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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同人】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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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有些事,是过不去的,哪怕你以为它已经过去了,可你的身体仍旧残留着记忆,甚至你的舌,仍旧抗拒将之诉诸于口。临归漠挂在君烨肩头进屋时如此自嘲,他自认神经够粗,自认够没心没肺,自认忘性甚大,甚至自认无所谓到足够修仙!可事实上,他什么都没能忘却,一直纠在那些过往的恩怨是非里,死都不肯放过自己。
至于爱情,那本就是件挺尴尬的事儿,也同样是件奢侈的事儿。你看啊,人的需求,总是要在满足了吃饱穿暖这个前提条件之后,才会去考虑精神层次的需求,同理,繁衍,是本能的需求,类似于吃饭喝水一般再正常不过,所以这档子事儿在他眼里从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羞耻之事,可爱情不一样,那是高于肉体需求的精神需求,是一种私密的、从心底烂泥里长出来的东西,倘若对方有意,条件允许,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告诉对方,哪怕对方与自己性别相同时空迥异,哪怕其后不久便须以命相争!那又怎样呢?奢侈嘛,总是很难得到的。年少时,求天求地求人拉自己一把的时候,当然是肖想过这东西的,也当然是觉得,倘如有人愿意拉他一把,那他什么都能奉给对方!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要有意,若是对方无意,条件不允,那可就算了吧,烂死在自己肚子里,别给人添乱比较好。
而石明烟唱的这一出,实在是太过令人尴尬,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惶惶然被撕开遮羞布,却不曾有过手足无措,亦不曾有过忐忑,虽非亲口告知,亦非亲自想见,然对方的答案,却早已知晓,不过就只有一句:那又怎么样呢?实在很不合适,也很不像临清夜年幼时拿来问他的那堆书上写得一般……令人快乐。
这一身血,就更令人尴尬了,人家那都是一小口楚楚可怜,再不济,啊那也起码是生离死别什么的,但至少都得唯美是不是?他这一呛呛个满脸满身的,未免太过惨烈,旁人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心疼,而是惊骇。更尴尬的是……“君烨,我觉着你再这么跟我混着,穷一定是因为裁衣买得……”
君烨摇摇头,“你近日是想了些什么?以至于如此郁结于心?”加之伤病,这才反应剧烈,将临归漠架至榻上,他这才轻叹一声,“你说我们想得多,你自己岂非更甚?”
“不一样的,你那是筹谋,冲未来,为野心,我这算什么?连保命都不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可能是命数?这东西不知道走向的时候,多想,叫杞人忧天;知道的时候,那就叫改命,要死人的,可能还不止一个两个,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顿了顿,他抓抓一头乱发,“呃……可能甚至不是我自己的命数,是别人的……啊我知道该怎么说了。别人的人情债,却要我、我至亲之人、我至信之人的命去抵,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
君烨拍拍他肩头,眉目间的神色微微放软,“你若不愿,无人可强迫你。”
“想什么呢?你没听出来么?”临归漠嗤笑一声,眸泛狠戾,“她的意思是,第一,如果这件事我不做,那么与这条因果线有关的一切都要玩儿完,离殇阁、慕容落、殇离,还有你和你的诱司,可能好些年前就死了;第二,倘如我不肯就范,那么很好,她有的是人命能逼我就范,毕竟我可以容忍你们相争而死,可若是有人要你们不明不白地死于阴谋,那我可能要疯,她会什么都得不到,但我会生不如死。再者说,她多半不会真要你们命,但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还不如,那我会怎么办?所以说,这事儿到最后,无论怎样,我都会应她,我没得选。”
君烨低头沉默良久,“我去替你打盆水,你擦洗一下,今日便早些歇下吧。”石明烟既要留你办事,此时便不会动你,如此一来,你亦有足够的筹码震慑她不动此处,此地安全,可留。


IP属地:上海192楼2019-09-07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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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归漠看他替自己打了水,又安静地退出去,沉默无话,满室尴尬,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终于隔绝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氛围。临归漠靠坐在床沿怔怔出神,温热的血渐渐冷却、干涸,将衣衫布料粘结成块,粘在皮肤上,那些血水干涸凝固的时候似有不甘,于是拼命往毛孔里钻,于是连带着皮肤的某些水分一起朝空气中挥发而去。血腥气在空间中弥漫,渐渐演变成某种腥臭,催人欲呕。
    天色渐渐暗了,他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从那些混乱的心绪里头抽身,宽衣解带,将一身血衣剥离,外袍尚不明显,纯白的里衣却已变了颜色,赤红在空气中氧化,稍浅的地方,是某种类似铁锈的红褐色,深的地方深红近黑。临归漠挑起半边唇角轻笑一声,将布料从自己身上扒开,顺便撕了不少自己身上的寒毛,捞起已然微凉的布巾,将身上的血块浸湿、捂化,再缓缓拭去,铜盆中的清水逐渐被布巾带来的血块染成赤色。
    啧,这看起来也忒惨烈了!还是花洒好用,不论是血水,还是旁的什么粘腻肮脏的东西,都能干干净净地被急促却温柔的水流带入下水道,迅速去往该去的地方,而不需短暂或长久地留在会被人看见的地方。临归漠这样想着,被偶然卷入房间的半缕秋风激得浑身一抖,他搓搓胳膊,回身窗户锁严实。嗯,浴霸也很好用!
    将一身脏污清理干净,血衣随意丢在地上,回头去翻衣裳,却发现只剩那套带着符咒绣纹的浅色衣衫。没得选,必须穿。临归漠挠挠头顶,苦笑一声,真是……真是什么?他说不上来,恍然大悟后的空茫仍旧盘桓脑海,将他的思绪搅得不得安宁。
    他确实很平静,也确实坦然接受了自己那些在君烨眼中不该言明的心思,但如何可能毫无想法?只是这厮实在不是什么正常人,常人第一反应多半是不能接受,继而开始慌乱不该见光的心思被旁人剖析明了该如何处置?该置自身于何地?该如何面对心仪之人?又该如何理清自己与对方的恩怨?这些他都没想,他第一反应是:卧槽,那这之后我必须得帮着慕容落赢他!不然多掉价?
    所以说,同不正常的人,你谈什么狗屁恋爱呢?自讨没趣么不是?他从来就不想君烨死,不论友情亦或旁的什么,他想看“自己人”好好活在世上,哪怕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他也希望对方好好活着,哪怕要他拿命去换,他也愿意。可问题是,如今看来,他认定的“自己人”却似乎是因为他的存在而遭难受苦!那,他该去亲手断了这孽缘似的轮回么?可他们死前的愿望,耶斯让自己活着,活着见证他们无缘得见的东西!如何自处?情何以堪?
    是了,这才是他神思郁结的点。
    筋肉化泥白骨成渣之后,那些埋在过往血泪里头的艳烈惨然扑面而来,张牙舞爪地告诉他,他不仅玩弄了自己的人生,还拖累旁人,亲手铸就了这一处惨烈闹剧!
    及至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原来谁都救不了,也谁都留不下,那本就是“他自己”要他经历的一切。可这闹剧的起因,却是他人的恩怨!凭什么?
    清风入我窗,明月照九州,他推开窗,欲要散去一室血气,便见得这一片天高气清。好天,宜修仙,亦亦愁思,可愁思不适合他。他恨他怨的时候,拿血去洗才合适,但他自问孤身入听雪楼行刺石明烟不现实,便只得作罢。
    行吧,风月不可谈,忧思亦无果,不如睡觉!于是这厮也不关窗,回身倒头载在床榻上,摊成一条咸鱼,枕着清风朗月入眠,却只得满身红尘肮脏。


    IP属地:上海194楼2019-09-12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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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白风清处,杀人放火地,神兵阁中照例只点一盏灯,昏黄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将白衣女子衬得越发鬼气森然。门扉未合,池小苔拖着曳地广袖拈着银签子挑松灯芯,回头望向门外,少女墨发轻扬,竹月色广袖上衫,膝上笼着米色薄毯,微微露出一片缥色裙角,她低着头,双手交叠膝上,端庄而规矩。
      池小苔轻叹一声,“楼主,请回吧。”
      石明烟微微抬头,睫羽轻颤,“先生,事已至此,如此顺利,您为何不高兴?”
      “我并未不快。只是我仍旧以为……罢了,多说无益,我阻不了你。离殇阁与拜月教不同,我不知临归漠,却了解临清夜,那是个宁可拼到鱼死网破,也不肯妥协认输之人。与明河不同,倘若心系之人于离殇阁有损,他们能亲手将其置之死地!”池小苔轻叹一声,隔着门槛抬手一引,示意石明烟请回,“明烟,心思深沉并非坏事,你身有残疾,手掌听雪楼守师兄所留更需心机,可人心是算不尽的,行至极处必遭反噬,你可明白?”
      石明烟抿抿唇,抬手拨弄耳畔流苏,“明白。这些人都不好想与,此事所涉更是错综复杂,我自会小心。”
      “我并非此意。”
      “先生,明烟并无独步武林之心,甚至无心执掌听雪楼,待此事彻底了结,明烟便退隐江湖,从此不再涉足武林,亦不再过问此间事。”石明烟轻笑一声,抬起头,面上神彩竟有些飞扬的意味,“先生,此事我已备好房屋地契商铺,届时,我便去做那富贵闲人,您尽可放心。”
      “明烟,世事无常,若不成呢?”
      “那便是萧忆情与舒靖容命里该绝,我不会再执念,不过再多染些人命。左右我并非良善,手中命债不浅,总归是不惧的。”
      池小苔摇摇头,“夜深了,回去休息吧。万事小心。”
      “是。”
      神兵阁通往白楼的路不算崎岖,时值秋季,风送菊香,有身着紫棠色纱裙的女子立在花间等她,双手交叠腰际,屈膝行礼,“楼主。”
      “东西送出去了?”
      “是。可是……”
      “莫要吞吞吐吐。”
      柳莺咬咬牙,按捺住心中忐忑,向神色淡漠的女子发问,“楼主,据我所知,离殇阁明司虽不服阁主,却自始至终从未勾结过外人,当日与孤光尚可算是各取所需,可这西域大光明宫……”
      “他不会,临归漠信他,可慕容落信么?”石明烟伸手理理腿上薄毯,抿着唇,笑得矜傲浅淡。
      “这……您不是要逼他当真与大光明宫有染,而是要让离殇阁主相信此事,继而封死他们和解可能,将任意一方逼入死路?”
      “非也,他们原本就无甚和解可能,我也不打算当真奉上那些条件,教皇更不会信。中原事中原了,外人要来,那就得那血拿命来填!我明白此理,教皇亦然,搅混水罢了。”
      “可这……似乎并无多大意义。”
      “意义自是有的,只是并非只有此间事。你不必多管,照做便是。”石明烟抬手止住柳莺话头,摇着轮椅步入楼阁。


      IP属地:上海195楼2019-09-14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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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是真的有毛病,不定期发作,发作时症状毫无规律可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让人觉得这厮有毛病。君烨沉默半晌,退后半步,抬手,合门,一气呵成,“砰”的一声,门扉抵着临归漠鼻尖撞在一起,扇了他一脸风。
        临归漠在门前立了没多一会,那扇木门开了一道缝,从里头飞出个灰黑色的钱袋,又“砰”一声扇了他一脸风。临归漠摸摸险些受损的鼻尖,毫无出息地俯身拾起钱袋,在手心掂掂,在桂香里翻起个白眼,扬声冲屋里抱怨,“君烨!你给得也忒少了!”
        “足够你撑死!”满声满语的不耐,若非教养,大约是想吼上一句“滚”的。
        行吧,好吧,可以的吧。**没有人权,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出于感激,临归漠冲着屋里深情嚎唱了某首曲儿的唱词:“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穷鬼真的好受伤~”里头没动静,估计是正和善地笑着打算什么时候寻个由头给他做成片皮鸭。
        临归漠扒拉扒拉尽力扎好却仍旧毛茸茸的短马尾,将自由飞翔的碎发拢进去,略略维持下这身衣裳带来的形象。得勒,觅食去!
        觅食不算难,只是没寻着他想吃的,连带着那股勾人食欲的桂香都不曾再寻见。无奈之下,他只得在街边买买肉包啃啃。
        “公子?”女声甜软,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撩人意味,但你要说她那是故意做作呢……那倒也没有。声音是天生的甜,语调轻而缓,搁哪个强势的人耳朵里都能激起些许保护欲。
        临归漠没回头,这厮颇具自知之明,深觉自己一身穷酸气,故而从不会在旁人唤公子时回头看一眼,只是这声音有些耳熟......是了,这似乎是上回陪同石明烟一道侯在孤光处所的那位么?连唤公子的调都半分未差。于是他回过头,果然看见一身紫衣翩跹的女子,衣袂翩飞间柳腰款摆,发簪青铜钗(这玩意儿没锈的时候金灿灿的哈),紫玉穿成的珠链垂至颊畔,额间坠着赤红珊瑚珠,端的是姿容明艳。临归漠将口中的包子嚼下去,“有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被皮相迷惑。


        IP属地:上海198楼2019-10-03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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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莺倒也不在意他语中不善,上前两步,双手交叠腰际,略一福身,“难得上街便遇见公子,亦是颇为有缘。”
          “姑娘,有缘与否两说,您经营着歌(和谐)楼,大白天的不歇业休整,上街来做什么?”这话是有些难听了,明摆着在嘲她所做营生见不得光呢。
          “公子这话说得,营生营生,为‘生计’而‘营’么。公子不妨来我楼中听个唱曲儿?您这般的,我家姑娘们大约颇为喜欢,定是尽心竭力呢。”
          临归漠抿抿唇,将剩下的两只包子拿油纸裹了抱在怀里,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美人盛情不敢怠慢,只是一来在下碰不得酒,二来,姑娘可听过‘红酥手,断魂酒’?”
          柳莺掩唇而笑,“公子说笑了。”
          “那不说笑,你来替你们楼主办事的?”
          “自然。”
          “透露透露?”临归漠歪过头笑,有些无赖的意味,却因了那张脸,实在显不出这种意味。
          “自是不行的。”柳莺也笑,却是十足的调笑意味。
          “既如此,那姑娘唤住在下是所为何事?”
          “不过是想提醒公子一句,我家主子要做的事,从未做不成过,与其碰壁,不如顺了她,或许尚能保住些什么。”
          临归漠抿抿唇,深吸一口气,“多谢姑娘提点,只是,若我没挣上一挣便妥协,我身上背负的人命,怕也不会答应。”
          “如此,便是柳莺多事了,尚有事务在身,便不陪公子了。”仍旧是一福身,娉婷袅娜,温柔知礼。


          IP属地:上海199楼2019-10-04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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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归漠目送她湮没人流,摸出包子啃上一口,肉汁鲜美,面皮筋道,却怎得都没来时香。你看,长得再漂亮,说的话不对,那还是会倒人胃口的。轻叹一声,他放下手,溜达着往回走,肉香勾着不知谁家狗下的小崽子跟了他一路,临入门前,他低头与狗崽儿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掏出那剩下的半个包子晃晃,“想要?”


            IP属地:上海200楼2019-10-04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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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


              IP属地:上海201楼2019-10-04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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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呵这叫声一听就奶得不行,毫无杀伤力!于是他将广袖抱在怀中蹲下身,拈着包子递到狗崽儿面前,“想要啊~诶嘿!不给!”叼住包子、起身、入户、关门一气呵成,动作之迅捷,丝毫看不出这段时间的大伤小伤不断。
                有时候,美人儿还真不如一只脏兮兮的狗崽子令人下饭。
                “有病没病?”君烨几乎是贴在他身后翻的白眼——刚听见响动打算前来开门,他抬手拽拽临归漠那个毛茸茸的短马尾,微蹙着眉,“出息呢?”和着门外狗崽子奶声奶气的叫唤,临归漠笑着回身将剩下的那只包子递给他,顺便拍了他一肩油爪印,“你凑合凑合,不够自个儿买去。”
                君烨看了一眼自己肩头,想想罢了,懒得同他计较,“洛阳城的狗皆记仇,你等着它带着一家子来你门口堵人。”
                “你这水平也就唬唬三岁小儿。”临归漠嗤笑一声,“我打算再过两日,便启程回离殇阁。”
                “此前朝露与怨魂所留伤势大好了?”君烨摇摇头,“如此损耗,你打算老来如何?”
                “你该问我打没打算老。”临归漠抬步走向院中石桌,提起炉上茶壶替自己斟上一杯,“我这样的,原本活着就是偷来的,还时常上赶着找死,老来伤病,多半无缘得见,不如活一天算一天乐一天,落得自在。”


                IP属地:上海202楼2019-10-04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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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儿有广告!神经病啊!


                  IP属地:上海203楼2019-10-04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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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沉默良久,抬手拍拍他肩头,顺手理理他炸毛的马尾,发觉此人的自来卷与这人的性子一般没治,遂放弃,摇头暗叹实在是金装亦难治,行走站立间,脊梁挺直如剑,一身宽袍大袖亦盖不住的凛冽——这是背影,此人顶着一张秀气的脸,常年挑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唯独眸瞳漆黑晶亮,透着股不甚分明的锐气,但无论怎么瞧,都不会令人误认为风流贵公子,说不清是什么因由。
                    临归漠抬头望望君烨,一歪头,笑挑起漫不经心的浅笑,“怎的这副表情?”
                    君烨略略抬眸,望着临归漠双眼,“在下一贯赞同两句话,傻人有傻福,祸害遗千年。”
                    临归漠无声笑开,“什么玩意儿,我也就祸祸我自己最在行,其他的…..呵。你直说能死么?”不就是,想叫他别那么悲观么?问题是这是事实,并非悲观,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亡命徒,谈什么奢侈呢?顿了顿,他抬手将胳膊架在卓沿,“诶君烨,说句实在的,你觉得,石明烟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慕容落对上么?”
                    “我与前暗司之约,唯有我们二人知晓。慕容落这些年,是时刻防备,却也不知我为何不在她登位未稳时动手。”君烨抿抿唇,“但毕竟时年深日久,有些端倪怕是瞒不过听雪楼耳目。”
                    临归漠点点头,错开目光,盯着盏中清茶,“你的部下大多不在本部,慕容落也没急召我回去,那石明烟为什么这般笃定你一定会在近期动手?”
                    君烨愣了愣,肃起神色,“你以为,自石明烟将《化生》交予我们起,她便知晓我会在此时动手。”
                    “嗯,不然她干嘛要一连找我两次,还都是承诺我可以拿性命魂魄同她换东西?我能换什么?钱、权?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会拿命换命!这里什么人值得我干这蠢事?左不过离殇阁、慕容落,还有你。那什么情况下,我会想到要保你们的命?”
                    “离殇阁有险,或者……我与慕容落相争。”君烨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收紧,“敦煌紧临西域,靠近‘大光明宫’范围,离殇阁还不至于值得石明烟冒这个险,故而,多半是因为我与慕容落相争。你以为,此间亦有她动作?”
                    “我不知道……说实在点,如果你与慕容落动手,那无论是出于试探,还是什么,多半是我来与你动手。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谁的生死我都可以接受;而如果需要换慕容落,就更不可能,因为如果真有那天,除非你玩儿暗杀,那我一定已经死了,石明烟跟鬼换么?如果要换,我觉着我只有可能是换你。”临归漠抓抓头顶,秋阳穿过枝叶在他指尖脸颊打上一片明暗光影,“你说你还没动手,我姑且信你,但这意味着你的动作绝不可能大,那么,她凭什么知道你一定会在近期动手?我只能想到这里头有她推波助澜了。”
                    “我不会骗你。”
                    “哈?”临归漠一愣,仰头望向君烨,却见他面上一派肃穆真诚,脑回路转了三圈,终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你可以信我,我不会骗你。临归漠轻笑出声,“哦,懂了,行。不是,您这重点跑得也是够偏的!干嘛?撩我?诶不用,我们俩这现状,顶天也就是睡一晚不能再多了。”
                    “并非不可。”
                    临归漠猛拧巴着面皮,满脸不可置信,“我次(和谐)奥……兄弟你堕落了兄弟!搁我那你这叫出轨晓得不?哟,这还是咱素来言出必践的明司么?”
                    “呵,是啊!恭喜,做了祸水,盖因皮相。”君烨眯着眼笑,存了心要膈应他。
                    临归漠一口气噎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膈应得不行,只得摇摇头笑上一声,“呵,真到那天,我一定提前来睡你。行了,您可少跟我学点骚话吧,学坏了,你家诱司不喜欢。”
                    “嗯?”
                    “君烨,诱司那样的姑娘可不喜欢我这样满嘴叨**骚话的对象,你看我不就单了这么多年么?”
                    “我一直以为,你打光棍,是因为你矮。”
                    “你特(和谐)么能不能积点德!”临归漠翻了个白眼,老子再怎么也一米七三了好么!“行了,回正题。如果你与慕容落这事儿里,石明烟要插一脚,那么她要怎么插?”
                    “倘若依你所言,目标是我,那手法有很多,但不知何子所落之位更重。”
                    “确实。”临归漠抿抿唇,指尖敲击着石桌,眉心越锁越紧,良久,终究是松下了那口梗在心口的气,“算了,没想法。石明烟这孩子真是心思深沉到令人毛骨悚然,她还不满二十吧?哦不对,看她脸,我觉着她还未成年。呵,真有出息。”只是她身上那股子气质,实在让人无法联想起她的实际年龄。
                    “你们那,如何算作成年?”
                    “年满十八,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哦,就是,当你满了这个年纪,官府就认定你有对自己行为完全负责的能力,理论上,我那没有连坐,不过谁知道呢,对吧?”
                    “她……年方十六。”
                    “这么小,嗯,来来来,一起反省反省,咱这么多年饭怕不是白吃的。”


                    IP属地:上海204楼2019-10-05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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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轻叹一声,“我早已说过,仇恨,是能够让懦弱者提刀握剑,让暴躁者隐忍沉郁的。她本就资质极好,心狠手辣又敢想敢做,在下如她那般年纪时,只想着讨生活,心思底子便不同,是以她的高度,我及不上。”
                      “别这么自我贬低么,各人境遇也不一样是不?你我哪儿能在她这个年纪手掌这么大家业?”临归漠嗤笑一声,扯扯君烨衣摆,“明司,想开点,俗话说,慧极易夭,实在不行,咱还能熬熬看嘛,殇离肯定能活得比她久!”
                      “别闹。”君烨拽拽他马尾,发丝长了些,却仍旧是那般质感,他忽然有些期待,这人若是发及肩背,能不能把自己蓬成只“狮子头”,“我仍旧坚持旧见,你不必劝我。”
                      “放心,就算我不想和你你死我活,但我更不喜欢做无用之事。我是在安慰你,你打不过我的,万一跪了,别遗憾,咱肯定有直接仇恨人能熬死对面!”他放下衣摆,反手同君烨抢马尾,面上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浅笑,“别薅了,再薅秃了!你干嘛总和我头发过不去?”
                      “顺手。”
                      “滚(和谐)蛋!”临归漠翻了个白眼,却也放下手,随他拽,“说真的,你不回去接诱司?”
                      “我若去了,不就是向慕容落宣战?”君烨摇摇头,绕到临归漠身后,解下发带,将被自己拽散的马尾重新束好,“你可知,离殇阁原本,是在洛阳的。”
                      “我知道,清夜说过。”
                      “那你可知,我为何只认前阁主?”
                      “你不认再前一任阁主,是因为你觉得他垃圾无能,不认慕容落,是因为她没资历、不够狠辣,而且是在偷袭给了清夜一剑之后,回来做的阁主,而且,还不思进取,不打算给听雪楼整麻烦。这种天降,你当然不服。”
                      “对,只是,这并非我认前阁主为主的理由。”
                      “嗯?”
                      “当年,尚是萧忆情手掌听雪楼。她为了我等性命,向萧忆情跪下认负。她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祖宗师长,可那日,她跪了。之后,我陷入听雪楼中,楼中弟子大约是以为,我那般伤势活不了,又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便将我扔进了郊外树林。你知,离殇阁规矩,重伤者死,那时,我左臂筋骨寸断,满身血口,只是比起内腑伤势,一身伤口实在算轻,她却将我带回救治。”君烨笑笑,越过临归漠肩头,替他斟茶,“她说,‘我们损失不起’人了。归漠,那时我方才发觉,她将我们,看作的是人。”而非门规中,随时可弃的兵刃。
                      临归漠接下茶盏,却反手递了回去,“难怪她回去的时候,我都不认识她了。”临清夜那双眼睛生得好看,眼尾上挑,睫毛浓密纤长,眸瞳极黑,瞧着既妖且艳,但是,这双眼睛,是空的,像死人的眼睛,极像自己带她那些年的模样,只是,她一直都没能在红尘中活回来。可当年,自己再见她时,那双眸中,虽疲惫如暮年,却分明是活的,爱恨恩怨纠在里头,软了她一身剑似的冷锐。临归漠笑笑,见君烨不接,便将茶盏搁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怎么说呢,我对萧忆情很是复杂,不是他,清夜遇不上慕砚清,遇不到慕容落、殇离、你、忆浅、墨凝、墨瑶,她会一直是那副死样子,但是萧忆情又确确实实杀了慕砚清,也间接害死了她。”
                      “你可曾怨恨?”
                      “嗤,我从来都只恨不怨。”他回过头,冲君烨笑得灿烂,“我怨谁去啊?自己技不如人,怨个屁。跟怨妇似的有意思没意思?”
                      君烨一怔,缓缓勾起唇角,“嗯。”


                      IP属地:上海206楼2019-10-07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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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却又如何可能?君烨苦笑一声,却又只得点头认下,“嗯。”无可反驳,只得应下。
                        “行了,失恋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做这表情干嘛?有空做给你媳妇儿看去,我又不会心疼。”临归漠笑笑,起身拍拍君烨肩头,抓抓自己一把吱哇乱翘的短马尾,“天光正好,过来打架!”
                        君烨一愣,这什么逻辑?天光正好同打架有何联系?临归漠将他看得明白,自己却时常无法理解他的逻辑,自己信他重他,却时常闹不明白自己的理解与信任究竟是何缘由,也许是对此人的为人有没来由的自信,也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他,如此而已。“为何要打?”
                        “因为手痒。”
                        “你昨日……不行。”
                        “那点儿血不算啥真的!中医说了,那个什么来着?啊对,淤血吐了对身体反而好。”
                        “呵呵。”
                        “你这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呢。”临归漠抬步同君烨擦肩而过面上神情仍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不愿意,那就直说,别推成我不行,大老爷们儿不能说不行懂不?”
                        君烨摇摇头,“别闹。”新伤旧伤内伤外伤,此前城门口一战已是由着他胡来,昨日这般,实在不宜再动武,“你才二十七岁,尚不觉察,倘若亏空太过,你老来该如何?”
                        “我不会有老的那天的。”临归漠回头笑笑,“我活不到那天。我门这种人还想善终?想太美了也!”
                        “你可以,你有退的机会。”
                        “可我不打算退!”顿了顿,他抿抿唇,“我曾经退过,那些年的安逸稳当几乎让我想不起来我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君烨,再怎么不堪那也是我辛辛苦苦寸土寸血地爬过来的,我无法也不该否认。人不该忘本,更不该丢了自我。既然我不是那样的人,那就不做那样的事。失去既定目标的我,同死尸无甚区别,我是宁可死于刀剑之下的。”
                        君烨抽了口凉气,却半晌不曾吐息,他忽然发觉自己是当真不懂临归漠的,自己以为他万事不过心,却不想恩怨于他心中竟计较得如此分明;自己以为他要自由,却不想掌中双刀、生死相对、江湖恩怨,原本就是他的性命!君烨摇头苦笑,“我是当真不懂你。”
                        “别说你了,我自己都经常不明白我在想什么。”临归漠挠挠眉毛,不打算同君烨再聊下去,照这个聊儿法,他得把动脉静脉都呕了才算完!“行了,不叨叨了,我半个月后回去,这段时间,咱俩就好好逛逛洛阳城,反正石明烟摆明了暂且不会动我们。”
                        “……好。”
                        “那晚上去谁家馆子?”


                        IP属地:上海209楼2019-10-28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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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吃谁家?”
                          “不知道,清夜你懂的啊,她只要吃不死她不挑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临归漠撑着桌面笑出声,“诶你领教过不?她那手丧心病狂却又偏偏吃不死人的厨艺?我是怎么做都炸厨房,她是做出来难吃得惨绝人寰!当年我俩在生死场,吃的全靠抢,特别没品!”
                          君烨跟着他轻笑出声,“呵,那倘若没抢到呢?”
                          “那就只能吃她做的,不拉肚子,但是根本吃不下去,最后多半就饿着。“
                          “你们能活着真是不容易。”这话发自内心,且无任何旁的解释。就只是觉得,凭这二位如此令人不忍卒睹的从生存能力得以存活至成年,大约只有一句“祸害遗千年”能解释。
                          “那可不!那会抢食之仇简直媲美夺妻之恨啊!”临归漠抽抽嘴角,端的是往事不堪回首。
                          “呵呵……好了,我此前不曾留意吃食,不如等会,去街上逛逛。”君烨仍是笑着的,石明烟几次三番上门,却不曾当真对他们如何,实在无甚藏匿的必要,便让临归漠开心点,也并无不可。
                          “行。”
                          临归漠原本以为,他能这么着,无聊且平常地过上半个月,成日里唯一需要思考的只有四件事: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怎么拽君烨再打一架?
                          你说这人有病没病?在能赖着恋慕对象半个月的时候,成天想的却是怎么拽着人家打架?是人能干的事?就差没在脸上写四个大字“孤独终老”了!
                          只是无论他喜不喜欢这种“非人哉”的谜之日常,这一切于十天后戛然而止。
                          血红的灵力悬浮于面前,间或闪过细小的火花,勾勒出的,是同样仿佛蘸血的一段话:“明司已勾结西域大光明宫反叛,阁中生变,速归!”
                          临归漠将灵文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只觉呼吸滞涩,直到灵力散作一地火星,他仍旧有些发木,指尖泛寒。
                          这当然不可能是君烨。离殇阁同大光明宫相比不过小卒,如此合作,哪怕最终成功取代慕容落,离殇阁也绝不会再由他们自己的人实际掌权,更不可能如君烨所愿,有朝一日剑指听雪楼!然后呢?然后,等大光明宫将离殇阁原本的人“洗”干净了,君烨还有用么?没用的杀(我知道我知道,要和谐)手,还能活下去么?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君烨绝不会做!
                          那么谁会想要去构陷君烨,慕容落有动机,却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她只会利用这件事,策反原本君烨手下的小卒,尽可能让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如此一来,时间便会有所拖沓,换句话说,幕后之人并不想君烨死那么快。仇家会做这种事么?会,但一来,小势力根本没有资格面见大光明宫教主,那么其他的,有资格让大光明宫看得上眼、有此动机,且不想让君烨死那么快的,只有一个可能——听雪楼,石明烟!
                          “**(和谐)他(和谐)妈!”临归漠不管不顾地骂了一声,喘息顿急,却又被他强行克制地压缓。他并非光明磊落之人,却独独不能忍如此手段。


                          IP属地:上海210楼2019-10-30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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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归漠抬腿就想往外冲,却于门槛处生生顿住,指尖已然触上门扉,却又缓缓蜷起。出去做什么?去敦煌向慕容落解释?不,哪怕慕容落当真不知情,哪怕自己真的有机会解释完,慕容落与君烨一战也已不可避免,她只会压下消息,甚至不惜将自己当作弃子,借以抽空君烨手中的势力!杀了石明烟?事已至此,杀她根本不会有什么改变!那出去做什么?劝君烨收手,带着诱司赶紧逃命去么?他会听么?不必尝试,答案他心知肚明——不会。
                            喉头微动,临归漠强行将翻涌的怒火与急躁压下,轻喘一声,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到底还是将指尖搭上门扉推开了门。此事无解,凭自己此前的表现,慕容落为了要他表忠心,一定会让自己与君烨对上,那就是你死我活以命相争!
                            “呵……”他忽而轻笑一声,仰头望了望天际,碧空万里,无有云絮,许是风有些凉,他竟觉察不到半分太阳带来的暖意。缓缓移步院中,脚步竟比此前重伤时更显拖沓。
                            君烨正在院中树下点着小炉烹茶,见临归漠出来,便浅笑着唤了一声:“过来坐?”临归漠抿抿唇,面上的漫不经心散了个干净,脚步却迟迟不动,呼吸被刻意压得轻而浅。君烨等了半晌不见他过来,亦不闻回音,终于抬了头,见他满面惨白,不由一愣,“怎么了?”
                            “我知道石明烟做了什么了。”语调轻缓,在风里散得有些飘渺。
                            君烨同样放轻了语调,神色间更染了些许和缓,“她做了什么?”
                            “西域。她应该是向大光明宫传递或许诺了什么东西,殇离向我传信,他说你串联大光明宫,借以反叛。”
                            “哦。”君烨仍旧是淡淡的,冲他一招手,“过来坐,喝杯茶冷静一二。“
                            临归漠扯扯唇角,顺着君烨的意思坐到他面前,“你应该知道她会借着这由头做什么,你不想办法,将诱司接出来么?”
                            君烨将茶盏搁在他面前石桌上,磕出一声轻响,面上笑意犹存,“在我下属眼中,她便是我,倘若我设法将她转移至安全之处,那么他们会怎么想?不就坐实了我做过这事?”
                            “所以你就放任她在那?哪怕她可能会被……”临归漠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嘲讽的欲望,却被君烨抬眸时的眼神打断,那双眼瞳一如往常的平和、平静,临归漠明白,那是将所有后果嚼得清楚明白后,仍旧心意已决的淡然。喉头有些发紧,他深吸一口气问君烨:“你是打算,你赢,她不用走,停留原地等你就好;你输,就陪她一起死?”
                            “嗯。”顿了顿,君烨轻叹一声,“她像依附树木生长的藤蔓,离了依附,或许能活下去,却断然活不好。既如此,不如随我走,人间黄泉,无论生死,我护她到底。”
                            “呵……”临归漠微阖了眼低下头,茶香飘渺,氤氲了眉眼,“我到底是谁都劝不了。清夜是,你也是。”


                            IP属地:上海211楼2019-10-31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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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烨摇头,心中暗叹一声,“归漠,你要记着,我们自己选择的‘因’,‘果’自当由我等自己受,你不曾对不起任何人,不必自责。”
                              我没有自责。临归漠下意识想这么回,喉头微动,却终究没能说出口,他确实不曾自责,然而他所谓的“偿债还恩”,于旁人眼中,就是对他人的愧疚、对自己的苛责,他似乎也当真无可申辩。轻喘一声,临归漠低低开口,“不然呢?你要我如何?不听不看不劝,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么?君烨,我不是神,你凭什么要我做神做的事?”我无法看淡生死,更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众生自求!所谓的天地大道、众生枯荣,于我眼中,不过就是一句“求救无门”,所以,我始终希望,我能做你们求救时的那个“门”,我希望,我能救你们!
                              君烨起身绕过半张石桌,站到临归漠身侧,抬手轻抚发顶,“我并无此意。归漠,我只是想请你,放过你自己。困在这样的‘恩怨分明’里,你会将自己拖入死地。”
                              “可……”
                              君烨扶在临归漠肩头的手一紧,生生止住他话头,语调和煦,直熨心底,“归漠,你可曾想过,你想要他们好好活下去的人,亦与你有着一般愿望?”
                              所以,说白了,你仍旧是希望我置身事外?那我这算什么?你既下定决心非生即死,那我多余管你死活!临归漠微微回头,抬手拂去君烨搁在肩上的手,站起身,面对君烨,眸色微沉,面上的笑不再漫不经心,反而十足自嘲,“好,明司,我不多管闲事,我现在就回敦煌。”
                              君烨一怔,指尖在袖中微蜷,“我并非……”
                              “你不是想说我多管闲事。”临归漠眯起眼笑,“我知道。可我觉得我多余管你们死活!君烨,你可曾想过,我早就想死了?”只是那么些人曾寄望我活下去,活着见到他们所渴望的自由!换而言之,若非不想辜负他们,我早已横刀吻颈!若非你们需要,我根本不明白我活在世上是为什么!“你明不明白,你们活着,我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IP属地:上海212楼2019-11-01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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