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下午五点,市区最麻烦的时间段之一。
下班高峰期。
梁湾被堵车折磨得有些头疼,暗暗后悔为什么要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停留那么久,导致现在的困境。
从叶晨那里出来,张日山四处转了一圈,然后若有所思地走向停车场,整个过程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因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所以她也不敢说话,怕打断他的思路。坐在车里,张日山又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发动车子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她高考结束拿到驾驶证之后再没碰过车子,她还真想把师傅大人拖进后座,自己开车回去算了。至少不至于现在卡在市中心的路段上动弹不得。
张日山似乎不在意堵车,单手支着下巴看窗外的车队。梁湾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开车的都不嫌累,她这个坐车的也没资格抱怨呐。
看向远方的天空,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她瞄一眼腕表,是啊,快六点了。
他们已经堵车堵了将近一小时了!
梁湾头疼地扶额,盯着前方不远的红灯。过了这个路口,转弯后就不会有太拥堵的路段了。
车流缓缓移动着,几十厘米的前进就需要踩刹车。由于惯性带来的颠簸感觉让梁湾有些眩晕,从来不会晕车的她也觉得难受了。胃里开始翻腾起来,梁湾闭上眼睛向后靠,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张日山再次踩下刹车时,偏头看到她愈发苍白的脸色,什么也没说。
终于等到转弯时,张日山说:“难受?”
“有点晕车。”梁湾睁开眼睛,看到前方已经是宽阔的路面,车辆稀少,暗自松了口气。
张日山默默地踩油门,加快车速。
这条路笔直通向警局,而且畅通无阻,意识到这一点的梁湾打起了精神。张日山注视着前方,时不时注意路旁的景象。
“张日山,你看那儿。”
被梁湾呼唤的张日山目光飘向她那边,只一眼就骤然收缩了瞳孔。
消防车的警笛声响彻天际,高大的居民楼此时笼罩在熊熊的火海中。被困的人在窗口大声呼救,甚至有人选择跳楼逃生。消防队员一边扑灭大火一边前赴后继地冲进火场营救。
“张日山……啊!”
梁湾感觉到车身大幅度倾斜,耳边是车胎与路面间刺耳的摩擦声,她下意识地攥住车内的抓手,紧接着就是“嘭”一声,她整个人由于惯性向前扑去。
如果不是安全带的束缚,她一定会撞上车窗。
等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就明白了——他们撞上路边的护栏了。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这条路上车流不多,路面也很宽阔。这辆车是性能极好的保时捷,张日山的车技也不差,那么繁忙拥堵的交通都能克服,怎么可能会撞上护栏?
她喘着粗气看向张日山,惊讶地发现他浑身颤抖,禁闭着双眼,额上有细小的汗珠滚落下来,面色苍白得吓人。
“张……张日山,张日山你怎么了?”她伸手去推他,以为他是哪里受伤了。却发现他没有伤痕,只是面色痛苦不堪,就好像……某种疾病发作。
“张日山张日山!”梁湾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双手去扶他坐好,“张日山没事吧?”
张日山双手抱头,脑袋疼得要炸开一样,记忆里某些深处的画面浮现出来,就像梦中无数次重演的那样。
火光冲天,满地的鲜血……
脑海里嗡嗡作响,一切事物都好像突然间远去。遥远地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张日山……”
是梁湾。她很着急。
他想睁开眼睛,但是全身似乎都麻木了。肌肉完全不听大脑的指令,无法动弹。紧咬着的牙关也在颤抖,强烈的恐惧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无法呼吸。
“张日山你别吓我!师傅!”梁湾急了,她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撞车,为什么苏苏会变成这样……
但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张日山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她只能干着急。
过了几分钟,张日山微微睁开眼睛。梁湾欣喜地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掐住手腕。力道大到要捏碎她的骨头,像是把所有的惊恐不安都发泄在她身上。
她呲牙,手腕上的痛是无法忽略了,只能说些什么让彼此好过一些:“张日山……?”
张日山没有回答。
“张日山你……怎么了?”
长久的沉默,十几分钟的僵持,张日山终于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没……没事……”
她看了看手腕的淤青,急道:“都这样了没事才怪呢!要不去医院吧?”
“不,不用……”天知道他说这些话花了多少力气,不断有汗水滑落,“有没有驾照?”
“啊?”梁湾觉得自己在状况外了,“有。”
“你来开。去解雨辰那。”
“……我?!”
梁湾惊讶地出声,让她开?!
不过看他的样子,确实是不可能开车了。他好像很难受……不能再拖延了,一定要赶快去找解雨辰。
梁湾咬咬牙,推开车门把张日山扶到后座,自己检查了一下车子,只是前方车灯处被毁较严重,其余只是蹭掉了漆。
从张日山那里艰难地问到了地址,梁湾打开导航,路程不远,而且规划的路线也避开了繁忙路段。她应该可以的……吧。
梁湾坐上驾驶座,吁了口气,给予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没关系,不要紧张,你可以做到的,梁湾!你可以的。
然后她抹了把手心的汗,重新发动车辆,换挡倒车。
张日山微微睁着眼看她的动作,意识快要涣散之际拼着最后一缕神智开口:“安,安全带。”
梁湾回头看他,急得快哭:“这时候管什么安全带!”
后者没有回应,梁湾扭回身子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