堂两侧的熏香里调入了酒精。当年金光瑶被聂怀桑当挡箭牌一样哄到不净世,路过大殿,聂明玦突然怒斥埋怨着那里稀奇古怪的味道,不一会儿聂怀桑状似鼻青脸肿的跑到他那哭诉,说自己专门看书学会的,给大哥顺气安神的香薰招来的却是一顿打骂。金光瑶揉揉他的头,轻声道你大哥只是喜极不知如何表达。从此往后殿里依然是那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想必到了现在也是他亲自调香。
可他加入酒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从二哥嘴里套出话来?这就糟糕了。
金光瑶盯着床幔的眼睛眯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与蓝曦臣之间隔着一臂距离,方才他刻意凑近只是为了打探对方是否睡着。既然他都醉了,再问问聂怀桑问了他什么,发现他居心叵测再找个法子弥盖过去吧,自己反正也曾是翻云覆雨的政权玩弄者。
大不了他醒了,见房间整洁异常只觉得是自己恍惚之际有家仆来打扫过。
他就算酒醒看到了自己,也只会觉得是酒精营造出的真实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