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十年前一声不响地离开吗？”
玻璃霎时碎掉，黑色的手套上沾染了红酒的痕迹，袖间露出的一截苍白的手腕上也蜿蜒着猩红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酒。斑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丝巾擦拭手臂，脱下手套扔在侍者拿来的托盘中，斜睨着水户，声音喑哑而冰冷:“别挑衅我。”
水户却不怕他，她知道以这个男人的骄傲不会对女人动粗，于是她瞪眼过去:“你知道柱间伤心了多久吗！他疯了一样的要出去找你，要不是被扉间劝住，我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
斑想起前几天柱间完美的伪装，手掌握紧:“他可没告诉我。”
“他会告诉你吗！”
水户提起的音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斑不喜欢这样被观赏般的感觉，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不想做多余的争辩。水户却不依不挠，放弃了一贯的淑女形象，对着他的背影吼道。
“我已经和柱间订婚了，你这个懦夫就自己看着办吧。”
“他结婚可不关我的事。”斑近乎无情地望过去，眼神是刺骨的寒意，“如果他为了我的离开就一蹶不振，他可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你这个懦夫！”
懦夫……吗……他如果真的懦弱，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宇智波斑了。
斑冷笑着转过脸，为这场闹剧画下一个句号。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了花园。今晚的夜空依旧明朗澄澈，星星在这深蓝色帆布上点缀，唯独少了些什么。斑烦躁地拿出一支烟，他一向有带烟的习惯，只是从来不会拿出来抽。靠在树上，嘴里叼着烟，他这才忆起自己没有带火机。
一串火苗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斑看也不看来人，自顾自为自己点了烟。
“看了多久？”
柱间苦笑:“看见你跑出来。”
“哼。”斑撇过头，深吸一口，就被烟气呛得差点流出眼泪。他的手按在身后的树上保持平衡，长发跳动，脸色格外苍白。
“抽不来就别抽。”柱间夺过男人口中的烟，放在自己嘴里，与他并排靠着。
“你不去陪你的未婚妻吗？”斑拭去眼角的泪珠，终于从烟气中缓过神来，看着身边的男人熟练地抽着，“和我在一起可不对。”
“你是说水户？”柱间挠挠头，“我一直当她是好哥们儿。”
“可以结婚的好哥们儿？”
柱间无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水户……话说回来，斑，你是在吃醋吗？”柱间就挨了结实的一拳。他捂住肚子蜷在树下，脸色痛苦地扭曲:“真是……恼羞成怒啊。斑，你太不坦率了。”
这一拳斑也没保留力道，他冷眼看着男人痛得蹲下，见他没完没了，最后还是无奈地拉着看起来痛苦万分的柱间站起，然后就被扑倒在了地上。
柱间嘴角噙着狡黠的笑，将头埋在斑的颈边:“还有就是，太温柔了。”

肉渣

6、
我的哥哥叫作宇智波斑。他是一名优秀的兄长，但远远不是一名优秀的继承者，父亲如此评价。
哥哥自认识那个叫千手柱间的**后，眼里就不再只有我了——怎么可以，哥哥只能是我的，我必须做点什么——一开始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偷觑到哥哥与千手柱间在一起时那毫无防备的笑意，我便直打退堂鼓。
哥哥从小就不苟言笑，似乎是天生的淡漠，只有身为最亲密的弟弟的我知道他其实像火一般的炽热。哥哥不是冷漠，而是擅长将自己的热烈的情感彻彻底底地藏起来，表现出来的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听见哥哥的哭泣，那是因为我们的弟弟死了，死于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我很幸运，没有带上这个基因，于是哥哥很疼我，他说只有我不会离去。
陆陆续续的又有两个兄弟死掉，就如同约定好了一般。母亲在我十岁时疯掉了，跳入了南贺川，父亲没有再娶，只有在夜里偷偷地缅怀母亲的牌位，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而我一直知道，这是个悲哀的不该存在的家族。
哥哥和千手柱间是在初中时认识的，那时哥哥还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冷漠的面具愈加完美，就连我也差点骗过，却被千手柱间一语道破——他们大概是命定的挚友与敌人。
我答应了为哥哥隐瞒他们成为朋友的事实。心里再不甘，我也想让哥哥快乐。
最后是千手扉间告的密，他真的是个比千手柱间还**的**。
于是哥哥的那一点笑容也消失了。而我，再也无法取代千手柱间了。我在哥哥心中的地位仍为第一，无法取代的原因是除了他，没人能让哥哥发自内心的开心。
嫉妒吗？很嫉妒。一开始我是无所谓，现在我开始讨厌千手柱间了，讨厌敌人的那种讨厌。但为了哥哥，我可以忍耐。
哥哥和千手柱间应该可以称作藕断丝连。他们以对手的立场再次走在了一起，享受着与彼此的竞争，甚至比曾经更加的亲密。哥哥或许没察觉到，但我能看见他疯狂地在自己最不擅长的运动上训练，只为了在运动会上有理由与那人一较高下。
若将这种表现用哥哥的语气说出来，便是愚蠢至极。可他似乎甘之若饴。我没法阻止，因为他是我的哥哥，他予我以纵容与宠爱，我能回报给他的，只有无理由的支持。
我偷偷的帮哥哥隐瞒这一切，在最敬畏的父亲面前撒了一个又一个谎。
高中时，哥哥和千手柱间果然是约好了一起上同一个中学的高中部，因为成绩同样优异，便在同一个精英版内。他们对视时，眼里永远只有彼此。父亲不知道这件事，他正在为千手家族突然的强势与凌厉而焦头烂额，我也理所应当地隐瞒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有女孩子说哥哥和千手柱间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当时我仍在读初中，哥哥与他的事却传到了这里——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住了。
但必须瞒。
我哭泣着跪下央求父亲，我说哥哥现在只有千手柱间了，您不能剥夺哥哥的一切。
是的，您给予了哥哥以生命，却没予他以温情。哥哥失去了母亲和弟弟，而高傲过分的他也需要朋友，但这世上唯一能与哥哥并肩的，只能是千手柱间——尽管两家是世仇。
父亲气得暴打了我一顿，可我不依不挠，他最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哥哥去了。他说，只要不越界，一切都好说。
我于是带着满身的伤口向父亲保证:绝对不会！
哥哥回来后，看着我的伤，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说，摔得。
他说，他听佣人说了，是父亲打得。
哥哥的眼里泛着我没见过的冷光。我吓得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不要。
父亲深深地恨着千手家族，因为是他们害死了父亲的兄弟。但父亲爱你，爱你到能暂时放下仇恨，但你从来都不知道。
这真是个悲哀而不坦率的家族。
我说不出口，因为我也是这家族的一员，我没法为父亲坦言。但我不知道，这个决定酿成了最终的悲剧。
哥哥倒下了。
他患上了那个病。
全族都为哥哥打上了死亡的标签，可我知道只要千手柱间还没败在哥哥手里，哥哥便会一直坚持。
认为哥哥会死亡的人中，也包括了父亲。我发现他将审视哥哥的那种目光渐渐放在了我的身上，那种冰冷的视线让我战栗与恐惧。索性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哥哥用足够的实力证明，他还会是最强大的继承人。
病魔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我看出来了，哥哥是为了我，不再是为了千手柱间。我一边窃喜，一边又为哥哥担忧。
他变了一个人。而我不希望他变成这样。
哥哥不再与千手柱间刻意接触了，反而经常发呆，或是带着他不知道的羡慕目光望着阳光下的千手柱间。父亲也发现了，于是他叫我监视哥哥，他说，千手柱间最终会害死他。
为了哥哥，我只能这样做。我尝试用争吵将哥哥唤醒，可他总是觉得我不理解他，还把我当小孩一样对待。我无奈于给哥哥的太牢固的温软幼稚的印象，因为他看不见我为他挡住的黑暗。
我在以自己的力量拯救他。
直到我推开那扇门，我知道哥哥再也无可救药了。
我看见哥哥心甘情愿地雌伏在千手柱间身下，眼里带着浓烈疯狂而隐忍的情愫。
千手柱间会害了哥哥。我一直相信父亲的这句话。而我，也是害了哥哥的帮凶。

（我果然对病娇有一种谜一般的执着【沉默】）
第六章交代了一下泉奈的心理，写出了他详细的心路历程。这是一个爱哥哥的好弟弟啊（哭
我觉得宇智波家其实就是一个悲剧，在动画里体现地极其明显。而斑斑是个受害者，至始至终都在被人欺骗、背叛（虽然知道不是，但是很想说，柱间你个渣男）

@中二♂美少年
@萧路✨

7、
车里到处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气味。斑喘着气，拉着柱间的一绺发丝，指节用劲到泛白也不肯松开。他面色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不着寸缕，将那苍白而点缀着红痕的身体彻底呈现在柱间眼前，带着情事后的慵懒。眼看就要再次擦枪走火，斑伸手握上了柱间抬起头的灼热，沙哑着嗓音道:“不要了……我帮你用手解决。”
“这样就不行了吗，斑。”柱间言语间带着调笑，然后下体就突然一痛。他黑着脸抓住斑那截纤细的手腕，“再用力，会断掉的。”
“是吗。”斑不在意地说道，再次触上，动作却温柔了很多。他低垂着眉眼，泛红的眼角还有情事的魅惑，“断掉才好。”
“喂，我说要是断掉的话——”柱间神色一凛，像是在诉说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你会伤心的吧。”
千手柱间，卒。
两人终于折腾到宴会结束之前回到了会场，衣服除了在衣角处有些褶皱外没有一点发生过什么的痕迹，尽管斑的身体下满是红紫相见的吻痕。他看见了会场另一边的漩涡水户，趁着她还没看过来，戳戳旁边的柱间:“不去看你的未婚妻吗。”
“斑，你啊。”柱间转头盯着斑冷冷的面容，无奈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我和水户只是——”
“柱间？”水户突然过来，对着斑微微低头打个招呼，便状似生气地看向柱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不好意思啊水户。”柱间笑着揉揉头发，“中途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没有来晚吧？”
“马马虎虎吧，再晚点我可就真生气了。”她扬起嘴角开着玩笑，又似想起什么，“你和斑……”
“啊对了，我好没给你说吧，我和斑——”他接下来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因为随他一同而来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正打算去寻找，柱间就被水户拉住了。
“一个大男人，走不丢的。你答应我过来接我，可不是过来和斑叙旧。”
“你怎么说我是你未婚夫？”
“为了刺激他啊，不然他怎么跟你袒露一下心声？”水户眨眨眼，“不过你从现在开始得属于我。”
柱间苦笑，其实斑对曾经突然消失的事没有透露分毫。他左右望望，见还是没有斑的身影，犹豫着，眼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柱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最终收回目光，挂上绅士的笑容，任由水户挽上自己的手腕如一对璧人般走出会场。
斑就在会场角落看着柱间和水户同上了刚才他们共赴巫山的车辆，虽说气味早就散了去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心不在焉地听着带土的报告。
“喂，你有在听吗？”带土生气地望着他，“我大老远的跑这来就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你的眼睛都要粘在千手柱间身上了。需要我帮你把他叫回来吗？”
“别做多余的事。”斑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酒杯，“你说得我没听见，再说一次。”
他额角跳着青筋:“只有这一遍了，仔细听好。他们这几年来虽隐藏得很好，但还是露出了一点马脚，为了给自己的女儿置办嫁妆而用了曾经的一些人脉，其中就有我们安排的人。他们以为这么多年了，该销毁的证据也销毁了，不会查在自己头上，大概是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找上我们的人。他们现在还没有发觉，正是最好的时机，而你这个宴会也来的正好，这里的主人千岛正夫正是他们的联系人之一。”
“你去会会他，带土。”斑的声音带了点压抑的喑哑，“我在这里等你。”
“啊，知道了。真是的，麻烦事只知道推给我。”没有察觉到斑的忍耐，带土去到了二楼找千岛，关上门的一刹那，声音阻隔在外，因此他错过了酒杯落在地上的声响。
斑靠着墙壁，宴会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音响里还放着柔和的钢琴曲。他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身体，眼里布满血丝，之前划伤的伤口再次溢出了鲜血，顺着手肘滴下，在苍白皮肤上的痕迹愈加醒目。他的牙齿都痛得近乎在打着颤，褪下高傲的表皮，他其实也就是一个脆弱的将死之人。
病症，又严重了。
但是，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等抓住藏在国外的最后一个人，报完泉奈的仇，他不会再有任何牵挂的死去。
脑海里突兀地闪过柱间的笑容。
斑神色恍惚一下，最后化为坚定。为了泉奈，他什么都可以舍去。
包括柱间。
带土来时，斑早就恢复了正常，抱着臂还是那样强大地睥睨着他，不，应该说他总是在睥睨整个世界。带土身后跟着千岛，看见了宇智波斑后，脑门上带上冷汗。
这可是在血雨腥风里重建宇智波家族的狠人啊，动动手指就可以把J国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可怠慢不得。
“斑族长，幸会幸会，不知您大驾光临，是我怠慢了。”
“客套话就免了吧。”斑强硬地开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是是。”千岛抹抹额间的汗，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五年前，我的好友宇智波化宇找上我，让我帮他不着痕迹的出国。我问过他原因，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身为好友，我便帮了他这个忙。五年来，他除了前几天让我在一周后参加他女儿的婚礼外，一直都是杳无音讯的。”
“婚礼？他居然还有心情办婚礼？”斑冷笑着，看向带土，“你都说好了吧？”
“是的。”带带土转身看着千岛，“我们会随你一起去参加婚礼，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他忙不迭地回应道。
“嗯。”斑沉着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外面，“回去了，带土。”

千岛目送着这位宇智波的煞神离开，解脱般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化宇与五年前那次宇智波的血案有些关联，具体的他也了解不了多少，但直觉告诉他这次化宇凶多吉少。
因为他被宇智波斑盯上了。
上了车，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沉郁许久的心跳渐渐地复苏。快了，就快了。
日光冲破第一缕云层照耀大地时，斑结束了夜晚的工作，手边又堆了一整袋的咖啡，神经在例行公事的发出疲惫的信号，传导到身体各处时却被自动给过滤掉了，那些聪明的细胞知道这个男人不需要休息，病态对他而言是在死亡前不该存在的东西。
斑并不喜欢喝咖啡，那苦涩的味道简直与他天生不对付。但只有那样才可以保持身体的正常运作，就像瘾君子离不开毒品，他这具无法入眠的躯体也离不开这种伤害身体的饮品。不是为了熬夜，而是为了更加精神。
他这是在无限透支自己剩余不多的时间，为了报仇，也为了将这个腐朽的家族交给他唯一指定的继承人宇智波带土。药师兜所说的身体机能紊乱并在一年内从局部蔓延到整体，这个时间被他缩短到了一月。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每一息都是在争分夺秒。

@中二♂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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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飞机轰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斑低头看向窗外，那一栋栋楼房与一条条街道飞一般的远去，就像穿越了时空与时间。直到一切都成了蚂蚁的大小，后被厚厚的云层掩盖。
见已没了看头，斑悻悻然的收回目光，将视线投在手腕上的红绳上。白到透明的皮肤与红绳的鲜红配起来极为扎眼，但柱间说这很适合他，所以他就戴了。
真的跟个笨蛋一样。
还是登机前吧，那家伙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神色慌张的狼狈地跑到自己面前，将从神社里求来的红绳给了他。他们都不信神，只为了给彼此留下一个念想。
斑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看得带土直打寒战。
他这个叔叔，自遇上千手柱间后就整个人都不不正常很多。正因为之前的凶神恶煞，对比起如今偶尔露出的堪称温柔的笑容，反而更显反常。
千手柱间，太可怕了。
拥有相同想法的，也有同坐在旁边的千岛，带土和他诡异地达成了一致。
斑怎不可能发现他们脸色的端倪，冷哼一声，翘起腿，随手拿起飞机上准备好的杂志翻阅。带土和千岛立刻背挺得笔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加上斑强大的气势，搞得飞机上的乘客都不敢出声。直到飞机降下，都只有纸张翻动和偶尔走动的声响。
特别是罪魁祸首在下机时还没有自觉地冒出一句“这么安静真是太好了”，差点把带土气得吐血。
可以说是在一片祥和中，他们来到了事先预留好的酒店。千岛被要求去拜访宇智波化宇，不可透露他们也一同前来。千岛目前的生意都受宇智波财阀所掌控，他不得不这样做。尽管他知道自己昔日挚友将会面临的是怎样的结果。在绝对的力量与利益面前，就算是亲情都可以丢弃。
就像泉奈一样……
“他会不会偷偷报信？”站在窗口的带土目送千岛乘车远去，皱起眉头，心里稍有点不安。
“你还是太年轻了，带土。”斑低头把玩手里的红绳，乱发垂下遮住他俊美的面容，看不清神色，“你知道，什么叫‘不得已’吗？”
“你以前从不说这些飘渺的词。”带土诧异地眨眨眼，还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千手柱间真有本事。

斑可不管他想什么，重新戴上红绳，扭过头直视着带土的脸，眼里满是戏谑与讽刺:“因为不得已，所以泉奈死了，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
这些都是被尘封的家族往事，族人都闭口不谈，特别是从小被养在外面的带土更不知道。他吞吞口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什么？”
“泉奈意外掌握了一个长老的犯罪与受贿记录，且牵连太大甚至连父亲也难逃死罪。这个公开出来，十个宇智波家族都不够毁灭的，特别是还有虎视眈眈的千手与其他等待着落井下石的家族，况且泉奈还极富正义感，几经长老们警告未果后……你说，泉奈的下场是什么？”
斑几乎以冷淡的语气说完，仿佛他的情绪天生就这样无波无澜。正因见过太多的黑暗，斑才能做到心如铁石。
带土哑然，别过头，眼底有些挣扎:“这样的吗？”
“不过，你效忠的是我。”斑轻笑道，像是看穿了带土的想法，“我现在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交到你的手上，届时，如何改变宇智波是你的事。我可对这半死的家族没了一点耐心。”
“你别这样说。”带土苦笑，“你不是一个会有闲心看未来的人。”
“哼，变量是无时无刻存在的。”抱臂站起，斑以行动停止了这个对话。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补充道，“千岛正夫回来后，就说我休息了，我暂时不想见人。之后你找准时机把宇智波化宇带到三号路的一处仓库里，我给你三天时间。”
带土在他背后追问道:“我帮你调查了这么多，你该给我说找宇智波化宇的理由了吧。”
“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斑冷笑着，“我对这个半死的家族没有一点耐心。”
房门关闭的一刹那，带土感受到了一种从地底直窜到心的凉意。他睁大双眼，呼吸颤抖:“你是要……”
啊，他是要。
斑近乎是以最快速度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双手打着颤锁好门，就差不多以狼狈的姿态滚落在地，蜷缩在墙角，瑟瑟地抽搐。他的脸色愈加苍白，双手隐忍地攥起，额角青筋毕露。
又恶化了……
斑咬着牙，死死地将抽搐的半边身子抵在墙上，常年失眠的铺天盖地的疲惫终于在他的眼底显现，乌青色的血管满布双颊，看起来就如同将死之人，或许比死人还要可怖。指甲深陷入肉里，借由着痛苦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的清醒。
不知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泉奈，捂着胸口的伤在地上一声不吭得泪流满面，血水与泪水混杂着在地上如一朵蔓珠莎华地蔓延开。然后他又觉得自己变成了父亲，被亲生儿子刺伤后，死不瞑目地望着亡妻的排位。之后他又预见了宇智波化宇的死亡，在地上血水淋漓地爬着，眼里是悔恨和痛苦。
最后死亡的人变成了他，甚至于十分清晰。
那是一个阴森的傍晚，乌鸦在晦暗的天空上盘旋，云层沉重地都要压了下来，树枝似乎不堪重负地吱呀直响。
那是一个干涸的湖泊，濒死的鱼无力地扇着腮子，岸边的枯草泛着没有生机的死光，骨瘦如柴的野狗喘着粗气叼起身边的腐烂的鱼尸。
那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杀了父亲与族人的他，在漫无目的的黑暗与致命的折磨中，坐于一棵苍老的树下，呼吸微弱，直至缓缓阖上那双本该凌厉而锋锐的眼。
这世间带给他的。
只有腕边的一截红绳。
再无其他。
孤独地生。
孤独地死。

9、
带土办事很有效率，或者说宇智波化宇根本来不及准备，就被一棍子敲晕带到了斑指定的仓库。那时已时至傍晚，离他所说的三天还差几个小时，斑却早早来了。
长发男人面色冷俊，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冷冽气势。他扯掉蒙在宇智波化宇脸上的黑布，看他气息奄奄地垂着头。斑皱着眉不悦地抓起他的头发，逼着宇智波化宇直视自己。宇智波化宇比斑年长，经过岁月打磨，这个男人依旧丰神俊朗。
“还记得我吗？”斑眼里有如万里冰封。
带土早就被赶出去了，否则他从未看过斑如此尖锐的时刻。尽管他平时都是凌厉的，但总归保持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这次却强大到了过分，眼睛斜斜一瞥，都能让人背脊发凉。
宇智波化宇瞳孔骤然放大，看见了逆光站着的那个男人。五年时间，他早就比过去更为让人恐惧。他嘴唇嗫嚅一下，吞吐道:“宇智波斑……”
斑冷笑一声，放开了他的头发，抱臂站立，夕阳的光将他眼底的冷色称托得更为摄人。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吧。”
“啊……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一天。”宇智波化宇平静地道，尽管汗水早就浸染了他的衣裳。
“到底是宇智波的族人，死到临头到有风度。”嘲讽一句，斑并不急着履行自己的计划，反而像是遇到老熟人一般聊了起来。实际上他们也真算得上老熟人，斑曾经也称呼过他一声堂兄。
曾经罢了。
他斜靠在窗边，拨弄着自己的发丝：“我杀了所有牵扯到的人，你是最后一个。五年了，你可真让我好找。这次卖了这么大一个破绽，是不想再活了吗？”对于宇智波化宇的手段，斑怎会不知。他这位堂兄从小就展现了非凡的天赋，不管在哪方面——要不是有他和泉奈的降生，宇智波化宇将会是继承人的第一人选。知道自己没了机会的宇智波化宇便逐渐变得低调起来，以至于到最后完全是斑在独放异彩。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只是厌倦了你争我斗。
他这一句话成了一句笑话。因为他最后还是参与了泉奈的死亡，成为了“你争我斗”中的一员。
可是这样的人，逃亡五年，还不足以放松警惕。
“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宇智波化宇仍旧低着头，让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快点送我上路吧。家人那边其实我还没告诉他们——只求你……别牵连到我的家人……看在，那一点旧情上。”
斑倒也对女人小孩没有报复的兴趣，兴致怏怏地嗯了一声，反而突然道：“你以前很出色的，为什么会退出？。”
他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斑，又低了下去，自嘲般的道:“我出色，是仗着我比你年长。若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定会比我做得更好。而且，现在的你已经超过我了。”
“你在说谎。”斑毫不犹豫地戳穿他拙劣的谎言，“五年了，我只在最近找到了你潜藏的一点蛛丝马迹。若不是你主动联系了千岛正夫，现在我还在族里等死。”
“等死？”他诧异地望一眼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出了声，“我都差点忘了，你还有那个病。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情，因为我要死了吗？”
“嗯。”斑点点头，不想接话，“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狠的下心？”
“为什么……”他的眼里顿时闪烁起了泪花，却被倔强地憋在了里面。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他像是哀求，“没有为什么，快杀了我吧。”我怕再也支撑不下去……
仓库里变得平静，透着淡淡的呼吸声。直到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终被隐藏，世界陷入了黑夜的统治。斑从腰间抽出一截匕首，慢慢放在了宇智波化宇的脖子上，“再见。”
真正到了死亡的一刻，到也没那么怕了。
他眼里闪过解脱，在断气的前一刻，不知哪来的力气抬头吻一下斑的发丝，近乎温柔地道:“要幸福啊……斑。”
血液喷涌而出，掩盖了刚才发间的丝丝温润。
斑抹去脸上的鲜血，随手把匕首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脚边还是宇智波化宇的尸体，至死都在微笑着。
过了良久，他慢慢蹲下身，遮住宇智波灯吉的眼。那眼神是如此的刺目而荒唐，就像告诉他，他的复仇完全就是他单方面的闹剧。
否则怎么会有人露出那样爱恋的目光看着杀死自己的人。
似乎有什么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斑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化宇死了，他是最后一个。身体的疲劳在这一刻彻底回归，他脱力地坐在宇智波灯吉的尸体旁，艰涩地拿出包内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斑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表情依旧是从容的，修长的手指也没有颤抖，说出的话坚定而不容置疑。
“我要自首。”
……
那是一个大案，与十年前一场家族的覆灭有莫大的联系。凶手是宇智波斑，他因为弟弟的死，而杀了父亲与所有有关的族人，并逃避法律十年，于A国自首，并立即遣送回国接受审判。
这个案子掀起了轩然大波。
带土在斑报警之后就收到了他的消息。虽然早知会是这个结局，以那个男人的骄傲，怎会忍受自己背负着罪孽还苟活于世。
千手柱间无疑是打击最大的。就在宇智波家因为斑而风雨飘摇，其他家族却袖手旁观时，他予以了无偿的帮助。尽管被千手扉间极力反对，柱间也强硬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千手家与宇智波家的关系再次得到缓和。本该是让柱间开心的事，但在看到电视里那个男人在法庭前被手铐禁锢却依旧不减强势，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脸色始终平淡如云。柱间就感到心里在滴血。
有什么，不能一起承担的呢。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斑太封闭自己的内心了，简直独立到让人心疼。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千手柱间脑海酝酿。

10、
是夜，夜凉如水，清冽的月光透过铁栏撒下点点碎汞。斑坐在破烂的床上，即使身着囚服也改不了他自身的高傲，挺直的脊梁从未在某一刻弯过。他其实也挺累的，失去了唯一的目标，离死也就不远了。
意志，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身体不再犯病，似乎是回光返照。
心脏在一如既往地跳动，但斑有种预感，大概今夜就是结束了吧……
只是有点不甘心，像老鼠一样死在监狱中。
可是，终于结束了……
他闭上眼，头靠在墙边，呼吸微弱地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带土的话犹在耳际，昭告着他不罢不休的复仇与泉奈死去的五年，还真是一场愚蠢滑稽的独角戏。
那夜他自首后，又将电话打给带土要交代最后一些事情。他还没开口，就听带土声音颤抖，在隐忍着什么。
“斑……你错了，我们都错了。”
“什么？”他瞥一眼宇智波化宇的尸体，压下不好的预感，“长话短说。”
“有小偷闯入了你弟弟的房间，我们在检查有无东西遗失后，发现有一处地板是空心的。砸开一看，是一页纸……上面是你弟弟的字迹。”
“然后呢。”斑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你是要告诉我，泉奈叫我不要报仇？”
“不！”带土近乎崩溃，“上面有他和宇智波化宇的签名，是一纸合同。泉奈要求宇智波化宇将宇智波一些反对你的长老的犯罪证据交出，包括宇智波化宇。作为报酬，宇智波泉奈会死，宇智波化宇……喜欢您的事也将会被隐瞒……有妻女之人，曝光出来将会是怎样的丑闻？在此之前，我还在宇智波灯吉的房中找出了一模一样的合同，确认后……是真的。”
是这样了。
那纸合同，就是一个自杀协议书。
泉奈自杀后，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了那批长老与宇智波化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宇智波化宇慌忙出国，所以才会有斑追杀了五年的戏码。那些长老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被斑杀死，就连父亲也……
斑想到这的时候，彻底感受到了疲惫。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愧疚，更没有其他的任何情感。只是太累了，累得他连情绪都无法产生。
窗外冰凉的风吹进，斑听见了锁被撬开的声音。他睁眼一看，原来的守卫早就倒在了地上，他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斑神色淡漠:“千手柱间，你来干什么。”
“斑，我们走吧……去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他神色哀求，一步步接近斑。
“不行了，太晚了。”斑眼神温柔，说话却不留情面，“你快回去吧，免得惹祸上身。”
“不，还不晚！”他的声音猛然拔高，然后突兀地降下，如细水长流般，“我不会本末倒置。我的梦想，本来就是为了你……如果你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跟我走吧。”
斑死死地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良久后，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啊，你一直是个固执的家伙。”他站起身，“我也不想死到这个肮脏的地方，一起去逛逛吧。”
柱间眼里顿时有了神，却没有追问斑的意思，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斑的病情。
说是逛逛，其实是避着警察的追杀逃窜，他们两个却游刃有余地乐在其中。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斑带着柱间来到了城郊，“就在这里吧。”他说道。
柱间明白，他说的，是他的墓地。
他们俩倚着一颗树坐下，眼神流转间，千言化作印在额头上的一吻，最后他们拥抱在一起，就像此生此世都不能分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柱间拿出一柄刃稍长的匕首，温柔地笑着，慢慢刺入斑的胸膛，随着布料的撕裂，斑的胸口浸出鲜血，最后那把刀，又指指插入了千手柱间的胸膛。
他们谁也没有阻止匕首将自己的生命湮灭，始终注视着彼此，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至死方休的疯狂的爱意。
警察发现他们时，已到了下午。
那是一个阴森的傍晚，乌鸦在晦暗的天空上盘旋，云层沉重地都要压了下来，树枝似乎不堪重负地吱呀直响。
那是一个干涸的湖泊，濒死的鱼无力地扇着腮子，岸边的枯草泛着没有生机的死光，骨瘦如柴的野狗喘着粗气叼起身边的腐烂的鱼尸。
那是两个罪无可恕的人，他们互相依偎，神色恬静而满足。血液在他们脚下早已凝结凝固，灵魂却在为彼此而熔化。
世间带给他们的，是一种不该存在却合理至极的羁绊。
相伴相生。若是不能一同活着，那便一同死去。【摘自错误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