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 17 夜后 前α基地最高长官 Σ07
为何能成为这样的人？
并未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问题。
也并不知道自己有哪里特殊。
连被爱的立场也没有的少女，不应该没什么好失去了、从而变得冷静而强大吗。
“或许是因为，在没有东西愿意爱我的时候，我不会像你一样把爱反哺给毫不相干的人。”
我会把爱留给自己。纵然知道自艾自怜的爱只是一份毒药。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句话忽然袭上心头。
说出来了。
“我想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度快乐的吧。”

世人 17 夜后 前α基地最高长官 Σ07
目送少女离去了。
在原地坐了几分钟，起身上了天台。
并不知道汪铭在那里，仅仅是因为想透个气。
但却碰上了。
所谓的默契。说是心灵相通也不为过吧。
辐射极强的夜晚。
天上看不见教科书上学过的，被称为“星星”和“月亮”的天体。
在还能被屋檐遮挡住的地方远远望了。
然后过去。
忽然撩起汪铭的风衣下摆盖在自己头上。挡辐射。
毕竟现在自己穿的已经不是基地特制的防辐射衣物了。
也不管这样突然的动作会不会害得他摔下去。

世人 17 夜后 前α基地最高长官 Σ07
——这个城市要毁灭了。
这个念头并非毫无依据。
抓住前搭档镣链的时候，从【那】之中看到了。
那是非常熟悉的眼神。
与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的信任。
——这个城市要毁灭了。
猛然间掠过脑海的想法。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仍旧保持百分百信任的对方也好。
下意识做出熟稔举动的自己也好。
这对前搭档有多亲密，现任α基地长官和β基地长官就有多僵持。
从镣链的缝隙晃过的灯火，一盏盏朝远处交接黑暗。
有顺序地灭掉了。
缓慢地旋转着的天幕，黑白分明的交界线已经挪到了地平。
世人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眼神。
从这对前搭档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到基地的未来。
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
快要毁灭了。这个城市。

ξ01
工作性质的原因，我并不需要多么充分的睡眠。事实上，Σ06最近带回来的药物（“原理是影响脑电波形成速向睡眠。可以控制睡意。您要一些吗？”）确实是β基地的一大创举。在几个俘虏身上试过，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不出半年就普及整个地下世界了。然而随着他被革职——挪用公款，外泄药物，私通机密，无数死罪向那张伪造好的假身份倾泻而去。
“这让您的立场变得很危险。”我装作很担心的样子。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您的帮助。”Σ06笑。让我变得立场危险的因素只有家主您吧。眼神在这么说。称之为“战斗部长的气场”也不为过。
我笑。心里不觉得能帮到他什么。Σ06——那时的编号是γ07，麾下所向披靡的γ部队乃至他自身都和黑道关系紧密，在基地中不是什么秘密，加之我和ξ02多次去接他下班，看不出来的人只能说没有活在这个城市必要的眼力。但这有什么用，尤其是他革职后仍借着政界朋友安插的卧底灭掉敌对家族的时候（让我多次庆幸把他拉回家，就算手段不怎么友好）。跨越两道的打击让家族威望更上一层，这种局势下我个人（他知道我不可能以家族立场为他行动）的帮助根本不值一提。
“我需要一样东西。”他说，“请您去贫民窟找到04981编号的女人——如果那女人死了就找她的家人吧。跟她说‘想要漆黑就和‘审判’谈谈’。”
趁着午夜与清晨的交界线踏入贫民窟。这个时间段人们都在睡觉，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实在不愿伪装成贫民窟居民。那太麻烦且肮脏。但当我习惯性点烟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闻到烟味的贫民简直跟狗一样接连弹起来，从门缝里露出他们贪婪的、疯狂的眼睛来窥视。
早知道不该点烟的。事实上，现在想到也没用了。
我尽力避免不必要的杀戮，但此刻只能清场。这让我感到苦闷。
火药实在稀缺。
却要浪费在这群杂碎身上。
下属扔了几枚手榴弹之后他们被清空了。我继续向前寻找。
编号04981的女人住在这最深处。

世人 17 夜后 前α基地最高长官 Σ07
这样空洞的眼神。
简直就像当初被世人坑进冰库三天、被下属抢救出来的眼神。
未来？
看不清。
两人的未来早在天幕彼端就破裂了不是吗。
拉汪铭上来。镣铐撞击发出脆响。
连所谓的“自由”，也被夺走了。
这个生态链需要重新演变。
除了这个城市本身，一切都不需要！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是死亡！一切都是谬误！
过于偏激了，这样的想法。
但又有谁能够指责？
“你觉得……要是这个世界毁灭了，会怎样呢？”
汪铭的话语直白得不像试探。
错开视线，微笑。
“那就和你一起去死好啦。”

ξ01
下属前去敲了门。
从外面看真是家徒四壁啊。不，连四壁都称不上的、像古书上山顶洞人居住的窠臼一样。
遍地灰土。
鞋印很新鲜。
刚刚进去。
有条状物体在土上摩擦的痕迹。
脚镣。
基地人员。
鞋印之间的深浅间距几乎相同。就算是可以去做也很难踩出这样的鞋印，何况无序的脚镣摩擦痕迹表明这是随性的步子。
作战部队人员。
已经受过一段时间训练。但并非上位者。
否则会把一切痕迹都抹掉才对。
还有两种可能。
因为知道我会来，所以故意没有抹掉鞋印。一种挑衅。
鞋印的主人——某个基地人员先我一步拜访了这个居所。或许已经离开了，只不过将离去方向的脚印抹掉了而已。
看鞋印大小是女性。
符合Σ06说的“女人”。第一种可能的概率上升。
虽然在下属敲门的时候想了这么多东西，其实时间只过了一两秒而已。
妹妹也吐槽过“真不知道你们俩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卷烟很快抽完了。化学制品不存在烟灰或烟雾。
但浓重的味道应该已经被嗅到了。

ξ01 23 ？？？ 黑道皇帝
没想到是两种可能混杂的结果啊。
但这女人（指尖骨质粉末估计刚捏碎了什么/价值不菲的十字架装饰看出并不是贫民窟原居民，至少最近不常在贫民窟居住/便于行动的手铐样式，是攻击部队成员，八成是队长/为事而来，但并不是和我同一件事/言语之间对这一带很熟稔，推测下来大概是贫民窟升职去往基地的人），似乎惹上了麻烦呢。
敲门的下属。
身前身后的下属。
用等待命令的站姿伫立着。
对家主无礼的家伙，最轻是斩去小指，最重是斩去首级。
∑06和ξ02算是唯二的例外。
但现在不能动手。
明知道以长期服用药物的下属们的素质，一起上的话，连现任的阿尔法基地长也需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对付。
明知道暗中窥视的疯狗们，只需见到一滴血就会以相当可怕的势头加入战局。
但如果不将∑06的委托放在第一位的话，他肯定会生气。
会和自己闹别扭。
搞不好会带着ξ02离家出走（这是最糟糕的一种）。
“讨厌到不想在您旁边多待一秒了。明天就连这片地一起把您轰上天。抹干净脖子等着。”肯定会这么威胁。
接着不采取措施的话绝对会和我撕破脸。
会引起足以毁灭城市的两道争端。
最后的人类，这座城市的居民肯定会被波及。会死伤无数。
病毒体也会趁虚而入。
然后人类就会灭绝。
稍微想象一下就烦到头疼的大崩盘局面。简直要哭了。
一边这样想着，并没有因为出神就停下行动。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听她的右转。费用可以找ξ07干部报销。”对敲门的下属微笑着。大约20°到30°。这无关紧要。
“**！”另一个下属已经忍不住骂敲门的那个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装出一副我都为之丢脸的威仪模样念起来：“贫民窟编号04981，若想得到‘漆黑’，就与‘审判’谈话。”
真的很丢脸。
也就只有下位者会被吓到吧。
那种小丑般强撑的尊严感就像蛋糕胚上的奶油一样。厚得简直可以用刀来刮。
带这个新人来练是不是错了。我深刻地考虑自己的随身人员安排表。

ξ01 23 ？？？ 黑道皇帝
到地狱同她对话。
明显威胁性的话语已经让好几个下属的手搭上了枪。
眯起眼微笑的女人。
这神态不能更明显了啊。
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摆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但两人并不是同类。
ξ02曾经形容过这个表情。像流出腹腔的湿润内脏一样，沉滞的黏着感、漫不经心的颤栗感、令人眼前血红一片的不动声色的威压。
但眼前这个少女给我的感觉，比起自然流露的表情，更像刻在人偶面上的笑容。
“若想得到‘漆黑’，就与‘审判’谈话。”示意下属退下，走上前去重复了一遍。
感觉自己今天简直就是复读机附体。
“找不到04981，就告诉她的亲人。”Σ06这么说。
就算想要撇清关系也无济于事。
在她把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知道她一定是目标人物的女儿。

莫比乌斯 ξ01 23 黑道皇帝
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对方观察的视线。
面对面、没有丝毫遮挡的距离，真敢看啊。
把我当成了像那些戴着镣铐的上流人士般愚蠢的存在吗。
心里冷笑。
感到一丝不快。
左侧有眼力的下属马上上前一步，站在自己斜前方挡住那视线。
“无礼的家伙。”
啊，这语调拿捏得很好嘛。至少不像上一位般让人想起舞台剧上“皇军让我给您带个话儿”的台词。
下属经过——说不好比基地还严格的——训练的身躯，肌肉虬曲的阴影笼罩在几乎像个少女的女人脸上。
暗含威胁的举措。
但对于对方的询问，也没有适时的应答。
毕竟米卡珐缇只告诉自己这一句。
这时通讯响起。
果然是他。
“喂。”
“让队长大人接电话吧？”
几乎同一时间。
对方的手铐也亮起荧光。是信息接入的标志。
——强制通讯。

？？？
滋滋、......您好，α11女士......滋滋、
电子杂音很重。
我原本以为您的母亲会把......滋滋......告诉您。看来他是想让您远离危险呢。
不过现在，您没用了。

ξ0318
“您没用了。”
认出是少主的声音。
事先就得到授意的ξ0318，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立刻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冲向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少女。
没有开枪。单凭肉搏想要拿下对方。
火药不应被浪费在杂碎身上。

ξ0318
原本就没把对方想得太弱，在她避开的瞬间将金属转向——然而动作忽然停止了。
因为有什么超乎常识的物种，正在向这边跑来。
在察觉到对方想要跳跃的时候立即松开手，回身与其他下属会合，将仿若无事人般淡然的家主围在中间。
“保护家主！还有，去请示少主！”家主直属护卫队第一队长——0318大声叫道。

世人 17 夜后 前α基地最高长官 Σ07
汪铭尚在想笑的范畴，世人已经高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飘拂的黑发与交界线融为一体，仿若切开黑白两个天幕，又像为其中一半点燃了漆黑的幽冥之火，待火焰熄灭只剩一无所有的苍白。
苍白耀眼如死尸的天幕下，逆光而笑的女人。
简直是作为怪物而生的。
“哈哈哈、是啊爱死你了。”顺便一提不是爱情的爱如果敢误会你就死定了。凶悍的眼神在这么说。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你和你现任搭档一起死也行啊，我会为你们立个碑‘天妒有情人’的——”
笑着。
但又何尝不是快哭出来的样子呢。

费莉叶薇
家中下属请命外出，也不好过多阻拦。
就替他守一守这弹药库吧。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α基地。稍微感到有点遗憾，因为米卡珐缇已经不再是基地中人了。
如果能和他一起行事的话，会更加有趣的吧。
微笑。
忍不住要笑啊。这种感觉、就像迈步在熟悉的街上一样。
但差别在于，并非那种恬静闲适的氛围。
而是更加压抑的、扭曲的——。
“长官。”在打开的门后行礼。
“欢迎您的莅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