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之地，我不停奔跑，身后追了一群人，有人对我说：“别想活命，你已经暴露了。”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醒了之后汗湿了整件衬衣，动了动身体，剧烈的疼痛感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方才想起，有人袭击先生，我替他挡了子弹，之后的事情也就记不得了。回味梦境，我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奇怪的梦。】
【盯着天花板，想着先生也受了伤，不知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挣扎着想要起来，试了几下，只牵扯着胸膛的伤口疼得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终是未能如愿，倒在了床上。】

休息了一天，倒是没先前那般疼痛了。蒋绍之出去之后，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是先前睡眠过多还是怎么，竟然一点困意也无，思前想后，挣扎着起了身，看了一眼床边的拐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去拿。
夜深人静，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蒋绍之大概是睡下了。我放缓了脚步，走到拐角处一间不起眼的小门旁，思琢片刻，推门进去。
床上的人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他没有穿上衣，腰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我知道，那是中枪的位置。好看的麦色皮肤，漂亮又有力的身形在绑带下若隐若现，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司机的身材。
我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这张与谢先生几近相像的脸，眉宇之间，漂亮又透着逼人的英气，好看极了。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他，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柔至极的力道，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诉说全部的思念。良久，我低下了头，在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睁开眼睛我终于看清了，现在是在我那小小的阁楼当中。昨天迷糊之间我看到了蒋绍之那张脸，听着他冷冷的话，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别的我都不担心，只想着先生，现在好不好。】
【疼痛一阵接着一阵袭来，料想是麻药已经过了，我不敢再大动，只能闭了眼努力忍着。迷迷糊糊间我又睡着了，我梦见了钟启明那张脸，帅气到不行，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就如同三月里的阳光一样，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看到他笑过。紧接着我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模糊间感觉有柔软的东西在触碰我的唇，很舒服的感觉，本能地将那物含住吸吮起来。】

本想轻轻拂过，却久久不愿意放开。与谢先生相处时一点一滴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这一吻，饱含隽永的思念。忽然，我感觉到他好像动了动，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立即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人，和他苍白干裂的嘴唇，他并没有睁眼。我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转身疾步离开房间，回了自己房间。看着桌上的水杯，思前想后，拿起水壶倒了一碗水，又寻了根棉签，端着水又进了那个小隔间。
我这才有心思观察这个房间，并不宽裕，却出乎意料地，所有的摆设都井然有序。我将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坐在床脚，用棉签沾了一点温水一点一点擦拭着他干裂的嘴唇。

富强

对于家里的医生，我并没有太大的担心，蒋绍之说他死不了，多半是保住了性命。用棉签沾着温水一点一点擦拭着那有些干裂的嘴唇，待它全部浸润，才适时地放下手中的棉签。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从那湿润的嘴唇，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深邃的眉宇，和谢先生那般相像，却又比他温柔了一些，我不禁喃喃道。
：谢先生……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仔细观察床上的人，他闭着双眼，丝毫未有察觉。我又在床头站立了一会儿，确认他确实是睡着的，才松了口气，端着碗转身离开。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棉棒擦试着嘴唇，给干裂的嘴唇润泽，水顺着嘴角流进喉咙，灭了喉咙里烧起的火来。我不敢置信，他居然能来照顾一个下人。但我知道，钟启明一向对下属很好，我也不止一次听到人夸赞他，特别是全妈，和我聊天的时候，都是赞不绝口。依稀之中，听见他叫了一个名字。没过几分钟，就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睁开了眼睛，嘴里喃喃着他刚才叫的那个名字。】
谢先生？
【盯着大门的方向，我久久无法回神，想来想去头疼得不行，于是赶紧把这些从脑袋中赶走。手指触摸着已然湿润的嘴唇，方才的那个吻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如果是真实的……一想到这里，胸腔里的那东西止不住跳动起来，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笑。】

子弹没有伤及要害，蒋绍之却劳师动众地请来了田中医生，顺带着也给阿九做了诊治。休息了几天，身上的伤差不多都已经结痂了，医生也终于放开了对我的禁制。
虽说蒋绍之的家就在隔壁，可他这几日还是非要住在我这里，我拧不过他，便让全姐将隔壁的厢房收拾出来给他。我受伤的这些时日天鹰会的事务都是他在打理。我不甚感激，却也不能明着说出口。
早起用过早饭，蒋绍之想搀扶着我下楼，说是好几日没晒太阳了，要多走走松松筋骨。路过走廊拐弯处的隔间，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思绪有些飘忽，想了想，对蒋绍之道。
：我们进去看看他。

那天过后，我一直躲在房间里，全妈每日送餐来的时候，状似无意问起钟启明的情况，得知他一天比一天好，也放心了许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忍着伤口的剧痛偷偷溜出房间，站在门外看着他的房间出神。疑惑于那夜发生的事情，我想知道纠结是在梦里，还是真实的。只是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经过这几天全妈的悉心照料，伤口恢复得很好，医生也说不出半月就能下床了。
阳光照进窗户，很暖。腰后垫了软垫，半裸着上身靠在床头，随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是之前在等钟启明的时候，在路边摊淘来的旧货，翻了几页，被里头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自打钟启明病来，一直住在他家，意料之外，并没有受到拒绝，也是非常开心。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心里高兴，但另一方面又怕他好了就要赶我走了。喜于他不拒绝我的好意，那顺从模样让人真的开心得很。陪他吃了早饭，提议出去走走，他没有拒绝，于是扶着他往楼梯走去。）
等再过几天，我们去郊外走走，利于你的病。
（我开心地和他说着计划，出了房间没走几步，他却突然停住了，眼睛看向了那小隔间的位置，果然他开了口，我低头露出一丝不悦，再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那隔间小小薄薄的一扇门，似有十足的吸引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即便知道打开它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亦心向往之。
那日的事，除了我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蒋绍之同意了，但那一丝不快，仍然落在了我的眼里，我无从解释，只好选择性地忽略。我俩一道走向那小小的隔间，门是虚掩着的，我礼貌性地敲了敲。

当这本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鬼使神差将它买了下来，莫名的熟悉感在我捧着书的那一刻又来了。小心翼翼翻看书页，认真看了起来，正看得出神，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我。
：请进。
拉了拉被角遮住了裸露的上半身，端正地靠在床头，然后再次埋头看书，进这房的人除了全妈就是医生了，而每天和他们交流的并不多，各司其职罢了。门打开，越来越近的皮鞋声传来，我没有抬头，随口道。
：真是辛苦您了。

等了一会儿，屋里头传来一声轻响，然后听见一个声音传来：“请进。”我向蒋绍之看了一眼，然后推了门进去。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一下子挤进来两个人，显得更为拥挤了。阿九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故事书，专注地看着，并没有抬头。看到精彩之处，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岁月静好，恍若隔世。
“咳咳。”忽然，身旁的蒋绍之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短暂的美好。

两声男人的咳嗽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光影之下是蒋绍之那张难看的脸，自动把他忽略，转而盯着钟启明看。许久不见，他清减了不少。那原本穿着正好的衣服，也显得宽大了许多。我动了动身，被子滑落，半身裸露出来，赶集把它拉了上来。张了张嘴道。
：先生来了，您可好些了？
蒋绍之扶着他往前走，眼睛落在了他们相叠的部分，心里不知道为啥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