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赶到王宫的时候,舞会已经进行了大半了。
侍者们打着哈哈,完全没有要斥责这位迟到少女的意思,为她敞开了大门。或许在他们眼中Cecilia来与不来都无所谓,毕竟王子怎么会选中一个平民姑娘呢。
利亚可管不了那么多,她的目的不是王子的舞会,而是和自己在森林中有一面之缘的那人。
见到他要说些什么?故作矜持淡淡地说一句“啊好巧”,还是笑着迎上去和他亲切地打招呼?利亚从来没思考过这样的问题,风吹过来时舌尖一阵发麻,她只好乖乖闭上嘴巴,估测着脚下这双水晶鞋的跟究竟有多高,四厘米?五厘米?或者更高?现在后悔为什么不提出平底鞋的要求似乎太迟了,完全不能适应高跟鞋的利亚叹了口气,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驾车的随从在一旁借给她一只胳臂。
“谢谢。”
站在宫殿的十几层台阶之下,抬头仰望只能看到未关闭那扇门里厅堂晃眼的光,觥筹交错的光景只是凭想象就能够浮现在眼前。
而自己只是一位不速之客。
……无意冒犯。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用目光确定了那扇门后坚定地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尽管每一步都有些笨拙,可当她真正踏入那金碧辉煌的殿堂之时,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的舞池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
“她是谁?”人群中发出了尖叫,可更多的声音不止于此,诸如——
“你看!她好美!”“她的裙子好漂亮啊!”
这样的赞美还是更多一些。
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介绍,一个突然闯入舞会的蓝裙女孩子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她扫视舞池,那些生疏的面孔也都望着她,可那不重要。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舞池中央的那人吸引。
与那天的狩猎服不同,今天的他可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紫色的西装礼服上点缀着金色珠链,一条红色的镶金珍珠边披肩随意地搭在一侧的肩膀上,金发用天蓝色丝带扎成一束同样搭在肩上,正在与一个金发的女孩子搭着话,一手正摇晃着红酒杯的他回过身,见到来人的一瞬间整张面孔都被讶异渲染。
是他。
“弗朗吉!”利亚突然有了勇气,大喊出声。
人群炸开了锅,可他们说的话利亚一句都听不清楚。
对方抿了抿嘴,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将红酒放在手边的桌子上,牵起那个女孩子的手,轻轻烙下一吻:
“失陪了,美丽的公主。”
然后便以那人挽留的姿态作为背景板,优雅地迈步走向了利亚,慌张的人群让出了一条路。
“小利亚。”
现在的他们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以至于利亚都能数清楚对方胸前的玫瑰花有几片花瓣,她不知道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是否礼貌,可对方温柔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这句话没有得到回答。弗朗西斯单膝跪下,向利亚伸出了手。
“Cecilia·Green,我以未来皇位继承者,弗朗西斯·波若弗瓦的名义向你发出邀请,你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利亚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没有告诉我你就是王子”她本来想这么说的,可又是与那天一样的诚挚目光,使她无法拒绝这一邀请,就像她无法拒绝参加这场舞会。
“我愿意。”
挽住了对方的手,两人一同步入舞池,人群慌忙让出了一条路。
指挥家优雅地鞠了一躬,转身面对交响乐队,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弗朗西斯笑着凑在利亚耳边说:
“‘波莱罗舞曲’,哥哥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呢~”
利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仍然望着人群的方向。她有些担心。
既然弗朗西斯就是王子,那么两个姐姐会看到我吗?伯爵夫人会生气吗?
可自始至终她都看不到那三人,就像她们从未到来过这场舞会。
最终她妥协般放松了,选择全身心沉浸在舞曲里,沉浸在那人温暖的双手与优雅的舞姿里。忽视来自周围人的目光,不管那是祝福,抑或是嫉妒。二人世界的屏障足以抵挡一切阻碍的力量,而那人的笑容自始至终令利亚有种微醺的感觉——尽管她滴酒不沾。
一曲完毕,又是一曲,没有机会停歇,利亚也不想要停歇。时间有限的话,她只想能够更长时间地紧紧拉住那人的手,用自己的目光锁定他。她想要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情意,可她又不知道对方饱含的情感是否也是相同的。她从笑容中无法读出任何的信息。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场的其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似乎都成了花瓶,今晚王子的舞伴只有利亚一位。
在舞池中摇晃着,脚下的水晶鞋似乎不再那么别扭,仿佛与她融为了一体似地轻盈。这也是魔法的一部分吗?利亚打心里感谢那个小天使。
啊对了,魔法有使用期限来着,现在是什么时候?目光落在了宫殿一侧墙壁的大钟上。
糟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晚了,现在要到十二点了!!!
焦急的目光望向弗朗西斯的时候,那人还微眯着双眼,陶醉在音乐之中。
“王子殿下。”
“叫我弗朗吉就好。”
“弗朗吉。”
“嗯?”
“我该走了。”
“去哪里?”
“嗯……不好解释,但总之,快要来不及了。”利亚的目光又偷偷瞥向大钟,“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晚上。”她后退几步,对着弗朗西斯行了一个屈膝礼,在对方还未回过神的时候慌忙踏着水晶鞋拨开人群一路狂奔。
一路都是那么顺利,在王子对侍卫下令时她已经来到了宫殿的门口。面对十几阶石头台阶利亚心头突然有些慌张。
“.…..真希望那个小天使会变一双一半水晶一半弹力橡胶的跑鞋啊。”
身后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那些人已经要追上来了。索性一鼓作气跑下去,利亚是这么想的。水晶质地的鞋跟落在石头地面上“哒哒”地响着,十分清脆。
倒数第二阶台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利亚来不及思考就踩了上去,然后那只脚就再也无法抬起——她这才明白那看起来反光的是类似胶水一样的东西,或许是王子为了拦住突然离去的她想到的应急措施吧。
但是,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
弗朗西斯带着他的随从赶到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利亚的身影,只有石头台阶上一只孤零零的水晶鞋,在黑夜之中闪着微光。
——
应该庆幸利亚及时地记起了魔法的使用时限,有惊无险,她在午夜时分大钟的最后一声敲响之前到达了家里。她刚刚把身上已经变回原样的破旧裙装塞到柜子里,就听到正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Cecilia!”
伯爵夫人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咆哮。
糟了,难道被发现了?利亚心里打起了鼓。
“你是不是在晚饭里下毒了?!”一个姐姐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一整晚都在上吐下泻!连王子的面都没能见到!这都怪你!!!”另一个姐姐大概是用尽全力在呐喊。
利亚这才想起来今晚的晚饭是自己做的。
心中有些什么东西释然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关禁闭,可一晚上的这些回忆加起来,似乎就算是关一个月的禁闭也是值得的。
可某些人那边就有些棘手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