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对这样的日子相当满足。他不再觉得痛苦或麻木。他相信他这样活着已经接近了正常人类的生活。他甚至对未来产生了希望。她一定是神的使者。神会给他机会。他会新生为人。
他看着他一年间日益清澈的笑眼，竟也跟着笑起来。
越是幸福的人，摧残起来的快感越是强烈。
他在等待时机。他兴奋得几乎迫不及待。
末伏又至。
那女孩从刚才他吃完夜宵开始一直跟踪他。
他觉得是时候为Charlottem祭上新血了。
他去了坟地。她尾随而至。
他倏地转身对她露出尖牙。她一惊，不觉后退两步，手枪里的银色子弹“喀嚓”上了膛。
他一记手刀便敲掉了她的武器。
“我现在不杀你。留着给你看好东西。”
他来坟头采玫瑰的时候看到了他们。
“你……你答应过我不吸小樱的！快放开小樱！”
他对着他怒吼。
“既然答应过你，我当然不会吸你可爱的小情人。虽然有些不舍得啊，还是还给你，留着让你自己吸吧。”
他始终年轻的脸庞堆满一贯的笑。原本勒住女孩脖子的臂膀一松。春野由于突然丧失钳制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他焦急地上前扶她，她的枪口却抵住他的胸口。
“你也是吸血鬼，对不对？”
她冷酷的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温柔。
“……”
他无言以对。
“你也和他一起吸了我弟弟的血，对不对？”
“没有。我从来不喝人血，相信我。”
“呵呵，鸣人君，这一年以来你真的没有喝过人血吗？你明明每天都那么满足呢。”
他沙沙的声音像个诅咒。他不想听。
“没有！你胡说！小樱，你要相信我！”
“你以为靠吃普通的玫瑰真的能活下去吗？你知道我每天用什么为它们浇灌吗？”
“你……”
他摘起一朵，陶醉状地闻了闻，然后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是人血啊。这个小姑娘弟弟的血我也没忘记洒一些在上面。你看，我把花养得多美味啊。”
“你胡说！你骗人！”
“不相信吗？要不要看看效果？”
他咬开自己的动脉，把血洒在坟前。
刹那间原本被采摘完的红土，一条条花茎破土而出，长出花苞，花瓣绽放，整个过程不过瞬间完成。
他目睹一切。颓然跪下。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吸血。他本以为自己是干净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重生为人。
原来都是自欺欺人。
他早该尝出那玫瑰中的血腥。他是故意忽略。故意隐瞒自己。
他是个十足的吸血鬼，不可能改变。
永远无法改变
直至死亡。
他看到他嘴唇蠕动，却听不见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樱面无表情地把枪口瞄准他的心脏，他窥见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是害怕还是舍不得？樱对自己还有情谊吗？
但他该死。
银色子弹穿过心脏，这样吸血鬼就能死了吧。
“喀……”
装了消音器了吗？
他只听见扳机扣动，却没有动地的轰天巨响。
温暖的人血飞溅在他的眼里，和着泪水在脸上划行。他胸口猛烈巨痛。痛得他放声大叫：
“樱——”
手枪里的子弹早被他事先卸去。她扣动扳机的一刻。他变异的手刀穿过她的心脏。
“我说过我不会吸她的血。但我没说过不会杀她。”
他痛哭着抱住她的身体。
她破裂的器官漏了水。
流淌。
流淌。
她的血顺着他苍白的手臂流进花冢。破土而出的红玫瑰疯也似地狂长。
黑夜像她的血，缓慢而残酷地渗入他黑色的绝望。
他低头吻她流血的心脏。
德拉库拉族人喝了死人的血就会死去是吗？
那么，
就用你的血，
杀了我吧。

4.
他没料到他居然会想喝死人的血来自杀。
在他发现并且阻止他之前，他喝得不多，几口而已。但这点分量足以夺走他的一半生命。他躺在棺材里昏迷不醒。生死一线。
他的继承者竟然可能比他早死。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血管喂他。他不允许他解脱。他要继续折磨他。他知道他已生不如死。
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他由于失血过量虚弱地对他冷笑：
“哟，不好意思。你是我救回来的。你的命是我的了。你欠我一命。你早已无权选择死亡。”
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像个人偶被牵动拉线般面无表情地点头。
死也无权选择吗？这就是神给予罪人的命运。
他又跟了他八年。他对自己身为德拉库拉族的命运不再有任何抵抗。饿的时候就吸血——吸人血。白天小心翼翼地避开阳光躺在棺材里睡觉。夜里出门捕食。他不再为任何事情流眼泪，也不会学他冷笑的样子。他像台吸血的机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他对这样的他感到失望。他再不能从他身上获取折磨他的乐趣。他甚至厌烦他了。他要物色一个新的玩物。
他们辗转世界各地，每年立秋回木叶。
周而复始。
他终于又在木叶找到了新的人选。
宇智波佐助——一个有趣的孩子。他主动找到他说要他帮他成为吸血鬼。因为他需要力量，他要杀了他哥哥——异教“晓”的传教士。
他带着佐助来到他面前。
“你可以走了。我放你自由。”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良久，再看看佐助，然后点头。
第二天夜里他就失踪了。不告而别。
他也不再找他。
那个叫佐助的孩子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咬断人血管的表情暴戾而果决，不像鸣人一样麻木不仁，不紧不慢。那孩子像个天生嗜血的狂战士，激动时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他能感到他心里强大的怨恨。但他在他眼里不过是幼稚得愚蠢，供他观摩消遣。
他偶尔会猜想跟了他二shi年的鸣人离开自己以后会怎么样。
他已经不会选择自杀了吧？吸血机器，大概依旧活得相当无趣。
和佐助一起生活了十年。那孩子也终于要自立门户去杀他哥哥。
他又变回了一个人，独自旅行了二shi年，不再培育新的族人。
他越来越少地返回故乡。
终于，Charlottem的坟被教会的人发现并焚毁了。
他便没有了回去的意义。

5.
他从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他。
而且，还是在木叶。
他的外貌年龄居然成长了？
但他还是认出是他。
他理应惨白的脸上居然有些许红晕，站在晚会热闹的人群中间，和一个叫日向雏田的姑娘跳舞。
一曲舞毕，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他。
他用他极为熟悉的音调对他沙沙地笑：
“那是你的下一顿夜宵吗？”
“不是！她是我的恋人。”
他平静地回答。
“那个十八岁的小女孩是你的恋人？别忘了，你已经成为吸血鬼五十年了。现在是六十二岁！”
他似乎找回了当年挖苦他的乐趣。
“不用你管。我活得很快乐。”
他清澈的蓝眸始终沉静而内敛。
“你每天夜里还需要喝多少顿人血？有没有节食？”
他不甘心。他要让他露出痛苦的表情。
“没有。你大概不知道吧？一种叫向日葵的植物可以治愈吸血鬼。每天服用一朵，吃完九百九十九朵便能恢复为正常人类。我已经吃了九百九十六朵了。效果你也看得出来吧。再过三天我就能在阳光底下举行婚礼了。”
“这是谁说的？”
他不信。
“‘晓’这个团体你知道吧？专门进行吸血鬼的研究。他们建立了这个理论。我是第一个实验者。”
他领他去原来的坟地。曾经埋葬Charlottem的土地上种满了金色的葵花。它们盛大的花盘即使在夜里也招摇无比。他看见它们同他脸庞的微笑一样烫得让他恶心。明明立秋已过，他骨肉间明明应该和自己一样流着Charlottem冰凉的血，为什么会如此温热？
他居然还微笑着问自己要不要也参加这个实验。他冷冷拍掉他递来的手。他警告他不要对木叶的人下手，否则他会揭露他吸血鬼的身份。
“你没有资格说我吧？别忘了你还有三天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如果你揭露我，我就把你也是吸血鬼的事情说出去。”
他在这夜疯狂地吸血，喝到饱了不能再喝就毫无目的性地胡乱杀人。
第二夜他放了把火。向日葵花田在他骇人的狂笑声中付之一炬。
第三夜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他就被拿着手枪的人群围住了。枪膛里装的是银色弹头。
他想起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看见他戴着手铐脚镣站在他们中间。
“抱歉，我自首了。我欠你一命。所以，我们一起死吧。”
处决仪式决定在清晨日出时举行。
他们的手脚被人用银钉钉在桃木十字架上。
他想起Charlottem交代过的话，突然庆幸自己还把血传给了佐助，不觉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想到死亡可以解脱命运很庆幸吗？”
“我只是笑你达成了心愿啊，鸣人君。”
“是这样吗？这次的笑和以前不一样了。是真心的快乐吧。”
“哼，真心的快乐？我才不要死。要死还不是你害的？倒是你说过，直到全世界都死去了，你才会死去。现在反而自己选择去死了。”
“那是因为你也要死了。”
他笑起来真是和向日葵一样招摇。
“只可惜明明还有一天就可以做人了……”
神的恩泽化作光，在海岸深处的黑暗里埋伏已久，终于缓缓为万物镀上橘暖的金边。
体内的德拉库拉之血在不断升温，像煮沸的开水在血管里叫嚣。
他斜眼看见远处几株向日葵昂起兴奋的花冠。那夜居然还留下很多没被烧毁。
其实他现在觉得它们还算是有些好看的。
Charlottem是否也在二百五十年前看到了这样的景色？
她为什么选择死，他似乎有些懵懂地理解了。

6.
“喂，你说，为什么已经过了立秋，天还那么热啊？”
他手脚被钉死，无法扇起凉风。
“因为现在是终伏。”
他的生日。她的生日。他们的重生之日。
“终伏是什么？三伏的最后一伏？”
他这生问的最后的问题。
大概是上帝的最后一场埋伏。
他想这么回答，终没有开口。
还是让他过会儿直接去问上帝吧。
Fin
后记：
第一天起坑一章半，第二天一口气完成五章，我感慨自己的还是有当年的速度的= =
作为送礼的东西，写成黑暗文是不太厚道。不过大家也可以把结局理解为XX和XX从此幸福地生活在天堂了……
因为是一口气写完的，今天确实有些累了。无力再写出更多的感想。就是希望收礼者就算不喜欢也不要嫌弃。作为Charlottem姐姐的嫁妆，祝你和总受筒子百年好和，家庭幸福orz
风间右西 贺
二零零五年九月十日下午

楼上的，我是因该叫你小小嗳还是佳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