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未出阁时，我也算是王府井大街上这条舶来巷的常客了，只是如今多了夷澜与聿丞两个孩子，更多精力都花在教养与照看孩子上，比从前少了许多独属于自己的闲暇时间。今日被夷澜翻了妆奁里的空香水瓶子出来，才勾起了一点念想来，想起从前自己也是很喜欢，这些西洋物什的。】
【舶来巷还是那条巷，铺子也照旧是那些铺子，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倒是街尾那与旁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的天主教堂，更容易引人注目。尖顶、十字，彩色琉璃窗，异域风情浓重，唯有塔顶那灰色的檐瓦，透出些传统的此地的风格来。一时起兴，便迈步进去，只见里头站着在做祷告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邦人，恍惚间，竟觉得在此地，自己反倒成了异类。】
【心中略生退意，转身抬步欲行，却见到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正倚在门边朝里张望。她乌黑发亮的头发、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落在我眼中，难得地生了几分亲切意味，便主动上前与她搭话道。】
这位小格格，你是来参观这教堂，还是来看洋人怎么做礼拜的？

（这个年岁的女孩子都生得玉雪可爱，又不比男孩子一样调皮难教养，柔荑爱怜地抚上她面颊。）你也一样生得漂亮，想来也是自天上下凡来的小仙女吧——
（此地也算礼佛之地，虽我不信奉西洋人的教派，却也尊重他人的信仰，压低了声音，不作高声语。）西洋人的礼仪、习惯就如他们的建筑一样，和我们这里的迥然不同，我们进庙拜佛，需要跪拜叩首。而他们嘛……
（声音渐收，双手落在她肩头，悄悄地同她一指不远处。）就像这样，一边念着阿门，一边自上而下，由作及右地画十字，先点额头、再点胸膛、后点左肩及右肩。

（高鼻深目、五官深邃，更不必说那过分显眼的发色、瞳色了，一眼望去便能明显地瞧得，他们与我们不类的地方，不过一贯教导孩子们时候，总是教他们抱有求同存异的观点，于是与这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也是带了一样的态度。）
是不大相同，他们的眸色、发色都与我们不一样，但也有相同的地方，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人。
（小孩子遇见了新奇的事务，总是有数不尽的问题想要问，她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我便也就据我所知的，用通俗浅显的话来为她解答，笑了一下，轻缓地摇了摇头。）
“阿门”是他们敬拜他们的神佛时候，用的祝祷之词，正如进寺拜佛时候，口中颂念的“阿弥陀佛”，至于他们所敬的神么，叫做耶稣……
（目光触及壁画上受难的耶稣，略顿了一下。）画在这油画上，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就是了——

（稚子年幼，看问题想到的东西，总与我们很大不同，世人拜佛敬佛也是因为心有所求，却独她一个会想到问一句，神佛是否也会累，被她引得一笑。）
累么？应当是很累的，世人祈愿甚多，神佛若要一一庇佑，那定然是甚累的。你知耶稣为何被钉在这十字架上？
（那边西洋人的祷告似已完毕，人群开始往门口涌来，牵着她手往旁边略略挪开几步，避开拥挤人潮，望着圣像目含悲悯。）
他是在替世人承罪——